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磨蹭下去,铁国大军很快便会抵达。想到这里,我就坐立难安。

「喂!」我放声喊道。我担心的不是人类,而是猫。万一铁国的士兵到来,这个国家不仅是人类,连动物都会遭殃。「喂,敌人要来了!」

谁都可以,附近没有猫吗?我朝城墙另一头大叫,设法传送警讯。

然后,我左晃晃、右踱踱,漫无目的地来来回回。

尾巴用力拍打着地面。尾巴比我焦急吗?

我看看背后的荒野,又在城墙附近徘徊。

不知士兵何时会来,得快想想办法。

是不是索性心一横,别管尖刺,直接爬上墙壁?这个想法逐渐占据我的脑袋。

现下已无暇顾及毒刺。

我得尽快回到城里,通知猫群有危险逼近,警告他们:「快点躲起来!」

我回到城门前,奋力刮木门一阵,但爪子都磨平了,疼痛不已,却一点也没有要挖出洞的迹象。

爬墙吧。

我下定决心。

为了冲刺,我拉开距离以便助跑。我退后一步,再一步。

踏紧地面,压低姿势,准备冲出去。

好,要冲了。就算刺得遍体鳞伤,也要翻越城墙,进入城里。

会很痛吗?

不过就算中毒,也要一段时间才会发作。

只要翻过城墙,就能跟第一只见到的猫说明一切。

心跳加速,我微微挪动四肢。默念「好」的同时,我抬头注视前方,往地面一蹬。

朝石头堆成的城墙笔直冲刺。墙壁逼近,体内的恐惧逐渐膨胀,但我要自己忽略,全心全意冲刺。

一跃而起,顺势往上跑——我原本这么打算。

不料,墙下的地面哗啦啦地崩塌,开出一个洞。

怎么回事?我眨着眼睛,连忙踩稳四肢,试着紧急煞车。泥土崩落,烟尘弥漫,包围着我。隆隆声响不绝于耳,我浑身紧绷,仍止不住坠势,差点一头撞上墙壁。总算停住时,鼻头前方就是尖刺。

我吁口气,恰恰吹上尖刺。

接着,我走到崩陷的洞穴旁。

城墙另一端爬出一颗沾满沙子的猫头。

「加洛!」我惊讶地叫道。

「嗨,多姆。」加洛抖抖身体,甩掉毛上的泥土说:「我正在想你呢。」

钻过加洛挖的洞穴,经过墙底下,我成功进入城市。

「我离开城市后过了几天?」我舔过全身、理好毛后,问道。

加洛回答:「我想想,三天吧。」

「三天?才三天?」

「什么意思?喂,三天很久耶。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担心得要命。」

我们前往广场,从圆道经过圆道,朝内侧走去。

「可是,真的多亏你帮忙,我正烦恼该怎么翻墙过去。实在没办法,我准备直接翻墙。」

「直接翻墙?你会刺的伤痕累累,然后被毒死。」

「那样也无所谓。」

听到我的话,加洛睁圆双眼:「喂喂喂,多姆,你还好吧?」

「不过,你在那时候出现,真是救了我一命。」

「是不是?感谢我吧!」加洛说着,脚步却有些匆促。「多姆,听到你骑的马穿过城门,离开城市,我吓坏了。」

「你专程去城墙那边查看吗?」

「是啊。我心想,或许有一天你会回来,为了让你到时有捷径进城,便帮你在墙下挖个洞。挖了我整整两天。」

「真的吗?」我不是怀疑,而是很感激加洛的行动。「没想到你这么帮我。」

「记得感谢我啊。」加洛又说。「然后,我刚才听到你喊『喂』。」

「我叫得很拼命嘛。」

「我钻过洞穴,探头一看,还真的就是你。」

「你帮了我大忙。」

「不会啦,反正我很闲。」不知是不是在掩饰害躁,加洛理起毛。「记得感谢我啊。」

「可是,加洛,去到城墙那边很累吧?」光从广场走到城墙,就是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说完,我赫然一惊。「现在要回去广场,也是件大工程。」

