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濑川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对了,我是第一批抵达这里进行埋伏的。之后不久,其他人也跟着抵达,并埋伏在院子里,不过…”
“那之间的时间差有多久?”
“只有一下子而已,顶多五到十分钟左右吧!”
浅井对濑川摆出一个胜利般的笑容。
“栉田如果从房门进入,再从面向院子的窗户出去的话,只要有那样一点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原来如此,如果他一进房门就直接从窗户出去,那是有可能的。”
濑川点着头,但表情却还不是完全信服。浅井立刻又接着说:
“等庭院的埋伏班到达的时候,栉田已经离开房间了。后来,一直到逮捕骚动结束,你开始调查这房间为止,这房间都是处于无人的状态。这样一想,密室之谜的第一阶段就解开了。”
双手抱胸,侧着头沉思的濑川,口中发出低沉的喃喃声。没多久,濑川把脸转向浅井,以严正的口吻问道:
“嗯,就算是这样好了,那既然房间里没有人,为什么电话还可以接通呢?那通电话的内容,可是被害者本人在十分钟之内,跟三个人自然的通话唷!这又怎么解释呢?”
对方会提出这种疑问,可说是理所当然的。浅井一点也不惊慌;或许也可以说,他等的就是这个问题。只见他不急不徐地开口说道:
“原理很简单,栉田是在房间外面接电话,并跟他们通话。在这种假设下,谜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在房间外面?”
濑川再次惊讶地,像鹦鹉学舌一般重复回应着浅井的话语,“放在房间里的电话,怎么可能在外面接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环顾着整个房间。最后,他的眼睛停留在两张单人床中间固定的小床头柜上;话机就放在柜子上面。
“究竟办不办得到,要实地确认过才行,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之一。然后,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样的做法是相当可行的。而这个谜,也就是这密室诡计的第二阶段。”
浅井脸上浮现出游刃有余的微笑。


