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国文学名著上一章:暗祓 本格恐怖推理长篇小说
- 外国文学名著下一章:暗黑家族
10
他继续写。她的反应鼓舞了他。二○○四年四月到十一月的闲暇时间,他没有过多着墨,这时他们应该要赢得民心,但什么也没有赢到。对此
他又写了几段,然后前往至今想起还会痛的部分。
艾勒比过世后,他们撤退了两天,因为有人提到停火,而当“火热九人组”(现在只剩“火热八人组”,大家将“艾勒比”写在头盔上)回到
基地时,比利到处寻找起娃娃鞋,想着也许是掉在这里。其他人也帮忙找,但到处都找不到,之后他们又回去,回去一间一间扫荡房舍,头三间都
没问题,两间空屋,一间里头只有一位十二或十四岁的男孩,他举起双手惊呼:“不要枪,美国人。不要枪。爱纽约,洋基队,不要开枪!”
第四间就是“欢乐之家”。
比利在此暂停,做起运动来。他想着也许他跟爱丽丝会在皮尔森街多待一会儿,也许三天吧。直到他写完“欢乐之家”,以及那边发生的一切
。他想写有没有失去娃娃鞋根本没有差别,当然没差。他也想写他内心深处依旧不相信没有差别。
他伸展暖身,然后才开始上楼、下楼,因为如果他扯到大腿肌肉,他也不能去诊所。他在简森夫妻门后没有听到电视声,爱丽丝大概睡着了。
他希望她也在疗伤,但比利怀疑哪个女人在遭到性侵之后,能够彻底痊愈。一定会留下伤疤,他猜哪天这种疤就会痛起来。他猜也许十年、二十或
三十年后,这种伤还是会痛。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也许能够回答这种问题的男人,就是自己也遭到性侵的男人。
上下楼的途中,他想到对她做出这种事的男人,他们的确是男人。她说崔普·唐纳文二十四岁,比利猜唐纳文的色魔室友杰克与汉克大概也差
不多。男人,不是男孩,都是坏人。
他气喘吁吁回到地下室公寓,却感觉身子轻松也暖和,准备继续再写一个甚至两个小时。他还没开始写,笔电就“叮”地一声,有讯息进来,
是巴奇·汉森,鬼才晓得他现在躲在哪里。讯息说:钱没进来。不可能会进来了,现在你该怎么办?
比利回讯:去讨回来。
11
这天晚上,他跟爱丽丝坐在沙发上。她穿黑色长裤与条纹衬衫满好看的。他关掉电视,说想跟她谈谈时,她露出惊恐的神色。
“是坏事吗?”
比利耸耸肩。“你告诉我吧。”
她仔细听他解释,大大的双眼盯着他的眼睛。他说完后,她说:“你真的会这么做?”
