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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梳成旁分。他看起来就是在街上经过时,你不会多看一眼的人,但比利从模糊的照片里看到父女的相似之处,而且爱丽丝·蕾根·麦斯威尔爱
他爱到带着他的皮夹,里头还放着他的讣闻。比利因此对她有了好感。
如果她在这里上学,她爸却埋在那里,她妈显然也应该还在京士顿,那至少她妈不会立刻担心起她跑哪儿去了。比利将皮夹放回外套里,却将
手机拿出来,放在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压在他的一堆T恤下面。
他在想该不该去把门廊的呕吐物清掉,免得干掉,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她醒来,怀疑他可能是她女性部位感觉着火的元凶时,他至少还
有证据可以说明他只是带她进屋的人。当然,那滩呕吐物无法说服她,他后来没有占她便宜,也就是他确定她不会吐在他身上,或在他“行凶”当
下挣扎抵抗之后。
她还在打颤,那肯定是惊吓反应,对吗?或者也许是因为那些人在她的饮料里掺了什么?比利听说过迷奸药,但不确定那玩意儿会带来何种后
遗症。
他打算离开。名叫爱丽丝的女孩却呻吟起来。听起来绝望也孤立无援。
比利心想:哎呦,妈的。这也许是天底下最烂的主意,但管他的。
他躺在她身边。她背对他。他一手揽着她,将她拉进怀里。“小鬼头,凑过来点。你没事了。快他妈凑过来点,温暖身子,别再抖了。你早上
就会感觉好一点了。咱们明天一早再来想办法搞定这件事。”
他又想到:我完蛋了。
也许她需要的是安慰,或是他躯体的温暖,说不定冷颤本来就会自己退去。比利不晓得为什么,也不在乎,他只是很庆幸颤抖变得间断,最后
终于完全停了下来。鼾声也没有再出现。现在他可以听到打在建筑上的大雨声,这是一栋老房子,刮风时,房子的“关节”会发出声响。这种声音
居然很抚慰人心。
他心想:我一、两分钟后就起来。只要我确定她不会忽然惊醒,尖叫喊着杀人凶手就好。一分钟,两分钟就好。
结果他居然睡着了,梦到了厨房里冒起烟。他闻到烤焦饼干的味道。他得警告凯瑟琳,叫她在妈妈的男友回家前把饼干通通从烤箱里拿出来,
但他说不出话来。这是过往,而他只是过往的观众而已。
5
后来比利在黑暗中惊醒,确定他睡过头,错过与乔尔·艾伦的“约会”,搞砸了他花了几个月等待的工作。然后他听到女孩在他身旁的呼吸声
(呼吸声,不是鼾声),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她的臀部贴上了他的鼠蹊部,他惊觉自己勃起了,在这种状况下,这是非常不恰当的行为,超级诡异
的,但多少次,肉体就是不在乎周遭的情况,它想要,就是想要。
他在黑暗中起床,摸黑前往浴室,一只手还压着短裤上撑起的“帐篷”,不希望将肿胀的阴茎宣泄在衣橱里,让今晚这疯狂的嘉年华得到圆满
的结局。同一时间,女孩完全没反应。她缓缓的呼吸暗示了她睡得很熟,这是好事。
此时他已经抵达浴室,关上了门,他的勃起已经消退,他可以尿尿了。马桶声音很大,还要多按把手几下,才不会一直漏水,于是他没冲水,
只是盖上马桶盖,关掉电灯,然后摸黑穿过衣柜,他在衣柜前面翻了翻,直到摸到一条松紧带裤头的运动短裤。
他关上卧室房门,穿过客厅,他这回走得比较有把握,因为潜望镜的窗帘还没拉上,附近街灯投进来的光让他稍微看清物体的位置。
他望出去,只看到荒芜的街道。雨势渐小,风却刮大了。他关上窗帘,查看手腕上从不摘下的手表,凌晨四点十五分。他穿好运动短裤,躺在
沙发上,打算思考她醒来之后,他该怎么办,但挡在他脑子最前线的念头荒谬又真实,就是她的不请自来大概结束了他的写作生涯,他才正要渐入
佳境呢。他忍不住笑了笑,这就好像是听到镇上龙卷风警报响起,结果却担心起家里卫生纸不够一样。
肉体想要什么,就是想要,心灵也一样,他揣着这个念头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才一闭眼就再次陷入深度的眠觉之中。他醒来时,女孩站在他面
前,穿着他送她上床时,替她套上的T恤。而且她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第14章
1
“我在哪?你是谁?你是不是性侵我?就是你,对吧?”