4


(就是要乍看之下好像不可能发生,诡计才能够算是真正成立。也正因为连刑警都无法察觉,才更显出诡计的价值…)浅井一边在心中喃喃自语地说着,一边向濑川刑警开始说明。
“我想栉田接电话的地方,是那扇小窗户。”
濑川的目光在小窗户和电话之间来回游移;接着,他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声,窥探着浅井的表情说道:
“怎么可能呢!人站在窗外,是没办法接电话的吧?更何况,从电话的位置到窗户,少说也有四公尺远哪!”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也这么认为。按照我刚才的测量,从话机所在的位置到窗边,距离足足有三公尺八十公分。不过,只要移动一下电话,就可以相当靠近窗户了。这支电话可以活动的电话线,大约有两公尺长。”
“为了让人躺在床铺上也可以打电话,所以用的是比较长的电话线,这样才比较好移动电话对吧!但是,再怎么样拉长也到不了窗户那里啊!”
“话机和话筒之间的线,是螺旋状的对吧?这条线也可以伸缩自如,要是完全拉开的话,就会变得很长唷!”
讲到这里,濑川的脸整个开始紧绷了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近电话。浅井继续对着他的背影说:
“当话筒挂着的时候,那条线只有三十八公分长。但是把它拉到最长,让线圈全都变成直线状之后,是可以拉到一百八十八公分的唷!在电话另一端,固定在床头墙壁上的电话线则大约是两公尺长,若是加上螺旋线圈的长度,就有三公尺又八十八公分了,可以一路拉到小窗户那里都没问题喔!”
濑川拿起放在床头柜上面的话机,往小窗户走去,直到电话线所能拉到最远的位置,把话机放在地板上。接着,他拿起话筒,走近小窗户。随着话筒离开话机愈远,线圈也愈拉愈直,同时长度也不断增加。
窗户离地板有七十五公分高。当话筒从地板上被拉起来的时候,线圈一端的话机也跟着离开了地面;由于重心的关系,话机开始倾斜。跟电话线的粗细比起来,话机可说相当沉重,让人看了不禁疑虑,电话线会不会突然间断掉。话机的平衡愈来愈糟;虽然它从地板上微微地被拉到了半空中,不过依它的重量,应该是没办法再继续往上拉了。
“虽然你好不容易推理出来了,但现实中似乎是办不到的。话机会像现在这样翻过去,而且更重要的是,话筒的长度也只是勉强刚好能碰到窗边而已,要从窗户外面操作电话筒的话,电话线应该还不够长哪!”
一反刚刚兴致勃勃的模样,现在的濑川看起来非常失望。浅井紧接着又问他:“那天晚上,这个房间里好像有客房服务用的台车是吧?”
那一瞬间,濑川的表情变了。浅井又继续说:“只要利用那辆台车就可以了。把话机放在台车上面,然后从那边将话筒拉到窗边去。这样一来,电话就很稳了。”
“原来如此,的确有可能是这样!”
“像你刚才那样握着话筒,还称不上是将长度有限的电话线做出最有效的利用。因为话机很重,所以电话线会被话机往下方牵引,并且导致弯折。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直线,所以这样做并不能达到最大效率。
话机拉出来的地方,是在与隔壁一〇四号房共用的墙边。从上下左右的位置关系来看,它的位置正对着窗户。只要使用客房服务的台车,窗户、话机、以及电话线的出口,几乎是呈现水平的。”浅井如此说明着,“接下来,我想就叫客房服务来,实际验证看看吧!”
濑川把话机拿到自己的腰间,目测窗户与自己手边的距离。
“我曾经在自己家里测试过;把话机放在地上,只把话筒拉到小窗的高度,跟把话机放在窗户的高度,让螺旋状的线圈可以几乎水平地延伸出去,这两种情况下,可以活用的电话线长度相当不同。从电话线出口到话筒,两种做法可以产生四十公分的差距唷!”
目光注视着小窗户,濑川点点头。在他的脑海中,大概正描绘着那天晚上,栉田将话筒的线圈拉得直直地,在房间外面讲电话的模样吧!
但是,没过多久,濑川像是回过神似地,再次看着浅井说:
“的确,我现在觉得在窗户外面接电话是有可能的了,但是当我进入房间的时候,室内并没有任何让人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啊?”
“当你进来时,话机应该好端端地放在它原本的地方吧?”
“嗯。客房服务的台车,也放在房间的角落。”
“那是栉田在通过电话之后,又让一切回复到自然的状态了。”
“你是说,他是在房间外面做到这点的吗?这种事情,办得到吗?”
“办得到啊,只要不怕累就可以。”
面对濑川接二连三的问题,浅井沉着地回答着。
“对于那天晚上,栉田在这房间中是如何行动的,我来说说我的想像吧!”
听了浅井的话,濑川把话机放回小柜子上,拉过椅子坐下面对着浅井。
“这手法很费工夫,所以我想他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才进入这房间的。”
浅井将他已经在自己家里思考过,并且前来现场实地验证的推理,开始说明如下。


