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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世界·沃金:部落的暗影》作者:[美]迈克尔·A·斯塔克波尔
第一章
酿酒大师陈·风暴烈酒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他不喜欢的。不过说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些事情他不怎么热衷,比如说苦等着啤酒发酵成熟的过程。这倒不是因为他性急地想要知道它尝起来滋味儿如何——他酿的酒向来都毋庸置疑地美妙无比。困扰在于,每一次等待的过程中他都会萌发出各种奇思妙想,幻想出全新的啤酒配方,令他恨不得立即开始投入研制和酿造。
但酿制的过程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酿酒坊的设备工具已经全部用于生产这一批啤酒了,想要酿造新品,唯一的选择就是等待。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找点儿别的事来做,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则,脑子里不停冒出的各种新奇点子就会把他活生生逼疯。
在外面的世界——也就是艾泽拉斯大陆,想要找点儿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确实轻而易举。在那里,你总能遇到不喜欢你的人,或是饥肠辘辘想要把你当作甜点的野兽。这些随时都会发生的状况填满了他那颗曾经清闲的脑袋,让它一刻也停不下来。在那片大陆上,有些地方曾经不停地变化或正在变化着;而有些地方,无论怎么改变,最终还是会回到之前的样子。在一路的旅途中,他看到了太多这样的地方,而且有时候,他还阴差阳错地卷入其中。
老陈微微叹了口气,望向前方沉睡的渔村。他的侄女丽丽正在应付一群滨岸村的小熊猫人。他们大部分是本地居民,只有一小部分是流亡过来的难民。老陈很确定丽丽原本是打算向孩子们讲述一个乘坐在大岛龟神真子背上四处周游探险的故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次似乎大家都参与到了故事中来。这是一个关于战斗的“故事”,而主角正是被一群熊猫人幼崽团团围住的丽丽。
“一切进行得都还顺利吗,丽丽?”
这位身材苗条的姑娘突然间竟从那片翻腾的黑白海洋中浮出身子来,她大声叫道:“一切都很顺利,叔叔!”但眼里的沮丧却出卖了她。她俯身弯下腰来,从一群熊猫崽中拽出一只骨瘦如柴的幼崽扔到一边,紧接着又消失在一群尖叫声中。
老陈想过要插手帮忙,但他迟疑了。丽丽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女孩,而且毕竟现在并不是处在真正的危险中。如果真的需要帮助,她一定会开口相求的,但如果在那之前就出手干预,只会让丽丽觉得他怀疑她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这样她肯定会不高兴,而老陈特别不喜欢丽丽生气的样子。她甚至会因此愤慨地、不计后果地去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而这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这只是他最初的担忧,蒋氏姐妹的窃窃私语和不断发出的啧啧声,给了他更多理由暂时让自己克制住不出手干涉。蒋氏姐妹已经很老了,老到应该还记得刘浪大师第一次离开潘达利亚时的情景。她们身上白色的皮毛已经远远多过黑色,但眼周还是明晰地保留下来了一圈黑毛。她们大半辈子都待在潘达利亚,和那些居住在迷踪岛上的熊猫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们甚至还打出了“驱逐海龟者”的口号。
