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刚好是满了一月之期,桑家四老正在盼望蓬莱魔女,蓬莱魔女果然依期回到,还请来了武士敦、宋金刚、杜永良等人。桑家四老皆大欢喜,连忙迎接。

  蓬莱魔女见桑家四老齐集,也是大为欢喜,说道:“原来桑二伯(桑行)已从少林寺回来了。三伯(桑弘)四伯(桑毅)也都恢复如初了。”

  四老中的老大桑志说道:“柳盟主,你暂坐一会,我去请华大侠过来。老二,你也去请少林寺高僧来与盟主相见吧。”

  蓬莱魔女想起一人,说道:“耿照与秦弄玉来了没有?请他们一同来吧!”

  桑志道:“耿相公和秦姑娘还没有来。”这一回答颇出蓬莱魔女意料之外。要知宋金刚是接获耿照的通知后,才约同杜永良来的,如今宋、杜二人都已到了,他们却尚未回来。蓬莱魔女心里想道:“难道他们在路上又遇上什么事情以致耽误了行程?但邪派中的高手如今差不多都已聚集在桑家堡,想来他们在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凶险吧?”既然还未知道他们耽搁的原因,忧虑也没有用,于是蓬莱魔女只好把耿、秦二人之事暂放一边,问桑弘道:“不知少林寺是哪位高僧来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有个宏亮的声音哈哈笑道:“老衲来迟了。”话说曹操,曹操便到。只见桑行陪着一个老和尚已经走了进来。

  桑行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柳盟主,这位是丐帮的武帮主。”

  这老和尚虽是出家人,却有一股豪迈之气,不待桑行介绍他,便先说道:“老衲弥度与柳女侠虽是初见,但说起来也有一段渊源。令尊三十年前曾到过少林寺与老衲见过一面,此事还是在令尊入金宫盗宝之前,柳女侠那时恐怕也还未曾出世呢。三十年来一弹指,人间几度沧桑!想不到今日得见故人之女,而少林寺想不到也竟然出了叛徒,以至有劳柳女侠费神传告,老衲实是不胜惭愧之至!”

  蓬莱魔女虽然从未到过少林寺,但对于少林寺的几个高僧,却也是早已闻名了的。少林寺武功最强的四位高僧,第一位是达摩院长老本虚大师,第二位是少林寺主持本无方丈,第三位是监寺弥难禅师,第四位就是这位弥度大师了。本虚、本无是第一代,弥难、弥度是第二代。第二代中武功最高的弥难已然提升为监寺,余下的十八个第二代弟子又号称“十八罗汉”,而弥度则是“十八罗汉”之首。少林寺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故所以弥度虽然只是少林寺中的第四把高手,武功的造诣却足以与当世第一流的武学宗师抗衡。

  蓬莱魔女听得是弥度大师,大喜过望,忙以晚辈之礼相见。见过礼后,说道:“树大有枯枝,以少林寺僧俗弟子之多,有一两个不肖之徒那是寻常之事。只不知目前在桑家堡的叛徒是谁?”

  弥度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正是我的监寺师兄的弟子。这不肖之徒名唤沙衍流,本来是弥难师兄一位故友的孤儿,想不到他跟弥难师兄学成了金刚掌之后,一出师门,不到两年,就贪慕荣华而变节了。弥难师兄不忍亲自诛他,老衲只好来替师兄清理门户了。”

  说话之间,桑行把华谷涵也请来了。他与蓬莱魔女小别一月,此时重见,倍觉喜欢。

  蓬莱魔女问道:“这一个月来,桑家堡可有甚么动静?”笑傲乾坤道:“公孙奇在大举招降纳叛,这个月来,陆续有人投奔桑家堡。但公孙奇始终未见露面,据说正在加紧练功。他的手下偶尔也潜入山中侦察,但一给咱们的人发现,就立刻退了。咱们这边严阵以待,他们那边也不敢来骚扰。大体来说,这一个月可以说得上是平静无事。”

