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听到这句话,佐田的心中还是充满着疑惑。说的更正确一点,这样的不在场证明太完美了,反而让他更觉得在意。
不管是从医学的角度看,还是从人际关系的调查结果来看,都没有他杀的疑点。而警方似乎判定令一郎是自然死亡,于是就收手不管了。
然而,只有佐田一个人仍然对此耿耿于怀。当他把这件事跟井关莫名的死亡联想在一起之后,疑惑就更深了。井关与昭子以及栉田两个人都很熟;他是在三月五日死的,而令一郎则是死于三月八日的黎明之前。就时间点来说,这也未免太接近了。
不知警方是如何看待这一点的?尽管井关的死因有诸多可疑之处,但老人则完全是自然死亡;如果是自然死亡,那就没有犯罪的空间,除了这个结论之外,井关与老人之间的关系也很淡薄,他们大概是这样认为的吧!
但是,佐田仍然对另外一件事情感到疑惑,那就是令一郎的态度忽然大转变,并解除佐田保镖工作的时间,正好就是发生井关火烧车命案的三月五日。这难道只是一桩偶然的巧合吗?
(井关的死,以及老人的死,在背后是不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连呢?)
佐田无法不那么想。他也试着如此想过。昭子、栉田、井关这个三人小组,拟定了杀害老人的计划。在其中扮演一角的井关,因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于是遭到了昭子与栉田的抹杀。
然而,关于井关之死,警方在经过一段时间调查之后,正式宣布是自杀。令一郎之死,也被判断是病死的。警方不可能会出错。这样一来,是我的推测错误了吗?虽然心中有个疙瘩,但佐田到最后,还是只能信任警方的权威判断。
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的佐田,在某天受到了一场让他恍如大梦初醒的冲击。那天,他看了一个节目,里面有一个叫浅井壮二的推理作家登场。
浅井反抗警方的权威,陈述井关是他杀的说法。不仅如此,浅井还推理出凶手的侧写,并举出特征。佐田发觉自己兴奋得快喘不过气了。浅井所指的凶手,不正确确实实地就是栉田吗?
(真亏他能推理到这地步,而且还敢于将它公诸于世。如果能把这当成原动力,并进而解开老人死亡的真相就好了…)
佐田的胸口怦怦地跳着。但是,他的期待也就到此为止了;浅井没有再上节目,尽管佐田等着他将意见发表在某处,但他似乎也没这打算。


*


只有时光仍然不断流逝,一转眼就过了四年。
佐田的回想在这里中断了。在此同时,他投向窗外的视线,渐渐凝聚了焦点。佐田一面愣愣地眺望着广大的湾岸新生地风景,一面将自己的思绪,转栘到两周之前才刚刚发生,栉田被杀的案子。
(四年前,在得知井关被杀的时候,我就这么推测了:昭子企图杀了令一郎老人,好得到庞大的遗产,然后栉田和井关也加人同谋的行列。而当计划实行之后,他们就把没有利用价值的井关杀了。)
很明显的,井关不可能出现在老人被杀的现场;理由很简单,因为老人是死在井关之后。不过佐田强烈怀疑,井关有参与事前的准备工作。
在发现了井关的尸体之后,老人的态度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并解除了佐田的保镖任务。关于这点,佐田不禁怀疑是与这所谓的“事前工作”有所关连。
然后,这次是栉田被杀了。会是昭子将参与犯罪的最后一名同伙——栉田也抹杀了吗?这样一想,似乎一切都通了。在栉田这案子上,最后确认他是否活着的人不就是昭子吗?
(虽然说两人当时有通电话,但以昭子做为证人这一点来看,似乎有些问题…)
令一郎、井关、栉田这三人,从动机面来推测,怎么看都是昭子杀的。
(但是…)想到这里,佐田不禁皱起了眉头。在这彼此之间有着连续性的三起命案当中,令一郎的案子,警方只大略的调查一下,就下了“病死”这个结论。
对于井关的案子,警方似乎投注了相当多精力去解决,大概是因为确实有可疑之处吧!但是,这案子最后也是以自杀作收。如果真是昭子所为,这手法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全犯罪了。
(从一开始就很明显是凶杀案的,就只有这次栉田被杀的案子…)
但这一次,昭子的不在场证明似乎也不见动摇。能做到这样,难道昭子是犯罪的天才吗?还是说,我的想法根本就错了?
(昭子现在已经平步青云,成为企业家了。如果把我之前曾经与令一郎签保镖合约一事告诉警方的话,或许可以将案子追溯回去重新审视吧…)
有时,佐田不免会这么想。然而,在现实层面上,要是他真的这么做的话,最后只会被当成是形迹可疑的男子,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吧!而且,佐田和警察调性完全不合,他打从心底根本不愿意靠近警方。
(即使他们采信我的话,去调查昭子,但她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难道就只能这样,一个人闷在心里焦躁不安吗?佐田沮丧地垂下了头。现在,只剩下一个对策,那就是去推动那个叫浅井的推理作家;只有那个人,主张井关之死是他杀。不过,实际上的可能性又如何呢?
佐田的想法无边无际地伸展开来;到最后,他下了一个悲观的结论,那就是,他除了这样继续旁观下去之外,别无他法…