「多姆,怎么?你在急什么?」

「其实…」我说明原委,「其实有更多更多的铁国士兵,很快就要过来。」

「咦,更多的铁国士兵?」

「他们已到城墙外,随时都会闯进来。从刚才的城墙那边,应该也看得见。」

「喂喂喂,真的假的?」加洛回望刚刚钻出城外的地面。

「有约五十名的士兵,还有马。」

加洛瞬间沉默。一会儿后,他开口:「终于要正式接管吗?」

「人数很多,我觉得真的实在不妙。」

「这里的人类真可怜。」

「很可怜啊。所以,我才这么急。」

「没必要慌成那样吧?这完全是人类的问题。」

「不是的。」

「不是?」

「不只是人类,他们也想危害动物。」

「怎么会?」

「我听到他们的谈话。」

「真的假的?」

「真的。」

「这下糟了!」加洛大叫。

我边附和,边苦笑。原本当成与自己无关的事,悠哉旁观,一旦知道自己会受波及,就大叫「这下糟了」,实在太单纯,太容易明了。

「快回去找库洛洛商量吧。」加洛突然着急起来。

「不过,就算回去,也没办法通知人类。」

「只要拼命倾诉,他们应该会懂吧?」加洛说,但我觉得他这话并没有多认真。「好了,快回去吧。」

「即使现在赶路…」不管用走还是用跑的,到达广场时,日头都已下山。

「不必担心。瞧,那边不是有铁国士兵吗?」加洛把脚伸向城墙附近的小屋。

只见铁国士兵骑马从城墙那边过来。

「他们好像会轮班到城墙外。」

「轮班?」

「对。大概是要调查城墙外的情况,应该也是想确认同伴是否顺利抵达。他们骑马来来去去,所以,你消失之后,我偷偷跳上马屁股的行李袋到这里。」

「原来如此?」

「喏,多姆,恰恰出现。」铁国士兵骑马经过我们旁边。

「咦?」

「喂,多姆,走啦!不要落后。」加洛催促着,快步前行。

等一下——我连忙跟上,狼狈地心想,那么容易就能跳上去吗?加洛不理会我,迅速往前,我紧紧尾随。加洛爬上地面隆起处,一跃而起。我不假思索地模仿,勉强上了马。

我们擅自搭便车,马当然吓一跳,身体抖动几下,但士兵似乎没发现。或许他以为马是因为地面的凹凸而弹跳。

行李袋没办法装下我和加洛两只猫,我们只好各别抓住行李袋上的绳子。

马载着我们,轻盈地往广场前进。我看到骑马士兵的背,虽然瞧不见表情,但他拼命策马奔驰。是发现同伴已来到墙外吗?他的背影散发出「得快点向独眼兵长报告」的使命感。

「可是啊,多姆。」加洛忽然出声。

「嗯?」马上摇晃得很厉害。

「如果他们是在等同伴来,不觉得没必要放上门闩吗?」

「咦?」听到加洛的话,我蓦地想起,铁国士兵进占的第一天,加洛也提出相同的疑问。

「就城门啊。铁国士兵到这里后,一直锁着城门不是吗?为什么?」

「没想到你也会介意这种小事情。」

马一眨眼就穿过好几条圆道,比想像中更快抵达广场。马在广场附近放慢速度的时候,我们数着「一、二、三」跳下。

仔细想想,「远方来的老鼠」也是这样进到这座城市的吧。而城里的人类误以为是透明士兵来拯救他们。

「这马真是厉害。」加洛一脸佩服。

「咦,出什么事?」我疑惑道。

广场聚集一大群人。就像铁国士兵进城当天那样,城里的人类大半都来到这里。

「哦,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加洛东张西望。

我们穿过群众的脚边,观望广场的情况。

此时,有个影子从我们背后小跑步靠近。「多姆,你回来了。」影子说。是库洛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听到这话,我才发现「这样啊,我也可能永远见不到加洛和库洛洛」,不禁庆幸能够平安返回。

