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花钱雇一个团队,还得去备齐相应的物资和设备。哈,可不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嘛。”
“需要多少钱?”
“你存着买房子的钱可是远远不够啊,我亲爱的姐姐。”
“你为什么不去试试找家私人企业赞助?”
“因为考古学家们很少会上电视啊,他们不太可能穿着印有什么洗衣液啊、汽水啊,或者是某家银行等品牌广告的T恤接受采访。况且愿意资助文化艺术的商家们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确实也太少了一点。等等,我有个主意,也许我们能在挖掘现场组织一场赛跑。每个参赛者都配一个大袋子和一把小铲刀,谁最先从地里面挖出骸骨,谁就能赢取一年免费的宠物杂志。”
“行了,别开玩笑了。我跟你说的,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啊。别一有什么想法,你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这样很讨人厌呢。如果找到一些基金会,跟他们推介一下你的研究项目,是不是能有一点机会?谁知道呢。”
“所有人都对我的研究不屑一顾,让娜。谁会愿意花哪怕一点点钱在我身上下注呢?”
“我觉得是你不够自信。你刚花了三年的时间泡在考古第一线,而且完成了无数页的研究报告。我也读过你的论文,如果我有钱的话,我肯定会立刻资助你进行下一次的探险。”
“那是因为你是我姐姐!你这么说让我很感动,让娜,只是你的假设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至少让我做了几十秒的美梦。”
“与其整个白天都这么无所事事,你还不如去上上网,搜搜看法国或者欧洲有没有组织机构可能对你的研究感兴趣。”
“我并没有无所事事啊!”
“这几天你跟博物馆的伊沃里又在搞什么鬼?”
“这家伙很有意思,不是吗?他对我的吊坠非常感兴趣,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份热情也感染了我。我们试着推测吊坠的年代,不过没有什么收获。他一直坚信这是一块非常古老的石头,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是对是错。”
“那他是凭直觉了?”
“我虽然很尊敬他,可直觉是远远不够的。”
“这件东西确实挺特别的。我有一个朋友是珠宝鉴定家,你想不想让他帮忙看看呢?”
“这并不是什么宝石,也不是石化了的古木。”
“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
“能给我瞧一瞧吗?”让娜突然兴奋起来。
凯拉解下项链递给了她的姐姐。
“这会不会是一块陨石碎片啊?”
“你有听说过像婴儿的皮肤一样光滑的陨石吗?”
“我可没说我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对于从宇宙来到我们地球的东西,我们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这倒也是。”凯拉终于恢复了她作为考古学家的逻辑思维,“我记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每年落到地球上的陨石有五万多颗呢。”
“去找个专家问问吧!”
“哪方面的专家?”
“难道去找街角的肉店老板吗?蠢蛋!当然是找一个懂这行的人啦,天文学家或者天体物理学家之类的,我也不知道。”
“我也想啊,让娜!我去翻翻通讯录,看看有没有‘天文学家朋友’。我是不是还应该想一想先打给谁好呢!”
让娜不想再跟妹妹吵起来,便没有理会她的嘲弄,而是朝着客厅的小书桌走去,在电脑前面坐下。
“你要干吗?”凯拉问道。
“帮你干活啊!今晚先由我开始,明天你接着做,不许离开这里半步。你要牢牢盯住这块电脑屏幕,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必须交给我一份名单,列出支持考古学、古生物学、地质学,甚至非洲可持续发展项目的所有机构和组织。这是命令!”
苏黎世
瑞士信贷银行(Créditsuisse,简称“瑞信银行”)的大楼里,只剩下最顶层的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一位优雅的男士正在查阅着在他外出期间收到的各类电子邮件。他当天上午还在米兰,一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各种工作会议再加上要审阅的无数文件,让他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他看了看表,如果抓紧时间的话,也许还能赶在深夜之前回家歇一歇。他转了转靠椅,按了按电话上的拨号键,等待着司机的回复。
“请准备好车,我五分钟后下来。”
他重新束紧领带,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就在这时,他发现电脑屏幕上有一个彩色的图标闪烁,这是他漏掉的一条备忘录。他打开读完后立即将内容删除,然后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本子,来回翻看。他用手推了推眼镜,看着他想找的一个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我刚刚看到了您的留言,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巴黎、纽约,还有您,先生。”
“这次会面是什么时候进行的?”