在她们的眼中,丽丽无疑是一个疯狂的“海龟流浪者”。她性情冲动、热衷实践,还总是会把自己的能力高估那么一点点。这就是典型地接受了火金派哲学的熊猫人,他们义无反顾地乘坐大岛龟离开潘达利亚,去探索外面的世界。但在蒋氏姐妹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赞赏的事情,或者说根本就不是熊猫人应有的行为。
而与她同行的人,也一样荒谬且不可原谅。
以老陈的天性,自然不会待见蒋氏姐妹,但现在他正试着让自己喜欢上她们。在今后的日子里,潘达利亚将会成为老陈的新家。为了能够重新修整好风暴烈酒酿酒坊,酿出更多奇妙的美酒,他跋山涉水马不停蹄地巡视四方,希望自己能对这片大陆的万事万物多一些了解。当他看到蒋氏姐妹正为了修缮被野牛人糟践的小花园而辛苦劳作时,他伸出了援手。
蒋氏姐妹并没有主动请求过帮忙,但老陈却自顾自地加入到了她们的行列中。他修缮栅栏、铲除野草,用新石块铺好小屋门前的道路;他打扫、挑水、堆整柴火,各种杂务一件不落,并且还会在闲暇时表演喷火来逗乐她们的熊猫小曾孙们。对于这一切,两姐妹从未表示过赞许,但老陈依然故我地坚持着,因为他知道,她们对他的排斥正在动摇。
他埋头苦干了许久,她们也冷漠了许久。而当她们终于开口的时候,说话的对象却并不是老陈。姐妹俩只是望着老陈的方向,悠然地互相言语,年长的那位说道:“今儿要是能有条丝足鱼尝尝,就真是再好不过了。”年纪稍轻的那位点了点头。
老陈明白这是她们给他的考验,于是立即动身去做。他从海里钓起了三条丝足鱼。第一条太小,被他扔了回去;第二条硕大无比,被他送给了一位带着五个孩子逃难而来的卖鱼妇人;最后一条正合适,于是他留了下来,准备送给蒋氏姐妹。
老陈明白,如果将第一条鱼送给蒋氏姐妹,会显得自己做事马虎不够认真。如果把三条全部给她们,又变得像是在显露优越感一般。而最大的那条分量远远超过她们的食量,贸然送出只会显得自己行事草率、欠缺考虑。所以老陈选出了恰到好处的那条,展现出了自己的理智谨慎、思虑周全又富有爱心。
老陈知道,自己对这对姐妹所做的一切并不会带来友谊或是任何好处。他在旅途中认识的许多人都认为蒋氏姐妹薄情寡义、拒人千里,因此对她们避而远之。可是对老陈来说,她们却恰恰是一扇能让自己深入了解潘达利亚居民的窗户。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邻居。
甚至是家人。
如果说丽丽是典型的火金派,那么蒋氏姐妹就是虔诚的土水派信仰者。她们习惯于深思熟虑、谨言慎行,把她们理想中的正义和道德作为行为标准。尽管这标准只在这个小村庄里适用,极度狭隘且具有地域限制,但在蒋氏姐妹看来,宏观意义上的正义和道德都只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
老陈更愿意认为自己是平衡两者的中间派。他身上兼具火金派和土水派的特点——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当在外面的世界探索冒险之时,他告诉自己要偏向火金派,满怀热情并且勇于行动。而在潘达利亚,在青山绿水间,在巍巍山峰下,在一个大多数居民都安享着幽静生活的地方,土水派的哲学似乎更为适用。
实际上,在老陈的内心深处,这才是他心烦意乱的真正原因。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不得不在这两种生活中做出选择。如果他把潘达利亚当作自己的家,如果他娶了妻子组建起自己的家庭,那么漂泊冒险的日子也就彻底结束了。他会变成一个矮矮胖胖的酿酒师,挂着围裙,一天到晚忙着跟提供谷物的农夫们讨价还价,跟撒泼耍赖的顾客们争辩不休。
老陈一面熟练地帮俩姐妹堆着柴火,一面细细思索着。这样的生活其实并不差,一点儿也不,但这样的生活真的能满足自己吗?
