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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下午两点二十分去了乐器店,从现场到目标地点有四十分钟路程,宽限时间为四十分钟,这样的话就不可能花一个小时来铺地毯,因此不在场证明成立。
最后剩下的只有在山上进行越野跑,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清家胤也。
“也就是说,有可能进行犯罪的就只有胤也先生。”
“原来如此。”
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经招供,那就肯定是凶手了。
那么,问题就是——
“动机是什么呢?”
“嫌疑人供认了罪行,但对其他事项保持沉默。”
警察的说明似乎即将结束,不过难得有机会能跟警察直接对话,我心想能不能打听到什么信息,于是试着问了一下:
“不能回答也没有关系,不过现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似乎判断可以回答。
“遗体钉在十字架上,两只手都被钉子刺穿,这里有些奇怪。”
“哪里?”
“遗体的右手和十字架的右侧都有着用铁锤敲钉子造成的伤痕,但遗体的左手和十字架的左侧,都是使用锥子一样的东西挖洞以后,再将钉子插进去的。”
“为什么左右开洞的方式不同呢?”
“目前还不清楚。”
这样的话警察的说明就真的结束了,我将礼物交给警察,那是刚刚从胤也的生母那里得到的,对于调查很重要的东西。待警察走后,我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见到父亲。
动机是什么。
为什么非得杀死姐姐。
恶魔是父亲吗。
为此兴奋不已的我用通信软件给仙波发了消息。
“明天的见面时间还是定在上午九点吧。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下午四点有可能会赶不上。”
回复很快就来了。
“你不上学了?”
“你不上班了?”
我们的对话就此结束,也就是说,彼此彼此。
*
上午九点我们在南大泽站见了面,仙波一如既往地将针织衫的下摆塞在牛仔裤里。
“上面有指纹吗?”
“你会亲眼见到的,还有这些都无所谓吧。”
到了警署,我们先向综合咨询台告知了探视的来意,因为需要在拘留管理科申请,所以向工作人员询问了地点后,我们来到了拘留管理科,在那里填写与被拘留者见面的资料。和被拘留者关系一栏,我当然填了家人,仙波就只能姑且写作朋友了。问题是见面的理由。
被拘留者的健康状况,家人的情况,工作关系,听取请求,拘留管理者对于被拘留者的处置以及有关被拘留者受到的待遇的调查等,其他。
虽然有六个选项,却巧妙地剔除了查明案件真相这一选项。没办法我只得选择了其他,然后在括号里填入了“听取犯罪动机”并提交给了拘留管理科。
然后我在被拘留者钱物出纳簿上签了字,并交了三万日元,这样应该就能吃到贵一点的便当。我出示了我的个人编号卡,仙波出示了驾照,两人都将手机交与工作人员保管,至此手续就办完了。
我们进了会面室,一位警察在这一头负责看守,然后那一头坐着父亲。
父亲瞥都没瞥我们一眼,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脚下。那张面孔上毫无生气,就像苍白的灵体一样。
我们坐在了亚克力板前的折叠椅上,仙波似乎在寻找亚克力板上的指纹,不过我是没看到什么指纹。
“爸,你还好吗?”
父亲用毫无气势的声音回了句“嗯”,完全不和我们对视。
“为什么要杀了她?”
父亲没有回答,也没跟我对上视线,沉默在空气中流淌,就这样持续了好久,宛若永恒不移的沉默一直持续着,唯有看守警察的一句“还有五分钟”,在沉默之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要是不想说的话,那就别说了。”
我边说边用力凝视着他,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
“想说的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
父亲紧咬着嘴唇,那张嘴微微地张开了——
“是为了御锹啊。”
声音很细,却有种要爆发出来的气势。就像最后一点牙膏被挤出膏管,由于用力过猛,凄惨地朝着洗脸台上落下去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入室已满二十分钟,会面时间结束了。
我和仙波肩并肩坐到了等候区的椅子上。
“很遗憾,一无所获呢。”
“为了御锹……是为了御锹啊……”
“真可怜啊,看到这样可怜的孩子可真教人同情。歌放完了会寂寞,小说的结局,还要不要说呢?”
我先是抱着头,然后屏住了呼吸,再次动了动嘴——
“原来是这样。”
“啊,什么?”
我抱着头朝身旁看了过去。
“不好意思,小说的结局我很想听,但现在必须先做一件事情。”
我拿出手机,回拨了昨天警察打来的电话。
“喂,我已经看清了案件的全貌,现在能不能帮我做一下查证工作?”
