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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人会使用各种不同的平台,但我并没有那么精明,所以只注册一个平台,从两年前一直用到现在。
两年前,十六岁的我还在为十八岁以上才能使用交友平台而苦恼,有些可疑的平台没有年龄认证,但我还是想用安全且有人气的正规平台。
于是我的想法就是借用哥哥的驾照。当时哥哥已经死了,所以准许使用门槛很低,而且当时平台的认证比较宽松,只要看到名字和出生年月就行,可以把大头照遮起来。所以我只需把驾照不想被人看到的部分用笔记本的一角遮住,再用手机拍下哥哥的驾照就搞定了。
问题是授权登录。现在该交友平台可以用手机号注册登录,但在当时除了用其他社交网站的账号授权登录外没有其他办法,而且认证条件是好友达十人以上。当然了,我没有朋友,就算有,高中生也不怎么玩社交网站。
因此,我为了满足十个好友的条件,自导自演弄了十个账号,然后加成好友,顺利地完成了注册。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作为年付两万日元的付费计划的会员,不停地给运营商上供。因为说实话,免费会员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尽管如此,女性似乎可以免费使用和男性付费版相同的功能,这是希望女性能多多注册交友平台吧。
我以仰卧或趴倒的姿势,一边尽量减轻手臂负担,一边快速浏览自己账号上的信息。在很早之前,我就几乎不主动寻找对象了,只是机械地处理对方发来的信息,当然基本上都是无效劳动。
目前我已跟四位人妻交换了联系方式,在彼此方便的时候见面,当然是为了那种行为。
这时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我换了个姿势,正好其中一人发来了信息。
是墨田汐。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与她的丈夫在浴室里见面时的场景。
“我不是来要你还的,但是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
墨田汐发来的信息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我也回了个不明所以的信息——
“是鲁邦式的吗?那家伙果真偷走了了不得的东西,是你的心对吧?”
“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
“我偷了啥?”
“一万日元。”
“那我给你一万不就得了。”
“为什么偷?”
“用手偷的。”
“别开玩笑了。”
“哦那算了吧。在我看来是你在开玩笑,因为我根本没偷什么钱,就算真偷了,十倍奉还不就解决问题了。”
“都怪你……我的家庭……”
“莫非……我要被捅了?”
“怎么可能捅你!”
“那就冷静一下,找个安静点的公园,一边喂鸽子一边聊天吧。”
“确实,总有一天要见面的,到时候再解决吧。”
“啥时见面?”
“到时候再联系吧,我被监视了。”
谈话就此结束,我放弃向她介绍哥哥去过的医院。因为被出轨的丈夫会监视出轨的妻子,肯定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躺倒在沙发上,仰面望着天花板,顿感疲惫缠身。一想到接下来要和久门见面,就愈发累得不行。
第十一章 父亲3
久门一身男孩子气的打扮,上身是蓝色牛仔外套,下身是非常合腿的黑色紧身裤,外加运动鞋。由于她原本个子高又是短发,所以远远看去很有可能被误认为男生。
我们在明大站前会合,从那里徒步前往花穗松原养老院。
“橙汁我带来喽。”
久门从包里拿出宝特瓶装的橙汁展示给我看。
“比自动贩卖机上的便宜哦。”
“吸管呢?”
“带了啊,没这点脑子是进不了东大的。”
“巧克力呢?”
“啊?干啥?”
“拿来喂狗好把它毒死。”
“……”
“骗你的,因为我想吃啦。”
“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就去做。”
“去做?”我重复了一遍。
“必须先从种可可树开始……”
“当真?”
“完全不。清家君就喜欢这样的对话吧。”
“你很懂嘛,我甚至想把你的尸体做成标本,装饰在客厅里哦。”
“你喜欢村上春树吗?”
“一般般吧。”
“伊坂幸太郎呢?”
“一般般吧。”
“喜欢的作家是?”
“我曾经被人这样问过,搞得像是通过这种问题就能把人看透似的。”
“哦,是拉面店的秘制面汤。”
“拉面店的秘制面汤?”
“秘制面汤的配方就是秘密,总觉得这里面用了什么厉害的材料对吧?可恰恰相反,根本就没用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压根没啥可隐瞒的。所以拉面店才把面汤说成秘制,以隐瞒它根本就没啥可隐瞒的事实。”
“原来如此,那我就告诉当事人咯。”
“别。”
“那就来个交换条件。”
“你看到千鸟格子是在一年级的白桦祭上。”
对话就此结束。固然有我们已经抵达养老院的理由,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被那不同寻常的景象惊呆了。
平时空空荡荡的停车场上挤满了车,甚至因为空间不够,都停到了人行道上。
“怎么这么多人?”我目瞪口呆。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的忌日?”