 

 

第五幕 女人们的战争

 

1


君子所驾驶的自用车以舒适的速度,沿着关越高速公路北上。现在是七月二十九日,下午稍晚的时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浅井系着安全带,用舒畅的心情透过挡风玻璃,眺望着外面的风景。
在梅雨季结束的同时,盛暑也到来了。耸立在关东平原地平线尽头,逐渐迫近眼前的群山,用苍葱的翠绿,将强烈的阳光反射了回去。
“我想再拜托你一次,今天晚上,能不能跟我一起住在明水庄旅馆?”
浅井的视线朝横向望过去,窥探着君子的反应。
“与其让我独自一个人埋头东想西想的,有个可以商量的对象在的话,我想应该也比较能够帮助思绪激荡吧!”
握住方向盘,君子笔直凝视着前方,轻咬着下唇。只见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该怎样回答才好?”,她心中似乎正在思索着这问题。
“哪,一起住下来好吗?”浅井伸出右手,轻触君子的膝盖。透过连身洋装的布料,君子的体温传到了他的掌中。
“不行。果然还是不要比较好。”
“为什么?就让店面休息一天,也不会怎样吧?”
“我从刚才就说了好几遍了吧?你在社会上可是相当有名的,要是我和你一起去住旅馆,铁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喔!”
“我才没那么有名啦!况且,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过夜了;你现在才觉得不好意思,实在是很奇怪呢!”
“要是不会惹人注意,那我倒也无所谓,可是去明水庄投宿,要不引人注意可就难了吧!既然你是要去调查案件发生的房间,那旅馆的人就会注意到你;如果你跟女人投宿,绝对会变成八卦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和你都是单身,看在他们眼里,只会把我们想成将要结婚的情侣罢了啦!”
浅井刻意在“结婚”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君子的嘴巴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发出声音;她踩下了油门,代替自己的回答,引擎声顿时变得高亢了起来。好不容易,君子似乎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但浅井听不太清楚。
“你说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没结婚就两个人一起出游过夜,这种事情社会还不太能认可啦;所以,我才会不同意的。而且,搞不好会有杂志社的人来做案件拍摄取材唷!要是我和你同住的照片被大大刊登出来的话,那我可会很困扰的。”
“怎么可能呢?以我这种程度的知名度,他们才不会对我有兴趣呢!”感觉心情变得不太愉快,浅井将手从君子的膝盖上抽了回来。总之,她就是不肯一起住旅馆;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想再勉强她。
只有两个人过夜的时候,明明就充满了热情,但只要话题一聊到结婚,不知为何,君子总会迅速而巧秒地将这个话题回避过去。浅井并不认为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是伪装的,所以也很难想像她是否有其他的男人。
(只是,难不成她真的在背地里还有其他金主包养吗?)