熊猫人幼崽的尖叫声传了过来,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老陈望着被击倒在地的丽丽,突然间一股豪情涌上心头。他曾历经战火的洗礼,他曾参加过那么多伟大的战役,他曾经同雷克萨、沃金,以及萨尔并肩作战。重述这些往昔的精彩故事,毫无疑问会让他的啤酒大受欢迎。相比之下,援助自己的侄女完全不值一提。但此时,只有亲身参与战斗,才能填补他内心长久以来的某种渴望。
一种与土水派哲学背道而驰的渴望。
老陈一路小跑,扎进涌动的人群中。他抓起那群小崽子们的背颈,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甩到一旁。这些皮毛之下只有肥肉的小熊猫人们被扔到地上之后都翻滚着弹开。有些小熊猫人互相撞到了一起,像雪球一样滚成一团。他们解开互相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准备重新加入到战斗中去。
“你们在这里胡闹些什么?”老陈仰天咆哮,但更像是温柔的警告,而不是威胁。
小熊猫人们立时吓得呆在原地。
一个年长一点的熊猫人终于回过神挺直了身子,紧接着其他小熊猫人也都陆续恢复了过来。
一个胆子大一些的熊猫人萝莉——京娜——指着在一旁斜倚着的丽丽说道:“丽丽小姐正在教我们怎么格斗呢。”
“噢,我看见的可不是格斗,顶多就是胡打胡闹!”老陈使劲摇摇头,然后摆出架势开始演示动作,“你们那种打闹起不了任何作用,在野牛人再次袭来的时候只会白白送死。你们必须进行严格而合理的训练。现在,给我看仔细了!”老陈的命令让熊猫崽们都认真了起来,开始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的动作。
在一阵严厉的训练之后,老陈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笑容,开始给熊猫崽们分配任务。他把他们分成不同的小组,逐一安排工作。各个小组都领到了不同的任务,有整理柴火的、挑水的、给蒋氏姐妹的小道铺上碎石的,还有负责用扫帚把石道打扫平滑的。他用力拍拍手掌,领到任务的熊猫崽们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欢欣雀跃地散开了。等到他们都没了踪影,老陈才向丽丽伸出了自己的手爪。
她看着那只大手爪,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我本来都要赢了。”
“当然,但这不重要,对吧?”
“不重要吗?”
“你让他们体会到了团结和友爱的作用。现在,他们已经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队。相比之下输赢已经不再重要了。”老陈微笑着说道,“再让他们学习如何明确分工、严守纪律,说不定他们就能成为一群有用之才。”
他在说到最后几个词的时候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让蒋氏姐妹听到,毕竟她们可以看见他的计划已经初见成效了。
丽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的手掌,抓住它站起身来。她把自己的长袍拉好,重新系好衣带。“他们简直比一群小地精还糟糕。”
“那是当然,他们可是熊猫人。”这句话他同样是用蒋氏姐妹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出的,但紧接着他又降低了音量,“我很欣赏你这次终于学会了节制自己的行为,丽丽。”
“那是当然。”她揉了揉自己的左前臂,“竟然有人死命咬我这里。”
“你得知道,总有些人喜欢在战斗中咬人。”老陈话中有话。
丽丽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笑了。“放心吧,我会记住这一点的。还有,谢谢你。”
“谢我?为了什么?”
“把我救了出来。”
“哦,这个呀,我纯粹是出于私心。我做了一整天的苦力,都快累得趴下了,于是想了个法子,把这些事情都丢给你的小小军队去做。”
丽丽扬了扬眉毛。“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老陈挺直腰杆,俯下头看着丽丽。“当我的侄女——一位训练有素的武术家,正在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比如调教一群顽皮的熊猫崽时,我可以选择出手相助。但我想,如果我真这样做了,那就不是在帮你的忙,你也就不是我的侄女了。因为我的侄女肯定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她迟疑着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冲老陈做了个鬼脸。老陈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个行动派的热情,那正是他小侄女的行事风格。“嗯,我知道了。叔叔,谢谢你。”
老陈大笑着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跟熊猫崽们打交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呀。”
“的确。”
“作为家长,我只有一个熊孩子需要对付,但那家伙小时候可真是个相当可怕的存在。”
丽丽用手肘使劲敲了一下他的肋骨。“她现在也还是。”
“对此我无比自豪。”
“我想你一定会的。”她从他手臂下抽出身,转过头来说道,“我从没问过能不能跟你一起在酿酒坊工作,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沉重地耸耸肩,向着远方的四风谷望去,风暴烈酒酿酒坊就坐落在那里。“每次待在那儿的时候你都特别开心。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很爱那个地方。”
老陈露出一丝苦笑。“是的,我爱那里,但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要求你结束流浪生活,跟我一起到那里投身酿酒工作?”