“恭喜中大奖了。我会赏你一记巴掌当作奖品。”
走进养老院内部,大厅里人山人海,沙发几乎全被填满,全家出动的也为数不少,年幼的孩子们正精神抖擞地跑来跑去。
漱完口,洗完手,抹完酒精凝胶之后,把探视表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今天是敬老日,来了很多家庭,可供闲聊的空间都被挤满了。我问他该怎么办,他说就去尧之先生房间吧,于是我们便去了祖父的房间。
这是一个朴素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除了一个小物件以外,屋内别无长物。
所谓的例外之物,指的是架子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是胤也、夕绮、终典、御锹、我,外加尧之的合照,大概是十多年前的吧。我看上去像是在读小学低年级。我们站在薰衣草田一样的地方,被大片的紫色包围着,大家都在笑。这应该是北海道旅行时的照片,记得是在富良野吧。能回忆起的唯有旅行的事实,但细节完全没有记忆。于是乎可以下个结论,没有什么比年幼时候的旅行更没意义的事了。
尧之躺在床上,但他并没有睡着。只见他睁着双眼,沼泽般的双眼里映着毫无情趣的天花板。
工作人员向祖父打了招呼,然后操作着床上的按键,电动床升了起来,尧之变成坐着的状态。
“爷爷您好。”久门问候道,那边当然全无反应,明知这事的我自然不会去打这种无谓的招呼。
久门拿出宝特瓶装的橙汁拧开瓶盖,将吸管插了进去,递到祖父嘴边。
祖父吸着橙汁,我期待他的眼睛能变清澈,意识能清醒起来——
可那双眼睛仍旧如沼泽般淤塞着。
“咦?”
久门在瓶中的橙汁减少到一半的时候,强行从祖父嘴里抽出了吸管。
我和久门面面相觑,即使不用交流也能知道,橙汁已经不起效了。
“可能产生耐药性了吧。”
工作人员见状开口说道:
“毒品之类的东西,起初少量服用就能起效,但随着耐药性增强,不增加剂量就不大有效果了。”
毒品一词用得很妙。
“怎么办?”久门说。
“怎么办呢?”我说。
“那就换个种类看看吧,”工作人员说,“即使对大麻产生了耐药性,如果换成兴奋剂的话,就可能没有耐药性了哦。”
“你对毒品非常了解嘛。”
久门锐利的目光投向工作人员,而工作人员的眼神显得有些疲惫。
“是很了解啊。不过毒品太贵了,我可买不起。所以我才会想象着炙烤大麻叶吸入烟气,把海洛因注射到胳膊的静脉里,和水吞服摇头丸,然后竭尽全力完成这项辛苦的工作。”
这是护理人员悲惨的现实,不过这些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我跟久门下到一楼,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在那边一瓶接一瓶购买饮料——咖啡、绿茶、碳酸饮料、乳酸菌饮料、运动饮料、能量饮料。
当我们回到尧之的房间时,我们所要做的是和红酒评鉴会一样,既不优雅也不奢华且毫无意义的工作。
拧开瓶子插上吸管,递到祖父嘴边,祖父仿佛自动机械一般吮着吸管。要是那沼泽般的眼睛毫无起色的话,就换下一瓶饮料。
变化发生在给他喝葡萄味芬达的时候,祖父吮吸管的力道明显变大了,身体中似乎充满了活力,就好像婴儿拼命地吸着母乳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祖父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当他喝完一整罐葡萄味芬达时,眼睛已经变得清澈如水了。
祖父眨了眨眼睛,认出了我们的脸。
“哦哦椿太郎,你来了啊。”
祖父握着久门的手,兴奋且笑逐颜开。
“爷爷,我是久门,椿太郎在这里。”
“哦哦,对不起。”
祖父握起了我的手,将他那干巴巴的皮肤触感传给了我。然后祖父的脸上泛起了悲伤。
“反正我也会忘了今天的事,对吧?”