这种想像,其实也只是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罢了。这么说来,难道她其实是以看浅井焦虑为乐吗?可是,她那掠过眼角的困扰神色,实在说不上是开心的表现。
“现在经过的是本庄儿玉交流道喔。你要在下一个藤冈交流道下去对吧!”
“嗯,我打算从那边去旅馆。”
这也是平常两人相处的模式;只要一提到结婚,君子就会改变话题,而浅井的心思,也被拉回了此行驱车前往的目的。
尽管浅井下定决心不上电视,但他却被栖田的案子给强烈吸引住了。说出“凶手是谁”这一点跟人权有关,而且他也不觉得光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解决这问题;不过,针对物理性的谜题进行挑战,这应该就是个人自由了吧!
在案发当晚,栉田从旅馆的房间里就像一阵烟雾般地消失了。浅井很认真地,研究起了这个谜团。光凭报章媒体那些铅字印刷的资料是不够的,他还想亲自到现场看看房间。于是,他打电话到明水庄旅馆,预约了别馆一〇五号房的住宿。
他也邀请君子跟自己一起去,不过,她却用刚才所回答的理由拒绝了。
“不过,尽管不一起过夜,我还是可以开车送你到旅馆去。”君子这么说。只能在前往目的地的车程中,享受跟君子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对此,浅井也只好将就了。
“对了,你见过百合子小姐之后,对她的印象如何?”
熟练地操纵方向盘,君子一边让汽车保持时速一百公里的速度,一边这样问他。
“我觉得她还挺美丽的,不过,看起来是个情绪起伏相当剧烈的人。”
不知道是否“美丽”这二个字让君子有点不太高兴,她用有点严厉的口吻说:
“我问的不是那个,是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她有任何怪异之处啦!针对栉田之死会不会是妻子为了保险金而杀人,媒体好像开始要有大动作了。”
百合子突然来到浅井家中拜访,那是前天下午的事。事后,他马上就向君子报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在迄今为止的车程中,这也成为了两人讨论的话题。
“她本人再三地试着澄清疑点,站在我的立场,实在是无法多所评论。”
就算自己跟君子感情再好,但事情涉及到君子所认识的人是否有犯罪嫌疑,浅井也无法畅所欲言。君子与百合子认识的经过,他已经从君子那里听过了。
君子从以前就和栉田认识,而百合子是他的妻子,所以就算君子和百合子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浅井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问道:“百合子小姐一直提到有个叫做须永昭子的女子,并强调她很可疑,你认为呢?”
君子先前已经跟浅井说过,她对昭子也不能说完全不熟识。栉田、昭子和井关在过去是很好的朋友,而君子是井关女友的姊姊,他们之间呈现这样的人际关系,所以君子也和昭子有所关连。
“虽然如此,不过我和她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就是了。”君子说了这句开场白之后,又接着说道:“那个女的,好像很能干的样子。以前她好像有和栉田先生合作,开创了一些小小的事业;至于现在,则是位经营着连锁餐厅的女社长喔!”
“的确是相当成功呢!” 棒槌学堂·出品
“不过,那个女的,只是从一个富有的大地主舅舅那边继承了遗产而已。虽然最近我没再见过她,也跟她没什么交情,不过从她身上,我实在感觉不出有什么女性的温柔特质。”
君子的声音里,总觉得含有某种莫名的轻蔑。继承遗产这件事,浅井也已经从君子那边听说过了。
浅井感觉得出,君子不想再继续发展这个话题。