「我总算设法回来了。」

「也是托我的福啦。」加洛插嘴,但我没异议。「没错。」

「怎么样?外头有什么吗?」库洛洛问。看见库洛洛离开顽爷家在外头晃荡,我觉得非常稀奇。

「有什么是指什么?」

「有没有发光的石头?为了得到发光的石头,弦不是想骑马出城吗?」

「啊,对了!」我这才想起自己骑上马的经纬。

「看来你完全忘记这件事。」

「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老实承认。「没有,」我摇摇头,「没找到发光的石头。或者说,我连自己去了哪里都不清楚。」

虽然没找到石头,但我发现奇妙的人类——我原想补上这句,却又住口。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目前那不是最紧急的。

「然后,库洛洛,其实大事不妙,敌人马上就要过来。」

「敌人?」库洛洛讶异地问。「敌人不是早就来了吗?」

「不是的,还有更多的士兵等在北侧的墙外,不久便会进城。」

「要展开更正式的支配,是吗?」

「库洛洛,先不管那些,大家怎么都聚在广场,不是禁止外出?现在是反过来,禁止待在家里吗?」加洛望着广场,疑惑地抽动鼻孔。

「不,不是的。好像要举行决斗。」

「决斗?」加洛怪叫着,望向我。他的眼神满是好奇。不,比起决斗,等在墙外的铁国第二批军队不是更重要吗?虽然这么想,我也忍不住好奇:「决斗?」

「多姆,你骑马出去后,丸壶、菜吕那些男人站了起来。」库洛洛说明。

「站起来?」应该不是指从椅子上站起来吧。

「他们拿起可充当武器的东西,冲到冠人家。不,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是。」

「库洛洛,你看到啦?」

「丸壶他们发出吼叫般的呐喊,总之是激动万分地跑过屋前,我不禁产生兴趣。追上去一看,他们聚在冠人家前。喏,多姆和加洛都不在,只能亲自去瞧瞧,我就出门了。」

「搞什么,平常都推给我们喔?」

「是啊。不过,那时只剩下我,不得不自个儿跑一趟。」

「顽爷赞同丸壶他们的行动吗?」

「顽爷说:『我了解他们的心情,但未免太有勇无谋。』」

「嗯,是啊。没错,实在乱来。」加洛听得目瞪口呆。「武器只有牛刀、小刀之类吧?哪可能打得赢?」

确实,若是碰上铁国的枪,一眨眼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别提受伤,应该会死一堆人。

「丸壶真有胆。」我一脸佩服,库洛洛应道:「不是有胆,他想必非常不安。」

「不安?」

「有胆识的人会再观望一阵子。大概是号豪和医医雄都不在,丸壶内心很不安。他不安得受不了,便想付诸行动。人类大闹时,是需要恐惧的。」

「这是顽爷说的吗?」

「不,这是我的看法。」

「然后呢?独眼兵长他们有何反应?」

「状况相当紧迫。独眼兵长和士兵们拿着枪,走出冠人家,与丸壶他们对峙。」

「即使看到枪,丸壶他们也没退缩吧?」

「因为他们既兴奋又害怕,总之情绪高亢。」

「铁国的士兵有没有开枪?」

我在脑中想像,镇压骚动的过程是不是已有人牺牲?

「独眼兵长说很多话安抚丸壶他们,可是场面乱成一团,平息不下来。于是,冒出『砰』一声枪响。」

「果然。」

「是朝天空射击,应该算警告吧。众人瞬间安静,此时,独眼兵长大喊。」

来决斗吧!

「决斗?什么跟什么?」

「独眼兵长说:『我们来进行一场决斗,如果你们的代表获胜,就答应你们的要求。』」

「哎呀,」加洛轻笑,「实在难以置信。我不认为铁国的人会遵守诺言,那只是信口开河,随便说说吧。」

「我也有同感。」前来接管的敌人,不可能只因一次决斗落败,就收兵撤军。况且,「你们的要求」指的是什么?愿意让步多少?未免太笼统。

「是啊。」库洛洛附和。「约莫是要平息骚动,才随口承诺。事实上,丸壶他们也稍微安静了一点。」

「真的假的?」加洛愉快地笑着。「头脑会不会太简单?」

「我也这么想。」库洛洛换副语气,「不过,后来听到顽爷的话,我恍然大悟。」

「顽爷说什么?」

「只要有一丝可能,人就会想赌一把。难道不是吗?听到『在决斗中获胜,或许能得救』,人便会暗忖『那就等到结果出炉吧』,然后踌躇再三,不敢贸然行动。独眼兵长很聪明,丸壶他们立刻安静下来。现在,台上即将举行决斗。」库洛洛解释。

