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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国文学名著下一章:绝笔 作者:斯蒂芬·金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环顾四周,找到了原因。
虽然家具和物品都很少,物品摆放的位置却毫无章法:平底锅、香草精和面粉的空罐子被随意地扔在客厅的桌子上;貌似是从娃娃机里抓来的
大玩偶被丢在沙发上的纸箱子里,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念小学的儿子的学习用品没有整理到架子上,扔得满地都是;衣服也不分男女老幼,连同衣
架一起高高地堆在房间的角落里;窗帘紧闭,整个房间暗无天日。
明明乱七八糟的,却莫名令人感觉不到生活的气息,简直想象不出住在这里的人打开灯,在这里聊天、吃饭的样子。
据刚刚的那些主妇说,神原家有两个孩子。
大学生年纪的哥哥和小学生弟弟。对方没提过哥哥在哪所学校上学,所以她们也不清楚,也有传闻说他是“家里蹲”。小学生弟弟在附近的小
学上学。听到这些话后,要不知给谁打了通电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用手机跟别人联络。
“我需要支援。”要对着电话说出这句话时,她很惊讶,但也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也有同伴。要对那个人说了弟弟念的小学和这栋公寓的
名字,然后下定决心般告诉对方:“我会一口气做个了结。”
电话一挂断,他就对澪说:“走吧,最好快一点。”
“快一点?为什么?”
要转向澪,抿了抿唇角:“因为会被他们发现。说来惭愧,之前已经有好几次都在最后关头被他们逃掉了。”
尽管不明就里,她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了这栋公寓的这所房子。
302室,神原家。
客厅对面有一扇紧闭的推拉门,里面好像有一间日式房间。
要毫不迟疑,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似的径自走向那扇门。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又握住了一串铃铛。
好可怕。
现场的紧张感仿佛通过空气传递了过来,令人想要临阵脱逃。澪亦步亦趋地跟在要的身后,她很害怕,拼命地忍住想要贴到他背上的冲动。
要打开了推拉门。门一开,那股发霉和阴雨的味道瞬间浓烈了无数倍,与此同时似乎还隐隐夹杂着某种糕点的甜香。
里面的光景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澪忍不住“啊”地尖叫了出来。因为她被吓了一跳。
有人。
之前她完全没有在这个家里感觉到活物的气息,有种突然间冒出来一个人的感觉。房间里有一张矮床,床上的人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床上的那个不是人,而是人体模型之类的。那个人的整张脸都埋在凌乱的长发下,眼睛望着虚空。澪不知不觉地攥住了要的立
领制服。她的手暗暗用力,心跳却越来越快。不会吧,不会吧——脑海中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不会吧,难道说——
“……花果。”
她发出声音。在情绪还没有整理好,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叫出了这个名字。她的胸膛中蔓延开一片强烈的痛楚。澪叫着这个名字,
一边确认对方不会动,一边战战兢兢、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
“花果!”上一秒还因为恐惧与紧张无法动弹,下一秒她就松开了要的衣服,上前仔细端详花果的脸。
那张透过长发的缝隙呆呆地望着虚空的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可是她就是花果。无论澪怎么叫她的名字,她都无动于衷。她虽然会眨眼,但
也仅此而已,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她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澪很担心她是否还能看得见。
花果的头发真的真的非常长。难道自从她失踪那天起,一次都没有剪过头发吗?澪突然想起童话中的长发公主,那被囚禁在高塔中的形象,与
此时纹丝不动的花果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头发是黑色的,确实是黑色的。澪明明亲眼确认过了,但是在昏暗的房间里,花果的头发却散发出一种银发在反光一般的怪异感。她仿佛失去
了生机,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花果对澪的呼唤毫无反应。面对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澪不知道除了叫她的名字以外,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明明有好多话想问。
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从你失踪那天算起已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在我高中毕业、升学、开始新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你都是这么过来的
吗?
