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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金想要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的思绪和眼前的景象一样——一片空白。渐渐地,一片黑暗到来,吞没了他。他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当然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平静。
※※※
沃金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意识到这一次总算不是梦境。微弱的光线透过蒙住双眼的薄纱照射进来。如果想要清晰的视线,就必须抬起手解开缠在头上的绷带,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做到。他没法主宰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双手被绑了起来,还是自己的手腕已经被砍断。
确认自己还活着之后,沃金终于有了动力去回想自己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伤重如此。毕竟只有活着,回想这一切才有意义。
没有任何人邀请他,他只是想要看看加尔鲁什兴师动众是打算做些什么,顺便围观一下加尔鲁什这一次又会落得什么下场。于是他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潘达利亚。他知道熊猫人的存在是因为曾经结识了陈·风暴烈酒,他想要在部落和联盟的战火蔓延到这里之前来看看熊猫人的家园。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阻止加尔鲁什,但他曾经威胁过会将加尔鲁什射个透心凉,而且他还真带了一张长弓上路。
加尔鲁什给了沃金一个为部落效力的机会,尽管他背后的目的恐怕并不是这么单纯。沃金同意了,他这么做不单是为了部落,更多的是为了阻止加尔鲁什的野心。于是,沃金同加尔鲁什的亲信拉克戈尔·血刃,以及另外一些冒险者们一起上路了,领命朝着潘达利亚腹地前进。
暗影猎手很享受自己的旅途,并且不断把这片大陆跟自己以前见过的景致做比较。他见过被风沙侵蚀的环形山脉,但在这里,同样的山脉却显得温柔优雅;他见过如锯齿般交错起伏的怒峰,但在这里,这些山峰看上去却没有那么尖利,反而呈现出一种龙盘虎踞的姿态。丛林中物种丰富、生机勃勃,但却不像荆棘谷那般四处潜藏着致命的威胁。这里也有废墟,而那仅仅是因为被遗弃,而不是遭到破坏或毁灭。当世界上其他地方被暴力和仇恨充斥之时,潘达利亚却丝毫没受到一丝冲击。
至少目前还没有。
当沃金还沉浸在沿途迷人的风景中意犹未尽时,队伍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之前,拉克戈尔和他的两名副官一直都骑着双足飞龙在前方负责警戒,当整组人到达山下的洞口之时,沃金却完全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这里只有一群貌似人形的蜥蜴兽堵在洞穴入口,冒险家们剁碎了他们,然后沿着黑暗阴森的洞穴小路向前深入。
黑蝙蝠在洞穴深处炸开了锅,尖叫声阵阵传来。沃金只能艰难地分辨出一些叫喊声,他怀疑其他人除了蝠翼扇动的声音以外恐怕什么也听不见。洛阿神灵中的一位——希里克——就习惯于化作蝙蝠的形态,这是不是神明对他们的一种警示呢?告诉他们再走下去只会凶多吉少。
洛阿神灵没有给他任何答案,于是暗矛部族的战士们只得继续领队向前。他们越往前走,那种阴森的感觉就越强烈。沃金停住脚步蹲下身来,除下一只手套,然后用手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凑近鼻子闻了闻。腐烂植物的微弱甜味里混合着蝙蝠粪便的酸味,但他还嗅出了别的东西。蜥蜴人是少不了的,但显然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混在里面。
他闭目屏息,双手半握,接着用拇指把手中的泥土从指间筛了出去。等到泥土撒完之后,他再次展开手掌,然后看到了一道轻盈柔韧如同蛛网、扭转舞动又如同残烛之烟的魔力残留正在他掌中拂动。
并且伴随着如同蓖麻划过一般的刮刺。
这里确实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地方。
