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块漂亮的宝石是在哪里买的?”他问道。
“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
“您了解这件东西的来历吗?”
“不太清楚。一个小男孩在地里发现了这个小玩意儿,然后送给了我。怎么了?”
“请允许我再靠近点看看您的礼物,我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凯拉把项链摘了下来,递给了这位专家。
“真是奇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我无法判断它来自哪个部落。它的做工实在太完美了。”
“我知道,我也一直有同样的疑问。不瞒您说,我认为这可能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在河流和风的打磨之下才变得这么光滑。”
“有可能,”老人回答了一句,神情却略带迟疑,“要不我们再试着深入研究一下?”
“好啊,如果您愿意的话。”凯拉犹豫着说,“不过,我不敢肯定结果会很有趣。”
“都有可能吧,您明天再来一趟。”老人一边说一边把项链还给凯拉,“到时候,我们争取能一起找到答案。非常高兴认识您。之前总是听让娜提起,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那就明天见了。”他一边告别一边将两人送到了办公室门外。
第二部分
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般柔情了。我将之前比赛的失败抛到了脑后,甚至不再去想我梦想的阿塔卡马高原距离我现在生活的伦敦有多么遥远。
伦敦
我住在伦敦的一条小巷子里,沿路有一排杂乱不堪的小棚屋,前面堆着破旧的超市小推车。走在这条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要格外小心才不会跌倒。在这里,时间似乎都停顿了,别有一番韵味。我邻居家的小屋颇有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风格。直至走到家门口前,我才想起来身上没有钥匙。天色越来越暗,一场骤雨倾盆而至,将路上的行人淋得浑身透湿。邻居在关窗的时候看到了我,跟我打了个招呼。我趁机问她是否能再一次允许我——唉,这不是第一次了——从她家的花园里穿过。她十分友好地给我开了门,我跨过邻居花园的栅栏,来到我家的后门。如果这个门的门锁还是坏着的话——应该也不会发生奇迹自动修好了吧——我只需要转一转门把手就能进到屋里了。
此时的我已是筋疲力尽,只要一想到自己身处英国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最终能回到我的小屋,再次见到我那些从跳蚤市场淘回来的宝贝,我还是不由得心生喜悦,期盼能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
然而我的期望很快落空,有人按响了门铃。由于我家正门即使从里面也无法打开,我只好爬上二楼查看来者何人,只见沃尔特站在楼下,身上滴着水,似乎喝醉了。
“您没有权利抛弃我,阿德里安!”
“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您,沃尔特!”
“我可没心情跟您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我的职业生涯就掌握在您的双手之中!”沃尔特喊得更大声了。
我的邻居打开了窗,建议我的来访者同样从她家花园穿过去。她表示非常乐意帮这个忙,只要他不把整条街的邻居都吵醒就好。
“我很抱歉这么不请自来,”沃尔特一边走进我的客厅一边说,“不过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哟,您这套两居室看起来还不错嘛!”
“一间在一楼,一间在二楼!”
“嗯,当然我并没有觉得这套两居室很简陋。以您的工资,您还能负担得起这个小屋子吧?”
“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为了评估我的财产状况吗,沃尔特?”
“不是,我很抱歉。我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阿德里安。”
“如果您还想继续跟我谈论沃尔什基金这个荒谬的话题,那您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您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支持您在学院的工作吗?因为您的孤僻性格令人害怕,您从来只为自己一人工作,从来不加入任何小组和团队。”
“好吧,我非常享受您对我如此深刻的点评,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您别再乱翻我的碗柜了行吗?在壁炉旁边应该还有一瓶威士忌,如果这是您想找的东西的话。”
沃尔特没怎么费劲就打开了酒瓶,他从架子上取了两个杯子,然后走到沙发边躺了下去。
“您家里还是挺舒服的嘛!”
“需要我带您参观一遍吗?”
“别说笑了,阿德里安。要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您认为我会跑来这里自取其辱吗?”
“我真看不出喝着我的威士忌有什么好让您委屈的,这可是15年的好酒!”
“阿德里安,您是我唯一的希望!难道真的要我求您吗?”这位不速之客真的跪了下来。
“我求您了,沃尔特,别这样。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有机会赢得这个大奖啊。您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呢?”