“前天。”
“半个小时之后到理工学院广场来找我。”
“可能够呛,我刚进歌剧院。”
“今天晚上演什么?”
“普契尼的《蝴蝶夫人》。”
“那好,以后再看也不迟。一会儿见。”
这人再次给他的司机打电话,取消了之前的安排,并且告诉司机晚上不必等他了,因为有些工作他之前没有想到,晚上要加班,会在办公室里待到很晚。他还对司机说,明天早上也不用到家里接他,他晚上有可能就在城里睡了。一打完电话,他马上走到窗户边,拨开百叶窗的叶片,望向楼下的街道。看到他的汽车开出停车场,穿过了派拉德广场,他就离开了自己的“观察点”,从衣架上取下大衣,用钥匙锁上门,走了出去。
时间已晚,只有一部电梯还在运行。他下到大厅,那里的保安员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按键打开了中央大转门的门锁。
大门外面,苏黎世中心的派拉德广场依然人山人海,这个人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路,走向班霍夫大街,上了经过的第一辆电车。他在电车车厢的后面就座,经过一站后,又把位子让给了一位找不到地方坐的老妇人。
电车在离开主道转到跨河大桥方向时,车顶上方的电线沿着悬挂的吊架滑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当电车来到河的对岸,这个人就下了车,向着缆车索道站走去。
面前的这辆有轨小电车颜色红得耀眼,很是奇特。就像变戏法一样,它突然从一幢小建筑物的中间穿过,爬上一条长长的斜坡,穿过一片栗子树树丛,然后重新出现在丘陵的顶端。下了电车,这个人并没有在理工学院的平台上停下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光,而是以完全均匀的步伐径直穿过了这个大石板,绕过科学院的穹顶建筑,走下了通往柱廊的石阶。在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我很遗憾毁了您今晚的兴致,但这件事可不能等到明天。”
“先生,我理解的。”对方回答。
“来,我们走一走。我一整天都关在办公室里面,空气对我大有好处。巴黎为什么会在我们前面得到通知呢?”
“伊沃里直接联系了他们。”
“他们真的碰了面?”
对方点头表示确定,并且指出那次会面是在埃菲尔铁塔第一层进行的。
“有照片吗?”
“他们午餐的照片?”对方看起来很吃惊。
“当然不是,我是说那东西的照片。”
“伊沃里没有传给任何人照片,而且早在我们介入之前,我们感兴趣的那个东西就已经离开了洛杉矶的实验室。”
“伊沃里认为这个东西跟我们掌握的那个东西是属于同一种类?”
“他一直都深信还有好几个同类的东西,不过先生您知道,也就只有他是这么想的。”
“也有可能他是唯一敢这么大声说出来的人。伊沃里是一个老疯子,但也特别聪明甚或狡黠。他有可能是在坚持着一个由来已久的离奇想法,但也有可能是要玩一个把戏来嘲弄我们。”
“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这是一个他等了很久的报仇机会…他的性格很可怕。”
“那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您刚才假设的另一种可能性呢?”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必须采取行动了。我们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拿到这个东西。”
“根据巴黎方面的消息,伊沃里把这个东西又还给它的女主人了。”
“我们了解这个女人吗?”
