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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四散逃命,你加入他们,只是另一个想要看清楚发生什么事、然后想逃命去也的上班族。你转进街角,公共服务部门的厢型车会停在那里。雷吉
会开好门,我开车。你一上车,就尽快换好连身工作服,懂吗?”
懂,当然懂。比利不需要临阵演练。“懂,但,德纳,还有件事。”
“什么事?”
“我要准备,要做些事,一旦开始了,就没法停下了。你确定是明天吗?”
德纳正要开口,说什么“当然啦”,但比利摇摇头。
“开口前想清楚,认真想,因为如果计划改变,整件事就吹了。我闪了,乔尔·艾伦还能自由呼吸。所以……你确定吗?”
德纳·艾迪森仔细端详起比利,也许是在重新评估,然后他笑了笑。“我很确定,就跟我确定太阳打东边出来一样,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
“好。”艾迪森转头回到外头的办公区,依旧踩着他轻盈的步伐。他的发髻看起来像深红色的门把。到了门边,他转过身来,用不带表情的明
亮蓝色双眼望着比利,说:“别失手。”然后就走了。
比利回到写作的空间,望着停滞的纸牌游戏。他想到德纳·艾迪森没有提到任何跟科迪仓库火灾有关的资讯,如果他知情,他肯定会跟比利说
。他也想到,如果他按照尼克的计划撤退,他真的很可能会额头中弹,倒在什么乡村小路水沟里。如果这种事发生,他猜开枪的人应该会是艾迪森
。而剩下的一百五十万会落入谁的口袋?当然是尼克啊。比利很想相信这只是想太多,但艾迪森跑这一趟似乎又加剧了这种想法。虽然合作已久,
但尼克肯定考虑过这种事。干掉肯·霍夫,干掉比利·桑默斯,大家都能清清白白、全身而退。
比利阖上电脑。写作从来没有感觉那么遥远过,见鬼了,今天他连纸牌游戏都玩不下去。
9
回家路上,他在“王牌五金”买了他需要的最后一件物品:耶鲁挂锁。他到家时(在这里待的最后一晚),他家门廊阶梯最上头有一张用石头
压着的纸。他将笔电包甩去一边,拿起纸张,坐下来查看,心想这真的是他不需要的谢幕戏码。那是一张蜡笔图画,显然是小孩画的,大概有点才
华,多少才华还说不准,因为这个孩子今年才八岁。最底下,她签了她的名字:夏妮丝·安雅·艾克曼。最上头是大写的:给戴夫!
画面上是一个深棕色皮肤的微笑小女孩,辫子头上绑了亮红色的缎带。她怀里是一只粉红鹤,鸟的头上还冒出一堆爱心。比利端详许久,然后
折起,放进后方口袋。他让自己陷进一个从没想过的困境之中。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两百万,将时间倒转回三个月前,回到他在饭店大厅读《阿
奇的男孩女孩》,等着人家来接他的那一刻。当猫王法兰基跟波利·罗根出现时,他会希望他们向尼克转达他的歉意,他改变主意了。不过,现在
已经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迈进,而当他想到德纳·艾迪森可能出现在这个街坊到处打听,也许甚至将他那双干净、小小的手搭在夏妮丝肩膀上时,
比利就抿起双唇,力道之大,他的嘴唇都不见了。他在困境之中,而他能做的就是开枪杀出一条生路。
第10章
1
周四早上,大日子。比利五点起床。他吃了吐司,用水配着咽下肚。不喝咖啡,任何咖啡因都要等到任务完成后再说。当他扛着雷明顿700
、从洛伊波尔德瞄准镜望出去的时候,他希望自己的双手非常稳定。
他将吐司盘、空水杯放进厨房水槽里。将四支手机摆在桌上。他将SIM卡从比利、戴夫、抛弃式手机里拿出来,然后放进微波炉微波两分钟