*


栉田移动了话机的位置,把话机放在几乎摆在房间正中央的客房服务台车上,拿起话筒,用绳子绑在小窗户边。
台车和话机上也都绑上绳子,并将绳子的一端放在小窗户边。接着,他从面对着院子的窗户出去,来到室外。在这之后,警方的埋伏班才来到院子进行任务布署,于是密室之谜就此产生。
晚上十一点半,有电话从东京打来。这时候,栉田人在小窗户外面。他从窗户外面将手伸进去,拿起话筒与接线生应答。
浅井刚说明到这里时,“请等一下!”濑川的质问便硬生生地插了进来。“被害者走出房间的时候,话筒就已经被拿起来了。这样一来,电话不就一直都是讲话中的状态了吗?”
“只要用个简单的小技巧,就可以轻易瞒天过海了。要是用个很重的东西,譬如说像纸镇之类的,放在话机上面的话,转接室就不会发觉有异状了。等电话铃一响,就拉紧绳子,放开压住切断钮的重物,这和拿起话筒有相同的效果。”
就这样,栉田在窗户外面结束了通话。接下来,就要开始为这计谋做善后了。首先,要将话筒放回话机上面,这里就需要用个小道具了。
“原理其实很单纯:将话筒绑在一根长棒子的前端,再将那根棒子伸入室内。直到把话筒放到话机上面之后,再解开绳子就好了。这样一来,话筒自然就挂回话机上了。”
“若是使用钓竿、伸缩天线之类可以伸缩自如的用具,就算带着走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人在外面,要移动室内的物品,就必须很流畅地使用绳子才行。”浅井说道。事实上,这完全是毋庸多言的道理。先前使用来压在话机上的重物,如果在用完之后就用绳子拉到室外的话,之后也不会留下证据。
至于放回话筒的情况,若是在棒子上打个活结,把可以拉开的一端预留很长伸到外面,就可以解开绳子。解开之后,只要将绳子拉回来,这样就不会留下痕迹。
“总之,我认为只要利用绳子,就可以自由进行远端操作。至于使用的支点,包括床角或台车的轮子等等,可以想到的地方不胜枚举。”
将绳子绑上客房服务台车的轮子,再绕过小床头柜的柜脚,然后将一端放到窗边。从窗外一拉这条绳子,摆放着电话的台车就可以在两张并排的床之间移动。
话机上也有细绳。这条细绳不需打结,只要穿过拨号盘上的小洞,再让细绳的两端都垂到窗外就好了。但是,因为那条细绳是以放在床上的旅行袋把手当作支点,所以从外面一拉,话机就会从台车移动到床上。只不过,要是旅行袋不够重,就会一起被拉动而失败。
“在那之后,只要拉扯细绳的任意一端,由于整条绳子是围绕着支点成一圈的,因此可以将细绳完整地收回来。”
台车上又绑着另一条绳子,这条绳子是以放在房间角落的电视柜做为支点。因此,只要拉了这条绳子之后,台车就会从床边离开,移动到房间的角落去。
(有关远端操作的具体推理,应该不用讲得太详细吧?)浅井心想,(只要注意到从窗户外面使用绳子这个基本的原理,不管怎样应该都想像得出来才对。)
“实在是非常具有参考价值哪!”
濑川用充满了感谢的语气开口说道。“没想到,竟还有从窗外接电话这一招,这实在是怎样也让人料想不到哪!原来如此,这样假设的话,就可以将这物理的谜团解开了。”
“我想,在实际的搜查中,对于像这种密室之类不可能存在的谜团,或许并没有很认真去思索;因此,对于特地移动话机,从室外接电话的情况,恐怕也就想不到了吧!”
“诚然如此。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去想,是不是我哪里搞错了。”
“不过,我的工作,就是在平常的每一天当中,不断试着拼凑出离奇古怪的谜团。密室杀人的类型也是如此,也有案例是作案时凶手人在室外的。这次我只是把接电话比做杀人,并依此试着进行推理罢了。”