“还不清楚,他不愿意向我们透露任何这方面的信息。”
“他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癫。不过,这倒令我更加相信他是认真的。您看着吧,再过几天,他就会让我们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了解这个女人的身份。”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他只要这么做就能迫使我们重新激活工作小组,从而把我们聚集起来。我在这儿已经浪费了您太多的时间,回去看您的歌剧吧。这个麻烦事由我来接手应对吧。”
“第二幕在半个小时之后才会开始,告诉我您打算怎么办。”
“我今天晚上就上路,明天一大早跟他会面,我要去说服他别再玩这种小把戏了。”
“三更半夜的,您打算穿过边境?这恐怕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伊沃里已经赶在我们前面了。我可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我要让他趁早恢复理智。”
“以您现在的状态,能开七个小时的车吗?”
“估计很难。”男人用手搓了搓自己疲倦的脸颊。
“我的车就停在两条街之外,我跟您一起去吧,我们可以轮流开车。”
“多谢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手持外交护照过境已经够引人注意了,再加上您的话,就更加火上浇油了。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要不这样,您把您的车钥匙给我,这样也可以省点时间。我今晚给我的司机放假了。”
他同事的双座运动跑车停得确实不算太远。约格·吉尔勒斯坦坐进了驾驶舱,调整了一下座位以适应自己腿的长度,然后发动了汽车。
汽车的主人靠近车门,示意他打开副驾驶座位前面的储物箱。
“如果您感到太疲倦的话,这里面有几张CD可以放来听听。这些都是我女儿的,她今年16岁,我向您保证,里面的音乐连死人也能吓醒。”
21点10分,跑车驶出了大学街,一路向北而去。
高速路上几乎没有车,畅通无阻。约格·吉尔勒斯坦本可以靠左行驶,往米卢斯的方向下高速。不过他宁愿朝着北边一路直行。这条路线会经过德国,时间上更久一些,但接下来进入法国时他就不需要出示证件了。这样,巴黎方面也就不会察觉到他曾经来访了。
临近半夜,约格·吉尔勒斯坦到了德国的卡尔斯鲁厄,半个小时之后,他从巴登出口驶出。如果计算无误的话,他将在凌晨2点30分到达法国的蒂永维尔,并将在6点左右到达西岱岛。
车前灯随着道路的方向蜿蜒前行,发动机的轰鸣声清脆响亮,稍稍一加油便动力十足。凌晨1点40分,车子突然向右边轻微地打滑。约格迅速地扳了一下方向盘,随即将车窗全打开了。窗外的新鲜空气拍打着他的脸庞,疲累引起的腰酸背痛暂时得到了缓解。他俯下身拉开储物箱,摸索着同事女儿的CD,想用其中的音乐让自己保持清醒,坚持到目的地。然而他连第一首曲子都还没来得及欣赏。右前轮突然撞上了路肩,整辆车就像陀螺般打着转冲了出去。车子随即又被面前的一块岩石撞飞,最终坠毁在一棵百年老松树的前面。一秒内车速从每小时75公里猛降到零,这剧烈的减速让约格的头部猛地向前一甩,颅骨因此承受的挤压力超过了三吨。在约格的胸腔内,心脏也遭受了同样的重击,动脉与静脉瞬间被撕裂。
凌晨5点,一位长途货车司机最先发现了汽车残骸并报了警。宪兵队找到了躺在血泊中的约格的尸体。负责的警长不需要等法医的鉴定就可以直接宣告司机死亡。鉴于当事人身体的冰冷程度和皮肤的苍白程度,这一点毋庸置疑。
上午10点,法新社发出了一条新闻通稿,内容是某位瑞士外交人员、瑞士瑞信银行董事,深夜时分在法国东部的高速路上遭遇车祸身亡。经检测,当事人体内未发现任何酒精残留。初步判定事故的原因是疲劳驾驶。一些新闻网站简要地转载了这条消息。
在快到中午的时候,伊沃里从电脑里看到了这条消息,当时他正准备吃午餐。满腔愤怒的他放弃了午餐,将抽屉里的东西塞进了皮包,随即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他特意让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他离开了博物馆,往塞纳河右岸走去,那附近还残存着为数不多的旧电话亭。
伊沃里走进其中一个电话亭,拨通了凯拉的电话。他问凯拉过一会儿是否能跟他见一面。
“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伊沃里。”
“我刚失去了一位很宝贵的朋友。”
“我非常抱歉,不过跟我有关系吗?”