她双眼泛红,头发乱翘。她的照片可以摆在字典“宿醉”词条旁边。她看起来相当害怕,比利觉得情有可原。
“你的确遭到性侵,但不是我干的。”
刀子是他用来拔脚上尖刺的那把小刀。他先前放在茶几上。他伸手,从她手上接过刀子。他的动作很温柔,她没有反抗。
“你是谁?”爱丽丝问。“你叫什么名字?”
“戴顿·史密斯。”
“我的衣服呢?”
“挂在浴室浴帘杆上。我替你脱掉,然后——”
“替我脱掉!”她低头看着T恤。
“然后擦干你的身子,你整个人湿透了,浑身颤抖。头怎么样?”
“痛。我觉得我好像喝了一个晚上的酒,但我才喝一瓶啤酒……我想也许还有一杯琴汤尼……我们在哪里?”
比利站了起来。她连忙退后,双手做出抵挡的姿势。“要喝点咖啡吗?”
她想了想,但没有考虑太久。她放下双手,说:“好,对了,你有阿斯匹灵吗?”
2
他泡咖啡。等咖啡时,她吞了两颗阿斯匹灵,然后缓缓走进浴室。他听到她锁门,但没有放在心上。五岁小孩都能撞坏那道门锁,十岁小孩都
能撞掉那扇门。
她回到厨房。“你没冲水,恶心。”
“我不想吵醒你。”
“我手机呢?原本在我外套里。”
“不知道。你要吃点吐司吗?”
她做出反胃的脸。“不,我找到皮夹,但找不到手机,你拿走了吗?”
“没。”
“你骗人是不是?”
“没有。”
“讲得好像我该相信你一样。”她不屑的态度没有什么说服力。她坐了下来,扯着T恤的下摆,但衣服很长,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我的内衣呢?”指责的口气,审讯的口气。
“你的胸罩在茶几底下,一边肩带断了,也许我可以帮你缝回去。至于内裤,你没有穿。”
“骗人。你觉得我是什么?妓女吗?”
“我没有这么想。”
他觉得她是一个首度离家的年轻女孩,在错误的地方认识不对的人。坏人给她下了药,然后占她便宜。
“好,我不是。”她说,然后哭了起来。“我是处女,至少之前还是。真是一团糟。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惨过。”
“我心有戚戚焉。”比利无比真诚地说。
“你为什么不报警?不带我去医院?”
“你不省人事,搞不清楚状况,我的意思是——”
“我懂你的意思。”
“想说等你醒来,让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办。也许一杯咖啡能够让你想清楚,也不会少块肉。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最好还是让她自我介
绍,免得他又搞砸了,不小心脱口而出。
3
他倒起咖啡,作好心理准备,提防她把杯子朝他脸上扔来、往门口跑去。他觉得她不会这么做,她稍微冷静了一点,但状况还是可能继续恶化
。嘿,对啊,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她没有把杯子扔过来,她喝了一口,面露难色。她双唇紧抿,他看到她咽下咖啡后,喉咙肌肉还在动作。
“如果还要吐,你就吐在水槽里。”
“我才没有……什么叫还要吐?我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确定你没有性侵我?”