“既然知道的话我就直说了吧,我想听的是关于第二次绑架的事情。”
祖父流露出死心的表情,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了一句:
“话说葡萄味芬达的口感还真是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呢。”
“这些怎样都好。”
祖父苦笑着,那是心如死灰的人才会有的绝望笑容。
“第一次绑架的一个月后,发生了第二次绑架。”
在此将祖父所述的内容和我之后去国会图书馆查阅的《周刊宝石》旧刊内容合并起来整理如下——
*
平成元年(一九八九年)八月十二日下午二点三十一分,警视厅通信指令本部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绑架了一个小孩,要是觉得我在骗人,就打电话到×××-×××-××××问问看吧。”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此刻,接到通报的通信指令官脑海中浮现出如下疑问——
为何犯人要特地报警呢。
通常情况下难道不该叮嘱受害者不要报警吗?不过即使有了这样的疑问,接到绑架报案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通信指令官拨打了疑似犯人的男子所说的电话号码进行确认。
当告知警方从犯人那里接到了孩子被绑架的报案,询问是否确有其事时,对方男性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对,犯人打来电话说绑架了我儿子,如果想让他活着回去,就交一千万赎金。”
“他有没有叫你不要报警?”
“说了,所以我就没报。”
“关于为什么犯人会直接联络警方,你能想到些什么吗?”
“哦,大概因为我是这样回答的吧——”
男人的语气里完全没有紧迫感。
“我是不会付赎金的,要杀就随你好了。”
然后警方询问了受害者姓名住址等个人信息,并告知现在要前往家中进行调查。
就这样,绑架案得以确认,情报经由通信指令部直通出去的电话线,振响了警视厅特警队绑架案专用电话。
特警队接到电话后迅速展开了行动,几辆便衣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朝目的地驶去。中途便衣警车分别去往不同方向,有的警车前往日本电信电话公司追踪电话,有的警车赶赴设置于调布市警署的指挥本部,还有一辆直奔受害者的家。开往受害者家的警车在接近目的地时,为了不被犯人发现,会关掉警笛继续前进。
到达受害者家后,警车停在了住宅区停车场非私人车位的地方,然后三名调查人员登上了受害者居住的富士见第一市营住宅C栋的楼梯。
调查人员各有分工,有的负责搬运必要器材,有的负责听受害者说话。
即使调查人员来了,父亲楠本旭仍旧一脸不耐烦地抽着烟,客厅里到处都是空啤酒瓶。
从事先得到的信息来看,父亲似乎并没有救出儿子的想法,这是令调查人员感到不安的地方。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调查员问道。
“楠本朋昌。”
“年龄?”
“十四,初二。”
“在哪所学校就读?”
“啊,想不起来了,你们自己查吧。”
“你有你儿子的照片吗?”
“要是以前的可以的话。”
旭将摆在电视机上的相框递了过来,上面摄有一个举着剪刀手的少年,那张照片立刻通过传真发送到了调查人员手上。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儿子是在什么时候?”
“差不多两年前吧。”
调查员一时语塞,大脑的认知和对方所说的话无法很好地联系在一起。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
“你是说他两年前就被绑架了?”
“不,是离家出走。”
“那就是你离家出走的儿子这次被绑架了吗?”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那家伙回不来也无所谓,因为他原本就不在这里。”
其他的搜查员正在搬运器材,有用纸片增加体积的假一千万日元钞票,还有自动录音机。
犯人再次打来电话,是在搜查员抵达这里两小时后。这时,侦查方已经准备就绪。
受害者楠本旭接起电话。
“喂?”
犯人没有回应,是无声电话。虽然意图不明,但可以争取到追踪的时间,所以这对侦查方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态。
“是调布帕可的公用电话!”
调布帕可是今年新开业的时尚购物中心。
调查人员即刻展开了行动,待命的调查员们立即驱车前往调布帕可购物中心。
过了两分钟,犯人总算开了口:
“要是不利索点的话,你儿子就没命了。”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调查人员之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然而当事人楠本旭却一脸无所谓地抽着烟。
调查员们联系了调布帕可购物中心的负责人,获取了调阅监控录像的许可。在监控室里观看了相应时间段的公共电话录像,录像里拍到了一名少年。
通过调取数个监控录像追踪少年的行踪,发现他正在七楼的一家餐厅里。
调查人员混在群众中间去了七楼餐厅,只见受害者楠本朋昌和疑似犯人的少年正相对而坐,调查人员首先包围了犯人以确保人质的安全,然后向受害者询问:“你是楠本朋昌君吧?”只见朋昌一脸困惑地回答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