“没任何关系,我跟您保证。我打算请假外出一段时间,这位朋友的过世提醒了我,生命是多么脆弱。我在博物馆无所事事的时间也够长了,再这么待下去,我也快成为馆里藏品的一部分了。这次小旅行,我都想了好多年了,现在也是时候出发了。”
“您是要去哪儿啊?”
“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喝点美味的热巧克力,再继续这个话题。里沃利街的安吉丽娜,您能去那里跟我会合吗?”
凯拉正在去莫里斯酒店的路上,她跟麦克斯约好了一起共进午餐。她看了看表,跟教授约好了一刻钟以后见。
此时此刻,让娜正趁休息的时间构思着某个想法。自从前一晚跟凯拉喝过咖啡后,这个想法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在孩童时代,凯拉就曾经对她说过:“等我长大之后,我要成为一个寻宝家!”跟她相反,她的妹妹总是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让娜虽然不喜欢凯拉总是离开她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不过她还是愿意倾尽全力帮助她重新回到埃塞俄比亚。
伊沃里在餐厅尽头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他挥手示意让凯拉走进来。
“我擅自做主点了两份栗子蛋糕。这里的甜品非常好。您爱吃栗子吧?”
“没问题。”凯拉回答,“不过我没吃午餐,还有人在等着我呢。”
伊沃里像小孩子一般失望地撇了撇嘴。
“您让我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品尝这里的蛋糕吧?”
“不,当然不是。我在离开之前想跟您见一面。”
“为什么这么着急?”
“因为我这位朋友刚刚离世,我跟您说了,不是吗?”
“他是怎么…”
“车祸。他应该是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最糟糕的是,我感觉他是打算过来找我的。”
“之前也没通知您一声?”
“应该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你们很熟吗?”
“我一向很看重他,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他。这家伙很自负,有时候太轻视别人。”
“我搞不懂了,伊沃里,您不是说他是您的朋友吗?”
“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任何人的离世都绝不会让我感到开心。而且在当今这个年代,谁又能真正分清楚哪些是朋友哪些是敌人?我们在生活中最难办的事情之一,就是找到真正的朋友。”
“伊沃里,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凯拉一边问一边看着手表。
“取消您的午餐约会吧,或者至少推迟一下。我必须得跟您谈谈。”
“到底想谈些什么呢?”
“我有非常充足的理由相信,我这位在深夜遭遇不幸的朋友是冲着您的吊坠来的。凯拉,您可以选择忘掉我要跟您说的一切。您也完全有权利认为我就是一个疯老头子,因为生活太过无聊,总是虚构一些可笑的事情来添油加醋。不过我现在必须承认的是,关于您的吊坠,我并没有告诉您所有实情。”
“有什么是您没告诉我的?”
服务员将餐点送了过来。两块蛋糕上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奶油泡沫,看起来相当诱人。伊沃里等到服务员走远之后才继续说道:“还有另外一块。”
“另外一块什么?”
“还有另外一块碎片,跟您的吊坠一样光滑精致,只是它的外形有些不太一样。同样,任何检验和分析都无法推算出它的年代。”
“您见过吗?”
“它曾经就在我的手上,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么跟您说吧,在我还是您这么大的时候。”
“这块和我的吊坠相似的东西现在在哪里?”
伊沃里没有回答凯拉的问题,他拿起小勺往蛋糕上挖了下去。
“您为什么对这块东西这么重视?”凯拉继续问道。
“我跟您说过,这可不仅仅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它很有可能是某种金属合金。不过,不管它是什么,这并非问题的关键。您听说过TikkunOlamu(希伯来语,意为‘修缮世界’或者‘治愈世界’)的传说吗?”