她顿时神色一亮。“嗯,我想知道。”
“我亲爱的小侄女,那是因为我需要可以继续探险生活的伙伴。比如说,如果我需要杜隆塔尔的苔藓,谁能帮我带回来,并且不趁机讹我一笔呢?成为一名酿酒师意味着我必须承担起责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个月,甚至几年,我都不能离开。所以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个在将来的某一天可以回来接替我工作的人。”
“但是我并不适合担任酿酒师的工作。”
老陈立刻表示反对。“我可以雇一个定居在这里的酿酒师,但只有我们风暴烈酒家族的人才可以继承酿酒坊。或许我可以雇一个帅小伙儿,那样,你可以跟他结婚,然后…”
“然后,我的孩子会继承酒坊?”丽丽摇了摇头,“下一次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肯定会有一窝小熊猫崽的,叔叔,我确信。”
“但无论何时,我都会很高兴看见你,丽丽。无论何时。”
老陈想丽丽很有可能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也很乐意回抱丽丽,但有两件事让他犹豫了:一是蒋氏姐妹正在看着他们,这种表达情感的方式肯定会让她们感到不舒服。而更重要的是,京娜一路踏过小菜园跑了过来,瞪大眼睛尖叫着。
“陈师傅,陈师傅,河里出现了一头怪物,一头大怪物!它的身体是蓝色的,头发是红色的,它受伤很重,现在正趴在岸边一动不动。他还有大爪子!”
“丽丽,把熊猫崽们都集合起来,让他们远离河岸。别跟着我。”
丽丽盯着他。“但是如果…”
“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会大喊的。去,快去集合他们。”然后他转身对蒋氏姐妹说道,“看起来似乎要有大动静了。我想你们应该考虑回到屋里,然后把门锁起来。”
她们不满地盯着他好一会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老陈绕过花园,全速朝京娜丢掉木桶的方向跑去。在已经被踏平的野草丛中追踪这孩子的足迹并不难,他在离河岸还有一半路程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就看到了那头“怪兽”。
而且他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一名巨魔!
京娜说得对,这巨魔被砍得遍体鳞伤。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支离破碎,衣服下面血肉模糊,几乎都找不出一块齐整的肌肤。巨魔把自己一半的身子从水里探出来,将手爪和獠牙插在了河岸边的泥土中,看起来这是他唯一可以把自己固定在那里的方法。
老陈蹲下身子,把巨魔的身子翻转过来。
“沃金!”
老陈死死盯着他,还有他那已经被毁掉的喉咙。如果不是粗粝的呼吸声从他那被砍出一个窟窿的喉咙中传来,以及仍在不断从伤口中渗出的鲜血,熊猫人老陈肯定会以为他的老朋友已经死了。他还活着,但情况不容乐观。
老陈抓住沃金的胳膊,想要把他从水里拽出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在这时,丽丽伸手抓住了沃金的左肩,然后两人一起吃力地把巨魔抬到了河岸边更高的空地上。
他们的目光交汇,丽丽赖皮地说:“我觉得我好像听见你喊我了。”
“好吧,也许我真喊了。”老陈蹲下身子,抬起巨魔放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叫沃金,是我的朋友。他受了很重的伤,或许还中了毒。我不清楚他怎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故事里的沃金吗?”丽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巨魔,“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会做我们在这儿能做的一切来帮助他。”老陈抬起头向高处的昆莱山和影踪禅院望去,“我想我可以先把他带到那儿去,看看武僧们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留给我将收留的又一个弃儿。”
第二章
沃金,这名暗矛部族的暗影猎手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噩梦。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沉重的钢索紧紧捆住,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睛都没法睁开。他不敢大口吸气,因为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他完全放弃了挣扎,但挥之不去的痛苦和恐惧反倒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知觉的。只要他还在害怕着窒息,那么他就还活着。
但我真的还活着吗?
“是的,我的孩子,至少现在如此。”
那是他父亲的声音,但他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他想要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身体依旧无法动弹,只能把意识转向那里。他看见了他的父亲森金,正浮在半空中紧跟着他。他们都在移动,但沃金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以什么方式移动,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向何方。
“如果我没有死,那我肯定还活着。”
“对于你的生死,我可还没做出决定呢,沃金。”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自左面传来。
沃金立即把他的意识又转向左侧。那是一个大体上像是巨魔的影像,但表情就如同带着仪式面具一般,十分狰狞可怕。这是洛阿神灵中的一位,巨魔一族的死神——邦桑迪。他缓缓地摇着头,用冷酷的目光审视着沃金。
“沃金,我曾帮助暗矛部族从扎拉赞恩手中夺回家园,但你的人民却从未回报给我应有的牺牲。而现在,当你应该把自己献给我的时候,却还在苦苦挣扎着想要活命。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不值得被你尊敬吗?”