  蓬莱魔女道:“可有桑青虹的消息?”除了策划如何对付公孙奇之外,蓬莱魔女最关心的就是桑青虹的安危了。笑傲乾坤摇了摇头,说道:“也是毫无消息。”桑家四老中的老大桑志补充道:“桑家堡中的旧人本来是与我们有联络的,自从碧绢偷出桑家堡来给咱们通风送讯的事件败露之后,桑家堡上下人等若要出外;必须取得总管宗超岳的允许,双方的联络就中断了。直到前日,才有人冒险捎个讯息出来,说是二小姐在十天之前就没有在桑家堡公开露面,连她的贴身丫鬟都没见过她。”

  蓬莱魔女放心不下,说道:“她上次送信,约咱们一月之后再去桑家堡,如今已满一月之期。我想明晚先去探个虚实。

  武士敦道:“不妨双管齐下,一方面去探个虚实,一方面索性就给公孙奇下个战书。”

  蓬莱魔女道:“好。这封战书就由你我联名。你和他算丐帮的那笔账,我则代师清理门户。”蓬莱魔女估计一下双方实力,自己这边的人虽然还未到齐,但有少林寺的弥度禅师助阵,料想也不至于输给公孙奇了。摆开阵势向他挑战,一来显得光明磊落;二来可以有机会尽歼邪派;三来还可以试探公孙奇的两大毒功是否已完全练成,要是他还未大功告成的话,一定不敢约期应战。

  弥度禅师道:“你们下战书的时候,给我也带一封信去。我这封信是代表少林派发出,向公孙奇索人的。”少林寺与公孙奇之间并无直接纠纷,以弥度禅师的身份,也不适宜亲自潜入桑家堡。故而只能如此。但料想公孙奇一定不肯交出少林寺的叛徒,所以弥度禅师的做法乃是先礼后兵,这一封信也就差不多等于是战书了。

  当下商量定妥,第二晚就由笑傲乾坤、蓬莱魔女与武士敦、云紫烟四人去探桑家堡,并给公孙奇下战书。

  武、云二人用一日的时间,将桑家堡的地图熟记心中,那份地图是上次桑青虹叫碧绢偷送出来,公孙奇在桑家堡中新设的机关埋伏,地图上都有注明。

  这一晚他们四人由蓬莱魔女带路,便去夜探桑家堡。四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蓬莱魔女又是深明虚实,旧地重来,故此风不吹草不动的就悄悄进了桑家堡。

  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四个人分为两对,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这一对去给公孙奇下战书,武士敦与云紫烟这一对则在外间给他们把风、接应、并对桑家堡作一巡视,察看堡中虚实。

  蓬莱魔女早已知道公孙奇的住处,她与笑傲乾坤施展绝顶轻功,避开巡逻的耳目,绕过一个荷塘,越过一座假山,假山前面,有座红楼,公孙奇的练功静室便是在这红楼之中。

  上次他们三探桑家堡时,便是在这假山前面遭到伏击的,这次他们也准备会有阻拦,但出乎他们的意外,他们越过了假山,一直到了红楼之下,兀是未发现埋伏。楼上悄无声息,也是毫无动静。

  蓬莱魔女感到有点诧异,便与笑傲乾坤悄悄说道:“咱们的轻功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公孙奇。上次他都能够发现咱们,如今他的武功造诣只有比以前更高,却何以不见他有甚动静?”笑傲乾坤道:“你是怕他楼中设有埋伏么?”蓬莱魔女道:“咱们是来会他的,管他有没有埋伏?不过,咱们也该多些小心就是了!”

  两人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飞”上楼上,迳自进去,深入堂奥,也没碰见有丫鬟婢仆。

  烛影摇红,从一个纱窗向着栏杆的房间里隐隐透出烛光,纱窗上现出公孙奇盘膝而坐的影子。

  两人到后窗一看,只见公孙奇正在静坐练功,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房间里只有公孙奇一人,却不见桑青虹。

  公孙奇仍然闭目垂首,就像一尊石像似的,动也不动。似乎对外间的一切全无知觉。

  华、柳二人都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看就知公孙奇练功正在练到最紧要的关头。蓬莱魔女心里想道:“桑青虹过去一直是陪着公孙奇练功的,不管她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好,公孙奇练这两大毒功得她很大的帮助则是事实。但却何以此际在他练功的紧要关头,又不见有桑青虹在旁照料?难道是公孙奇已经发觉她对己不忠,不敢要她在旁照料了?”