“当然不是,您绝对有机会。您的研究课题是我进学院以来所见过的最有激情、最有雄心壮志的项目。”
“我可不会因为您这一番听起来有些哀婉的恭维而上当受骗。您可以把这瓶酒带回家继续喝完,我真的很想躺下睡觉了,沃尔特。”
“我没有刻意恭维,我真的拜读过您的论文,阿德里安,里面的内容和资料非常…翔实。”
我同事的样子让人心生同情。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通常来讲,他总是若即若离,甚至高高在上。最糟糕的是,他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真诚。最近十年,我一直在试图从遥远的星系中寻找与地球类似的行星。在学校里,我的工作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支持。即使带有投机的心理,沃尔特在态度上的转变还是让我不免有些高兴。
“假设我真的拿到了这笔奖金…”
我刚一开口,沃尔特立即双手合十,摆出一副要为此祈祷的架势。
“沃尔特,您能确定您没有彻底喝醉吗?”
“保证没有,阿德里安,请继续说下去,我求求您了。”
“您还足够清醒,能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吧?”
“当然,您赶紧问吧。”
“假设我有很微小的机会赢得这个大奖,而且我非常绅士地立即把所有奖金捐给了学院,那么学院领导会拿出多少用于我自己的研究?”
沃尔特轻咳了两声。
“四分之一的比例,您觉得够合理吗?当然,我们还会给您换一间新的办公室,为您聘请一位全职的助理。如果您需要的话,还可以让学院其他同事放下手头的工作,加入您的研究项目。”
“千万别!”
“哦,一个同事也不需要…那助理呢?”
我给沃尔特的杯子加满了酒。雨越下越大,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也太不人道了,更何况他现在醉成这个样子。
“真是见鬼了,我去给您拿床毯子,您今晚就在沙发上睡吧。”
“我可不想强迫您…”
“您已经这样做了。”
“那基金的事?”
“颁奖典礼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之后。”
“提交申请的截止日期呢?”
“您还有三个星期。”
“至于聘请助理的问题,我再好好考虑考虑。不过您还是先找人帮我把办公室的门修好吧。”
“第一时间完成,我个人随时乐意为您提供任何服务。”
“您这是准备要把我变成一个笑话吧,沃尔特?”
“可别这么想。沃尔什基金总是乐于资助那些很有创新性的项目。他们评审委员会的成员很喜欢那种,嗯…怎么说…非常前卫的东西。”这样的话语从沃尔特的嘴里说出来,让人听起来觉得不那么顺耳。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已经醉态毕露,现在跟他理论没有什么意义,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当然,在我看来,赢得这笔资助奖金的机会微乎其微,不过只要能重新回到阿塔卡马,我什么都愿意做。更何况,我还有什么可以损失的呢?
“就这么说定了吧,沃尔特。我愿意冒一冒被大家嘲笑的风险,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如果我们成功了,您得向我保证能在未来30天内为我准备好一架飞往圣地亚哥的飞机。”
“我到时会亲自送您到机场,阿德里安,我向您保证。”
“好吧,那就成交吧!”
沃尔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坐了下去。
“您今晚喝得够多了。盖上这条毛毯吧,晚上会很冷。我也要去睡了。”
在我上楼之前,沃尔特叫住了我。
“阿德里安,我能问一下,您刚才说‘见鬼了’,是什么意思?”
“晚安,沃尔特!”
巴黎
凯拉睡倒在姐姐的大床上。一瓶品质尚佳的红酒、一盒快餐,两人一整晚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有线电视里播放着黑白老电影,电影中吉恩·凯利跳着踢踏舞,这是凯拉能回忆起来的关于昨晚的最后画面。渐渐放白的天色唤醒了凯拉,昨晚喝下去的红酒——也许品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让凯拉的太阳穴直跳。
“我们昨晚喝醉了吗?”凯拉走进厨房问道。
“是啊!”让娜一边做鬼脸一边回答,“我给你准备好了咖啡。”
让娜坐在餐桌边,试图把挂在墙上的镜子固定好。镜子中反射出姐妹俩的脸庞。
“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凯拉问道。
“没什么。”
“我就坐在你的对面,你却看着镜子里的我,还说没什么?”
“这让我感觉你好像还在世界的另一头。我已经不习惯你在我旁边了。我的家里到处都有你的照片,甚至在我博物馆办公室的抽屉里也留着一张。我每天都会对着你的照片道‘晚安’或‘早安’。尤其在那些难熬的日子,我总是对着你讲很多很多,一直到我意识到,我不过是在自言自语。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如果你给我拨上一通电话,我就不会感觉你离我那么遥远。该死的,我是你姐姐啊,凯拉!”