。他戴上隔热手套,将焦黑的“尸骸”拿出来,磨碎它们,扔进垃圾桶里。三支没有SIM卡的手机放进纸袋。顺便放入戴顿·史密斯的手机、耶
鲁挂锁、灰色鸭舌帽,这顶帽子就是他将戴顿·史密斯的装扮摆进皮尔森街,顺便替贝芙莉的植物浇水时戴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笔电背在肩上,他转头张望。这里不是家,自从莫肯员警载他离开天际线车道十九号的山景拖车公园后(其实那里也不
算家,特别是自从下雨鲍伯杀害他妹妹之后),他就没有家了,但他猜这里很接近一个家。
“哎啊,好吧。”比利如是说,然后走了出去。他没费心锁门。没必要,反正警察会破门而入。他们肯定会践踏他努力整理好的草坪,真是糟
透了。
2
比利没有开往停车场,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凌晨五点五十五分,他把车子停在主街上,距离杰拉塔两个街廓的地方。路边还有很多停车格,人
行道上空无一人。笔电挂在一肩上,手里拿着纸袋。他将钥匙留在Toyota的茶杯架上,有许有人会把车偷走,但其实没这个必要。他也没有必要将
三支手机扔在不同的水沟网格盖里,还环顾四周,确保没人看见他。在海军陆战队,他们会说这叫“格外小心”。扔掉第三支手机后,他检查有没
有带上夏夏画的那张图,她跟粉红鹤。她把鹤的名字改成了戴夫。图画还在,很好,这要留着。
他转进吉里街,远离杰拉塔走了一个街廓,找到他先前研究过的巷子。他再次确保没人在看(也没有碍事的酒鬼睡在这里),他走进巷子,蹲
在两座子母车之后。城市星期五才收垃圾,所以两辆子母车都是满的,充满恶臭。他将笔电跟灰色鸭舌帽塞进子母车后方,然后翻了几张包装纸遮
挡。
这个环节比开枪让他更担心。讽不讽刺,你说?还真不好说。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那台笔电,就跟他不想失去他初来城市时,读的那本《红杏
出墙》一样(书安然躺在皮尔森街六五八号)。这些东西叫做幸运符。就跟他在“警戒行动”全程及大部分的“幽灵之怒行动”间,身上带着的那
只婴孩小鞋一样。
哪个人跑来这条巷子,翻找子母车后方,拿起沾满垃圾汁液包装纸,偷走他笔电的机率实在微乎极微,而且,他们永远也没办法破解密码,但
物品本身就很重要。不过,他不能带着笔电,因为他离开杰拉塔的时候,不能背着笔电包走。他看过柯林·怀特拿手机,两回午餐时,柯林戴着宛
如身体一部分的耳机出现,但比利从没见过他带笔记型电脑。
六点二十分,他抵达杰拉塔。晚点法院街道起始的位置会成为工蜂的蜂箱,但此时只是一座墓地。他只看到一位睡眼惺忪的女子在“太阳黑子
咖啡”前面摆出今天的早餐特餐告示牌。比利在想烟火闪光弹是不是已经安置在咖啡店后方了?但随即屏弃这个想法。烟火闪光弹不是他的问题,
肯·霍夫承诺在科迪的纵火也与他无关。无论如何,比利都会开这一枪。这才是他的工作,加上他的后路一条一条断光,他必须开枪。他别无选择
。
厄夫·迪恩不在保全柜台,他要到七点才会出现,也许七点半,但有位清洁工正在替大厅地板打蜡。他抬头,比利此时正要刷卡进来,就跟每
个乖孩子一样。
“嘿,汤米。”比利朝着电梯前进。
“戴夫,什么风把你这么早就吹来了?上帝都还没起床哩。”
“我要赶死线。”比利告诉他,心想用截稿日“死线”来形容今天的工作真是再适合不过。“大概会待到上帝祂老人家上床睡觉的时间。”
这话逗乐了汤米。“老虎,放手去干吧。”
“这就是我的计划。”比利说。
3
他将两个纸袋提到五楼男厕。他将他的柯林·怀特装扮藏在洗手台的垃圾桶里,没忘了长长的黑色假发(也许这是最重要的乔装),还用擦手