沃金再次睁开双眼,沿着这条古老的通道继续深入。当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时,冒险者们警戒地打量着两条道路。而沃金还保持着摊开他裸露的右手手掌。他不需要从四下里寻找线索,掌中的魔力丝线已经为他指明了道路。这丝线已经增长到绳索一般粗细,而他每前进一步,这绳索都会在他手中如针扎般刺痛地滑动。
当这魔力线增长到如同轮船钢缆般粗壮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密室——被一支他们所见过的最庞大的蜥蜴人队伍所看守。密室中间有一个冒着蒸汽的地下温泉,成百上千颗蜥蜴人卵被安放在周围,等待着在舒适温暖的气温下孵化。
这里就是那道魔力线的源头。沃金举起一只手示意队伍停下。
不过还没来得及让沃金安排好一切,蜥蜴人就发现了他们,并且立即冲了过来。蜥蜴人攻势猛烈,而巨魔和他的盟友们也竭尽全力予以反击。冒险者们占据了上风,不过当战斗结束时,几乎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大家都赶忙开始照顾自己的伤势,但沃金却认为必须抓紧时间进一步调查此地。
他默默走进温泉之中,完全地伸展开双臂,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转了一圈。那道隐形的魔法线如丛林中的蔓藤一样绕上了他的手臂,并且进一步爬满了他的身躯。沃金被包裹在其中,感受着它们炽烈的拥抱。他正试图以暗影猎手独有的方式理解这个地方。
古老的灵魂正在痛苦地尖啸。蜥蜴人的精华汹涌着扑进他的体内,如同曾经在冰河世纪中穿行的上古蝰蛇一般滑过他的胸腹。
接着,那道可怕的魔力线开始冲击沃金的身体。炙灼之烈如同一道被法师操纵的火山浆流。魔力冲进了那条上古蝰蛇体内,如同千万条黑色的荆棘刺穿它金色的灵魂。紧接着这些荆棘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向上、向下、向内、向外,伸向过去和未来,甚至于伸向真理与谎言。
在沃金的心灵视界中,能够看见这些荆棘正在不断拉扯,将那道金色的灵魂如同弓弦一般绷到了极限。但就在下一刻,黑色的荆棘又全部绕了回来,将那灵魂以另一种方式排列编织。蝰蛇尖叫着、挣扎着,被扭曲打结,重组成一种全新的生物。这是一场近乎疯狂的实验,但实验体的可塑性和顺从性仍旧在制造者的掌控之中。
这样的东西绝不止一种。
他突然开始思考起“蜥蜴人”这个名称。在泰坦改造艾泽拉斯的时候这东西并不存在。名称可以定义一个物种,也可以揭示造物时使用的魔法,以及使用这种魔法的种族。蜥蜴人显然是魔古族的造物,而沃金也只是从模糊的传说中稍微了解过魔古族,这个早已灭绝的种族。
但是魔古族的魔法却没有灭绝。这种造物者使用的魔法从万物起源之时就一直存在。泰坦在塑造艾泽拉斯大陆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魔法。一个正常的头脑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更不用说精确掌控。然而对造物的渴求总是会催生出一些疯狂的实验。
在体验蜥蜴人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过程中,沃金掌握了一些有关这种魔法的核心理论。他看出了一些方法门路,虽然只是少许,但也够他继续研究下去了。这种创造出蜥蜴人的法术可以让那些杀死他父亲的鱼人完全灭绝,也可以让人类从此退化成维库人的模样。无论用这种法术来完成其中的哪一件事情,对他来说都很有用,但他必须要通过数十年的研究才可以掌握其要义。
暗影猎手突然意识到,光是想想可以这么做,就等于在重蹈魔古族当年的覆辙了。这样神奇不朽的法术足以令一个凡人堕落腐化,一旦使用就根本没办法摆脱。这种腐化足以摧毁法术的使用者,甚至于牵连他的族人。
“还不快过来跟上。”拉克戈尔的声音让沃金重新睁开双眼,他看见这名兽人和他的随从已经赶了过来,正和其他幸存的部落成员一起站在那里,“大酋长早就说过这些生物和魔古族有关系。”
“魔古族在这里用邪恶的黑暗魔法创造了这些生物。”沃金勉力跟上兽人的脚步,“前所未有的黑暗魔法。”
拉克戈尔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很好,塑造全新的物种,创造出力量惊人的士兵。这样的魔法正是大酋长所需要的。”
沃金顿时大惊失色。“加尔鲁什想要扮演神的角色吗?制造怪物绝不是部落该做的事情。”
“他从没想过你会赞同。”
这个兽人突然狠狠地对沃金发起攻击。猝不及防之下,沃金的喉咙当场就被匕首刺穿。拉克戈尔的其他同伴也全都跳过来加入了战斗。他们不计后果,舍命向沃金发动疯狂的进攻。加尔鲁什很可能已经向他们许下承诺,一旦得到这种力量,就会把他们改造成无比强大的战士。