濑川安心地吐了一口大气,拿出香烟来点上火。浅井也跟着抽起了烟。过了一会儿,濑川带着像在思索什么般的目光,开口说道:
“这样!来,物理上的谜解开了,剩下的就是心理上的谜了。是因为什么样的内情,才使得被害者必须做出到室外接电话这种复杂的行动呢?”
“这个嘛,我目前还无法判断呢!”
浅井轻轻地应道。采取奇怪行动的栉田,在当天晚上就被杀了。要是能解开这心理上的谜,也许就能明了整件杀人凶案的全貌。但是,站在浅井的立场,要是继续追查下去,最后会就变成必须描绘出凶手的侧写,然后就又会扯上人权问题。“不想再更深入涉及这个案子了”,这是他目前的心境。
濑川的情况也差不多,在他的质问中,欠缺了那种决心和魄力。据浅井推测,那是因为他本身并没有调查的立场。跟濑川有关的,就只有密室之谜而已,一旦这个谜解开之后,他心中的疙瘩也就跟着消解了。如果案子是由濑川所在的警署负责的话,和寻找凶手有关的问题,就会接二连三地朝着浅井丢过来了吧!
真遇到那种情况,浅井大概也会陈述自己的意见吧。在电话上面所下的复杂工夫,是为了让栉田看起来像是人在室内的诡计;而在这方面,几乎每个人都被骗过了。做得未免太好了些,一定有共犯。
担任共犯角色的,会不会就是打电话来的须永昭子呢?栉田在让人目睹自己进入房间后,为了某个目的而外出;然后在晚上十一点半这个与昭子约好的时间点,又回到房间附近。不过,要是他进到房间的身影被人看见了,那他外出的举动也就会因此而被人给发觉,所以,他才必须在窗户外面接电话。
不过,当他从窗户出去的时候,即使有点不小心也没关系,毕竟,院子里并没有人,而且高尔夫同好会的那些人,在这么早的时候也还没到院子里聚会。
当天晚上警方会有埋伏行动,说起来也是偶然。因为警戒得很隐密,所以栉田应该也没有发现吧!
他比较在意的,其实是高尔夫同好会的人。
他们在旅馆的院子里,举办每月一次的花园派对;从栉田进出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他们的会场。参与这场聚会的人们,平常好像都是从晚上八点半左右开始到场;然后,就算到了午夜时分,也还有人会留下来继续喝酒聊天。
为了小心不让他们看见,栉田在他们还没集合的时候就先离开了房间。而到了接电话的时间,他们还在会场;因此,他才会利用旁边的小窗户,试着从室外讲电话吧!
建筑物东边的墙壁,被长得很高的植物所围绕着,十分昏暗,因此不用担心窗外的行动会被那些人察觉。
高尔夫同好的派对很热闹,而且他们聚会的地点,离窗户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的耳朵根本听不到电话的声音。而警方的埋伏行动,也是以不让那些同好发现的方式,远远的包围着旅馆的建筑物。
“濑川刑警,要知道我的推理是否正确,有个方法可以确认:如果话机被移动了,那铃响传来的方向也会不同。”
“嗯。那天晚上,我很清楚地听到了那通电话响的声音。”
“那么我们来实验看看如何?当你进入房间的时候,话机是放在床上的。但是,你听到电话响的时候,也许电话其实是在更靠近小窗户的地方。请试着再一次回想电话铃声的感觉。”
“对于在先前的房间里所听到的铃声是在哪个位置,只要实际上再听一次,应该可以分辨得出来吧!好,虽然我对于自己是否能够那么明确的记住电话铃声的位置没什么自信,但似乎值得一试。我这就去请求旅馆协助。”
濑川说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实验的结果,证实了浅井的推理是正确的。