“对,他们那样对你,必须付出代价,但不只这个原因。那种人得逞一次,就会再次行动。说不定你甚至不是第一个。”
“你这样是在冒险,也许会很危险。”
他想起唐纳·简森床边桌里的枪,说:“大概不会太危险。”
“你不能杀他们,我不想这样。告诉我,你不会杀死他们。”
比利甚至没想过这个选项。他们需要付出代价,但他们也需要得到教训,死掉的人是得不到教训的。“不会,没有要杀人。”他说。
“我其实不在乎杰克跟汉克。他们没有假装喜欢我,骗我去他们公寓。”
比利没有回话,但他在乎杰克与汉克,假设他们的确参与了,而就他在她浑身赤裸时看到的状态来说,他很确定至少其中一个人参与了,大概
两人都有份吧。
“但我介意崔普。”她一手搭在他手臂上。“要是他受伤,我会非常高兴。我猜我会因此成了坏人。”
“你就只是个人。”比利说。“坏人需要付出代价,而代价应该要非常高昂。”
第16章
1
我们可以听到市区另一端传来的小型手枪枪声与爆炸声,但直到遇上大麻烦前,我们在乔兰这一边的区域都还算平静。我们清理了这区(利马
区)的头三座房子,什么麻烦也没遇上。两间没人。第三间里有一个孩子,没有武器,没有连接爆炸装置。我们要他脱下衣服确认。我们请两名顺
路运送人犯的军人带他去警察局。我们晓得这孩子大概天黑后就会回到这条街上,因为警局只是一座旋转门。他能活着已经算是运气好了,毕竟我
们还因失去艾勒比·史塔克而愤怒激动。乔治真的举起枪,但大鲁推开枪口,说,放过这孩子吧。
“下次再见,他就会拿着AK了。”乔治说。“我们该杀光他们,该死的蟑螂。”
第四间房子是整个街廓最大的一间,一般的豪宅。这里有圆顶,院子里有棕榈树,可以提供树荫。无疑是某个有钱复兴党人士的老巢。整个房
子外头是一整圈高耸的混凝土墙面,墙上有壁画,画面里有好几个小孩在玩球、跳绳,跑来跑去,数名女人在旁边观望。大概是赞同孩子们出来玩
?实在看不出来,因为她们的长袍从头到脚包得密不透风。有个男人站在旁边。我们的口译法瑞说他是mutawaeen,也就是实施伊斯兰教法的宗教警
察。法瑞说,女人盯着孩子,宗教警察盯着女人,这样才能确保她们不会做出什么引诱别人做坏事的行为。
我们都很喜欢听法瑞讲话,因为他的腔调像特拉弗斯城的密西根人。很多口译讲起话来都像密西根人,鬼才晓得为什么。“那个图案意味着
al'atfal,小孩的意思,所以小孩可以来玩。”
“所以这是『欢乐之家』。”喇叭说。
“不,他们不能在屋子里欢乐。”法瑞说。“只能在院子里。”
喇叭翻起白眼,窃笑起来,但没有人放得开。我们还在想艾勒比,以及死的可能是我们任何一个人。
“拜托,你们。”塔可说。“咱们来点。”此时,他把上头用签字笔写着“早安越南”字样的大声公交给法瑞。
2
爱丽丝跑下楼,比利连忙从费卢杰回到现实。她冲进公寓,头发甩在身后。“有人来了!我正在浇花,看到有车开进车道!”
比利只看了她一眼,没有浪费时间问她是否确定。他起身,前往潜望镜窗口。
“你觉得是他们吗?简森夫妻提早回来?我关了电视,但我泡了咖啡,整个屋子里都是咖啡味,厨房台子上还有盘子!食物残渣!他们会知道
有人——”
比利将窗帘拉开几公分。要是车子直接停进来,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因为角度不对,但正因他租来的Fusion停在车道上,他看得见刚停好的
车子。那是一台蓝色的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车身上有刮痕。他一度不晓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辆车,但在驾驶还没下车前,他就想了起来。莫顿·
雷克特,出租公寓给他的房仲。
“你有锁门吗?”比利向上扬起下巴。
爱丽丝摇头,她双眼圆睁,充满恐惧,但也许没关系。就算雷克特敲门没人应,望进屋内,尝试开门也没关系。毕竟简森夫妻请比利替他们浇
花。不过,雷克特可能会下来,而比利没有戴假发,更别说假肚腩。他穿着T恤跟运动短裤。