沃金在膝盖的支撑下勉强站了起来,掩护着自己的族人往洞口撤去。他用手紧紧按住喉咙,不让伤口进一步裂开,并说道:“加尔鲁什已经完全背弃了荣耀。必须得让加尔鲁什相信我已经死了,这是唯一可以争取到时间从长计议的方法。你们赶快离开,然后想办法从暗中监视他的举动,想办法找出潜在的盟友。为了部落,你们必须发下血誓!做好一切准备等我回来。”
当他们把他留在这里的时候,他完全相信自己刚才的安排都会实现。但是他双腿刚一用力,剧痛就立即深入骨髓。这一次加尔鲁什做了周详的计划,拉克戈尔的武器早就提前浸好了剧毒。他没能像平日里那样恢复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流逝。他尽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
伤口剧痛不止,寒冷侵袭着沃金的四肢。他盲目地奔跑着,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次墙壁,不知道跌倒在路上多少回,但他每次都强迫自己爬起来,继续前进。他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起刚才与蜥蜴人的战斗,以及那些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刀锋。他绝不能停下来,绝不能让别的蜥蜴人发现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洞穴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这里闻起来显然不像是蜥蜴人的洞穴。空气中有一些令人怀念的熟悉味道,但是在草药和膏泥气味的遮盖下难以辨认。他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善意的友人救下。这些在他身上施以的治疗说明这是有可能的,但也可能是他的敌人盘算着治好他以后,用他向部落换取赎金。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会对加尔鲁什愿意提供的赎金感到失望的。
想到这里,他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但他根本做不出笑的动作,腹部的肌肉才刚一收紧,就因为疲惫和痛楚又瘫软了下去。不过,身体这种不由自主的反应反倒令他感到安心。想笑是一种生者的欲望,垂死之人可没有这种兴致。
回忆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死,这便已足够。沃金尽可能大口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在这口气呼完之前,他就已经舒适惬意地沉沉睡去了。
第三章
陈·风暴烈酒站在那里,向下俯瞰着影踪禅院的庭院。寒风刺骨,但他毫不动摇。他正在清扫石阶上的积雪,而就在他的下方,一群武僧正在进行操练。他们有的赤足,有的光着膀子,但动作整齐划一、分毫不差。这是老陈在世界上最好的军队中也从未见到过的。他们拳如闪电,划破山间的寒气;他们行如流水,却有奔涌之潮的气势。
他们力贯千钧,但又气定神闲。
通过这些军事化的演练,武僧们反而变得心平气和,锻炼体魄让他们感到满足。老陈经常观看他们操练,他们甚少欢笑,但也从不恼怒。当然这并不是说军队训练结束的时候就应该怒气冲冲,但老陈从没见过任何人可以像影踪禅院的武僧这样淡定。
“酿酒大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陈转过身来,准备把扫帚靠在墙边,但转念间他又停住了。扫帚本不在那儿的,而祝踏岚大师的请求也只不过是客套一下而已,所以他也没时间去讲究那么多了。他草草把扫帚拉到身后,然后对着大师鞠躬行礼。
祝踏岚大师依然面无表情。老陈不知道这位武僧到底多少岁了,但他可以肯定此人绝对比蒋氏姐妹还要年长。这倒不是因为他看上去很老,实际上,他看着一点儿也不老。他中气十足、精神饱满,看上去有着跟老陈,甚至跟丽丽一样旺盛的生命力。让老陈产生那种感觉的是他身上的气息,那种跟这座禅院一样古老沧桑的气息。
那种与潘达利亚一样的气息。
潘达利亚有一种独特的古老气息。大岛龟神真子的年岁已经相当久远,他背上的建筑物也同样如此,但是那里的任何一栋建筑都不像影踪禅院这样令人感觉到肃然起敬。老陈也算得上是在传统熊猫人民居中长大的一员,这种传统民居的灵感最初来源于熊猫幼崽住的沙堡。并不是说这些建筑不好,只是影踪禅院就是跟它们不一样。
老陈向大师鞠躬致敬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挺直身子说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收到了一封你侄女的来信,她已经照你的吩咐去过了酿酒坊,并告诉工人们你可能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现在她正在去往白虎寺的路上。”大师微微侧了下脑袋,继续说道,“对于她准备再次拜访白虎寺,我感到十分感激。你侄女拥有坚定的意志…咳,这是谁也没法阻挡的。她上一次去那儿的时候…”