——大家马上要高考了呢,真好……
她突然想起花果妈妈的话,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床上的花果穿着睡衣——黄蓝格的睡衣。澪感觉有些别扭,很快就注意到是系扣子的方式跟她习惯的感觉不同——左右是反着的,花果身上穿
的是男装[20]。
这是为什么?这又有什么样的意义?澪实在想不通,只能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向要:“要同学,花果她……”
要轻轻地点了点头。丁零——他摇了摇手里的铃铛,原本面无表情的花果的脸,立刻像是裂开似的扭曲了。
随后的短短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花果发出尖叫,之前纹丝不动的身体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按住头,抓挠着自己的胸口。一听到她的尖叫,澪的身体就动了。
“花果!”澪叫着她的名字,扑到床上按住了她。澪紧紧地抱住那瘦得皮包骨头、坚硬而单薄的身体,心里一阵绞痛。澪之所以突然抱住她,
是因为这样的尖叫声无疑是花果本人的声音,是高中时代的自己每天都会听到的声音。
花果的身体像是烧着了一样烫。在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澪就后悔了。
和神原一太那时一模一样。她回忆起身体像烙铁一样滚烫的学长,还有要当时对她说的话:“最好别碰哦。”
要说:“快松开!”
必须松开,澪也这样想。
可是,花果和自己的身体像磁石的两极一样,紧紧地吸附在一起,无法分开。
啊啊。她开始反省。
对不起,要同学。
我总是这样。
你明明都提醒过我了,我不想扯你后腿的。如果我不跟过来就好了,为什么我总是……
——因为善良,是优等生,就要做到那种地步吗?都怪你对他太好,才会让他误会。
——都怪你不会拒绝。
——我是为了你好才这样说的。
澪,你就是这点不好。
她仿佛又看到了神原一太的脸,又听见了他的声音。对不起,学长。澪向他道歉,不可自控地道歉。
仅仅被那样对待了短短几天,他和他做的那些事,却一直烙印在她的心上,连她自己都束手无策。
醒来时,澪闻到一股酒精味。不是酒,而是消毒水一般呛鼻的味道。
她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洁白的天花板朦胧地映入眼帘。她偏过头,面前的白墙似乎在晃,墙纸像是被风吹得鼓了起来。看到它在动,她才
意识到那是窗帘。
白色的遮光帘。会使用这种窗帘的地方——
是医院。
她眨了两次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澪躺在了某个地方的床上。她慌里慌张地坐起来,往自己身上一看,衣服还是刚刚的那一套。
“你醒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遮光帘被拉开了,白石要走了进来。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她松了口气:“要同学——”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一看到要的脸,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主妇们的茶话会;跑向痛苦万分的女人的小八;转移到那栋公寓的其他房间(302室)后,在推拉门后看到的情景——眼神空洞地坐在床上的花
果。
“抱歉,我——”
话未说完,她心口微微一惊。在拉开遮光帘、低头看着自己的要的身后,明亮的荧光灯底下,还有另一张床。看到躺在那里的人的身影,澪立
刻一跃而起。
“花果!”
花果躺在那里。
她之所以敢跑过去,是因为花果的面庞比刚刚在那个房间见到的时候安详得多,看上去只是正常地睡着了。尽管长到离谱的头发仍然乱糟糟的
,人也瘦得有些脱相,可是她苍白的面孔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让人感觉到她还活着,非常接近澪记忆里的她。她身上的衣服也从刚刚的睡衣
换成了一件长袍,估计是这家医院提供的吧。
澪看向要。要在她的视线中,指了指澪刚刚躺的那张床的床下:“原野同学,鞋。”
他指着澪的运动鞋。经他提醒,澪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脚。她说了声谢谢,一边穿上运动鞋,一边又环顾了一圈。
窗外很黑,已经是晚上了。
远方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
“——这里是哪里?医院吗?”
“是的,是这次协助我们的片桐综合医院。”
“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吗?”
“唔。”
“抱歉。结果我还是拖你后腿了……”
“没。”要简短地回答。
看着他的脸,澪觉得还是说一下吧。望着沉睡中的花果比刚才安详许多的面庞,她说:“谢谢你。”
“嗯?”
“谢谢你遵守约定,让我见到花果。谢谢你救了她。”
“没……”要嗫嚅着回答。他好像并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纯粹不知道该怎么聊天。
“花果已经没事了吗?”