沃金多么希望此时自己可以攥紧拳头,但他的手臂仍然毫无知觉,丝毫无法施力。“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做。”
这位洛阿神灵放声大笑,声音就像是在鞭笞着沃金的灵魂。“森金,听听你的好儿子都说了些什么。我告诉他时限已到,他却跟我说他的需求才至关重要。你怎么会养出如此造次的儿子?”
森金笑了,他的笑声如同一阵清凉的薄雾抚慰着沃金受折磨的肉体。“我告诉他洛阿神灵尊重强者。他不愿在此刻牺牲,是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完成不朽的事业,去准备更伟大的牺牲。您对此心生抱怨,难道是因为我太过无趣,您才急切地想要我的儿子到亡者的国度来娱乐你?”
“森金,你的意思是,他执着于活命是因为想要更好地侍奉我?”
沃金能感觉到他的父亲笑了。“我的儿子确实可能出于很多原因想要活下来,但是,邦桑迪,您活着可以更好地侍奉你。这个理由对您来说应该就已经足够了吧。”
“森金,你是想教我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吗?”
“伟大的神灵,我只是在提醒您,这都是遵循您的教导,按照您的要求而为的。”
远处传来的其他笑声,如涟漪般掠过沃金耳畔。一个尖锐如哭丧,另一个低沉浑厚。这两个笑声暗示着另外两位洛阿神灵——希里克和希瓦拉尔,他们对这个交换条件感到十分满意。沃金感到一丝欣喜,但他知道自己会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邦桑迪发出一声嘶吼。“沃金,我本该拒绝你的请求,你甚至不是我真正的子民,但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暗影猎手,你必须明白,这场战役比你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更加可怕。为了赢得胜利,你很可能会被碾入尘土之中。到时候,你只会希望自己现在就已经屈服于死亡。”
转瞬之间,邦桑迪的影像就已经消失无踪。沃金随即转向父亲的灵魂,森金的影像就在不远处,但也在渐渐褪去。“父亲,我又要失去你了吗?”
他突然又感觉到了父亲的笑容。“你不会失去我的,沃金,我是你的一部分。只要你忠于自己,我就永远与你同在。和所有的父亲一样,我以你为傲,我永远不会弃你而去。”
父亲的话语虽然沉重,但却足以给他安慰,令他不再畏惧。他会活下去的,他会继续让自己的父亲感到骄傲。
他会挺起胸膛,蔑视邦桑迪所预测的可怕命运。他会尽自己所能反抗所有的预言。当他牢牢坚定了这个信念之后,呼吸似乎也变得顺畅起来,疼痛也随之减轻。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开始感到安宁与祥和。
※※※
当沃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体健全,正精神饱满地昂首挺立。他同成千上万的巨魔们一同站在庭院里,任由猛烈的阳光从头顶落下。其他人都比他高出一头,但似乎没人在意这一点,事实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又一个梦境,又一场幻象。
他并没有立刻认出这个地方。他感觉到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又或者…是在之后的岁月里来过这里——在这座城市被周围的丛林所吞噬之后。此刻的这座城市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废墟模样。墙壁上的石刻依然清晰可见,拱门也没有破裂,地上的鹅卵石没有破碎也没有被清扫,面前宏伟的阶梯金字塔也没有在时间的侵蚀下破败。
与他站在一起的都是赞达拉巨魔。他们是巨魔部族的一支,也是其他巨魔部族的源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是身材最高大、地位最崇高的一支部族。在这幻象的时代中,他们更像是神圣的祭司,而不是野蛮的部落成员。他们力量强大、学识渊博,足以引领潮流。
但到了沃金的时代,他们的权力就开始逐步瓦解——因为他们的美梦全都被困于此地。