老陈飞快地点点头。“我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去那儿了。很高兴看到胡凯师兄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他已经在慢慢康复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恢复得不错。”祝踏岚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你最近拣来的那个流亡者也开始康复了。这个巨魔已经恢复了知觉,只不过伤口还是愈合得很慢。”
“啊,那太好了——我是指他已经醒过来了这件事。”老陈本想把扫帚交给祝踏岚,但想想又觉得这不怎么合适,“我现在就去治疗室看看他,顺便在路上把这东西放好。”
大师抬爪制止了他。“他这会儿还睡着呢。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关于他和之前你带来的那个避难者吧。”
“我明白了,掌门。”
祝踏岚转过身,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到了那段暴露在寒风中,老陈还未及清扫的走道上。这位大师的步伐是如此优雅,丝制长袍甚至没有发出一点飒飒声。老陈几乎看不到他在雪中留下任何足迹。他只能匆匆追赶上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长着石头四肢的雷霆蜥蜴。
大师领着老陈走下楼梯,穿过一道深色的厚重大门,来到一条铺砌着石板的昏暗走廊上。这里的每一块石板都雕刻着不同的纹路,但是在精心设计之下,它们组合在一起就能形成许多有趣的图案。在这之前,老陈就曾好几次自告奋勇要打扫这些石雕,但他总是看着看着就沉浸在这些引人入迷的线条组合里,完全把正事丢在了脑后。
他们一直向前走,来到一个亮着四盏灯的大房间里。屋内是一块圆形的空间,地上铺着一张芦苇垫。芦苇垫的中心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把茶壶、三只茶杯、一支茶筅、一口竹瓢、一只茶叶罐以及一口铸铁锅。
还有一名女性熊猫人盘腿坐在那里,闭目凝神,双手垂膝。她是雅丽亚·圣言。
当老陈看见雅丽亚的时候,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微笑,但他又偷偷地担心自己笑得太过明显,会被祝踏岚发现。他第一次来到影踪禅院的时候就被雅丽亚深深吸引住了,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有着美丽的外表。老陈注意到了这名熊猫人武僧有些被外来人惊扰到的意思,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她正在尽力保持着心无杂念。他们曾有过几次简短的交谈,他能记得他们对话中的每一个字。他希望雅丽亚也如此。
雅丽亚站起身来首先向祝踏岚鞠了一躬,然后也向老陈躬身示意。她朝着祝踏岚掌门的鞠躬持续了好一会儿,朝老陈鞠躬的时间则要稍短一些。老陈注意着这些细节,并报以同等回礼。祝踏岚掌门指了指这张长方小桌上摆着铸铁锅的那一道窄边,示意老陈在那里坐下。老陈和雅丽亚都各自屈膝入座,祝踏岚也同样坐了下来。
“风暴烈酒师傅,今日有两件失礼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第一,是想请你帮我们沏茶。”
“荣幸之至,祝踏岚掌门。”老陈抬起头来问道,“现在吗?”
“嗯,只要这不会影响到你加入我们的谈话。”
“好的,掌门。”
“第二件事,请你原谅我冒昧邀请了雅丽亚一同前来。我觉得她的观点或许会对我们有所启发。”
雅丽亚低下头,露出的后颈让老陈微微有些紧张。但她一句话也没说,老陈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他开始沏茶,然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件自己从没注意到的事——身在潘达利亚的时候,他已经花费了许多时间待在影踪禅院。
他发现这口铸铁锅赤褐色的锅身被铸成了一艘船的形状,而锅柄被铸成锚状,盖子上则纹绘着大海的波浪。老陈相信制锅的铁匠肯定不是随意而为,但是这些信息到底预示着什么,他暂时猜不出来。
“雅丽亚,这铁锅看起来就像是一艘停在海湾的船,平稳而安定。它象征着什么呢?”