这不好笑,但比利忍不住露出浅笑。“如果是我,我想我会记得。”
“我怎么来到这里的?发生什么事?”
他啜饮起自己的咖啡。“那已经是故事的一半了,咱们从头开始说吧。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
“不记得,昨晚基本上就是一个黑洞。我只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宿醉,而且感觉有人把栏杆柱插在我的……你懂的。”她喝起咖啡,这次她
没有压抑想吐的反射动作,直接咽下。
“这之前呢?”
她看着他,蓝色双眼圆睁,嘴唇颤动起来,然后她又低下头。“是崔普吗?他在我的啤酒里加东西?我的琴汤尼?都有?你是在跟我说这个吗
?”
比利压抑住想越过桌子握她手的冲动。她终于对他有点好感,要是他伸手,这些许的好感肯定会烟消云散。她还没有准备好要与男人产生肢体
接触,特别是一个只穿运动短裤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不在场,你才在。所以,爱丽丝,告诉我发生什么事。趁你还有印象的时候。”
于是她一五一十解释起来。她在说的时候,他在她眼中看到冒出来的疑问:如果性侵我的人不是你,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醒来,而不是在医
院病床上?
4
就算交代了背景,故事还是不长。她一开口,比利就这样对自己说,因为这是一则老套的故事。讲到一半时,她停顿下来,眼睛睁得好大。她
开始过度换气,一只手握着喉咙,吸气吐气都充满嘶嘶声。
“气喘吗?”
他没看到吸入器,东西也许在她的手提包里。如果她有拿手提包,那包包已经掉了。
她摇摇头。“恐慌……”喘。“……发作”喘。
比利走进浴室,等水一热便浸湿毛巾。他没有拧得很干就拿着毛巾回来。“仰头,这盖脸上。”
他原先觉得她的眼睛已经不可能睁得更大了,但似乎持续扩大。“我会……”喘。“呛死!”
“不会,这能扩张你的气管。”
他轻柔地扶起她的头,将毛巾盖在她的双眼、脖子与嘴巴上。接着静候。约莫过了十五秒,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她将毛巾从脸上扯下。“
成功了!”
“吸入水气有帮助。”比利说。
也许背后有什么道理,也许没有。有帮助的是呼吸的“想法”。他看过他们的医护兵,人称“大夫”的克雷·布利克斯在他们回去啃另一口名
为“幽灵之怒行动”的烂苹果前,多次对菜鸟使用这招(以及几位老兵,好比说大脚罗佩兹)。有时,如果湿毛巾不管用,他会使出别的招数。比
利仔细听着大夫解释这两种安抚心灵顽猴的方式。比利总是擅于倾听,他会跟松鼠储藏坚果一样,将资讯收藏起来。
“现在可以说完吗?”
“我可以吃吐司吗?”她用近乎不好意思的口气问。“以及,有果汁吗?”
“没有果汁,但有姜汁汽水,喝吗?”
