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区区一千块就失去了友情,真是得不偿失。”
“羽都子,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要是那人不承认偷钱,就成刑事案件了,我马上去报警。”
“啊?那我的立场该怎么办呀?”
“怎样都好。”
“报酬呢?”
“两成的回扣。”
“明白。”
第二天晚上吃晚餐的时候,哲嗣又向羽都子伸出了手,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默默地伸出了手。
羽都子则默默地摇了摇头。
哲嗣深深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本案将转为刑事案件。”
“啊?你当真吗?这样的话,我会急速跌落到学校阶级的最底层的。”
“羽都子,这就是所谓的正义。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正义都必须被贯彻。”
“不不,嘴里说着正义之类的漂亮话,结果还是舍不得那一万块钱吧。”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就去找警察,只要调查一下指纹就行了。”
哲嗣出门后不久,就带着警察回了家,一个看起来像专家的人采集了家里人的指纹和浴室的指纹,然后就离开了。当然也没忘记把羽都子朋友的姓名和住址告诉了警方。
第二天晚上,警察来到家里报告调查结果。
“浴室里确实有一枚不属于你们一家的指纹。”
“果然呢。”哲嗣拍了拍手。
“但是你女儿朋友的指纹和对比结果并不一致。”
“为什么啊?”哲嗣又拍了拍手。
汐知道那个指纹的真身,可是绝不能透露。
星期天,丈夫下班后,一家三口都在家里,气氛却很是沉闷。
“绝对是羽都子的朋友干的……”哲嗣尚未认可警方的调查结果。
“为什么啊……”羽都子的声音也很疲惫,“正常想想,应该是谜之指纹的主人闯进了我们家,话说防盗没问题吧?”
“指纹应该是以前来家里的某个人的,和这次的案子没有关系,犯人果然就是你朋友,你朋友在没有留下指纹的情况下偷走了我的一万日元。”
“妈妈,你劝劝爸爸吧……”
“……”
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比起这个,她想起了别的事情。
直到最近她还相信,那天在浴室里,椿太郎成功地躲开了丈夫,丈夫没有发现汐的偷情行为,所以丈夫才没有发现偷走一万日元的犯人,这么想就说得通了。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要是丈夫早已在浴室里将椿太郎的脸清晰地烙印在眼睛里,然后假装没看到呢?
难不成是丈夫为了声讨汐的出轨,才故意如此重视这桩事的?
如果为了让她早点认罪,这才在暗中威胁的话……
汐吓得浑身发抖,可也不敢坦白出轨,她所能做的唯有眼睁睁地看着事态恶化。
事情发生在隔了一个假日的次周周二,汐从学校打来的电话中得知了这事。
据老师说,哲嗣在上课的时候闯入教室,逼着羽都子的朋友归还一万日元。
本来被警察抓进去也毫不奇怪,但考虑到他是学生的父亲,所以便以严重警告了事了。面对这份好意,汐也只能反反复复说着“对不起”。
那天哲嗣并没有回家,发来的短信上只写了一句“我要冷静一下”。所幸不用立刻见面,但汐还是不得不照顾憔悴的羽都子。
“啊啊……我的初中生活完蛋了……”
羽都子倒在沙发上,把脸埋进靠垫里,一个劲地扑腾着脚。
虽然她并没有哭,但是这般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寂寞实在让人心痛。
因为自己的错,家庭闹得一地鸡毛,汐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件事了。
必须将其了结才行。
*
“清家君,我知道你没有偷东西,大概是我老公并没被偷走什么,却假装钱被偷了,好把我逼上绝路。”
“你老公的职业是?”
“是救援队队员,怎么了?”
“你想多了吧。是你老公工作太过辛苦,连一万日元这种小事都不肯放过。”
“你是说我过虑了吗?”
“因为我并没有被你老公看到。”
“喂,我很在意啊,你到底是怎么藏起来的。”
“这些怎样都好吧。”
“我到底该怎么办?”
“痛苦最小的办法,就是扯个谎承认自己偷了那一万日元吧。”
“这是没亲眼见过现场的人不负责任的想法。丈夫对偷了那一万日元的犯人有着异样的敌视,要是我现在出头的话,造成的后果恐怕与出轨暴露没什么两样了。”
“对不起,我没实际见过,所以有了不负责任的想法。”
“喂,果然很奇怪啊。你没偷,我没偷,羽都子没偷,羽都子的朋友也没偷,到底是谁偷了那一万日元?”
“你为什么坚持说是被偷了呢?”
“还有别的答案吗?”