纸盖在上头。故障的牌子跟挂锁就在门上。钥匙在他口袋里,口袋里还有戴顿的手机跟班吉·康普森的随身碟。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忽然有种恶心的感觉。他来杰拉塔的时候,注意力几度失焦,因为想到了夏夏的图画,没有将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也
就是今早的准备工作上。他该不会将戴顿·史密斯的手机给扔了吧?这个念头太可怕,此刻他觉得他一定丢错手机了,而他摸向口袋,他会拿出比
利或戴夫的手机,或是那支没用到的抛弃式手机。就算这样,他也可以买新的,他的戴顿·史密斯信用卡都可以用,但如果唐纳或贝芙莉在快递还
没将手机送到皮尔森街六五八号之前打电话来怎么办?他们会想怎么联络不上他?也许没关系,也许有关系。善良的邻居,感激的邻居,他们也许
会报警,请警察去他的地下室公寓看看他是否安好。
他抓起手机,一度只是握在手里,宛如轮盘玩家不敢看转盘上的小球落在哪个颜色上一样。最糟糕的是(比不方便更糟糕,比潜在危险更糟糕
)他晓得自己粗心大意。他居然允许自己去想此刻已经抛在身后的生活。
他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松了口气。的确是戴顿的手机。他差点就出错了,侥幸逃脱,不能再出错。命运是不讲宽恕的。
4
六点四十五分。比利用戴顿·史密斯的手机去地区报纸的网站,用戴顿·史密斯的信用卡解锁“付费墙”。头条标题跟接下来的大选有关,但
接近页面下方,如果是旧时的老报纸,那就是折页之下的位置,则是一个标题,写着“霍顿命案主嫌艾伦即将传讯”。内容开始:“经过拖延时间
的引渡抗争后,乔尔·艾伦终于即将步入法庭。死者为四十三岁的詹姆士·霍顿,检方计划以一级谋杀罪名起诉凶手;第二项罪名为伤害,艾伦意
图枪杀……”
比利没有费心看完整篇报导,但他设定好手机接收新闻推播通知。他坐在外面办公区,用没写过的笔记本内页列印了一张纸出来,上头印着:
“赶截稿期,请勿打扰”。他将这张纸黏在门上,从里头反锁。
他从上方储物柜里取出雷明顿700的零件,将它们通通放在他写作的桌面上。看着这些东西,仿佛是在看枪械手册的分解图,他因此回到了
费卢杰。他将回忆推开。那又是另一辈子的事了。
“不能再犯错。”他开始组装步枪。枪管、塞头、退壳挺、底板弹簧锁跟隔片,以及其他所有的零件。他双手动作飞快,几乎是自己在运作。
他短暂想起亨利·里德的诗,开头是这样写的:“今天我们介绍的是枪枝的各个零件名称”,昨天,我们谈的是日常清理。他也把诗推去一边,今
早不要再想小女孩的图画,也别想什么诗。也许晚点可以想,也许晚点他会写作。此刻他只要专注在他的任务上,盯着他的奖励就好。他已经不再
在乎的奖励,但这不打紧。
最后是瞄准镜,他再次使用观测程式确保瞄准镜准确。他们以前都会说“无误”。他拉动拉动枪机三次,加上一、两滴油,再次拉动。他其实
只打算开一枪,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但他的“教育”就是这样教他的。最后,他将弹匣装上,转动枪机,将致命的那颗子弹上膛。他谨慎地(但不
带敬意,再也不会有了)将武器放在桌上。
他使用图钉、一段线、一支签字笔在窗户上画出直径五公分的圆形。他用纸胶带标示出十字线,然后开始使用玻璃切割器。他正在一圈一圈切
割时,手机叮了一声,但比利没有停下。花了点时间,因为玻璃很厚,但最后圆形的玻璃终于整齐切割下来,就跟葡萄酒瓶的木塞瓶盖一样俐落拔
出。凉爽的晨风从洞口吹了进来。
他查看手机,看到新闻快讯通知。科迪仓库大火,四级火警,相当严重。比利从窗户望出去,连他都看得到升起的黑烟。他不晓得肯·霍夫怎