老陈小心翼翼地从铁锅中舀出一瓢热水,轻轻地除下茶壶盖,以免惊扰了雅丽亚的沉思。接着他把水倒进茶壶里,然后慢慢地把茶罐里的茶粉也倒进茶壶里。茶罐黑色的盖子上画有红色的飞鸟和红色的鱼,一系列象征着潘达利亚各个地区的符号环绕在周围。
雅丽亚抬起头来开始说话,她的声音如樱花初绽般曼妙轻柔。“掌门大师,我的理解是:正是因为风平浪静,才能让这艘船如此平稳。船御水而行,而水决定船的命运。波澜不兴则一帆风顺,浪起潮涌则命悬一线。水是船存在的依托,也是船出现的原因。如果没有水,没有大海,也就不会有船。”
“非常好。所以你的意思是水就如同土水派,是基础,代表着冥想和沉思。而这个道理对于神真子也一样适用,如你所说,没有了水,船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是的,掌门大师。”
老陈望着雅丽亚,她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想要寻求赞同的神色。他就做不到那样,如果他回答了一个问题,一定会很想知道自己是否正确。但是雅丽亚看起来就像早已知道自己的回答是正确的,祝踏岚掌门向她询问意见,那么她的回答就不可能出错。
老陈紧闭着双唇,专注地用茶筅搅动着壶里的水和茶。他的力道强劲,但动作却并不激烈。他必须让两者完全地融合在一起,而不是把茶硬生生混进水中了事。他沿着茶壶内侧搅动,把茶沫都聚到中间,然后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接下来他加快了速度,把茶和水在黏土制成的船形容器中搅拌成充盈着丰富绿色泡沫的浓厚液体。
祝踏岚指向茶壶说道:“也有一些人认为,船锚才是保持这艘船平稳的原因。没有船锚把船牢牢固定住,它就会被大风和海浪吹到对岸去。正是因为船锚凿进了海港底部,才使得船能固定住。如果没有船锚,船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雅丽亚低头说道:“我能不能这样理解您的话,掌门,您的意思是船锚就如同火金派,起着果敢、主动的作用。在灾难来临之时保护着船只。”
“非常正确。”当老陈往壶里加完最后一瓢热水,然后把壶盖重新盖紧的时候,这位老武僧看着他,问道:“陈·风暴烈酒,你明白我们刚刚所说的意思了吗?”
老陈点点头,拍拍茶壶,说道:“所有的船都已成形了。”
“那茶呢?还有你的看法?”
“茶嘛,还得等上一会儿。”老陈笑了,“而关于水和锚的事情,我刚刚一直都在思考。”
“是吗?”
“我会说船员对于一艘船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就算有海洋,如果没有船员想要漂洋过海去看看那一边的世界,船就不会被造出来。而且,是船员选择锚具,决定什么时候航行。所以水很重要,锚也很重要,因为它们代表着旅程的开始与终结,但是船员才是创造整个探索过程的人。”
老陈在空中舞着爪子做出手势辅助自己的解释,然后他停下来问道:“其实我们要讨论的并不是船,对吧?”
“是的。”祝踏岚微合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继续说道,“风暴烈酒师傅,你将两艘船驶入我的海港,停泊在我这里。但你得知道,我这儿已经容不下更多的船只了。”
老陈看着他。“好,那我需要把它们驶出去吗?”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这儿已容不下更多的船了吗?”
“你是海港的主人,所以你必须做出一些决断。”老陈先给祝踏岚掌门斟上茶,然后给雅丽亚,最后给自己倒上,“小心点儿,茶还很烫,最好等茶叶都沉到底再喝。”
祝踏岚举起他的小陶杯,在氤氲的茶气中深吸一口,这似乎让他感到非常放松。老陈经常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喜欢酿酒的艺术,也喜欢精致的茶道,他喜欢观察人们对他的作品会做出何种反应。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喜欢他酿的酒多过他沏的茶。但一杯好茶,只要精心冲泡,同样具有独一无二的魅力,而且还不用担心喝醉。
这位寺院掌门轻轻啜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对着老陈点点头。这表示老陈和雅丽亚可以开始品茶了。老陈察觉到了雅丽亚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对他而言,这说明工作完成得还算漂亮。
祝踏岚半睁着眼睛看着他。“让我重新再说一次吧,风暴烈酒师傅,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愿意让你的那两艘船一起停在我的海港里?”
老陈不假思索地答道:“掌门大师,我想知道。”
“是为了平衡。你那位巨魔朋友,从你对他的描述和他暗影猎手的身份来判断,无疑属于土水。而另一位,每天都往山上爬远一点然后又回来的那位,肯定属于火金。一个来自部落,一个来自联盟。他们天生就相互对立,但正是这种对立才将他们联系起来,让他们各自都有了存在的意义。”
雅丽亚放下杯子。“掌门大师,我无意冒犯您,但考虑到他们的敌对状态,把他们放到一起最终只会导致自相残杀吧?”