“唉,让娜,我们必须马上停止这个话题。单身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不必强迫自己忍受这些家长里短。所以,我求你了,咱们之间别这样!在奥莫山谷里可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电话亭,也没有什么网络,只有一台你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愿意接通的卫星电话。而每一次,只要我去季马,我都会给你打电话。”
“每两个月打一次?而且我们在电话里的谈话还真融洽啊!——‘你还好吗?’…‘这电话线路还真够呛’…‘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尽可能晚一点吧。我们一直都在挖掘。你呢,博物馆怎样了?你男人还好吧?’…‘我男人名叫杰罗姆,都三年了,你也应该记住了!’——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不过我现在可是既没有时间也不想跟你谈这个。反正那个时候,你总是没讲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你妹妹没教养呗。让娜,我是有那么一点该死的自私,对不对?不过,这里面你也有一部分责任,因为你是姐姐,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我模仿的对象。”
“算了吧,凯拉。”
“当然只能算了,我不会再玩你那套游戏。”
“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就是,看我们两个谁能让对方产生负疚感!我就在你面前,不是在相片里,也不是在镜子里,所以看着我,有什么就跟我说吧。”
让娜站了起来,但凯拉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重新坐下来。
“你弄疼我了,傻瓜!”
“我是搞古人类学的,也不在什么博物馆里工作,这几年我没那么多时间像你那样去认识什么皮埃尔、安托万或者杰罗姆;我没有孩子;我只会蛮横无理而不管不顾地去做一项虽然艰难但自己中意的工作;我在这方面的激情没有任何过错。就算你觉得你的人生一团糟,也不要把你的遗憾甩在脸上给我看。而如果你这样做其实是表示想念我了,那还是找一个更温情的方式来表达吧。”
“我是想你了,凯拉。”让娜含混不清地说着,离开了厨房。
凯拉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真是一个十足的大笨蛋。”她自言自语道。
而在另一边,与厨房一墙之隔的浴室里,让娜刷着牙,嘴角带着微笑。
中午刚过,凯拉便穿过布朗利河岸到博物馆找她姐姐。在去让娜的办公室之前,她决定先在博物馆逛一圈,好好欣赏一下馆里的永久藏品。她对其中一件面具挺感兴趣,正寻思着它的来源的时候,在她耳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这面具属于马林克人,来自马里。它的年代并不算特别久远,但很精美。”
凯拉吓了一跳,随后才认出来,身后站着的正是前一天跟她见过面的伊沃里。
“我估计你姐姐现在还在开会呢。我几分钟前刚去找过她,别人告诉我,她可能一时半会儿都没空。”
“‘别人’告诉你?”
“博物馆就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小社会,部门管理和等级的划分也同样错综复杂。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一旦离开了社会这个大环境就活不下去了,而且总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身边的一切分个三六九等。在创造群体空间的过程中找到安全感,这可能是我们作为群栖动物的本能特性吧。我在这里唠唠叨叨,都让您觉得烦了吧。您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些,不是吗?”
“您是个很有趣的人。”凯拉说道。
“应该是吧。”伊沃里回答道,笑容非常亲切,“不如我们去花园里接着聊吧,室外的空气新鲜,应该出去好好享受一下。”
“接着聊什么?”
“呃,就聊聊有趣的人是什么样的?我接下来就会问您这个问题。”
伊沃里带着凯拉往博物馆庭院里的咖啡厅走去。这里下午几乎没有什么人。凯拉找了一张距离“摩艾石像”最远的桌子坐了下来。
“您在奥莫山谷的沿河两岸有什么重大发现吗?”伊沃里开口问道。
“我发现一个失去了双亲的10岁小男孩。不过从考古学的角度来看,基本没有任何成果。”
“不过,你发现了小男孩,我估计这远比埋在地下的几块骸骨重要得多。我也听说了,那里恶劣的天气毁掉了您的工作成果,让您不得不离开。”
“嗯,那一场暴风雨实在是太猛烈了,一直把我‘吹’回了法国。”
“这在当地是非常罕见的,夏马风从来没有吹到过西边。”
“您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我想,这些发生在远处的灾难还不至于上了报纸头条吧?”
“确实没有上头条,我承认。您的姐姐告诉了我关于您的不幸经历。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有时候都有点过头了。我只敲打了几下我的电脑键盘,就查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我还能给您讲点什么,以满足您的好奇心?”
“您在奥莫山谷到底要找些什么?”
“伊沃里先生,如果我告诉了您,我敢肯定,从得到的数据结果来看,您多半会嘲笑我的工作,而不会觉得有趣。”
“凯拉小姐,如果说我只对数据感兴趣的话,我之前就去学数学,而不会选择去学人类学了。您说来听听。”
凯拉打量着面前这位老人,他的眼里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我一直在寻找图麦人以及卡达巴地猿的祖先。某段时间,我甚至想象自己找到了他们祖先的祖先。”
“就是这样吗?您想找到最早的人类,也就是‘史上第一人’的骸骨?”