么知道这件事,但他的确说对了。
七点半,他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他是希望需要的准备他都做到了。他坐在平常写作的椅子上,双手轻轻交握在大腿上,耐心等候。如他
在费卢杰等待的时候一样,就在河对岸的制高点上,另一头是阿拉伯人开的网咖,就是网咖老板泄露了黑水公司佣兵的资讯,且搞出了大爆炸。如
同他待过的十几座屋顶一样,听着枪声,以及垃圾袋在棕榈树上飘动的声音。他的心跳缓慢规律,没有紧张。他看着法院街上的车逐渐多了起来。
很快停车格都会停满。他看着客人走进“太阳黑子咖啡”,有几个人坐在外头,也就是几个月前,比利跟肯·霍夫一起坐过的地方。第六频道的新
闻转播车开进街上,但只有这辆转播车。要么是因为仓库大火吸引了其他媒体,要么是因为乔尔·艾伦根本不是什么大新闻。比利心想:大概两个
原因都有吧。他耐心等候,时间会过去,时间终究会过去。
5
七点五十分,“商业解方”的员工开始抵达,有些人手里拿着随行杯。八点十五分,他们已经开始卖力工作,催促那些债台高筑的人还钱,他
们的大面窗户是雾面的,这样他们连望向窗外发呆的几秒钟都不会有。有人停在大厅门口,观看科迪的方向,浓烟从法院后头升起。柯林·怀特也
是其中一员。他没有拿咖啡随行杯,他有一罐红牛能量饮料。今天他穿了扎染的喇叭裤跟亮橘色的T恤。跟比利藏起来的衣物八竿子打不着边,但在
混乱之中,这应该不成问题。
更多人抵达,但这是一栋没有租满的大楼,所以其实没有多少人。多数人都往法院前进。八点半,吉姆·欧布莱特跟约翰·科顿沿着法院街走
来,转进广场。他们提着大大的方形手提包,在他们身后的是菲莉思·史坦霍普。她的秋日外套首次从蛰伏的衣橱中亮相。那是一件绯红色的外套
,比利想到小红帽。短暂也鲜明的回忆是她低头看着他,他用拇指碰触她的乳头,而她要他更深入一点。他随即甩开这则回忆。
不算上比利,五楼总共有十二个人,律师事务所五人,会计事务所七人。律师事务所的人也许听不见枪声,但比利指望他们听得到烟火闪光弹
爆炸的声音。他们会短暂停下手边动作,面面相觑,问起那是什么?他们会跑到对面走廊的新月会计师事务所,因为这里的窗户面向法院街。这时
,第二颗烟火闪光弹也会爆炸。他们会围在那里往外看,想要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该怎么办。下楼,还是留在原地?大家会七嘴八舌,意
见不一。他想也许需要五分钟那么久,他们才会决定要下楼,因为他们有制高点,可以看到街上、法院、街角的书报文具店的状况。比利不需要五
分钟,三分钟就够了,也许两分钟也行。
他的手机又送来通知。仓库大火蔓延到附近的储藏设施,其他地区的消防队正在赶来的路上。六十四号公路至少会封闭到中午。建议驾驶改走
四十七A州级公路。八点五十五分,另一个推播则说火势已经得到控制。目前没有人员伤亡的消息。
比利此刻坐在窗边,雷明顿700横躺在他腿上。天气晴朗无云,尼克担心的雨没有出现,微风仅是清新的气息,第六频道的转播小组人员整
装待发,准备要拍摄午间新闻的片段,所以大明星在哪儿呢?比利怀疑艾伦会搭郡警办公室的车出现,而不是嫌犯的小巴士来,九点整一到,就会
有人护送他进候讯室,直到法官准备好,但此刻已经九点零五分,荷兰街上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从郡立监狱开过来的官方车辆。
九点十分,依旧没有动静。“太阳黑子咖啡”的早餐人潮逐渐离去。已经不再睡眼惺忪的女老板等等就会出来,将早餐特餐的牌子换成午餐特
餐的牌子。