“有啊。首先我绝对没偷,你绝对没偷,羽都子的朋友绝对没偷,你老公也没假装被偷。那么,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
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甩掉似的。
“老公果然注意到了我在出轨,所以想把我逼到绝境吧。”
“那就干脆把出轨的事挑明了怎样。”
我是把这话当作黑色幽默说出来的,事实证明根本是自寻烦恼,因为汐一直在焦急地等着我说出这句话。
“喂,清家君,你能跟我一起去见我老公吗?”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旋转的镜面球发出的五颜六色的光交替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脸。我们作为人类本该在认真地讨论事情,可看上去跟带有剧毒的五彩斑斓的青蛙鼓着鸣囊打鸣没什么两样。
所以尽管有些不审慎,我还是笑出了声。
“人家在讲正经话。”
“算了算了,冷静点吧。”
“你爱我的吧?”
“嗯,爱。”
“那跟我一起去见我老公吧。”
“为什么呢?”
“不说你也知道的吧?”
“不说是不会知道的,因为我们同为人类,却是不同的个体。”
“好吧,够了。”
汐站了起来。虽说那张脸上透露出了某种决心,但对于那种决心,我既不感兴趣,也不想承担责任。
我们不交一言便出了卡拉OK店,还不交一言地踏上了各自回家的路。


第十五章 哥哥3
很久以前,我们家养了一只名叫琳丽的猫,是品种为曼切堪猫的短脚猫,哥哥非常疼爱它,可以说是几近溺爱了吧。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姐姐,姐姐会买高级罐头回来想方设法讨琳丽的欢心,但不知为何,只要姐姐一靠近,琳丽就会迅速逃之夭夭。
某日,这样的琳丽突然在家里失去了踪影,全家总动员搜遍了整栋房子都没找到。这样就只能认为它逃出去了吧,琳丽从来都没离开过家,大家都很担心她是否能在外界好好生存。我提出买只新的回来不就行了,遗憾的是没有得到任何人赞同。从那以后,猫就从我们家消失了。
我现在想到的是,是不是从琳丽消失的那一刻起,哥哥就萌生了自杀的念头呢?当然,这完全是想象,和推理沾不上边。只是总会有那样的预感。
因此我来到了吉祥寺站。回家之前收到来自仙波的消息真是太幸运了,多亏了这样,我才没有走冤枉路,只需从荻洼近距离移动到吉祥寺就可以了。
仙波是个能干的人才,她在网上跟哥哥的前同学进行了接触,并成功预约到了采访。
我很快就找到了仙波的身影,在吉祥寺站内,要是有人把衬衣塞进裤子里,还用吊带吊着,那就一定是仙波。
互相确认到对方后,我俩出了车站,往成蹊大学那边走去。
“突然联系你真是不好意思。”
“不,时机正好。刚刚我还在荻洼呢。”
“做啥?”
“和人妻幽会。”
“喂,现在我可以披露一个有些失礼的推理吗?”
“仙波小姐,之前我就在想,以对方给出肯定回答为前提的提问不叫提问,而叫命令。”
“所谓的时机正好,就是指和人妻之间的气氛相当险恶吧。”
“被说中了,我无话可说。”
“放在小说里的话,你这不该是对话而是旁白吧。”
“如果你这样刁难我,我也有个主意。我现在就要问你一个失礼的问题,这是哪怕你拒绝回答,我也要问的失礼问题。”
“可我没有回答的义务哦。”
“你为什么和你老公分居?”
“来这个吗?”
仙波沉默了片刻,在等信号灯的时候,她先说了句“可能跟椿太郎君想的完全不一样呢”,然后接着讲道:
“虽说是分居,不过结婚之初就不是同居的,从一开始就分居了。”
“明明结婚了,却从一开始就是分居的吗?”
“是我老公价值观的问题。”
“也就是说,这不是仙波价值观的问题咯?”
“我老公是这样说的,爱情的对象和性欲的对象是不一样的。”
“哦豁,总觉得预料到了呢。”
“我老公对结婚对象的要求是,长相怎么样都无所谓,总之要性格很好的人,而老公对性行为对象的要求是,性格怎么样都无所谓,总之要长得好看的人。”
“真有趣呢。这是像我这样的第三方才能说的话,仙波小姐这样讲没问题吗?”
“我长得不好看吗?”
“这是角度问题。”
“喂,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嘲笑我呢?快回答我,要是回答得不好,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那我就不回答了吧。”
“嗯,不过很遗憾,虽说有些奇怪,但我跟老公的关系还算不错。听说我在分居,你是不是有什么期待啊?很遗憾,你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不,知道你有个幸福的家庭我就放心了。”
“哦,这样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吧?全是我自我意识过剩咯?”