5


第二天还没中午,浅井就离开了旅馆,从高崎搭新干线回到东京。又过了一天的午后,浅井在自己家中接到了杉本导播打来的电话:
“关于这次的案子,你好像也进行了相当多的调查嘛!前天,你还到栉田投宿的旅馆去了,对吧?”
杉本的消息灵通,让浅井不禁吃了一惊。询问之下,浅井才知道杉本是从负责本案的报导部记者那里得到的消息。看样子,不知是濑川刑警说的,还是旅馆方面说的,总之浅井的动态已经传到搜查本部那里去了。
“听说密室之谜已经被你解开了是吧?不过,你应该没忘记我的请求吧!”
(又来缠着我去上节目了…)杉本的缠功实在厉害,连浅井也拗不过他。况且,好不容易解开密室之谜,就这样被埋没的话,连浅井自己也觉得很可惜。杉本知道浅井的心意已经开始动摇了,于是又继续热心地劝说道:
“拜托你啦,就麻烦你赏个脸嘛!要是浅井先生能来的话,节目也会更有活力的!”
终于,浅井下了决心,但这是有条件的,他语气强烈地嘱附杉本说:
“要是又出现与人权相关的发言,事后我就麻烦了哪!因此,这次我只会把主题放在解开密室的谜团上面,单纯就这议题来推理唷!”
“嗯,那没问题。总之,只要浅井先生能来就好,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
就这样,两人总算达成了协议。四天之后,也就是八月四日星期一,浅井再度踏入睽违四年之久的东洋电视台大楼。有鉴于之前上电视的苦头,他一直对电视台的工作敬而远之,也已经有四年没有在摄影机镜头前说话了。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太紧张。他在这个下午两点开播的节目开始录影前三十分钟进入休息室,看看脚本,喝着自己带来的果汁,然后便准备出场。
当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带着他走在摄影棚内的时候,节目已经开始了。浅井登场的部分是后半段。针对栉田的案子,节目做了一个特辑,一边播放取材的VTR,一边由播报员说明大约二十天前所发生的案件来龙去脉。在这之后,镜头就交给浅井。
“实际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因为警方目前还在调查中,所以我也不便多所推测,不过单就‘密室诡计’这个主题,我想说说我自己的看法。”
像是怕又被误解似地,浅井在开始说明前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对于我接下来所要说明的密室诡计,到底跟事实是否相同,由于我不是警方相关人员,所以无法对此多加评论。我所想要表达的,只不过是这样的推理确实是有可能成立罢了。”
开场白结束后,浅井便进入了正题。在今天上节目之前,他已经和杉本见过面,事先商量好要在节目上说的内容。昨天,他也已经先看过了电视台所做的室内示意图表板,以及绑上绳子的迷你台车模型等道具。
浅井把他和濑川刑警所说的话,一边利用那些小道具,一边对着摄影机再说一次。他对这次的推理很有白信。这推理身在谜团现场的濑川,也没办法提出疑问。(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浅井放心地侃侃而谈。
当浅井的部分结束之后,播报员再度将节目拉回案件特集。同时,播报员也提到四年前井关的火烧车命案发生时,怀疑栉田是凶手的事。
“关于这起案件,警方虽然断定是自杀而结案,但浅井先生却抱持着疑问,并在本节目中陈述他杀的说法。”
播报员一边旧事重提,一边加油添醋地说:“在这次的案件里,也有谣传是为了保险金杀人;由于被害者主要的生活地点在东京,因此警视厅也会有相当为大幅度的动作…”
节目平安无事的结束了。杉本带着一脸喜形于色的表情,向浅井不住道谢。然后,藉着这个机会,他又再次拜托浅井,希望他能够再上节目,并在节目中针对这个案件,继续进行说明。
“不。就跟之前说好的一样,我对这个案件公开发表意见,就只限于今天的节目而已。再继续推理下去的话,嫌犯的侧写就会浮现出来;这样一来,就会给某个和案件有关的人添麻烦了。”
浅井断然地拒绝了杉本的请求。


*


那天傍晚,一位意外的访客来到了浅井的住处。那是栉田的妻子百合子。她带了一盒日式糕点前来拜访。
“我看过今天的电视了。当我在报纸的节目表上看见你的名字时,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很期待呢!”
花朵图案的连身洋装,和容貌艳丽的百合子十分相配。她告诉浅井,自己有些话想跟他说。虽然浅井有想过到附近的咖啡厅去,但想到谈话当中可能会出现不想让别人听到的内容,于是浅井还是请百合子进到了屋里。
“对于我前些日子的请求,你真的答应了呢!”
百合子带着满脸亲切开朗的表情说,“我真的好高兴喔!”
“请问,你指的是什么?”浅井困惑的回问道。
“讨厌,你干嘛故意这样问啦!” 棒槌学堂·出品
百合子用充满媚惑的眼神,温柔地看着浅井。“那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须永昭子很可疑吗?然后,我希望能透过你,把这消息放给媒体知道,对吧?你在今天实现我的愿望了。”
“啊,是说我上电视的事吗?可是,我并没有说出任何跟须永小姐有关的事啊!”
“嗯,你没有说出名字,这是当然的嘛!不过,经过你那样说了之后,知道这案子的人,马上就会联想到了。”
“是这样吗?”
“因为,在你的推理中,栉田是在房间外面接那通从东京打来的电话,对吧?栉田会运用那奇妙的小技巧,也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在那个时刻会有电话打进来,这点一看就知道了。”
“的确是,我也有着这样的感觉。”
“那天晚上,在那个时间打电话过去的,是须永昭子。栉田和那个女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是跟那通电话有关的。”
(或许真的是那样吧!)虽然浅井很想这么回答,不过他并不想随着百合子的曲调起舞。他到现在还完全不清楚百合子的真面目,也想起君子曾经说过她很可疑。究竟该怎么回答才好呢?浅井当下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沉默地望着百合子。
“看过今天的节目之后,跟我有相同想法的人,我相信一定不在少数。媒体相关人士当中,应该也会有这样的人才对。如此一来,大家应该都会重新检视昭子小姐的立场了吧!”