*


不久之后,车子来到了藤冈支线的汇合点。君子将方向盘往左打,离开主要干线;接着又开了大约两公里,来到支线的尽头之后,他们才抵达藤冈交流道的出口。
这条支线,是目前兴建中的关越高速公路上越线的一部分。这部分完工之后,东京到轻井泽之间的车程将大幅缩短,十分便利。在田地之间,随处可见施工中的柱子林立着。
前往高崎市,要穿过大约一·五公里的县道,再从国道一七号线出来,不过浅井告诉君子说,他想走别条路到明水庄去。除了走那边距离比较近之外,浅井也想顺道去看看发现栉田尸体的现场。
关于发现尸体的地点,他在杉本导播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详细询问过了。在从田园风景之中穿越而过的市道上行驶约五公里之后,就会与国道二五四号线汇合;从那边过去的距离,就像眼睛和鼻子那么近。
浅井一眼就看见了那栋做为此行目标,还在建筑中的休息站。根据杉本的话,因为发生了凶杀案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所以建物拥有者现在兴趣缺缺,可能会就这样将它搁上一阵子吧!把车停在工地里面,浅井踏入了弃尸地点的灌木丛之中。
案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周,警方的戒备已经解除,可以自由进去观看。夏草生长得十分茂盛,蝉鸣也相当喧闹。但是,就算他环视四周,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奇怪之处。
浅井回到了君子等候的车上。坐在朝向后山的驾驶座上,君子将脸别向一旁;就算君子有时候说话很有威严,但毕竟还是个女人。她应该是对于凶杀尸体陈尸的地点感到有些许的害怕,甚至无法直视吧!
车子再度开上路,照着地图北上。当左右眺望着田地、灌木丛、河川相互交织的上州夏日景色时,左边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出现了乌川广大的河畔地。尽管再往前走,道路还会连接到高崎观音与野鸟之森这些休闲观光区,不过浅井要去的明水庄旅馆,已经近在眼前了。
沿着岔路,车子驶入树林之中,开上一条上坡路。不一会儿,在树木之间,隐约便可见到旅馆的建筑。君子在路旁找到一个空位,将车停靠过去并熄了火。
“我就送你到这里,接下来你就自己走过去吧!”
“为什么呢?旅馆玄关不就在前面而已了吗?”
“因为,我不希望被媒体的人看到,我和你走在一起。”
“还在担心这个啊?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有名啦!”
“可是,这里不一样啊!媒体很有可能追着案子到这里来。只要你一出现,就会受到注目,因为对于这案子,媒体都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了。”
“那又怎样?”
“他们一定会详加打探我的事情。我讨厌那样。”
(就挺起胸膛,说是未婚妻不就好了吗…)浅井本来想这样回应,但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结果,又回到相同的议题上了;总之,君子是想当个不在台面上曝光的女人。至于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浅井虽然看不透她的心思,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总是不好再引发这个平时就常让两人起争执的话题。
“我知道了啦,就照你高兴的去做吧!刚刚一路上很开心,谢谢你。”浅井将身子转向驾驶座上的君子,用双手握住君子的手。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说:
“这是一间很安静的渡假旅馆。如果能和你一起共渡一晚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幸福呢!”恋恋不舍地,浅井最后还是说出那句老话:“因为,我是多么地爱你。”
虽然知道这是浅井装模作样说出的话,不过好像还是碰触到了君子的心弦;她那复杂的眼神,将这点表露无遗。
“谢谢。我很开心。” 棒槌学堂·出品
浅井看见,她的眼眶似乎湿润了起来。她的爱情是真实的,只不过一点都不直率罢了。同时,她也不愿意谈论这方面的事情。浅井总觉得,她好像是把爱情和婚姻当成两回事去考量。
君子的确是为了无法坦率表达的心情所苦,悲伤的瞳眸,诉说着她的痛苦。她对浅井所表现出来的爱,也是真实的。混杂了两种感情的眼神,直直地映入浅井的眼底深处。君子可怜得让人无法忍受。
激情骤然涌现,浅井将身子挨近君子,想要试着抱紧她。但是就在那时候,附近传来了有车子接近的引擎声。他才想到,这里是人车来往的路边;更何况,现在还是大白天。于是,浅井抛开了原本的想法,拿起旅行袋,走下车子。