  “闭关练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练到紧要的关头,对外间的一切乃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一种是仍有知觉,但若在仓猝之间,来不及“散功”便和人动手,也有真气误走岔道“走火入魔”之险。如今看公孙奇的情形,似是前一种情况,若然如此,他们只要一进去偷袭,立即便可以致公孙奇死命!

  但他们虽是与公孙奇誓不两立,却也不肯于这种偷袭的鬼祟勾当。于是蓬莱魔女先喝一声,划破了纱窗,这才把“战书”掷了进去。正是:

  用心良苦人难识,只见魔头苦练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宿怨难消迷不悟

  重楼深锁意何居

  公孙奇蓦地一声长啸,喝道:“你们又来了么?我恭候多时了!”啸声中,只见蓬莱魔女掷进去的那封“战书”,未曾落地,就在半空中化成了片片蝴蝶!

  一封书信份量极轻,蓬莱魔女能够把它当作暗器飞去,已经是足以惊世骇俗的功夫,哪知公孙奇更为厉害,一口气就把它吹得碎成片片,这分明是己练成了内功中最难练的“护身罡气”,比之蓬莱魔女的功力何止胜过一筹!

  饶是蓬莱魔女技高胆大,也不禁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刹那之间,公孙奇盘膝而坐的姿势依然未改,人已离开了蒲团,“飞”了起来。只听得“轰”的一声,劈空掌震破了纱窗,公孙奇破窗而出,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这才伸直了身子,脚未沾地,双掌就分打两人!

  蓬莱魔女不敢接他毒掌,百忙中不及拔剑迎敌,只得挥袖遮拦。只听得“嗤”的一声,公孙奇五指如钩,抓裂了蓬莱魔女的衣袖。笑傲乾坤折扇一按,挡了公孙奇的一掌。蓬莱魔女禁不住掌力的激荡,倒退三步。笑傲乾坤使出“四两拨千斤”的上乘武学,但也只能化解对方的六七分掌力,禁不住身形一晃。

  公孙奇追了上来,哈哈笑道:“既然来了,何必就走?嘿,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么?我只是怕你们逃跑!”口中说话,掌底毫不放松,瞬息间已是连发三掌!

  蓬莱魔女用拂尘护身,以青钢剑使出最上乘的刺穴功夫,一招之间,刺公孙奇的九道大穴。公孙奇笑道:“小师妹,你这惊神剑法虽是天下第一的刺穴功夫,却也难不倒愚兄!”说话之间,五指连弹,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每一下都是恰恰弹中剑脊,破解了蓬莱魔女一剑刺九穴的绝招。而且在破解蓬莱魔女剑招的同时,左掌也以大擒拿手法拨开了笑傲乾坤的折扇,要不是笑傲乾坤变招得快,折扇都几乎被他撕破。

  上一次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联手对付公孙奇还是他们颇占上风的,但这一次交手不到十招,却已是公孙奇大大占了他们的上风了!

  蓬莱魔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孙奇己练成了绝顶的邪派毒功,这才有恃无恐的在他楼下毫不设防,有心诱他们上楼的。

  蓬莱魔女也不禁疑心大起,想道:“公孙奇布局诱我,难道桑青虹也是有心帮他,诱我上当的吗?”桑青虹那封信说得清清楚楚,她要华、柳二人一月之后再来,“便能如愿”,这分明是说,她有把握可以助他们遂了除奸之愿。但如今他们依约一月之后再来,桑青虹却是躲了起来,不见露面。而他们却恰好碰上了公孙奇练那两毒功正是“大功告成”之际。