九点十五分,法院上方的黑烟似乎散去了不少。比利开始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九点二十分,他很确定有状况。也许艾伦病了,或把自己搞生
病了。也许有人在郡立监狱攻击他,也许他在医护室,甚至挂了。说不定他假装发疯,这样才能拖延传讯。说不定他是真的疯了。
九点半,随着比利开始思考他的撤退选项(无论如何,第一步一定是要拆卸枪枝),此时,一辆车身上标示“郡警警长办公室”字样的黑色运
动型多功能休旅车驶进法院街。车顶跟车头闪着蓝色的警示灯。原本在附近晃荡的第六频道转播人员现在打起精神来。身着短短洋装的女人从转播
车上走了下来,她的衣服跟菲菲的秋天外套是同一个颜色。她一手拿着麦克风,另一只手上握着小小的镜子,检查自己的服装仪容。镜子将刺眼的
晨光反射到比利的方向,他必须别开头,闪躲强光。
两名手持对讲机的警察从法院走出,沿着石头阶梯拾级而下,此时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停在路边。前座开门,身着咖啡色制服的发福男子下车
,他戴着一顶夸张的白色宽沿帽。一名制服员警从驾驶座下来。电视台人员开始拍摄。记者开始接近发福男子,他显然就是警长,不然谁敢戴那种
宽沿帽?法院的警察走上去挡住记者,但发福男子招呼她过去。她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拿着麦克风请他回答。比利猜得到他大概会说什么:我们懂
得如何处理这种危险的罪犯,正义将会伸张,十一月记得投票给我。
记者录到她要转播的话语,向后退开。发福男子转身面向休旅车。后门开了,另一位制服员警下车。这位是个大尺码壮汉。比利举起雷明顿7
00,静观其变。司机走到壮汉旁边,他们转身开门,乔尔·艾伦下车。因为今天是传讯,没必要取悦陪审团,所以他只穿了橘色的惩教署连身衣
,而不是便服。他的手铐在身前。
记者想要向艾伦提问,大概是相当有见地的疑问,譬如“人是你杀的吗”之类的,但这次发福男子伸手挡开她。艾伦对她笑,说了什么。比利
不用瞄准镜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尺码警察拉着艾伦的手臂,让他转身面朝法院阶梯。他们开始往上。比利将雷明顿700的枪口塞进窗上的开口里。他将枪托底板紧压在自
己肩膀的凹陷处,手肘撑在稍微张开的双膝上,用这种姿势开这种枪,能够支撑的力量都得派上用场。他望向瞄准镜,下方的景色忽然变得好近。
他看得到发福男子晒伤后颈的皱褶。他看到壮汉警察腰际上甩动、发出声响的钥匙圈。他看到艾伦一撮浅咖啡色的头发从脑后翘起来。比利会用子
弹瞄准这撮头发,以及底下的大脑。深入艾伦不肯说的秘密,他希望用来作为“免费出狱卡”的交换条件。
这次闪现的回忆是最后一次大富翁,德瑞克打败了他,而在场的孩子都扑向他,压在他身上的场景。他抛开这个则回忆。现在只有他与艾伦,
世界上就只剩他们俩。一切都来到这一刻。比利轻轻吸气,屏住,然后开枪。
6
子弹的作用力让警察拉不住艾伦。艾伦向前扑倒,双臂摊开,重重倒向阶梯。他身体还没触地,前额头壳却率先抵达了。发福警长找起掩护,
夸张的牛仔帽掉了。女记者也跑开。摄影师的反射动作是蹲低身子,但还是坚守岗位。壮汉警察也是。看着比利入伍的酗酒海军陆战队中士肯定会
喜欢这两个人,特别是壮汉警察,他只看了一眼艾伦的状况,转身就拔枪寻找枪手的位置。这家伙脑袋清楚,反应敏捷,但比利已经收起步枪。他
将枪扔在地上,前往外层的办公区域。
他探头进走道,没看见任何人。烟火闪光弹爆炸,声响巨大。比利朝着男厕拔腿就跑,一路上还不忘从口袋里抽出钥匙。他将钥匙插入耶鲁挂
锁底部,就在他闪进男厕时,他听到走廊尽头传出起身与惊动的声音。“青年律师团”,加上他们的法律助理与秘书,通通准时跑进新月会计师事