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似地,君子抛下这句话之后就到厨房去了。要是就这样放着不管,搞不好会让百合子完全误会他们两个正在同居之中。于是,浅井也向百合子说:“啊,不好意思,我都没注意到。我这就去准备!”然后同样掩饰着自己的困窘,追着君子的背影而去。
等追到厨房之后,他小声地将事情经过告诉君子。君子不高兴地说:
“不叫她进来也可以吧?是因为百合子小姐那么漂亮,所以你也色欲薰心了?还是说,你认为我今天不会过来?”
君子伸出手,拧了一下浅井的手臂。(危险,差点就叫出声来了!)浅井心想,不能再引起百合子更多的好奇心了…
“对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要怎么对百合子小姐解释啊?”
“管他的,随便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啦!”
究竟君子在不在意浅井和百合子两人单独相处呢?从她的回答中,浅井是在摸不着头脑。


6


(因为君子的出现,想要把百合子赶回去就更不可能了。现在,也只能暂时忍耐一下这不愉快的气氛了…)浅井认命地这样想。
面前放了君子泡的咖啡,三人围绕着桌子坐着。百合子一边露出浅浅的笑容,一边交互打量着君子与浅井。
“我从以前就听说君子小姐不喜欢男人;但是,看现在这种状况,难道说您已经和浅井先生结婚了?”
(开始试探了!)就浅井的立场,他虽然很想在这里清楚的表明说:“即使两人还没结婚,但也和订婚差不多了”,不过他并没办法掌握住君子的真实想法。于是,他只能无言地凝望着君子。
“不。就像现在你所看到的这样,我们只是在交往之中而已。”
“不过,还真让我吓一跳呢,没想到你竟然会和这位浅井先生交往。你们是偶然认识的吗?”
“嗯,大概可以算是那样吧!”
君子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句之后,一转而变成了发问方:“你丈夫遭遇不幸,实在太可怜了!你和栉田先生感情那么好,他突然死了,你一定很寂寞吧!”
这是句完全不带感情的吊唁,而当百合子回覆这段话时,也显得和一般常理大相迳庭:
“不会。相反地,我可松了一口气呢。毕竟,做为一个丈夫,他实在不及格。”
“哎呀,这样说来,你还得要感谢凶手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外面有很多谣言,好比说,你得到了相当大笔的保险金之类的。”
“既然那个糟糕透顶的丈夫让我过得很辛苦,那么享受点事后补偿,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讽刺的应酬话持续着。浅井不知该如何是好,急着想要改变话题;可是,到底要说些什么才好呢?他一下子也没有头绪。
就在此时,告知有访客到来的铃声响了。浅井从椅子上站起来,往玄关移动。打开门之后,外面站着一位从没见过的女性。
“您是浅井先生吧!我已经不只一次在电视上看过您了,因此对您的长相很有印象。”
掩饰着不自然的僵硬笑脸,女子一动不动地盯视着浅井。她的年纪大约是三十五岁左右吧,个头娇小,肤色微黑。
她的眼神相当锐利。尽管称不上是美女,不过全身却散发着紧绷又严肃的气息;在身为女性的同时,她的身上也带着一股精悍的魄力。她的妆上得很朴素,加上脂肪很薄、显得相当骨感的体质,更给人一种宛若男人般的感觉。
“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迟迟不开口,只是一直专心地观察浅井的模样,所以浅井主动开口询问。
“我是须永昭子。”
当耳朵听到名字的那一刹那,浅井感受到一种彷佛电流窜过全身一般的冲击感。那是栉田在生前,最后通话的对象,也是环绕着电话诡计疑云的主要人物。她,就是那个女企业家。
这就是她本人吗?浅井再次看了看对方。彷佛在印证传言中的精明能干一般,坚毅的气息,从她那娇小的身躯中不断满溢出来。(对了,听说她是个很有钱的人…)想到这里,浅井的眼睛开始转向点手指上闪闪发光的大钻戒,镶了宝石的黄金手表。就连她身上穿的奶油色衬衫,看起来也不像便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