前门开了,他们听到雷克特走进来。呕吐物已经清掉了,但他会闻到味道吗?毕竟他们没有开门,让门廊透透气。
比利想要等着看雷克特是不是上楼,前往简森夫妻的公寓,但他知道他承担不了继续等待的风险。“打开那几台笔电。”他大手一挥,指的是
他的廉价笔电。见鬼了,雷克特没有上楼,他要下来了。“你是我外甥女。”
他只有时间交代这些。他盖下Mac Pro笔电,跑进卧室,关上房门。他闪进浴室,假肚腩挂在门后,此时,他听到雷克特敲起门来。爱丽丝得开
门,因为车道上有车,雷克特会晓得有人在家。她开门时,雷克特会看到一个年龄只有比利一半的女性,脸上带着瘀青,更因刚刚匆忙跑下楼而胀
红着脸。只不过,雷克特第一个想到的可能绝对不是跑下楼。状况真是太糟了。
比利将肚腩摆在后腰,这样他才能拉紧系带,但他没扣好,肚腩掉到地上去。他捡起来,再试一次。这次他扣住了,但他扣得太紧,就算他吸
气缩小腹,肚腩还是无法转到正面来。他解开系带时,这鬼东西又掉到地上去。比利的头撞上洗脸台,他捡起肥肚,要自己冷静,然后扣好带子。
接着将肚腩转至正确的方位。
比利回到卧室,听到低低的交谈声。爱丽丝咯咯笑,听起来比较像是紧张,而不是觉得有趣。妈的,妈的,妈的。
他穿上斜纹布卡其裤跟毛衣,一是因为这么穿比扣衬衫快,二是因为爱丽丝说得对,胖子觉得自己穿宽松的衣服看起来没那么胖。金色假发在
柜子里。他抓起假发,压在自己的黑发上。客厅里的爱丽丝又笑了起来。他提醒自己不要喊她的名字,因为就他所知,爱丽丝很可能提供的是假名
。
他深呼吸两次,冷静下来,他挤出笑容,希望自己看起来一脸尴尬(仿佛是被人撞见在做什么吃喝拉撒的必要活动),然后打开房门。“看到
了,有客人来了。”
“对啊。”爱丽丝说。她转向他,嘴上挂着笑容,双眼流露出解脱的神情。“这位先生说,你向他租公寓。”
比利皱起眉头,仿佛是在回想,然后他也露出微笑。“噢,对,雷克先生。”
“雷克特。”他伸出手。比利向他握手,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想要解读雷克特在想什么。他想不出来。不过雷克特会注意到她脸上的瘀青跟她
的紧张,要错过也不可能。还会注意到比利掌心的汗?大概吧。
“我刚在……”比利随手指着卧室跟后面的浴室。
“不成问题。”雷克特说。他看着好几台便宜笔电的萤幕,现在电脑正在循环播放预先载入的诱饵式标题:超级食物巴西莓的神奇功效、两个
妙招轻松除皱、害医生失业的神奇蔬菜、十位童星都长大啦。
“你就是做这个的?”雷克特问。
“这是副业。我主要靠资讯技术工作糊口。到处旅行,是吧,亲爱的?”
“对。”爱丽丝说,然后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咯笑声。雷克特斜了她一眼,在这一眼里,比利明白,无论爱丽丝在比利忙着穿上假肚腩时说了
什么,这个男人都不会相信她是戴顿·史密斯的外甥女。
“棒透了。”雷克特一边说,一边弯腰瞇着眼睛看着“危险蔬菜”(碰巧是玉米,根本称不上是蔬菜),转换成“十起知名谋杀悬案”(琼贝
妮特·拉姆齐位在第一)。“真是棒透了。”他站直身子,张望起来。“我喜欢你对这里的改造。”
爱丽丝稍微整理过环境,但除此之外,公寓根本与他搬进来时没有两样。“雷克特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个嘛,我只想先通知你一声。”雷克特恢复到业务状态,理了理领带,显现出专业的笑容。“一间名叫南方奋进的财团公司买下了庞德街
的储物棚,以及皮尔森街剩下的几间屋子,包括这间。他们打算兴建新的购物中心,应该可以振兴城市的这个地区。”
对于网路年代的购物中心能够振兴多少什么,包括购物中心本身,比利都相当存疑,但他什么也没说。
爱丽丝冷静了下来,这样很好。“我去卧房,你们慢聊。”她说完就在身后带上了门。
比利双手插进口袋,身子前后摇晃起来,让肥肚在毛衣下看起来比较凸出。“你是在说,储物棚跟附近的房子都会拆除,我猜也包括这栋?”