“好的,麻烦了。”
他加热吐司,将姜汁汽水倒进玻璃杯里,还加了一颗冰块。他坐在她对面。爱丽丝·麦斯威尔说起她那则老套的故事。比利听过也读过,最近
一次,同样的情节发生在左拉的故事里。
高中毕业后,她在家乡当了一年的女服务生,攒钱要来念商学院。她可以在京士顿读,那边有两间应该是不错的学校,但她想出来看看世界。
比利心想:同时远离老妈。他也许开始理解,她为什么没有坚持立刻报警。不过问题在于,“看看世界”怎么会跑来这个平淡无奇的城市……这他
实在不懂。
她在金刚砂广场的咖啡厅兼职,距离比利在杰拉塔的写作基地不过区区三个街廓,她就是在那边邂逅崔普·唐纳文的。头一、两个礼拜,他只
是跟她闲聊。他会逗她笑。他很迷人。所以,当他某天邀请她下班后一起去吃点东西的时候,她当然答应了。接着是约会看电影,接着(这个崔普
手脚真的很快)他找她去十三号公路上一个路边酒吧跳舞。她说她不会跳舞,他当然也说他不会,他们不一定要跳舞,可以点壶啤酒,慢慢喝,欣
赏音乐就好。他说有一个乐团在翻唱雾帽乐团(Foghat)的歌,她喜欢雾帽乐团吗?爱丽丝说喜欢,但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乐团,当天晚上就下载
了他们的音乐恶补,很不错,有点蓝调味道,但还是很纯粹的摇滚乐。
比利心想:这个世界的崔普·唐纳文嗅得出这一种女孩。她们是害羞的女孩,很慢熟,因为她们不擅长主动出击。她们是没那么亮眼的漂亮女
孩,遭到电视、电影、网路、名人杂志的美貌袭击,觉得自己没那么亮眼的美貌只是平庸,甚至算丑。她们只看得到自己的缺点,太大的嘴巴,有
点斗鸡眼的双眼,而忽略了其他优点。美妆店的时尚杂志与她们的母亲都经常叮嘱她们要再瘦十公斤。胸部、屁股、双脚的尺寸都让她们绝望。有
人开口约她们出去已经是奇迹了,但她们又要纠结该穿什么才好。这种女孩可以打电话给女性朋友出意见,但前提是她得有朋友。爱丽丝初到城市
,根本没有朋友。不过,在他们看电影约会那天,崔普似乎不介意她穿什么,以及她太大的嘴巴。崔普很风趣,崔普很迷人,崔普开口闭口都是恭
维。他还是完美的绅士。约会结束后,他吻了她,但这是一个想要的吻,一个渴望的吻,他没有在她嘴里伸出舌头,或捏她胸部,毁了这一吻。
崔普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比利问起他多大,心想她可能不知道,但多亏了Facebook的魔法,她知道。崔普·唐纳文二十四岁。
“这年纪念大学有点老吧?”
“我觉得他是研究生,他在做什么高级研究。”
比利心想:高级研究哩,最好是。
当然崔普建议爱丽丝在去听音乐之前,先来他住的地方喝一杯,她理当答应了。所谓“住的地方”是在州际道路附近舍伍高地的一处公寓大楼
。爱丽丝搭公车过来,因为她没有车。崔普在外头迎接她,就跟完美的绅士一样。他亲吻她的脸颊,带她搭电梯前往三楼。公寓很大,崔普说他之
所以负担得起,是因为他还有两个室友一起分租,一个汉克,一个杰克。爱丽丝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她告诉比利,他们看起来人很好,出来客厅认
识她,然后又回去之前的房间,里头的电视正在播放什么运动节目。说不定是电玩游戏,她不太确定。
“所以,你的记忆就是这时开始模糊的?”
“不对,他们回去之后就关上了门。”爱丽丝用毛巾擦了擦脸颊与额头。
崔普问她要不要喝啤酒。爱丽丝告诉比利,她其实不喜欢啤酒,但还是出于礼貌,拿了一瓶。当崔普发现她的海尼根喝得很慢时,就问她要不
要喝琴汤尼。杰克的房门开了,电视声音没了,杰克说:“我是不是听到有人说琴汤尼?”
于是大家一起喝琴汤尼,这时爱丽丝说,她的印象开始变得模糊。她以为是因为她不习惯酒精饮料,崔普却建议她再喝一杯。他是这么说的:
因为第二杯可以抵消第一杯的威力。他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某个室友放起音乐,她记得自己跟崔普在客厅跳舞,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就记
不得接下来的事了。
她拿起毛巾,又盖在脸上吸了几口气。她的胸罩还在茶几底下,看起来像是死在那里的小动物。
“现在轮到你了。”她说。
比利解释起自己看到的景象与反应,从刺耳的煞车声跟轮胎擦地声开始,以送她上床作结。她想了想,然后说:“崔普没有厢型车,他开的是
Mustang,我们看电影的时候,他就是开这辆车来接我。”
比利想起了肯·霍夫,他也有一辆福特的Mustang,还是敞篷车,最后甚至死在车上。他说:“是辆好车。你的室友有眼红吗?”