“应该吧。”
“有跟花果的父母联系吗?”
“有。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他们见面。在天亮前还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
听到这句有所示意的话,澪反问了一句,要却没有继续解释。
花果的父母肯定想尽快见到女儿吧。想到他们之前有多担心,她一刻也不想多等,因为她能够体会他们的一部分心情。不过,现在估计也只能
照他说的做吧。
她已经适当地认识到了,仅仅是今天一天,就已经发生了好多件不能用常识来思考的事。
窗外能看见街区的灯火。望着那里的霓虹招牌和风景,她知道这里是一个陌生的街区。
是花果他们刚刚在的公寓附近?还是泽渡小区附近?片桐综合医院,她对要告诉她的医院名字也没有印象。
病房里有两张床:一张是花果躺着的靠窗的床,另一张是澪刚刚躺过的床。
望着躺在那里的花果的面庞,澪突然有股悲哀涌上胸膛。
“花果醒后,还能像之前那样跟我说话吗?”
“嗯。不过想要立刻恢复会有点困难。”
“她会记得之前的事吗?比如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说着说着,她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啊啊——
“花果在那个家都在做什么呢?”
“只是我的猜想,不过,估计她一直是那样过来的吧。”
澪无声地瞪大眼睛。听到他说“那样”,她立刻回忆起那个阴暗、潮湿、发霉、隐约飘荡着糕点香气的房间,还有那个孤独地待在房间里,一
动不动地望着虚空的可怜身影。
“你是说,她一直那样孤零零地待在家里吗?将近两年?”
“恐怕是。”
“那也太……”澪无法排解心中的郁结,忍不住继续说下去,“那也太过分了!这两年我们都高中毕业,上大学了,花果却一直被关在那个房
间里,岂不是被耽误了?太过分了!这两年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真的吗?”
咦?这次换成澪盯着要了。要的眼神依然令人猜不透情绪。
“还是能回来的吧?不过两三年而已。”
“而已——”
在沉睡的花果面前,他居然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话,澪理解不了他的心理。可是或许她也无可奈何吧。哪怕现在在这里指责他,跟他争论,
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本来就是一个有点古怪的人。
可是,澪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也无法释怀,因为她做不到事不关己。毕竟只要稍有差池,现在的花果就是她的下场。被神原一太纠缠的本来
是澪。只是因为得到了要的帮助,她才能够平安无事,自己原本也有可能变成花果这样。
“神原学长为什么要带走花果?”
“花果同学应该是神原一太的替身。”
“替身?”
“我说过的吧?那家人会补充失去的家人。就像把三木岛梨津变成神原香织,让她当妻子和母亲一样,他们估计是让年龄相近的花果同学当家
里的‘长子’吧。”
“长子——”
那个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大学生年纪的哥哥,另一个是小学生弟弟。
要解释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我觉得花果同学对神原家来说,只是一种紧急情况下的补充。因为我当时对神原一太造成的伤害过大,导致
神原家比计划中更早失去了‘长子’,他们只能在权宜之下把花果同学带走。他们本来想要的是‘长子’,可是性别变了,肯定无法让花果同学担
任神原一太,于是就只能暂时将她关在家里。”
“你说的‘家庭成员’会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啊——”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他只会简单粗暴地回答问题,但是只要问他,他就会回答。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到他说:“你还记得死在三重县的前一位神原一太吗
?”
“——你说的是田径部的学长吗?”
“是的。”
在她陷入危难的时候,是要救了她。然而清楚地听到“死”这个词以后,澪的胸口立刻变得无比沉重。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可是,只要听到他
的名字,回忆起他的模样,她还是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搞砸了。”要说,“我本来是想从神原一太着手,将那家人一网打尽的,但是当时我没把握好分寸,导致他受了没必要的重伤;而且,我
也没有算到那家人会跑得那么快。都怪我预估得太乐观了,给原野同学和花果同学带来了麻烦。”
要走到花果床边,望着她的睡脸。
外面的警笛声还在呼啸。
“我没有注意到神原还盯上了原野同学以外的人。因为我造成的伤势,神原一太估计在逃跑的路上就没命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才会把花
果同学带走。为了让她替代自己。”
“学长是怎么死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跳得非常快。她只听说他死在了三重县,哪怕刚刚听到要说他“死”了,她也没有什么真实感。
要沉默地望着澪,随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下,打开一个网页递给她看。
上面是新闻网站上的报道——在三重县的山中自缢的男性身份已确定。
澪屏住呼吸,问:“是自杀吗?”