「谁跟谁决斗?」我问。

此时,周围人类的喧哗声停止。

我望向台上。

不知不觉间,独眼兵长已上台,身后站着约十名士兵。他们应该累积不少疲劳,不晓得是不是干燥龟裂,涂在脸上的颜色似乎随时都会剥落。

人类又吵闹起来,声浪震动着我的毛。窸窸窣窣,真的要决斗吗?吱吱喳喳,号豪怎么啦?唧唧咕咕,视决斗的结果,我们可能得救吗?窸窸窣窣,不管怎样,结果都会很惨吧,医医雄在哪里?他还没回来吗?吱吱喳喳,到底该怎么办?

独眼兵长扯开嗓门。

在场的人类同时沉默。

现在开始决斗。这个国家的代表与铁国士兵的代表将在台上面对面,轮流对彼此开枪——独眼兵长说明。

枪上有个叫板机的部分,只要扣下,就会射出子弹。双方轮流扣一次板机,其中一方手按在地面,另一方即获胜——独眼兵长继续道。

「倒下去就输了。反过来想,即使被击中,只要能撑住不倒下,就不算输。」独眼兵长的语气像在开玩笑。「简而言之,即使脑袋被轰掉,站着就不算输。」

「哪有人死掉还能站?」加洛质疑。

「没有吧,那只是玩笑话。」库洛洛说明,但现场没有一个人笑。

「有问题吗?」独眼兵长的话声响彻四周。

一开始没人出声。明明应该埋怨「不要擅自搞什么决斗」,却没任何人抗议。

「为何大家要听从独眼兵长的话?」加洛困惑地问。「他们应该要生气,叫他别擅自决定。」

「是脑袋混乱了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比起脑袋混乱,他们更期待在决斗中得胜,换取获救的机会。」

「人类实在太乐观。」我有感而发。

「以为很乐观,却又悲观得要命。难道不能中间一点?」加洛叹道。

「为什么是弦!」某处传来丸壶的叫声。「为什么决斗的人是弦!」

我望向库洛洛,「是弦吗?」

「没错,是独眼兵长决定的。这场决斗,是弦与酸人对决。」

「咦,铁国的代表是酸人?」加洛吓一跳。「那家伙真的变成铁国的人?」

「独眼兵长很狡猾,很聪明。」库洛洛解释。「站在铁国的立场,这比派他们的同伴出场决斗保险。」

我不禁暗忖,或许独眼兵长想观赏同一国的人类彼此厮杀的余兴节目。想看别国的同胞互相残杀,借此取乐。

「没人会想让自己的同胞涉险吧。」库洛洛说。

「就是啊,讨厌的事最好交给外人。」加洛点点头。

库洛洛和加洛的对话莫名触动我的心,就像留下一道爪痕。讨厌的事交给外人去做确实比较好,这么一想,我脑中的臆测逐渐成形,似乎将带来重要的启示,然而征兆一下就消失。

接在丸壶之后,周围的人也发出抗议,不同意弦当他们的代表。

「我来当代表!」丸壶叫道,但独眼兵长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毫不理会。

我忍不住环顾人群,寻找弦的家人。不知弦的妻儿现在是什么心情?