2


来到一〇五号房的浅井,喘了口气之后,便将房间里里外外全都看过一遍。这是案件被害人所住过的房间,也是隐藏着消失之谜的地点。警方应该已经谨慎地调查过了;现在他们已经撤除了进入房间的禁令,让它重新回归营业使用,所以,就算浅井现在再来调查,也不能期待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然而,浅井虽然心里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房间的构造以及位置关系。他躺在床上,开始推理。夜晚降临了;浅井到旅馆的餐厅用过餐之后,便又回到房间去,继续沉浸在推理之中。
这栋建筑物虽然很老,但构造却相当坚固。历经岁月的痕迹,成为它的独特风格,居住在里面,心情似乎也会跟着受到墙壁和天花板的深沉褐色所浸染。因为这是一间单独的套房,里面没有隔间,所以虽然浅井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仔细调查,也没花上多少时间。但,即便如此,浅井仍然执拗地反覆调查着。
面对着庭院的方向,有一片广大的窗户。浅井从那里走到外面去。房间外面的光线还很明亮,周围的景象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栉田从这里消失的时间是在晚上;当然,包括视野之类的问题在内,白天和晚上的状况是很不一样的。
刚才浅井出来的窗户是朝南的;因为这间一〇五号房是角落的房间,所以东侧也与室外相接。在东侧的墙上有一扇小窗,走到外面的浅井,站在那扇小窗前面。小窗的窗框刚好到他腰际的位置,四周掩盖着植物的叶子。
窗子的锁已经事先打开了。在窗户的上缘有个回转轴,可以从房间里把窗子向外推开。大概开到约七十度角,就已经是极限了。窗框的大小原本就只有长二十公分、宽六十公分而已,人是绝对不可能从这里进出的。
从开到极限的窗户缝隙间,可以窥见房内的景象。从这边,可以正面看见两张床和设有夜灯的小床头柜。内部装有收音机的柜子上面,放着一台电话。
浅井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建筑物的墙壁,四下张望了一阵。高耸的植栽,彷佛要将浅井隐藏起来似地包围着他。这一带和视野辽阔的建筑物南侧不同,比较阴暗。
结束观察之后,浅井回到他离开房间时所使用的南侧窗口。窗框的下缘距离地面只有大约一公尺高,所以要从外面进入室内也并非难事。他把手放在窗框上,调整一下呼吸,脚一蹬就跳了上去。
就在浅井的脚正要离开地面的时候,忽然间,有人抓住了他的脚。那拉扯的力道相当强劲;转瞬之间,他又被拉回了地面。
“喂!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尖锐的叱喝声,浅井的右手彷佛快被扭断似地,被人狠狠地一把揪住。他的身子完全动弹不得,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衬衫、身材健壮的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浅井马上想到,这人应该是旅馆的警卫吧!
“我、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是住在这间房里的房客。”
“那么,为什么要从窗户出入?”
“其实,我是为了要调查房间的状况,所以才这么做的。总之,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实在是痛到不行啦!”
听了这话,男子总算稍微将抓着浅井手臂的力道放松了一点;不过,他那一动不动盯视着浅井的眼光中,仍然充满了怀疑。
浅井表明身份,并说明自己因为职业上的兴趣,正在拼凑密室之谜。
“可以证明我身分的东西,都放在房间里。我的名字是浅井壮二。”
“浅井、壮二…”
男子缓缓复诵了一遍浅井的名字,表情像是在思考些什么。“难不成,你就是四年前,在电视上提倡某案件是他杀说法的…”
“你知道那件事吗?是的,那就是我。”
“原来如此;如果你就是那个人的话,我可以理解。”
男子的态度软化了。他松开了抓着浅井的手,自我介绍说:
“我是警察,敝姓濑川。” 棒槌学堂·出品
“我们到房间里去,我把事情原委跟你说清楚。”
“房门是锁着的,钥匙也放在房间内,所以只能从窗户进出。”浅井说道。他们两人先后翻越窗框进入屋子里;明亮的室内灯光,让二人再次重新观察起彼此。
浅井拿出一本印有自己照片的著作给瀬川看,好让濑川确认他不是可疑人士。给人精悍感觉的濑川,此刻也卸下了警戒之心,开口说道:
“在因缘际会之下,我在七月十三号的晚上,来到这间旅馆进行埋伏;当栉田从房间里消失时,我正好就在现场。”
光听这句话,浅井就想起来了:
“所以说,您就是那位刑警先生吗?”
“喔,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因为媒体和报导上都有提及您的事情,而且我对这次的案件特别关心,所以蒐集了多方面的情报。今天晚上我之所以会选择住在这间房间,也是为了要解开密室之谜,而来观察现场。”
“对于那件事,我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所以只要我一有空,就会到这房间周围走走,绞尽脑汁地思索。”
“这还真是巧遇呢!能和你见面,我实在太幸运了,没想到,我竟然能直接跟谜团的目搫者交谈。”
“我也深有同感。这件案子虽然属于邻署管辖,但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被卷进来了,所以始终无法忘怀。再加上,我有听说过被害者在四年前,曾经被你怀疑有杀人的嫌疑。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有关于这房间之谜的看法吧?请务必说给我听听!”
濑川睁大了眼睛,在询问当中毫不掩饰地显露出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浅井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应他说:
“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栉田是嫌犯喔!”
“哎,跟我说的人好像也不太知道详细情形,是他太太以前曾经看过你的电视节目啦!”
浅井再度因为电视的影响力而大吃一惊。他当时完全没有提过栉田的名字。可是,在栉田遇害的案子上,浅井四年前的发言,再次受到了媒体的注目。看到从这些媒体流出的报导的人们,在跟别人谈论的时候,或许就会传得好像当年浅井就已经判断出栉田是凶手似的,就像濑川所说的一样。
搜查本部并没有对浅井的言论做出任何公开的评论,这可以证明,他们并不把浅井在电视上的发言当做是一种问题来看待。但是,浅井现在清楚知道,公开的发言,永远都会成为谣言的根源。