“大家总在挖掘寻找各种东西,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为什么要去奥莫山谷那边找呢?”
“可能是因为我有女性的直觉!”
“一个专门寻找化石的女人?不是开玩笑吧?”
“答对了!”凯拉说道,“在20世纪末,我们曾认定‘露西’这个死于300多万年前的年轻女人是我们人类的母亲。然而最近一个世纪以来,当然您应该更了解,有些古人类学家发现了800万年前的古人类骸骨。于是科学界一直都在争论人类起源的问题,由此还引起了派系之争。至于我们的祖先到底是双足动物还是四足动物,这不是我最关心的。我甚至觉得这场争论的焦点并没有真正集中在人类起源的问题上。所有人关心的只是古代人类的骨架构造、生活模式以及饮食习惯。”
这时,一位服务员走上前来,被伊沃里用手势打发走了。
“这就是所谓的想当然了。那么,在您看来,什么因素才能确定人类的起源?”
“思想、感情和理性!我们之所以跟其他物种不同,既不取决于我们是素食动物还是肉食动物,也不取决于我们行走方式的灵活程度。我们在探寻人类从哪里来这个问题的过程中,从未认真看一看人类如今的样子:我们是具有极度复杂性、异常多样性的捕食者,我们会爱,会恨,能摧毁别人,也能自我摧毁。我们能抵抗出于生存的本能,而这种生存本能正是主宰着其他所有动物行为的根本。我们被赋予了超凡的智慧以及不断自我进化的能力,虽然这些常常被忽视。不过,我们还是先点一些喝的吧,餐厅服务员又要过来了。”
伊沃里点了两杯茶,斜着身子向凯拉靠近。
“您一直都没有说为什么要去奥莫山谷呢。您去那里到底要找什么?”
“不论我们是欧洲人、亚洲人还是非洲人,不论我们的肤色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有着相同的基因。虽说地球上有几十亿人,每个人都与别人不一样,但我们都来自同一个祖先。而这个祖先又是怎么出现在地球上的呢?为什么会出现呢?这就是我要找的——‘史上第一人’!我充分相信他的出现可以追溯到1000万或2000万年前。”
“您是说早在第三纪?您疯了吧?”
“您看,我之前说得没错吧,您不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的。”
“我只是说您太疯狂了,并没有说您毫无道理。”
“您的用词够谨慎的。那您又是研究哪一方面的呢,伊沃里?”
“到了我这把年纪,一切都只是做做样子,身边的人也都会摆出一副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我现在也不再做什么研究了,我已经老到只满足于整理旧档案,而不会再去建新的档案了。您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您如果知道我真正的年纪,就会觉得我还能干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您也别费心打听我的年纪,这个秘密会跟着我一起走进坟墓的。”
这次换成了凯拉向伊沃里靠近,露出了脖子上的项链。
“您一点都不老啊!”
“听您这么说我很开心,不过我自己知道!不如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您这个奇怪的项链坠吧,如果您乐意的话。”
“我跟您说过了,这就是一个小男孩送给我的礼物,仅此而已。”
“可是您昨天也说了,想知道它的真正来源。”
“那好吧,为什么不呢?”
“我们可以先试着推定它的年代,如果这真是一块木头的话,我们只需要做一个碳-14检测就行了。”
“那要是它的年代不止五万年呢?”
“您认为它有这么历史悠久吗?”
“自从我认识您之后,伊沃里,只要关乎年纪的问题,我都得保持怀疑态度了。”
“我宁愿把您的话当成一种恭维,”老人家一边起身一边回答,“请跟我来。”
“您不会告诉我博物馆的地下室里还藏着一部粒子加速器吧?”
“不会,我可没这么说。”伊沃里笑着回答。
“那您该不会是有个老朋友在萨克莱核能研究中心,能专门为了我的项链立项研究吧?”
“我很遗憾并且明确地告诉您,也不是。”
“那我们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我的办公室,您还希望去哪儿?”
凯拉跟着伊沃里走进了电梯。她正准备继续追问下去,可后者打断了她。
“如果您还希望我们能舒舒服服地待一会儿的话,”伊沃里抢在凯拉蹦出哪怕是一个词之前说道,“我建议您还是省一省那些没有什么用的问题吧。”
电梯升到了三楼。
伊沃里在他的书桌后面坐下,同时请凯拉在一把扶手椅上就座。凯拉刚坐下又马上欠起身,想就近看一看这位老人家在他的电脑键盘上敲着什么。
“上网!自从我发现了网络的奥秘,我就为之疯狂。你知不知道我在网上待了多少个小时?幸亏我现在是一个人,否则我相信我的这个爱好一定会逼死我的老婆,也有可能我的老婆会杀了我。你知道,在我们这个‘天球’上——这个词很潮,我的学生都跟着我这么讲——总之,在我们这个‘天球’或者说‘星体’上——这个词也有人讲——大家现在想找什么信息,只要Google就行了!这样用词是不是很搞笑?反正我自己是很喜欢的。最好玩的是,有时候当我忘记某个单词的时候,呵呵,我就在网上随便那么输入一下,啊哈,马上我就能知道它的意思。我告诉你,在网上我们什么都能找到,甚至包括那些能做碳-14检测的实验室。妙极了,对不对?”