“你所说的可能性我不怀疑,圣言。部落与联盟之间的仇恨已经根深蒂固,双方都已伤痕累累。那名联盟的人类心中必定埋藏着仇恨,你的巨魔朋友也是如此。风暴烈酒师傅,确实有人想要杀掉你的巨魔朋友,我无法判断究竟是联盟的人埋伏了他,还是部落在进行内部清洗,但不管怎样,我们不能让他们在这里互相残杀。”
老陈摇摇头。“我不认为提拉森会那么做;而沃金,我相当了解他…”他迟疑了一小会儿,一些记忆在他脑海中浮现,“我能不能先跟沃金谈谈?向他解释一下这里没有人会谋害他。”
雅丽亚眉头微蹙,神色暗沉。“不要觉得我残忍,风暴烈酒师傅。我必须问清楚,你把他们俩收留在这里,会不会让我们卷入外界的斗争冲突?难道我们不能把他们送回各自的阵营中去吗?”
祝踏岚大师慢慢摇着头说道:“我们早已卷入外界的斗争了,而且他们对我们或许还能起到一些帮助。联盟和部落曾经一起在螳螂高原上帮我们对付过煞。你们都知道煞是一种多么强大的邪恶力量,在我们身上又蔓延得多么迅速。煞一直都是我们潘达利亚的敌人,而联盟和部落的成员,他们的确有可能会带来破坏,但有一句古话是这么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老陈差一点就要脱口说出“跟着狐狸睡,醒来一身骚;跟着野狗睡,醒来数跳蚤”,但他忍住了,并不是因为这话没道理,而是因为现在说出来恐怕也没什么用,特别是许多熊猫人都还把他和丽丽这样的流浪者看成是野狗。他希望雅丽亚不会这样看待他,也不会抱有这种观念。
“我不那么确定,我不确定你可以让我们熊猫人一族与部落和联盟永远地和平共处下去——不管我们共同的敌人有多么邪恶。”
祝踏岚大师微微一笑,几乎没有声音,也听不到回声,然后那笑容转瞬即逝。“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把你的船留在海港,风暴烈酒师傅,但既然他们已经在这儿了,或许可以试着让巨魔和人类从我们身上学习一些东西,而同样的,我们也可以向他们学习。而且正如雅丽亚所言,当他们没有共同敌人的时候,必定会再次拼个你死我活,到了那时候,我们恐怕便不得不选择到底站在哪一边了。”
第四章
暗矛部族的巨魔沃金已经放弃了移动身体的尝试。这是因为假装自己不想动,总比承认自己虚弱到不能动要好。虽然帮他料理伤口的人动作轻柔且带着敬意,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把他们全部都扔出去。
看不见的治疗者们把蓬松的枕头塞在他身后用以支撑他的身体。他本想抗议,可他喉头的剧痛让他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所以他只能微弱地咕哝着。显而易见,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停止抗议。不论多大声的咆哮也不过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他根本无法让他们停下来。他把沉默当作是对自尊心的妥协,但身体的不适感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
巨魔对于柔软舒适的床垫和枕头并不适应。在回音群岛的时候,往木质地板上铺上一层薄薄的垫子,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很多巨魔都睡在外面露天的地面上,只有当风暴来临时,他们才会寻找遮蔽的地方。杜隆塔尔坚硬的岩石睡起来比回音群岛的沙滩要难受许多,但巨魔们也从未抱怨过。
这种持续的舒适感激怒了他,因为这仿佛强调着他现在有多么软弱。虽然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样一张软床确实利于他受伤的身体移动,他也没法否认睡眠变得香甜了许多,但屈服于他的软弱,无疑是在违背巨魔的天性。巨魔是为了直面艰难和残酷的现实而生,就如同鲨鱼是为辽阔的大海而生。
抹去我身上这一点,无异于杀了我。
从右边传来一些碰撞的声响,不知是挪动椅子还是凳子所发出的。这令他感到很惊讶,但他听不出是谁在搬着椅子靠近他。沃金使劲嗅了嗅,然后终于从周围的事物中分辨出那气味是什么了。这味道令他无比兴奋,就如同重拳迎面打在脸上一般。这是熊猫人,而且不是什么普通的熊猫人,是那个熊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