“对,但你有六个礼拜可以找新住所。”雷克特讲话的模样仿佛这是什么恩惠。“恐怕最长六周,不能再延了。兄弟,搬家前给我转信地址,
我也很乐意退还先前的押金。”雷克特叹了口气。“我离开时,还得去跟简森夫妻讲一声。他们应该比较难接受,因为他们住得比较久。”
比利没有立场告诉他,等唐纳与贝芙莉搭完邮轮回来时,他们会期待找新家,也许买自己的房子,不租了。不过他还是告诉雷克特,简森夫妻
出远门,而他在照顾他们的盆栽。“我跟我外甥女一起。”
“你真是好邻居,她也是个可爱的女孩。”雷克特舔舔嘴唇,也许是想润湿嘴巴,也许不是。“你有简森夫妇的联络电话吗?”
“有,在我皮夹里。可以等我一下吗?”
“当然。”
爱丽丝坐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他。她几乎面无血色,让瘀青变得更明显。那眼神仿佛是在问:怎样?有多糟?
比利挥起一手,腾空轻拍,仿佛是在说:冷静点,冷静点。
他拿了皮夹,回到客厅,提醒自己要用胖子的走路方式行动。雷克特弯腰看着廉价笔电,双手压在膝盖上,领带仿佛静止的钟摆,他看着酪梨
的神奇效用,自然界最完美的蔬菜(明明就是水果)。比利一度考虑握拳,一拳朝雷克特的后颈砸下去,但雷克特转头时,比利摊开皮夹,拿出一
张纸条。“在这呢。”
雷克特从内袋里拿出小小的笔记本,用银色的笔抄下电话号码。“我会跟他们联络。”
“如果你要,我可以联系他们。”
“当然,当然,但我还是得亲自跟他们讲一声,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史密斯先生,抱歉打扰了,我就让你回去忙……”他的目光短暂扫向卧室
房门。“……你在忙的事情。”
“我送你出去。”比利说。他故意压低声音,说:“我想跟你聊聊……”他也转头瞥往卧室。
“兄弟,那不关我的事。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
“我知道,但不是那样。”
他们一起走上门厅的阶梯。比利走在后头,稍微喘气。“得减减肥啰。”
“彼此彼此。”雷克特说。
“那可怜的孩子是我妹妹玛丽的女儿。”比利说。“玛丽的丈夫一年前离家,她就认识了这个窝囊废,我想是在酒吧认识的,叫鲍伯什么的。
这个男人想占女孩便宜,她不肯就范,男人就对她动手,你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雷克特望向门廊大门,仿佛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车上。比利心想:也许这种说词让他更不自在,也许他只想离我远一点。
“还没完呢。玛丽脾气不好,不喜欢听人家念她。”
“认识这种人。”雷克特依旧看着外头大门。“非常了解。”
“我让外甥女来待一周,也许十天,让我妹冷静一下,然后会送她回去,跟我妹谈一下鲍伯的事。”
“了解,希望你一切顺利。”他转身面向比利,露出微笑,伸手握手。这笑容看起来挺真诚的。雷克特也许信了他的说词,话又说回来,他也
许是在演戏,也许他认为自己能否留住小命,端看他的演技有多高超。比利向他大力握手。
雷克特惊呼起来。“哎啊,女人!生活中少不了,又不能把她们赶去阿拉巴马州!”