“没有,我从来没听过。”
“称之为传说可能不是很准确,这其实是出自《旧约全书》的一个故事。关于《圣经》,最有意思的并不在于书中所写的内容,因为任何诠释都是很主观的,而且随着时代的不同,其内容也常常被人们曲解。所以说,真正有意义的是要搞清楚它为什么要这样描述,以及这是以什么样的经历作为基础的。”
“那TikkunOlamu呢?”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很久以前,世界被分解成了一个个碎块。每个人都必须去寻找这个世界的各个碎块,把它们重新组装起来。而只有当人类完成了这一项任务,他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才会变得完美。”
“这个传说跟我的吊坠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看我们怎么定义‘世界’这个词了。您可以试着想象一下,假设您的吊坠正是这个世界分解出的碎块之一。”
凯拉盯着教授看了很久。
“昨晚离世的这位朋友,曾经要求我不要对您提起此事。他很有可能正在千方百计地想夺走您的吊坠。”
“您的意思是说,他是被谋杀的?”
“凯拉,不管这东西是否真的能引起您的重视,我还是请求您多加小心。也许还有别人正在打它的主意。”
“嗯,‘别人’指的是?”
“这并不重要,您只要用心记住我对您说的话就好。”
“可是我还没搞懂您对我说的这一切,伊沃里。实际上,我戴着这块吊坠已经有两年了,以前从来没有人对它产生任何兴趣。为什么现在会有人感兴趣呢?”
“因为我不够谨慎,而且太过好强,所以造了孽…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关于什么您是对的?”
“我刚向您坦白,还存在着另外一块跟您的吊坠相似的东西,而且我一直坚信不止一块。可是一直没有人肯相信我。直到您的吊坠出现在我眼前,我这个老家伙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为自己正名。”
“好吧,我们暂且承认跟我的吊坠相似的东西不止一两个,而且它们跟您说的那个不靠谱的传说也有着某种联系。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切取决于您的决定,要看您能发现什么了。您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去探索其中的奥秘。”
“什么奥秘,伊沃里?”
“在您看来,什么样的世界才是完美的?”
“我也不知道,一个自由的世界吧?”
“这是个很绝妙的回答,我亲爱的凯拉。去弄清楚是什么在阻止人类获得自由、是什么引发了所有的战争,您最终就会找到答案。”
老教授站起身,在桌上留下了几张纸币。
“您这就要离开了?”凯拉惊愕地问道。
“不是还有人在等着您共进午餐吗?而且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了。我得回去收拾行李,我的航班就在今晚。能跟您认识,我真心感到荣幸。您比我想象的更优秀、更有才。我祝您拥有美好的前程,另外,我更希望您过得幸福如意。归根到底,幸福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们总是追在它后面跑,却从未真正理解它。”
老教授离开餐厅,最后一次向凯拉挥了挥手。
服务员走过来结账,而伊沃里已经留下了埋单的钱。
“我想这是您的吧?”年轻的女服务员把杯子底下压着的一张便条递给了凯拉。
凯拉吓了一跳,赶紧展开便条读了起来。
“我知道您是不会放弃的,我本想陪着您一起完成这次探险之旅。时间会证明我对您的友谊。我会一直守候在您的左右。您忠诚的伊沃里。”
从里沃利街走出来的时候,凯拉完全没有留意到在杜伊勒里宫花园门前停着一部超大排量的汽车。她更没有看到,在餐厅对面还停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上的人手拿相机对准她,快门在咔咔作响,然而凯拉离得太远,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50米开外,伊沃里端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座上,微笑着对司机说:“现在可以开车了。”
伦敦
我们终于备齐了要提交给沃尔什基金会的参赛资料。我把所有材料装进信封封好了口,沃尔特却从我手中把它抢了过去。估计是害怕我最后关头临阵退缩,他坚持要亲自寄出文件。
如果能够入选——我们每天都在期盼着回复——我们将在一个月后参加答辩大会。自从沃尔特把材料投进学院对面的邮筒之后,他便一直在窗边徘徊张望。
“您该不会动了跟踪邮差的念头吧?”