  公孙奇连环发掌,一掌紧过一掌,不但掌力有如排山倒海,所发出的毒气腥风,也令人有窒息之感。蓬莱魔女已无暇思量,只好凝神应敌。

  笑傲乾坤冷笑说道:“公孙奇,你自恃武功,就以为可以横行天下了么?”公孙奇傲然道:“不错,我正是要横行天下。”双掌齐发,掌力有如泰山压顶,迫得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又接连的退了三步,已近栏杆。

  笑傲乾坤折扇一张,向公孙奇的面门一拨,这一招颇有戏侮之意,公孙奇怒道:“你死到临头,还敢猖狂?”变掌为抓,倒要硬撕他的折扇。蓬莱魔女蓦地一剑刺出,这一剑指东打西,剑势奇幻无比。就在此时,笑傲乾坤的折扇也蓦然一合,扇头对准了公孙奇掌心“劳宫穴”。

  这正是华、柳二人苦心所练的绝招之一,专门用来克制公孙奇的。一扇一剑配合得妙到毫巅。将公孙奇的十三处大穴全都笼罩在他们的攻势之下。

  公孙奇是个武学大行家,一见他们使出最上乘的点穴功夫,急切间想不到破解之法,连忙回掌护胸,准备与他们硬拼一招。

  公孙奇此时的功力已胜于华、柳二人,他以双掌之力全都用来护身,便似在身前堆起了一道铜墙壁。蓬莱魔女一剑刺去,剑尖震得嗡嗡作响,竟是刺不过去,给他的掌力挡回了。

  这一下双方都大出意外。公孙奇想不到他们在败象毕露之际,居然能够突然反守为攻。他们也想不到苦心所练的绝招,依然克制不了公孙奇,只不过把他迫退一步。

  笑傲乾坤乘他后退之际,松了一口气,说道:“公孙奇,你既然自恃武功,妄想横行天下,有胆的,三日之后,你到孤鸾山来,双方来一场会战。丐帮的帮主,少林寺的高僧都要和你一并算账!如今,我们可要少陪了。”

  公孙奇哈哈笑道:“原来你们是来下战书的。哼,你拿少林寺和丐帮吓人,岂能吓得倒我公孙奇?三日之后,我一定和桑家堡的弟兄到你孤鸾山赴约就是。不过,你们下了战书,现在就想逃跑,可也还没有这样便宜!小师妹,最少你得留下来与我叙叙旧情!”

  说到“留下”二字,公孙奇蓦地又发动了攻势,五指擒拿,向蓬莱魔女胸口抓下。蓬莱魔女大怒,横剑削他手掌。笑傲乾坤也连忙使出“惊神指法”,扇头代指,点公孙奇腕脉。

  公孙奇喝道:“下去!”掌力一发,犹如排山倒海,只听得“喀喇”一声,栏杆断折,笑傲乾坤果然立足不稳,一步踏空,从楼上跌下,公孙奇中指一弹,“铮”的一声,将蓬莱魔女的宝剑也弹出了手,一抓抓着她的衣袖。

  笑傲乾坤在这危急之际,使出绝顶功夫,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缓慢了下坠之势,把手一伸,恰恰拉着了正在下坠的蓬莱魔女。只听得“嗤”的一声,蓬莱魔女的衣袖给公孙奇扯破,但却没有给他抓着。

  公孙奇纵声笑道:“哈哈,你们还想逃吗?”意态骄狂,不可一世,就好像华、柳二人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挽着手,俨如比翼双飞,在公孙奇的大笑声中,已是安全落地。他们是虽败不乱,“比翼双飞”这招轻功尤其精妙绝伦,可以在半空中随时应付敌人的追击。

  但公孙奇并没有立即跳下来,待到华、柳二人脚尖着地之后,公孙奇也还没有扑下。蓬莱魔女立即拾起了青钢剑,与笑傲乾坤肩并着肩,准备迎敌。他们虽是输了一招,但并没有受伤,仍堪一战。

  按说公孙奇既然口出大言,那是一定不肯放过他们的了。哪知公孙奇在狂笑过后,依然未见追来,却忽地一改腔调说道:“念在师门的情份,我暂且饶你一次。你们走吧!”