「由他当代表哪里有问题吗?」独眼兵长明确地回应。「这个年轻人不是很适合担任你们国家的代表吗?」

加洛看着我纳闷道:「弦适合当代表?我倒不觉得。弦是个好家伙,但他一点都不强。」

「以不堪一击的意义来说,或许很适合。」我回答。独眼兵长可能是在讽刺这个于战争中落败,只能任人割宰的国家。

我歪着头张望。云拉成薄薄一条带子,但天空洁净平稳。

「好小哪。」我说。

「小?什么东西小?」

「我们呀。瞧,不管人类是不是要决斗、是不是要开战,对天空都没半点影响。」

「那当然。」

我仰望一会儿,天空仿佛悠哉地呼吸,呵开云朵。看着看着,我的身体似乎也染上那种蓝白色。

人群一阵紧张,我立刻察觉。气氛紧绷,仿佛有只巨大的手握住整座广场。

弦走上高台。

酸人也在那里。

两人拉开距离站着,各持短枪。他们战战兢兢地地紧握陌生的武器。此刻,这座城的人类命运可说全托付在弦的身上,但他的模样实在是太靠不住。

没人对弦说话。交给你、拜托了、加油——没冒出半句,每个人都屏气凝神。

然而,群众里有人提到「透明士兵」。「透明士兵呢?」「透明士兵何时才会出现?」「透明士兵不来救弦吗?」

加洛凑近,低问:「喂喂喂,怎么大伙都在讲透明士兵的事?」

「城里的人类都在讨论透明士兵到来的传闻吧。」

我望向台上的酸人。他似乎很不愉快,也像是不安。嘴角微扬,看不出是在笑,还是满心苦涩。

「库洛洛,这果然只是一场游戏。」我不禁加重语气。「即使弦得胜,敌人也不可能说『甘拜下风,那我们走了,再见』,拍拍屁股离去。」

「唉,是啊。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吧。」

我忽然浮现一个念头,提议「趁现在去找号豪他们怎么样?」

「号豪他们?」加洛反问。

「为了这场决斗,铁国的士兵几乎都聚集在广场吧?现在冠人家那边一定没几个人守卫,或许可打开秘密房间的入口,进去里面。」

「哦,有道理。」库洛洛点点头。

我瞥见站在台上的弦,显然他十分不安与严肃。交互望着冠人家的方向和台上,决斗的结果也令我挂心。

可能是注意到我这副模样,库洛洛说:「啊,多姆,弦没事的。」

由于库洛洛很擅长预测天气,语气就像在宣告明天会放晴。我有些吃惊:「没事?弦会没事吗?」

「没错,其实稍早前,我看到酸人在跟弦商量。」

「商量?商量什么?」加洛问。

「酸人在跟弦商量?」

「就在刚才,我想铁国的士兵也没发现吧。他们在冠人家后面交头接耳,我偷听到一些。」

「他们在商量什么?」

「好像是要作弊。」

听到库洛洛的话,我心中涌现不祥的预感:「作弊?」

「说是决斗,也就是对方倒下,站着的一方胜利吧?独眼兵长不是那样说明吗?既然如此,弦开枪后,酸人假装倒在台上,决斗便宣告结束。就是这么回事。」

「喂喂喂,真的行吗?」加洛扫兴地说。

「怎么不行?这并未违反决斗规则。」

「酸人要故意输给弦吗?」我确认道。

「没错。」

「那样酸人有何好处?」

「是酸人向弦提议的。」库洛洛提高音量。「酸人说:『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我假装站在铁国这边,就是要等待时机。』」

「什么意思?」

酸人好像是这么说明的:

之前提过,挨你们的训后,我一直在思索。父亲遭到杀害,我决心无论如何不能放过那些家伙,想着该怎么报仇。不过这样下去实在没胜算,所以我假意协助铁国士兵。先前医医雄的下毒计划,实在行不通,或许你们是绞尽脑汁才想出那个点子,可是在水缸里下毒,不可能一口气毒死全部的人。就算死了一人,只要其他士兵还活着,你们统统都会遭殃,没有一个躲得掉。于是,我以另一种形式利用毒药。当时我假装背叛医医雄,博得铁国的信赖,现在才会被选为铁国的决斗代表。这是最棒的机会。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因为过去我实在太自私任性,但我终于醒悟。父亲一下子就被杀死,会保护我的,只剩这个城市的同胞。那个兵长谁不好选,偏偏选我跟你决斗。他打算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在一旁看好戏。他们把我们的生命当成余兴道具,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我要反过来利用他们。你一开枪,我就立刻倒地。决斗是倒地的一方落败,所以弦,获胜的会是你。那么一来,便等于我们国家胜利,对吧?