这是玩笑话,于是比利笑了起来。雷克特松开手,开了门,然后又转过身。“我看你刮了胡子。”
比利惊恐地用两指抚摸上唇。他其实是忘了贴上去,也许这样比较好。假胡子很难驾驭,需要用快干胶水,要是他黏歪或是胶水渗出来,雷克
特就会知道胡子是假的,想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懒得清上头的食物残渣了。”比利说。
雷克特大笑起来。比利听不出这笑声是不是硬挤出来的,也许是。“听到啦,兄弟,一清二楚。”
他走下大门阶梯,朝他的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前进,有点驼背,也许是因为今早的凉意,也许是因为他期待比利朝他后颈开枪。
他挥挥手,上了车。比利也挥手道别,接着连忙下楼。
3
比利说:“我今天就会去拜访你的混蛋约会对象。明天我就要闪了。”
爱丽丝一手掩嘴,然后放下手,食指摩擦到她肿胀的鼻子。“噢,天啊。他认出你了吗?”
“我的直觉说没有,但他观察入微,注意到我没有胡子——”
“老天!”
“他以为我剃掉了,所以应该没关系。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我愿意多指望好运一天。你有告诉他你的名字吗?”
“布兰达·柯林斯,我高中的好朋友。你有没有——”
“讲不一样的名字?没有,只说你是我外甥女。我说你妈的男朋友因为霸王硬上弓不成,所以对你动手。”
爱丽丝点点头。“很好,解释了一切。”
“这不代表他会信。说词是一回事,看到实际状况又是一回事。他看到的是中年肥男跟一个受伤的未成年女孩。”
爱丽丝挺起身子,看起来遭到冒犯。在其他状况下,这画面有点好笑。“我二十一了!是法律上的大人了!”
“进酒吧要查证件吗?”
“这个嘛……”
比利点点头,结案。
爱丽丝说:“如果你真的打算……面对崔普,我们最好别等到明天。也许我们今天就该行动。”
4
他望着她,同时相信又不相信“我们”这个代名词。更不妙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见鬼了。”比利说。“你真的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我没有,因为我不是人质。只要我在楼梯上低调点,我随时可以从简森夫妻的公寓离开。你才不会注意到,因为你都忙着写作。”
比利心想:这话大概没说错,而且——
爱丽丝抢着说:“如果我要跑,我大可趁你第一次出门买事后药的时候跑走。”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而且我还给他假名。”
“因为你害怕。”
爱丽丝猛力摇头。“你当时在另一个房间里。我可以低声告诉他,你就是杀害法院那个男人的凶手威廉·桑默斯。我们可以上楼,坐上他的车
,而你还没搞完那个。”她戳了一下他的假肚皮。
“你不能跟我去,真是疯了。”
不过,这个念头还是渗入他心底,仿佛是沿着干涸土地流下的清水。她不能一路跟着他去拉斯维加斯,但如果他们能够想出一个说词,保护此
刻岌岌可危的戴顿·史密斯身份,那么,说不定……
“也许你该自己走,放过崔普跟他的朋友。因为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会连到我身上来。我是说,崔普跟他那两个朋友。他们不会想
报警,但他们也许会伤害我。”
比利在心底暗笑。她在逗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得出这套说词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变了,不再是那个他从雨中救起的昏迷女孩,在夜里恐慌
发作。比利认为这样的转变是好事。再说,她说得对,他对那三个家伙的作为,最后都会连回她身上。前提是她是他们上礼拜唯一一个约会性侵的
对象,的确有这种可能。
“对啊。”爱丽丝扬着眉毛看他,还在努力逗他。“我猜你最好不要对他们怎么样。”然后她问起他在笑什么。
“没有。只是我喜欢你。我的朋友塔可会说你有两下子。”
“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那不重要,但对,必须找那三个家伙算帐。我得思考一下。”
爱丽丝说:“你思考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打包吗?”