“您到底是多大年纪啊,伊沃里?”
“我每天都会更新关于我年纪的说法,凯拉,最重要的是不要失去毅力。”
伊沃里打印出一份实验室地址的清单,拿在手上得意地在他的客人面前晃动。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再打几个电话就能找到那些价钱公道,而且愿意在合理的期限内为我们做检测的实验室了。”他最后总结道。
凯拉看了看她的表。
“你姐姐!”伊沃里喊了起来,“我想她的会都开完好一阵子了。您去找她吧,实验室方面由我来安排。”
“不,我不走。”有些为难的凯拉表示,“我不能让您一个人来干这个。”
“我说,您还是去吧,不管怎样,我现在对这件事的兴趣跟您一样大,嗯,甚至可能比您更大。去找让娜吧,然后您明天再回来,看看我们有什么进展。”
凯拉向教授表示感谢。
“您可以把您的项链托管给我一个晚上吗?我要从这上面弄一小块拿去做检测。我保证会像医生做外科手术那样小心,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当然可以。不过,我已经尝试好多次了。看来除非把它弄坏,否则我是休想成功了。”
“您有没有像这样的钻石钻头呢?”伊沃里一边说着一边骄傲地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了切割的工具。
“您的资源可真多啊,伊沃里!我可没有像这样的‘解剖刀’。”
凯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项链放到了伊沃里的书桌上。后者小心地解开了系着那三角形物件的皮绳,接着把绳子还给了它的主人。
“明天见,凯拉。无论您什么时候想过来,我都会在这里。”
伦敦
“不,不,不行,阿德里安,您的陈述都能让AC/DC演唱会的听众睡着了!”
“AC/DC跟这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我唯一知道的摇滚乐队而已。您如果真要这样进行论文陈述,那还不如直接给评委们的头上来一枪,好让他们在被你烦死之前少一点痛苦!”
“好吧,您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沃尔特!如果我的文章这么令人厌恶,那么请您另找他人吧。”
“到底是谁做梦都想回到智利去呢?抱歉,我已经没时间找其他人了。”
我把我的笔记本翻到了下一页,在继续念之前清了清喉咙。
“您将会发现,”我对沃尔特说,“接下来的部分还是非常有趣的,绝对不会让您感到无聊。”
然而,在我念到第三个句子时,沃尔特故意发出了夸张的呼噜声。
“我都要睡着了!”他一边大喊一边睁开了右眼,“实在是无聊透顶了!”
“您是说,我是个大闷蛋?!”“对,大闷蛋,您说得非常对!对您那些了不起的行星,您居然只用枯燥的数字和字母组合来表述,没有人能记得住这些。什么X321、ZL254,您想让评审们怎么搞?我们可不是在拍《星际迷航》,我可怜的朋友!至于您那些遥远的星系,您能不能别用光年来表示它们的距离!我问您,谁会知道光年怎么计算?——您可爱的邻居?您的牙医?还是您的母亲?这太滑稽了。这些数字只会让人忍无可忍。”
“唉,该死的,您到底想要我怎么样?难道要我给每颗星星都取一个绰号,番茄、韭菜或者土豆?这样您的母亲就能看懂我的论文了?”
“您可能不会相信,我的母亲确实读过。”
“您母亲读过我的论文?”
“绝对是真的!”
“我深感荣幸啊!”
“她患有重度的失眠症,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我就想到了拿您的部分文章给她看。她读着读着很快就能睡着,您真应该再继续多写一点!”
“那您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我希望您能把您的研究内容用普通人都能看懂的方式表达出来。您这种对专业词汇的疯狂热爱只会让人觉得恼火。就比如说医生吧,何必总是要用那些晦涩难懂的词语?被病痛折磨已经够惨了,还要费那么大劲去听医生说什么髋骨‘发育异常’,直接说‘弯曲变形’行不行啊?!”
“我很抱歉,您的骨头让您受累了,我亲爱的沃尔特。”
“嗯,没事。我说的不是自己,是我的狗‘发育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