「哎呀,酸人竟然这么有想法。」加洛一脸佩服。

「弦也同意。他们是同一国的人,一起作戏很简单的。」

「真的没问题吗?」我不禁担心。

「会有什么问题吗?」库洛洛问。

「酸人不会背叛吗?」

「背叛?可是,这是酸人提出的点子。」

「加洛,这不是酸人常耍的手段吗?用临时想到的点子骗人、捉弄人。库洛洛,你不认为他会背叛吗?」

「我觉得酸人这次应该是说真的。」库洛洛继续道:「好,多姆,你和加洛去探探冠人家吧,我在这里观察情况。」

我牵挂着即将在后方台上举行的决斗,仍迈出脚步。难得独眼兵长和部下都聚在广场,我不想放过大好机会。

来到冠人家前面,准备进去时,后方爆出一道巨响,宛如空气破裂般魄力十足。忘记是第几次听到,不过,我知道那是枪声。

我和加洛身子一抖,尾巴的毛倒竖,僵在原地半晌。我望向广场,背后顿时人声鼎沸。

「是决斗开始了吗?第一枪是弦,还是酸人开的?多姆,你觉得是谁?」

「会是谁呢?」

由于不能折返,我继续走向冠人家。入口旁的墙上有个小洞,我们依序钻进去。

没有人的气息。屋里一片寂静,甚至前方加洛脚底肉球触碰地面的声响都听得见。

「有人吗?」加洛喊着,走进里面。屋中一片昏暗,有种异于上次造访时,士兵群集的紧张感。

我走近靠在墙边的柜子。「就是这里。这个柜子的后面有秘密房间。」

「秘密房间!好酷。」

「这栋屋子的地下好像有房间,入口楼梯在柜子后面,号豪他们就是被拖进去。」我边说明,先搭上前脚,试着推柜子,却一动也不动。我使劲加压,依旧不动如山。

加洛走到我旁边问:「要移开这个柜子吗?」他靠上去,借着体重开始推。

一样纹风不动。

「不行。」加洛放弃得很快,「根本连动都不动。」他夸张地喘着气,连尾巴都喘息似地跟着摇晃。

「人类很轻松就推开吗?」

「是啊,两个人合力,马上就推开。」

「怎么不做得连猫也能推开?」

我们再次挨在一块,用力推挤柜子。尾巴似乎总算愿意帮忙,膨胀得像根鸡毛掸,靠向柜子。可惜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行,先休息一下吧。我们不适合干这种苦力活。」加洛说起泄气话,放掉力气。

不适合苦力,这话有道理。我们熟悉跳跃、奔跑之类让身体如弹簧般迅捷活动的运动,但要对重物施力,实在做不来。只会让关节和肌肉变得沉重,搞得气喘如牛。

然后,加洛愤愤道:「坦白讲,这玩意真的会动吗?」不料,像要反驳他的疑问般,柜子往旁移动。

推的时候一动也不动,准备喘口气,柜子竟忽然挪动,我们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其实是有人在另一头移开柜子。既然能从这里进去,当然也能出来。我们都忘了这天经地义的道理。

事发突然,我们吓一跳,完全遵守来自太古的指令「危险!快离开」,当场跳开,往同一个方向逃窜。

我们拼命挪动四肢,伸长鼻子,跳进室内角落的大袋子。

我把身体滑进铁国士兵的行李——堆在一处的脏袋子中打开的袋口。

视野变得狭窄,灰尘的气味包围着我。

感觉有谁在附近一直戳我。原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我把注意力转向袋子外面的情况。视野虽然变窄,但能透过小洞观察。我窥见柜子移开,有人走出。待疑似铁国士兵的人影离开,我探出袋口。

柜子已推回原位。

我爬出袋子,叫道:「加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