  这一下倒是大出蓬莱魔女意料之外,心想:“这贼子狠毒无比,怎的忽然会如此好心?他刚才口口声声说是要拿我的,如今却又说是要顾全师门情份了。嗯,这其中定有跷蹊。”蓬莱魔女当然不会相信他的假仁假义,但也猜想不到其中缘故。就在此时,忽听得“嗤”的一声,一道蓝色的火焰,从园中的西北角升起,闪电般地掠过空际,一闪即灭。这是一枝蛇焰箭,夜行人惯常用来作讯号,以便与同伴取得联络的。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说道:“武大哥与云姐姐想必也是遇了强敌。”原来他们与武士敦早已约好,谁遭遇危险,就立即发出蛇焰箭报讯。

  公孙奇既然不来追击,蓬莱魔女也就无暇追究原因了,当下说道:“公孙奇,你叛国投敌,杀妻伤父,你与我还有什么师门情份可言。战书已下,三日之后,孤鸾山再决雌雄!”公孙奇没有回答,楼头也不见他的影子,想必是又到他那练功静室去了。华谷涵道:“咱们战书已下,话也送到,来不来是他的事了。咱们先去援助武大哥吧。”

  武、云这一路又碰到什么意外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先说一说他们的遭遇。

  且说武、云二人在园中侦察虚实,兼替华、柳二人把风,他们走到一座假山附近,按照地图所示,假山内是藏有机关的,所以他们特别小心,准备绕过这座假山,然后去接应华、柳二人。

  远处有一两个堡丁巡逻,并没有发现他们。山上静悄悄不见人影,也似无人埋伏。哪知正当他们从数丈之外绕过假山之时,忽地“轰隆”一声,假山塌了半角,一块磨盘似的巨石向他们当头压下。武士敦奋起神力,双掌一托,“轰”的一声,又把那大石抛开,就在此时假山上的乱箭已是纷纷射到!

  武士敦喝道:“鬼蜮伎俩,岂能奈我何哉?”使出了金刚掌力,呼呼风响,乱箭落了一地。

  假山塌下半角,缺口处突然跳出一人,是个短小精悍的汉子,手中所拿的兵器,却是一根又粗又长的铁杖。

  这人跳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道:“你暗杀先皇,害我爹爹,巧取豪夺,当上了帮主,这才是不折不扣的鬼蜮伎俩!好呀,今日相逢,吃我一杖!”声到人到,铁杖横挥,便是一招“乌龙摆尾”。

  这一杖的劲道颇为不弱,劲风起处,沙石纷飞。武士敦道:“哦,原来你是朱丹鹤的儿子。你爹爹把丐帮的功夫偷传给你,可惜你这伏魔杖法,却也未学得到家。”一掌劈出,硬碰硬接。那人心里想道:“你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竟敢如此狂妄。”铁杖猛力扫去,想要一杖便把武士敦的手臂打断。眼看就要碰上之际,武士敦小臂划了半道弧形,掌势微弯,掌心向内,一招一引,掌心竟似生出一股吸力。那人杖头打歪,武士敦覆掌一按,只听得“当”的一声,已是把那人的铁杖拨过一边。武士敦用的这招名为“拨云见日”乃是金刚掌中的一招杀手招数,这人也曾学过这招,但却想不到在武士敦手中使出,竟是如此变化莫测,威力惊人,禁不住心头一凛,倒退三步。

  武士敦说道:“你的功夫虽未到家,练到这个地步,也是颇为不易了。你父混入丐帮,助纣为虐,阴谋倾覆本帮,身死名裂,罪有应得。但念在你年纪尚轻,恶行未著,只要你把你父窃自丐帮的东西交了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原来此人正是丐帮长老朱丹鹤的儿子麻大哈,朱丹鹤冒充汉人混入丐帮,他儿子则在金国御林军中任职,用的是金人姓名。他们父子俩暗通消息,直至到朱丹鹤死后,这秘密才给丐帮查出。朱丹鹤曾把丐帮的几份秘密文件交给儿子,其中包括丐帮各地分舵的名册在内。按说他们父子同谋,罪行如此严重,依照丐帮帮规,这麻大哈也是非处死不可的。如今武士敦抱着与人为善之心,为他剖析是非,晓以利害,只要他交回那几份文件,便可饶他,实在是格外的开恩的了。