“我自己住,地方很小。”话一出口,比利就看得到她发现自己铸下大错,居然对陌生男子说自己一个人住。他想指明崔普·唐纳文大概也知
道这点,但他没说。她又把毛巾盖在脸上,大力吸气,但这次她还是喘个不停。
“毛巾给我。”比利说。这次他用厨房自来水,弄湿毛巾时还用余光盯着她,虽然他觉得她不至于穿件薄T恤就夺门而出。他回来后,说:“再
试试看,这次慢慢深呼吸。”
她的呼吸平缓之后,他说:“跟我来,让你看个东西。”
他带她出了公寓,上了楼,抵达门厅。他指着在墙上干掉的呕吐物。“这是你留下的,就在我抱你进来的时候。”
“那是谁的内裤?你的?”
“对,我正要准备上床睡觉。我不希望你呛到,反正裤子就掉了。整个画面还挺滑稽的。”
她没有笑,只重申起崔普没有厢型车。
“我敢说那是他某个室友的。”
泪水开始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噢,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妈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她一直反对我来这里。”
比利心想他早就知道了。“咱们回楼下吧,我帮你弄点真正的早餐,鸡蛋跟培根。”
“不要培根。”她面露难色,但没有拒绝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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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炒了两颗蛋,加上另外的两片吐司,一起放在她面前。她吃早餐时,他走进卧房关上门。如果她要跑,就让她跑吧。进行“幽灵之怒行动”
时的宿命感又牢牢揪住了他,当时他们一街一街、一区一区,在市区扫荡叛乱分子。破门进入每间房子前,他都会查看腰系挂着的娃娃鞋。今天他
没死没受伤,只是增加明天死掉、受伤的机会罢了。一个人走运能用两颗骰子掷出的七点就是这么多次,能够得到的分数就是这么多,然后你就会
开始走霉运。宿命感多少成了他的朋友。他们以前都会说:搞什么?搞什么啊?咱们搞点成绩出来。现在也是一样——搞什么?
他戴好金色假发、胡子、眼镜。他坐在床上,查阅起手机。找到他要的资讯,便走进浴室,在腹部抹了一点爽身粉。他发现这样皮肤比较不会
摩擦。然后他将假肚腩拿进厨房。
她睁大双眼看着他,最后一口炒蛋还悬在盘子上。比利将保丽龙肚皮放在自己的肚子前面,然后转过身。“可以帮我把这个带子弄紧一点吗?
我自己很难弄。”
他耐心等候。很多事情都仰赖接下来发生的状况。她也许会拒绝,她也许甚至会用抹奶油的小刀子刺他。那不算什么致命武器,他刚刚睡觉时
那把水果刀能够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她如果她用手腕的力气,找对了地方,她还是可以伤害他。
她没有刺他。她反而把绑带扣紧。比他自己将假肚皮转到后背,看到塑胶扣环、自己操作时还紧。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了?”她压低声音问。
“你在讲你故事的时候。你直勾勾看着我,那时我就懂了。接着你就恐慌发作。”
“你就是杀了——”
“对。”
“而这里是……怎样?你的藏身处?”
“对。”
“假发跟胡子是你的伪装?”
“对,还有假肚皮。”
她开口想说什么,但随即闭上嘴巴。她似乎有一连串问题想问,但她没有喘起大气,比利心想这大概是朝对的方向迈进了一步。接着他又想:
在开什么玩笑?根本没有什么对的方向。
“你检查过你的——”他比了比她的大腿部位。
“有。”讲得很小声。“在我起来看我在哪里之前就检查过了,有血,好痛。我知道你……或某人……”
“不只有血,你清理的时候就会明白了。他们之间至少一个人没有用保护措施,大概三个都没有。”
她放下最后一口炒蛋。
“我要出门,往城里的方向,八百公尺外有一间不打烊的药局。我得走过去,因为我没有车。在这个州可以临柜购买事后避孕药,我刚用手机
查过了。除非你有宗教或道德约束,不愿意吃?”