第二十一章 姐姐5
在案发现场,相关人员被召集至德拉吉工作室。分别是五个乐队成员——关口,下条,塚本,中谷,前田,三名警察,工作室的管理人吉里,还有我。
最后一位身强力壮的警察搬来了十字架,这样所有人就到齐了。十一位相关人员在一楼的休息区齐聚一堂,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即困惑,以及隐约的期待。
因为椅子不够,所以坐着的只有乐队成员和管理人,我和警察一直站着。
墙上张贴着新的海报,上面是十字架标志和钻心咒乐队举办主唱追悼演唱会的内容。放在角落里的纸箱依旧堆积如山,接待处最里面的琴弦像蛇一样缠绕在架子上。
“本案的谜已经解开了。”
我开口道。大家眼中的期待和怀疑各占一半。
“先来总结一下现状。目前受害者的父亲胤也作为嫌犯正在接受调查。虽说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但对其动机却一直缄口不言。胤也是凶手的证据在于地毯上的洞,犯罪当时,出于未知的理由,凶手在现场铺了地毯。铺地毯最快需要一个小时,因此除了胤也,其他持有钥匙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根据排除法,胤也就成了凶手。”
我转向了警察的方向。
“现在我想问问警方,请问你们是第几次把这个十字架从警署带回这里来?”
所有人都转向了那个扛着十字架的壮硕男人,那里是曾钉过姐姐尸体的十字架。
“应该是第一次吧。”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十字架上的孔的位置跟地板上的洞是一致的呢?”
“我们用尺量了十字架上两个孔的距离,又量了现场地板上两个洞的距离,结果显示两者是一致的。”
警察脸上浮现出这怎么可能有问题的强势表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们试试把十字架放到现场的地板上吧。”
我们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现场工作室单间的门被门挡撑着,保持着打开的状态。内部的乐器已经被搬上了走廊,现场空空如也。
所有人进了案发现场的单间,因为里面已经搬空了,所以空间还有宽裕。正方形的对称轴上用荧光胶布标记了两个“×”,这令我想起了乳头这个词,看起来真是这样。
“那就把十字架放下来吧。”
壮硕的警察横放十字架,将它摆在了地板上。为了配合×的记号,将十字架往下移动。
传来了撞墙的声音。
十字架的脚撞在了墙上。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十字架的孔和地板上的洞并没有对上,十字架的孔停留在了地板的洞的正上方,由于十字架的脚撞到了墙,所以没法再往下移了。
警察将十字架掉了个头,试图进行同样的事情,结果仍是一样,十字架的脚被对面的墙壁抵住,十字架的孔和地板上的洞对不上。
“一米六五。”
听到我的声音,大家一齐回过了头。
“十字架的臂高是一米六五。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这跟我爸的身高一样,所以还记得。想想看,这个房间是三百厘米乘三百厘米的正方形,地板的洞位于能将其等分的线上,所以离墙有一米五的距离。一米五长的地方,能塞进一米六五的东西吗?”
补充一下,这里所说的高度是指相对地板平行方向的高度。
空间里填满了沉默。打破这一局面的是那个壮硕的警察。
“这到底是……”
“答案很简单,地板上的洞和地毯上的洞都不是钉这个十字架弄出来的,铺地毯要花一个小时的不在场证明,变得毫无意义。”
“不对,难道不能这么想吗?”
警察搜肠刮肚地思索着。
“凶手是把十字架斜放在这个房间里,然后再钉上钉子。”
警察将十字架斜放,将一侧的洞与地板上的洞对齐。
“要是只有一个,这个位置应该就没问题了。然后像这样——”
警察站了起来,朝十字架踢了一脚。
“凶手的脚碰到了十字架上,十字架的位置就会发生偏移。”
十字架移位了,警察用手挪动十字架,使另一边的洞与地板上的洞对齐。
“这样的话,也可能会出现十字架上的洞和地板上的洞对不上的情况吧。”
“不可能。”
我即刻答道。
“假使真像你说的那样,将十字架斜放,在一边先钉上一个钉子,那么钉子就会钉在地板上了吧。”
警察“啊”了一声。
“假使十字架是在一边被钉子固定住的情况下被脚踢了,那么十字架就只能以钉子为轴旋转。”
我接着补充道:
“同理,先将十字架斜放,钉上一边的钉子,然后将十字架抬起来,反方向斜放后再钉上另一边的钉子,倒是有可能的。但这么做并无任何合理性,因此大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我将十字架放回原位,十字架上的孔和地板上的洞并不匹配。
“所以地板上的洞并不是这个十字架上造成的。”
“这到底是什么洞?”