务所。
比利弯腰探进垃圾桶,将擦手纸拨去一边,抓起乔装物品。他将降落伞裤套在自己的裤子外头,将绑带系成老奶奶结。裤裆没有拉链。他穿上
滚石乐团外套。然后他对着洗手台的镜子戴上假发。黑色的头发只到他后颈一半的位置,但头发遮住了他的额头与眉毛以及他的脸庞。
他打开男厕的门,走廊上依旧空空如也。律师跟会计师(菲菲也在其中)还对着下方的混乱场面惊呼。没多久,他们就会决定离开大楼,至少
一部分的人会走楼梯,因为这么多人要搭电梯也下不去,但他们还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比利离开男厕,开始沿着阶梯下楼。他听到楼下的动静,很大声,但四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间依旧没人。这些楼层的人还对着窗外呆望。二楼
倒不一样了,那是“商业解方”所在的楼层,虽然他们街景那一侧是雾面玻璃,无法从上往下看,他还是听到他们沿着楼梯下楼的脚步声,边走边
讨论。柯林·怀特会在这群人的行列之中,但没人会注意到他现在有了一个替身,因为比利会走在他们后面,而此刻不会有人往后头看,至少今早
不会。
比利在二楼平台稍作停顿。他站在原地,直到万马奔腾的声音停歇,然后才继续朝一楼进发,前方是身穿卡其工作裤的男人及丑陋素色长裤的
女人。他一度被迫停下,大概是因为一楼大厅的门堵住了。他因此紧张起来,因为楼上的人很快也会从楼梯下来,肯定会有五楼的人。
接着群众又开始移动,五秒钟后(此时吉姆、哈利、菲菲还在高处往外看,至少比利希望如此),他已经抵达大厅。厄夫·迪恩离开了他的岗
位,他的蓝色保全背心让比利一眼就看到他出现在广场上。柯林·怀特的亮橘色上衣也同样显眼。他高举手机,拍摄令人不解的场面:警察一个一
个朝着“太阳黑子咖啡”与隔壁的旅行社之间跑,浓烟从中窜出,警察与法警喊着要大家回到法院室内,就地掩护,人群从角落的浓烟中跑出来,
尖叫不已。
拍影片的不只柯林,其他人显然觉得手握iPhone就能刀枪不入,也在拍。不过,这些人终究是少数,比利走出来时才看见,多数人只是想逃离
现场。他听到有人喊说:开枪杀人!有人喊着:他们炸了法院!另外有人哭着说:枪手!
比利绕过广场往右走,进入法院街的空地。这条树木林立的短短对角线路线会带他前往第二街,也就是停车场后方的街道。他不是一个人,前
方约莫有三十几人,后方至少也有这么多人,他们都走这条路线远离混乱,但只有他注意到停在路边的公共服务部门两截式厢型车。德纳坐在驾驶
座上,身穿普通城市连身工作服的雷吉站在后门,扫视群众。多数逃离法院街的人都在讲手机。比利希望自己也能假装讲电话,但戴顿·史密斯的
手机在他的牛仔裤口袋里,而套在外头的是降落伞裤。真是错失良机,但任谁也无法考虑得那么周全。
他晓得最好不要低头,免得德纳或雷吉会注意到(应该是德纳比较有可能),但他正经过一位胖女人身边,她喘着大气,将皮夹拿在胸前,仿
佛是盾牌一样。他们接近厢型车的时候,比利转头面向女人,模仿起柯林·怀特夸张的“全宇宙我最Gay”的语气:“发生什么事?我的老天啊!到
底发生什么事?”
“我想是什么恐怖攻击。”女人回答:“老天,有爆炸!”
“我知道!”比利高喊:“噢,我的天,我听到了!”
然后他们就擦身而过。比利冒险转头去看。他必须确定他们没有在看他,或追上来,的确没有。此刻有更多人从法院街空地离开,他们聚集在
人行道上。雷吉垫脚,仔细端详这些人,想要找出比利。假设德纳也在找他,比利连忙加快脚步,抛下胖女人,绕过其他人。不算竞走,但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