沃金的梦境中,正是赞达拉统治力量达到最顶峰的时候。他们曾经完全支配着艾泽拉斯大陆,但最终却成为自己势力的受害者。野心和贪欲让他们开始尔虞我诈,内斗不休。就如同后起的古拉巴什帝国将沃金和他的暗矛部族驱逐、流放一样,新的帝国在赞达拉的领地崛起,赞达拉部族就此陨落。
赞达拉部族无比渴望能重新找回昔日的荣光,回到那个所有的巨魔都团结一心,凝聚成一个高傲而强大族群的时代。那时候他们所获得的成就、他们所到达的高度,是加尔鲁什这样的后来者无法想象的。
一股古老而强大的魔力流过沃金的身体,这是他能够看见这些赞达拉的原因。泰坦的神力远比赞达拉更为古老,也更加强大。正如那时的赞达拉部族凌驾于艾泽拉斯其他生灵之上,泰坦也凌驾于他们之上,他们的神力也是如此。
沃金如幽魂般在赞达拉部族的人群中穿梭。这些赞达拉战士的脸上都显露着兴奋但却可怕的笑容。这种笑容沃金曾经见过,每当号角吹响、战鼓擂动,巨魔们即将投身战斗时,他们就会陷入这样的狂热。巨魔一族是天生的侵略者和杀戮者,艾泽拉斯大陆曾经是他们的天下,所有的族群都曾向他们俯首称臣。虽然沃金并不像其他巨魔那样好战,但在战争中,他也一样嗜血暴力。他曾经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夺回回音群岛的事迹至今仍让他感到无比自豪。
所以,邦桑迪是在用这个场景嘲笑我。沃金知道,赞达拉帝国的梦想和他对自己族人的企盼并不一样。但是,对某些人来说,简单粗暴的杀戮着实比构建幸福的未来更加有趣。对一个更乐意看到他流血牺牲并饱受战争蹂躏的洛阿神灵来说,沃金的愿景毫无吸引力。
沃金登上金字塔。随着他脚下前进的步伐,眼前的一切变得愈发真实。起初这只是一场无声的幻境,而现在他能感觉到震天的战鼓在石砌的墙垣间回荡。微风拂过他光亮的皮毛,拨乱了他的头发,还带来了花儿醉人的甜香,但这甜香也掩盖不了空气中蔓延的嗜血气息。
鼓声穿透了沃金的身体,让他的心脏也随之起搏。头顶发号施令的声音和脚下响应的呼喊都向他涌来。他没有退却,但还是停下了攀登的脚步。可他的身体似乎仍在不断上升,就如同身处在涨潮时的湖水中一般。如果他能够登顶,或许就可以与赞达拉部族并肩站在那里,感受他们心中的热望;就可以体会他们荣耀,呼吸他们的梦想。
就可以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但他不会允许自己做这么自私的设想。
他希望暗矛部族不会被邦桑迪的某些奇怪兴趣注意到,可邦桑迪的庇佑正是暗矛部族得以存续的原因。赞达拉所了解的那个艾泽拉斯早已完全地、不可逆转地被改变了。通往异界的传送门被打开,各种新的族群纷纷涌入。随后而来的便是大地崩裂、生灵流离,赞达拉巨魔们从未了解过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中挥洒倾泻。精灵、人类、巨魔、兽人,甚至于地精,这些完全不同的族群为了对抗死亡之翼而联合了起来,但这股联合起来的力量对赞达拉来说也同样是个威胁。这个世界的变化已经太大,赞达拉巨魔们对于再次君临天下的热切渴望恐怕永远只能是一场美梦。
沃金提醒自己。永远是一个可怕的字眼。
转眼之间,场景已然转换。他站在金字塔顶,向下俯视着族人的面庞——他的暗矛部族。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只要他振臂一呼,他们就将誓死追随。只要他指向荆棘谷,指向杜隆塔尔,暗矛一族就会扫清一切障碍,将旗帜插满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只要这是他的意愿。
他可以做到这一切。他已经看到了付诸实践的途径。萨尔从不把他当外人,兽人们在军事方面也对他相当信任。他可以先修养几个月,仔细策划好所有的战略和行动。一两年之后,他就会从潘达利亚回归——如果那时候他还在潘达利亚的话。届时,暗矛部族的旗帜就将被鲜血染红,就会比原来更让人感到畏惧。
那样做的话我又会得到什么呢?
“你会得到我的赞许。”
沃金转过身来,邦桑迪巨大的身影就在他背后。邦桑迪屈耳向前,尽全力集中起下面沸腾起伏的呼喊声。“而且这会给你带来平静,沃金,当你遵循巨魔天性的时候。”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