“嗯。”
她看了一下那篇报道,好像是遗体被发现后一个月左右的报道。
上月七号在三重县山中发现的男性遗体,被证实为七年前离家后失踪的北海道小学男生(当时)安田雪哉。
她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安田雪哉这个陌生的名字。
报道上面没有刊登他的照片。但是,她想象了一下自己认识的“学长”还是小学生时的纯真面庞,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学长?其实他的真名是安田雪哉?”
“是的。神原家不知道第几代的长子——神原一太。”
“他为什么会自杀?”
“加入那个家,彻底变成非人的怪物,向周围散播死亡与黑暗,这样的任务应该很累吧。”
要的目光落在花果的脸上。“累”这个词好像直接被吸收进了眼窝凹陷、面庞消瘦的花果的体内。
“在将身边的人拽入死亡的过程中,自己也会离死亡越来越近。所以他们常常一边将身边的人拽入黑暗和死亡,一边为自己寻找替身。”
“为什么?”
“我只能说他们就是那种东西。”要为难地摇了摇头,“只是被迫成为神原家的一员就很累了,所以或许他们也想挣脱这个身份吧。神原一太
的骚扰或许让原野同学很困扰,但是像那样对别人苦苦相逼,散播黑暗,对于他本人而言也是一件无法控制的事。那并不是他自己的意志。他被迫
与他们做‘家人’,自己也会一步步走向死亡。”
要注视着与花果的床连在一起的输液瓶,喃喃道:“比如,今天被我祛除黑暗的三木岛梨津小姐,在她成为神原香织之前担任神原香织的柏崎
惠子,从泽渡小区的走廊上摔下去了。估计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那么做,就是为了死后让梨津小姐替代自己。”
“你是说成为‘家人’的那些人,原来也是正常人吗?”
她望着手机屏幕上“安田雪哉”这个名字问道。在她鼓起勇气说出“正常人”这个词后,要似乎有些迟疑。他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原野同学遇到的神原一太,原本应该也是个正常的孩子。听说当时前任神原一太转到了安田北海道的家附近的棒球队,从此一点一点地控制了他。
据说安田原本是位开朗的队长,但是他渐渐地开始制定苛刻的规矩,性情也越来越古怪。在一年的时间内,包括球队教练和老队员在内,他的身边
死了将近十个人。最后,安田雪哉从那个街区失踪了。”
她回忆起找到花果的那间彻底荒废的公寓。她不觉得在那个房子里,他们可以像“家人”一样聊天、度过像“家人”一样的时光。他和他的那
些“家人”,在那样的房子里每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在这种情绪的触发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花果和学长失踪后,曾经有几个老师去神原家了解情况,据说当时的神原家特别乱。
屋子里一片狼藉,完全无法想象他们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大家都说他们家可能是为了连夜潜逃,才把东西都给翻了出来。不过现在想想,那间
公寓不是和他们家当时的状态一模一样吗?
“原来他打过棒球啊。”澪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想哭。
安田雪哉曾经是个正常的孩子。
她好想听一听他自己的故事。神原学长在社团活动中运动神经也非常发达呢。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底就泛起一阵无言的心酸。
“嗯。”要点点头,动作很轻。
“柏崎惠子小姐,就是前一任神原香织,涉嫌在秋田县杀害母亲,被警方通缉了。据说她因为不堪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之苦,弑母后自杀未遂
。”
“啊……”
“听说她原本是位无论有多少烦恼,都会优先考虑别人,永远都在委屈自己的女性。听说她总是畏畏缩缩地看别人的眼色,大概因此才更容易
走极端——当时的新闻报道上是这么写的。不过在她失踪前,神原家的人也在她居住的街区出现过。听说当时神原家有位母亲,无论对方有什么烦
恼,她都会表达共鸣——‘我也是’‘我也是啦’。她曾经对柏崎惠子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是啦。我也杀过父母,所以没关系’‘不过是掐脖
子罢了,大家都在做啦。没关系,我也是’。”
澪的胳膊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说那家人一直在更换家庭成员吗?一边将正常人卷进来,一边……”强烈的愤怒在澪的胸膛中翻涌,“那不就跟把人当成一次性用品没
两样吗?简直十恶不赦!”