警察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我。
“这是把人钉在十字架上造成的洞。”
所有人目瞪口呆,第一个缓过来的人是塚本。
“不对,这不是你说的吗?地板上的洞并不是十字架造成的。”
“我可没这么说哦。请一字一句地回忆一下。”
塚本仿佛在追寻着记忆,只见他用手扶着眼镜,眼神锐利地说道:
“‘地板上的洞和地毯上的洞,都不是这个十字架造成的’。”
“没错,这就是从中导出的唯一结论。”
我环顾四周,追逼对手的过程真是非常有趣。
“还有另外一个十字架。”
传来听众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还有一个人也被钉到了十字架上。”
再往后就是我的独角戏了。
*
那么,另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被钉上十字架的呢?
将其解明的线索正是地毯。
在地毯上也有跟十字架和地板位置相同的两个洞,也就是说,在另一次把人钉上十字架的过程中,现场正铺着地毯。
案发以前,地毯是什么时候被铺上的呢?
那是在九月六日至九月八日这三天里。
让我们看看这段时间的进出记录吧,这些都写在店主的笔记本上了——
9/3(星期一):清家,关口
9/4(星期二):前田(蟑螂)
9/5(星期三):清家,前田
9/6(星期四):清家,关口,下条,前田,中谷,塚本(地毯)
9/7(星期五):清家,下条
9/8(星期六):清家,关口,中谷,前田,下条(地毯)
9/9(星期日):前田
九月六日所有人一起铺了地毯,假使钉十字架发生在这一天,那么除了受害者以外所有人都是同谋,这种事有可能吗?
在那种情况下,至少被钉的受害者会说出真相,如果没有,就说明受害者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被钉的正是御锹。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
请看姐姐在直播平台上传的最后一个视频。
拍摄日是九月九日,里面拍到了姐姐的身影。注意看她的手掌,那只手毫发无损,也就是说,姐姐并没有被钉在十字架上。
因此六号被钉的说法遭到否定,同理,八号被钉的说法也被否定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日子。
九月七日。
那天的出入状况又如何呢?
*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一个人。
“下条同学,让我们看看你白手套的里面吧。”
下条把手举到胸前,慢慢地摘下白手套,只见他两只手掌的正中间贴着大大的创可贴。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下条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
“我确实被钉上了十字架,但仅此而已。至于我为什么没说,那是因为这实在很丢脸。”
下条转向了我,仿佛这世上就只剩下我和下条两人。
“归根到底,这样的推理只能锁定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下条的表情一瞬间写满了嘲讽。
“然后呢?”
他问。
这样的嘲笑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凶手是谁?”
我再也无法掩饰笑容,下条的模样就像一只越是挣扎,就越被蜘蛛丝紧紧缠住的蝴蝶。
“我姐姐的遗体有一个可疑的地方,就是被钉十字架的时候,右手正常地被钉着,但左手却不是。”
下条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这里再度变回我的独角戏。
*
姐姐的左手和十字架的左侧,是用锥子一样的东西开的洞,再把钉子放进去的。
那么,凶手为何要这么做呢?这里有个假说。
那就是凶手出于某种理由无法把钉子钉进去。
即使无法钉下钉子,十字架也必须完成,为此凶手用锥子凿了个洞,把钉子放了进去。
既然右侧钉了钉子,这就是说凶手在右侧钉完钉子后,移到左侧时就没法继续钉了。
这有可能是什么情况呢?
假设,
凶手他——
手受伤了的话。
凶手用铁锤钉进了右侧的钉子后,手疼得无法继续,这跟杀害受害者时用力勒住她的脖子也有关系吧。于是他从仓库取来锥子,在手和十字架左侧开了个洞,将钉子从上面塞了进去。
*
传来了一记嗤笑声,那是自下条嘴里发出的。
“这没法成为证据吧?”
下条冷笑着。
“比如说,像这样,凶手在右侧钉入钉子的时候,不小心将铁锤砸到了扶着钉子的手指上,经常会有这种事对吧?因为这个,他疼得没法用锤子了,便改用锥子开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