3


“人是如何从这房间里消失的,这个谜到现在还没解开吧!”
浅井切入了话题的核心。
“负责处理这个案子的,不是我们警署,所以我不方便说什么,不过我倒没听说已经解开就是了。”
“事实上,我曾经试着藉由手头得到的资料来进行推理。虽然,我已经大致上推测出来了,不过为了实地确认,所以才又跑到旅馆这里来。”
“咦,已经解开了吗?”
濑川吃惊地望着浅井。
“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啦!我之所以觉得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主要也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能帮忙判断一下,看我的推理有没有什么谬误的地方。”
“那是当然,毕竟那天晚上我就在这里,如果是跟实际情况有关的,我都可以正确地回答你;不过,你真的解开这个谜了吗?”
带着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濑川目不转睛的紧盯着浅井猛瞧。
“就理论上来说是解开了,但是还没实验过。”
浅井微微笑着回答道。濑川焦急地催促他说:
“我真的很想听你的解释哪!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透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从房间里消失的。”
“那么,我就说明一下吧。你亲眼看见他进入这个房间,对吧?”
“没有错。那是当天晚上八点二十分的事。然后当我再度确认他在房里时,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的事,因为有电话从东京打来…”
浅井举起手,打断濑川的话。
“第一次的确认因为是你亲眼看见的,所以这没问题。但是,第二次的确认就值得留意了,因为那不是亲眼所见的,顶多只能说是用耳朵确认的。这里就有能够插入诡计的空间。”
“你是说,那通电话是诡计吗?怎么可能!转接室也确认过了,也有证词说,电话是从东京打来的啊!”
濑川有点不满地反驳着浅井的论点。
“你听好了,”没有直接反驳濑川的抗议,浅井回答道:“电话应该是真的没错,但是那个时候,栉田已经不在这房间里了。”
“不在了?” 棒槌学堂·出品
“嗯。这样一来,对于他消失的理由,就能够合理地做出解释了。”
“我就在斜对面的房间里,一直透过鱼眼监视着。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有走出房门。”
“就算不从门口出去,也可以从面对庭院的窗户出去;我刚才也试着这样进出过。门上的锁并没有解开吧?”
“可是,外面也有人监视啊!我们署里的同事,丝毫没有懈怠地监视着这整栋建筑物。目标虽然是隔壁房间,但要是有人从这个房间的窗户出去的话,是绝不可能逃过他们眼睛的。”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我看过案子的资料,又仔细思索之后,我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从你开始埋伏,到其他刑警进入院子里布署为止,中间究竟间隔了多长的空档时间?关于这一点,你的意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