5
结果打包的人是比利,没花多少时间。他的行李箱放不下她的衣服,但他在卧房衣橱上方找到一个邦诺书店的提把纸袋,将她的东西通通塞进
去。他将便宜笔电叠起来,通通抱上车。
他打包时,爱丽丝也拿着抹布跟抗菌清洁剂在简森公寓里忙里忙外,擦拭物品表面。她特别留意电视遥控器,因为他们都有用,也没漏了电灯
开关。她下楼时,比利帮她擦拭地下室公寓,特别是浴室,固定在里头的装置、莲蓬头、镜子、马桶冲水把手。他们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擦拭完
毕。
“我想差不多了。”她说。
“简森家的钥匙呢?”
“噢,要命。”她说。“还在我这,我来擦一擦……然后呢?塞到门下?”
“我来。”他接过钥匙,但先去拿唐纳·简森的儒格手枪。他把枪塞进孕肚下的皮带里。大尺码的毛衣刚好盖住。左轮手枪是贵重物品,要价
五、六百美金,比利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金。他在床边桌上留了两张五十元、一张百元纸钞,还有一张字条,写着:枪我带走了。恰当时机再转帐。
比较像是有机会再转帐。于此同时,妲芙妮跟华特怎么办?它们会在窗边渴死吗?植物界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想这种事真是太蠢了,明明他还有这
么多事需要操心。
他心想:这是因为贝芙莉给它们取名字。他又替两株植物个喷了一点水,它们只能自求多福了。接着他伸手碰触后方口袋,也就是还摆着夏夏
图画的位置。
他回到地下室,从后袋中拿出爱丽丝的手机,交给她。SIM卡也还她了。
她用指责的目光看着他,接过东西。“原来没掉,一直在你这。”
“因为我之前不信任你。”
“现在就信任我了?”
“对。而且到了某个时机点,你必须跟你妈联络。不然她会担心。”
“我猜她是会啦。”爱丽丝说,随即又用酸溜溜的口气说:“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吧。”她叹了口气。“好啊,跟她说什么?我交了一个朋友,
我们靠鸡汤面跟《谍海黑名单》联络感情?”
比利想了想,但什么也想不到。
同一时间,爱丽丝露出微笑。“你知道,我要跟她说我辍学了。她会信的,然后我要跟几个朋友去墨西哥的坎昆。她也会信这鬼话。”
“真的吗?”
“对。”
比利想这个“对”一个字就说明了这对母女的关系,充满泪水、争执、甩门。“你得再有说服力一点。”他说。“但此刻我们该走了。”
6
州际道路上有两处舍伍高地的出口,两个出口外头都是速食餐厅、简便加油站跟汽车旅馆。比利要爱丽丝寻找不是连锁的汽车旅馆。她忙着查
看招牌时,他将儒格手枪从腰带上抽出,塞进汽车坐垫之下。在第二个交流道下车时,她指着“松树经济汽车旅馆”,问他觉得如何。比利说看起
来不错。他用戴顿·史密斯的信用卡订了两间在隔壁的房间。爱丽丝在车上等,比利因此想起草根乡村乐团“了不起的节奏王牌”(Amazing
Rhythm Aces)唱的〈三流浪漫〉(Third Rate Romance),里头有句歌词唱道:他去柜台,要她在外头等。
他们把东西拿进房。他将Mac Pro笔电从外出包里拿出来,将电脑放在房里唯一一张桌子上(不太稳,一支桌脚需要垫一下),拉上包包,甩上
肩头。
“那要干嘛?”
“补给品,我要买点东西。这样比较有样子,专业的感觉。你手机几号?”
她告诉他,他将她加到通讯录里。
“你有他们公寓的地址吗?”这问题早该问了,但他们刚刚有点忙。
“我不知道门牌号码,但是位在十号公路上,地景大楼。那是公车前往机场回转前的最后一站。”爱丽丝拉住他的袖子,带他去窗边。她指了
出去。“那栋就是地景大楼,左边那三栋。崔普,他们住在C座。”
“三楼。”
“没错。我不记得确切的门牌号码,但我记得是走廊尽头的那一间。要进大门得输入密码,我没看到他按了什么。那时感觉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