“天啊,没有。”还是同样小声的回应,她又哭了起来。“如果我怀孕……”她摇摇头。
“有的药局会卖女用内裤。如果有,我再买回来。”
“我可以付你钱。我有钱。”这话太荒谬了,她似乎也明白,因为她胀红着脸,望向别的地方。
“你的衣物挂在浴室里。我一出门,你就可以换衣服,离开这里。我不会拦你。不过,爱丽丝,听着。”
他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向他。她肩膀僵硬,但她看着他。
“我昨晚救了你一命。昨天很冷,下雨,你失去意识,还被下药。如果你没被冷死,大概也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现在我要把我的命托付到
你手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那三个人强奸我吗?你发誓?”
“我没办法在法庭上发誓,因为我没看到他们的脸,但三个人把你从厢型车上推下来,你说你印象模糊时,公寓里也有三个人。”
爱丽丝双手掩面。“我觉得好丢脸。”
比利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信任对方,结果被骗了,就这么简单。”
“我在新闻上看过你的照片,你杀了那个人。”
“没错。乔尔·艾伦是坏人,是受雇的杀手。”比利心想:就跟我一样,但我们至少有一点不同。“他在牌局外守株待兔,因为输钱,想把钱
拿回来,他射杀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死了。我想趁天色还早,路上人不多的时候出门。”
“你有毛衣吗?”
“有,怎么了?”
“穿在那外头。”她指着假肚皮。“感觉你想用毛衣遮肚子,胖子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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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小了,但天气依旧很冷,他很庆幸加了毛衣。他等着一辆汽车驶过,溅起水花,然后跨越街道,走空地那一边。他看到厢型车留下的打滑轮
胎痕。路面干了之后,胎痕不会很长、颜色不会很深。他单膝蹲下,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却没有把握能找到。不过他的确找到了。他把东西放进口
袋,回到街道对面,因为空地那一侧的人行道有破损,城市工程部过来打掉车站的时候,破坏了地面。从长出来的植物看来,那大概是一、两年前
的事了,但没有人花心思修复混凝土人行道。
他一边走,一边伸手碰触她掉落的耳环。警察抓走他的时候,这只耳环会装进证物袋里,同时还有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她大概永远也没办法将
耳环拿回去了。比利很确定她会报警。无论她信不信他救了她一条命,她都知道他是遭到通缉的杀人凶手,她大概相信有机会却不检举他,她就会
因为帮助与教唆而遭到起诉。
比利心想:但,不会的。她是害羞的女孩,吓坏的女孩,困惑的女孩,但她可不蠢。她大可声称自己遭到绑架,警察会相信她。就算她找到她
的手机,她也打不出去,但佐尼便利商店很近,她可以去那里报警。她大概已经到了,等到他从药局回来,警察就会逮到他。警车警示灯闪啊闪的
,其中一辆车会疾驶横停在他面前,车子还没停好,车门就会一一猛力打开,条子抽出手枪,大喊:手举起来,趴在地上,脸朝下,脸朝下。
那他干嘛出门?
也许跟他昨晚的梦有关,烤焦饼干的味道。也许跟夏夏·艾克曼有关,还有她替他画的那只粉红鹤。也许甚至跟菲菲·史坦霍普有关,她会告
诉警察,他们约过会,因为他看起来是个好人。一名作家,也许是有璀璨未来的作家,办公室女郎能够攀上的明日之星。她会告诉警方,他们上过
床吗?如果她不说,黛安·法西欧肯定会说。黛安看着他们一起出门,还对比利竖起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