“倒也不是那样。”
“那是怎么回事?”
“今天要去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仙波斜眼瞪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
“是小池始丞大一时的同级生,管弦乐社团的成员,现在是大四生,求职已经结束,只剩完成毕业论文了。”
“为什么要去采访?”
“这才是核心啊,抓得太准了。椿太郎君,对不起,我先道个歉。”
“道歉后再打人能获得减刑吗?”
“记忆是不确定的,易于改变,具有可塑性,就像锡纸一样。一旦团成一团,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你想不起来了吗?”
“细节。”
“哦,这我就放心了。细节什么都无所谓,我只需要知道主线。”
“那就不好玩了啊,只讲主线的故事是不是太无聊了呢?”
“没那回事,我看推理小说就只在泄底网站上确认反转,还是看得挺开心的哦。”
“哇,这是亵渎。”
就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哥哥只上过一年多一点的母校——成蹊大学映入了眼帘。
*
暑假似乎结束了,一个专为学生准备的名为特鲁斯康花园的休息区就是见面地点。自助餐厅据说是从美国的特鲁斯康工厂搬迁而来,宽敞而明亮,洋溢着学生们的活力。
在蜂巢一般开了洞的椅子上,我们面对面落了座。一边是我和仙波,另一边是与哥哥相识的一个男生。
“清家终典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仙波问道。男生将视线投向了远方,像在追思往昔。
“喜欢的歌手是初音未来,非常讨厌麦当劳的汉堡,把乳酸冰淇淋叫作色拉油块,喷着宝格丽香水,在网上非法下载色情游戏,就是这样的家伙。”
“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吗?”
“嗯,有啊。那家伙没拿到驾照,因为和教练吵了一架,所以就不去驾校了。说难听点,驾照这种东西,即使是那种小混混,只要付了钱就能拿到。这种谁都能做到的事,有人却做不到,这对我来说是个莫大的冲击。”
“清家终典在社团内有着怎样的评价?”
“总之就是爱迟到,迟到得也太多了。连要紧的演奏会都要迟到,实在感觉不大好。”
“清家终典惹人讨厌吗?”
“不,倒不如说挺招人喜欢的吧,因为他很有趣。大概放到RPG游戏里也是地位极端突出的吧。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仙波应该是准备好了虚假的解释,然而——
“死了,自杀的。”
我这样说道。
那个男生吃了一惊,然后失落地低下了头。
“是上吊吗?还是跳楼,跳轨?”
“是跳轨。”
哥哥遗体被快速列车碾得四分五裂,当殡葬公司的人提议付费修复他的脸时,我觉得太破费了,但父母当即决定给遗体化妆。
“那损失赔偿可了不得啊。”
“没,铁路公司出于好意并没有来索赔。毕竟要让自杀者的家属赔偿损失,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冷漠了。”
“是吗?也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可以作为今后的参考。”
男生说了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和仙波都佯装没有听见。
在男生离开后的特鲁斯康花园里,我和仙波相对而坐。我们从一旁的便利店买了饮料,仙波喝的是刚煮好的咖啡,而我喝的是绿色瓶装的巴黎水。
“我要接着讲上次的故事了——”
仙波开口道:
“说实话,内容相当简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事,简单最好,大不兼小是我的信条。”
就这样,仙波的讲解开始了。
*
故事是从间宫自杀开始的,她从学校楼顶上跳下,命丧当场。虽然警察将其作为自杀处理,但小池无法接受。因为间宫是杀人的一方,而不是自杀的一方。
然后是过去的回忆。
这里描绘的是间宫的累累恶行。贩毒、卖淫、杀人、强奸,间宫与每一桩坏事都有关联。每一桩坏事以及坏人的人际关系都有着细致的描述,但详细情况我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就略去吧。总之,这里描写了间宫是一个非常邪恶的人。
之后回忆结束,回到现在的时间线。
小池决定亲自探明间宫的死亡。从这里开始,随着小池调查的推进,描写了他与各种各样的人的因缘际会。不过这里我几乎都忘光了,所以就省略吧。故事的进展是在他遇到间宫中学时代同学的时候。
间宫的中学同学说了些惊人的话。据说间宫在初中时代曾遭到过欺凌。间宫原本就读于神奈川的初中,后来特地去了东京的高中。间宫的同学指出,这有可能是为了掩盖遭人欺凌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