“为什么不呢?”他焦躁地回答道。
“我提醒您,沃尔特,需要上台演讲的是我不是您。您可别这么自私地把什么都揽在身上,好歹把紧张的情绪分一点给我啊。”
“您?紧张?我倒巴不得看到您紧张起来!”
命运的骰子已经掷了出去,与沃尔特待在一起的时间逐渐减少。我们都回归各自的生活轨道,我不得不承认时不时会想念有沃尔特陪伴的时光。我几乎每个下午都待在学院里,翻阅着各种专著打发时间,同时等待着学院给我安排下学期的教学任务。在某个雨一直下的无聊傍晚,我拖着沃尔特来到了“法国区”。我想找一本书,也就是我的同行、著名的法国天体物理学家让-皮埃尔·卢米涅的著作。在布特街上的这家小书店里才有可能找到这本书。
离开这家法文书店后,沃尔特不管不顾地拉着我去一家餐厅吃饭,据他说,那里有全伦敦最美味的牡蛎。我只好依了他来到这家餐厅。坐在我们隔壁桌的,是两位曼妙的年轻女子。沃尔特完全没有留意到她们,而我恰恰相反。
“别这么粗俗,阿德里安!”
“什么?”
“您以为我没发现吗?您也太明显了,连餐厅的服务员都开始打赌了。”
“她们赌些什么?”
“赌这两位美女会不会粗暴地把您给打发走,瞧瞧您那笨手笨脚的样子。”
“我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沃尔特。”
“您可真虚伪!您曾经爱过吗,阿德里安?”
“这是个很私密的问题。”
“我已经跟您说过我的秘密,现在该轮到您了。”
友谊总需要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而交换秘密正是其中的一个途径。我向沃尔特坦白,曾经为一位年轻女子深深着迷,并与她厮混了一整个夏天。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毕业。
“最后是谁甩了谁啊?”
“当然是她!”
“为什么?”
“可是,沃尔特,您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啊?”
“我想更深入地了解您。须知我们正在建立一段很美好的友谊,因此我得知道您的这些事情,这很重要。我们不可能永远讨论天体物理学的话题,更不可能老是去谈什么天气。当初不正是您恳求我不要像个典型的英国人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对不对?”
“您想知道什么?”
“好吧,先说说她的名字?”
“然后呢?”
“她为什么要离开您?”
“我想我们当时是太年轻了。”
“简直就是废话!我还真应该打赌您会给出这么矫情的理由。”
“哎,您知道什么,据我所知,您当时可并不在场!”
“我希望您能诚实地告诉我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您和…”
“这个年轻女子?”
“好一个漂亮的名字!”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子。”
“然后呢?”
“然后什么,沃尔特?”我反问他,语气中已经难以掩饰心中的愤怒。
“所有的啊!你们是怎么相遇的?你们又是怎么分开的?在此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爸爸是英国人,妈妈是法国人。她的爸妈在生下她姐姐之后就在巴黎定居,她也一直在那里生活。后来她爸妈离婚了,她爸爸回了英国。有一年,她作为交换学生在英国皇家科学院待了一个学期,顺便看看她老爸。而我在那个时候恰好在那里打零工,当了一段时间学监,顺便赚外快资助我的论文。”
“一个学监勾搭人家女学生…我可不会为您感到骄傲。”
“哈,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讲下去了。”
“不,别啊,我开玩笑呢。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继续讲啊!”
“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一间阶梯教室里面。当时,大约有100个学生正在考试,她就坐在我巡视的走廊边上。然后,我就看到她打开了一张小字条。”
“她作弊?”
“我不知道。我都没看这张字条上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