她明明非常愤怒,但是一说出来,就有种自己的语言非常老套的感觉。澪咬住嘴唇,问:“神原家到底是什么?两个孩子、一个母亲,还有—
—”
“还有父亲。”要回答,口吻非常干脆。
“父亲和母亲,加上两个孩子,一家四口。这就是他们目前的全部家庭成员。”
“目前?”
“这个家族从未断过代。不知何年何月出现,家族中也会有孩子出生,就像正常人会生老病死那样,他们也会长大和老去。如果神原家的孩子
娶妻生子的话,生下来的孩子也会长大。孩子长大后会作为小学生、中学生、高中生,继续将其他人卷进来,散播黑暗,将周围的人变成怪物并且
杀害。”
她没有立刻理解这些内容。并不是因为她脑子里太乱了,而是她无法立刻相信。
“家族中也会有孩子出生”这句毛骨悚然的话,在她的耳畔萦绕不去——在被补充、被操纵的状态下出生的小孩。“娶妻”这个词也莫名令她
觉得身临其境。她自己也险些被曾经是“长子”的神原一太带走。
她想起刚刚聊过的话。
神原家出现在后来成为神原学长的安田雪哉身边时,他还是小学棒球队的一员。“家人”会长大。
“不知何年何月出现,意思是说……”
“很久以前就在了,神原家的继承人。那家人连户籍都有,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下来,在我们身边不停地散播黑暗。”
“户籍?太离谱了,在成员替换之后,他们还能用别人的户籍生活下去吗?”
“就算周围的人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也会强行合理化。就算一般没有那种事、年龄对不上、性别也对不上,他们也会通过诡辩自圆
其说,强行让对方接受自己的逻辑,让奇怪的地方变得合情合理,他们身边的人也会因此产生混淆,觉得可能就是那样吧。所以,这家人非常难对
付。”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们会让周围的人产生混淆,彻底融入其中。哪怕是我们,一旦将他们盯丢了,下次再想找到他们也很困难。”
要闭上一只眼睛,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耳语:“原野同学,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咦?”
“今天下午,在我们把梨津小姐和花果同学从那间公寓里救出去的差不多同一时间,我的同伴将神原二子从学校里带出来了。”
她第一次听到“神原二子”这个名字。不过,通过数字“二”联想一下,感觉跟长子“一太”的名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要说:“他是神原家的小儿子。现实中他在这个家担任的角色也是个男孩,但是,说不定这个角色最初是个女孩。不过,这也只是从二子这个
名字推断的。或许是发生了和花果同学正好相反的情况,他们直接把妹妹变成了弟弟,继续过起了日子吧。他已经适应那个家庭了。”
自言自语般说完以后,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但这个笑容转瞬即逝。要恢复严肃的表情:“被我们抢来的神原二子,现在就躺在这家医院
的其他病房里,梨津小姐也在其他病房。三个人目前都聚在这里。所以——估计他会来回收。”
病房外又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澪刚刚好像也远远地听到了。警笛声越来越近了,要直视着澪的眼睛:“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同时失去三个‘家
人’,所以,我估计他会来回收。我们现在正在等。”
“等谁?”
“等‘父亲’。”
要的声音里带着紧迫感。他继续对瞠目结舌的澪说:“如果用常规的做法,估计还是会被他逃掉。所以,我们决定设一个陷阱。”
“那个人就是一切的根源吗?”
“根源”一词脱口而出,澪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万恶之源”这个词——不停地补充缺失的家人、吸收新人、维系家庭的那个根源。
“一切都是那位父亲所为吗?为什么他这么执着于拥有‘家’和‘家人’呢?他想干的话,自己去干不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