  但麻大哈做了这许多年金国军官,只知为他的皇上尽忠,为他的父亲尽孝。岂是武士敦几句说话所能劝得他醒?他听了武士敦的说话,越发大怒,喝道:“君父之仇,岂能不报?打不过你,也非要与你一拼不可!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抡起铁杖,向武士敦猛击。武士敦摇了摇头,说道:“好,你既然执迷不悟,那只好成全你了!”当下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仍用金刚掌力来对付麻大哈的伏魔杖法。

  武士敦只凭着一双肉掌,对付麻大哈的铁杖,已是把麻大哈迫得只有招架之功。但武士敦要想把他生擒,一时之间,却也不能做到。

  云紫烟提剑给武士敦掠阵,她见武士敦已是稳操胜算,当然用不着她上去帮忙了。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娇媚的声音笑道:“两位果是信人,小妹也当一尽地主之谊了。”花树丛中突然窜出一人,正是那曾用毒针暗算云紫烟的少女。

  云紫烟大怒,唰的一剑刺去喝道:“好呀,今日你可别逃!”那少女笑道:“我说过我在桑家堡等你来报仇的,我为什么要逃?”双掌一分,一招“乘龙引凤”,作势来托她的肘尖。云紫烟挥剑削下,那少女抢上一步,先发制人,便来点她的“曲池穴”,云紫烟退后一步,横剑一封,那少女虚发一招,将云紫烟的青钢剑引过一边,迅速侧身攻上,一招“手挥琵琶”,拨云紫烟的剑把。云紫烟再退一步,只所得“铮”的一声,这少女改抓为弹,已是把云紫烟的青钢剑弹开。

  电光石火之间,双方交了四招。云紫烟虽没吃亏,却也给她迫退了两步。云紫烟禁不住吃了一惊,想道:“怪不得那日柳姐姐与她斗了一场之后,也赞她是劲敌。原来她除了暗器功夫之外,掌法也居然这么了得!”

  幸亏云紫烟在丧父之后,重入师门,在峨嵋山无相神尼门下,又再苦练了五年剑法,要不然更难应付。那少女抢攻几招,云紫烟改采守势,防御得绵密非常,滴水不进。那少女赞道:“好剑法!”蓦地掌法一变,虚虚实实,变化莫测。顿时间,四方八面都是这少女的影子。云紫烟连遇了几次险招,险些给她把剑抢去。

  这时两方的形势恰好相同。那一边是武士敦空手对付麻大哈,把麻大哈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这一边是这少女以掌敌剑,也是把云紫烟迫得毫无还手之力。少女见麻大哈遇险,偷空向武士敦打出了一把梅花针,武士敦的金刚掌正发挥得淋漓尽致,少女的梅花针焉能近得了他?在离身一丈之外,都已给掌风扫落。不过要略分心神防备她一下,倒也让麻大哈得以喘过口气。这一边,云紫烟抓着时机,趁着那少女打出梅花针的那一瞬时,挥剑突围,虽然又不过数招,仍给那少女封住去路,但也稍稍解了困势。

  麻大哈叫道:“宝珠,不必顾我。你快把对手拿下!”麻大哈自忖还可支持一些时候,只要这少女能够将云紫烟活捉过来,他们立即可反败为胜。

  那少女为麻大哈担忧,武士敦更是为云紫烟着急。武士敦初时本是想把麻大哈生擒,故而才空手应敌的,此时急于将他打发,唰的便拔出宝刀。

  刀杖相交,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麻大哈虎口酸麻,手中的铁杖几乎把握不住,吓得连忙退后。低头一看,那根铁杖已给宝刀削去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