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时,已过晌午,外面有明灿灿的金阳,屋角冰柱化了半寸,滴滴嗒嗒地往下溅落水珠儿。
岑轻寒仰面躺在暖榻软褥上,长睫轻动,许久才回过心神。
此处分明是敌国心膺之地,可她这一夜却尽卸心防,好像千里之外的那一片疆土那一片战场,已作过往尘烟,于她再无瓜葛。
人好像是死了之后又活了,又好像是遥遥奔波终至尽头,从此可以不再操忧劳累。
用过午膳后,前面传来消息,说是宫中朝会已毕,待夜里宫宴摆罢,王爷便起驾归府。
姜乾回府,对于府上里里外外的人都是大事一件。
因新帝年幼,自登基后兵政大事皆由姜乾摄政,而太后垂老、常思天伦之乐,姜乾时有奉谕入宫长住之事。
每每临其回府,商王府中上下必得前后忙碌一番,力求尽善,不敢有丝毫马虎之处。
而这后府的女眷们更是翘首以待,人人都盼姜乾回府时能够在其屋中留宿半夜。
府里侍妾虽多,可蓝音治府颇为严苛,任是哪个女子都如千般一律的物件儿一般,只作姜乾行乐之用,绝不允侍妾们行那争奇斗艳之举。
如此一来,这商王府中女眷虽多,可平日里散散落落地住在各个偏院,倒也不敢多有往来走动。
姜乾入夜回府的消息传来后不多时,便有数名丫鬟来到岑轻寒屋中,服侍着她沐浴焚香、更衣梳妆。
此间用意不须人道,她自已明晓。
顾庭既已入宫奏谒讫,她人在商王府一事当是已白于内廷。
而姜乾既是严令顾庭将她在正旦大朝会前送至京中,必是不肯多耽一刻,欲在出宫回府之夜便来见她。
至于见她是为了什么,但见这些丫鬟们替她洗拭身子时一丝不苟的模样,她便也能断定无疑。
莫论往后要她做什么、要拿她怎么样,这到嘴的美肉,是人都不会放过,必得先一尝为快、乃图后进。
此等事情于她而言,应付起来不可谓不得心应手;倘是姜乾所图果真仅止于此,那她倒要微松一口气了。
焚香沐浴既毕,两个丫鬟又将她的身子仔仔细细地抹了层薄脂,连最细微不可察的地方都照顾到了。
岑轻寒对镜静望,许久后低眼,微微一哂。
此时的她,足像是一块香气四溢的软糕,就待食客前来品试了。
然而入夜后却一直未有动静传来,后府各院灯烛稀光飘飘杳杳,没有一屋灭灯。
这阖府上下无言无声且沉静的等候,直到亥时才被突如其来的一道消息给蓦地搅乱。
报曰二国边境又起兵争,军报方至宫中,王爷被留于内廷议事,不知何时才能出宫回府。
这消息如同石片激水,令这府中前后里外人人闻之皆惊,更是让后府的女眷们失了所望。
既是没了可以翘盼等候的,渐次的,也就开始有屋子熄灯吹烛,没过半个时辰,后府诸院众人便都已就寝。
岑轻寒亦灭了灯烛,脱衣上榻。
可心却跳得飞快,顶得五脏六肺生疼。
二国既已议和,边境何故又起兵争?是赜北突然出兵御敌,还是章惕背约再举进犯?
夜色深深,她在榻上辗转反侧良久,才带着这满满一脑子的兵事、迷迷糊糊地浅寐了过去。
半夜时分,突然有冷风撩过她露在绫被外面的手臂。
她挣扎转醒,恍若一刹间回至寒雪大营,伸手欲抓剑柄,却是一抓一个空,这才忆起身在何处。
屋门被人推开,又合上,这一股冷风旋之即逝,榻上犹暖。
浅思迷茫间,她竟不知在这深夜王府,有谁能够如此堂然私入后府女眷屋内。
她下意识地翻身回望,可腰却被人狠狠一攥,下一瞬双眼就被一块绸布紧紧地蒙系了起来。
男人的力道强劲有力,三两下便将她的双手双脚束住,然后开始慢慢地剥解她的衣裙。
她脑中一下子清醒过来。
商王府是何等禁地,姜乾又是何等跋扈,怎会有旁人能在深夜时分直入女眷屋内?
而这男人除了姜乾,也不会再有旁人。
转思间,胸口忽而一凉,身上小衣已被他一把扯落。
她不曾反抗丝毫,口中甚而轻轻吟喘了一声。
怎样才能取悦一个像他这等位尊人贵的男人,她是再清楚不过,而像蒙她双眼这等欲求刺激的手段,她亦非头一回遇着。
似是满意于她的反应,他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然后缓缓握起她胸前的一团软嫩,攥在掌中熟捻地把玩着。
可这动作,却令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然而还未待她有所深思,他的身子便覆了下来,一边揉捏她的身子,一边凑在她耳边,低声叫她道:“岑轻寒。”
这声音有如雷轰过际,刹那间将她震得魂魄俱散。
第十一章 君子(上)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怎会是他?
怎会是他!
眼前黑蒙蒙一片,四肢被束住动不得,脑中却似有道尖锐白光一闪而过,她其实早该想到,会是他!
可恨时已晚矣。
脊柱像是被钉在了床榻上,寸骨不移,任他肆意揉捏。
可他却撑起身子,抬手掐着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声音不辨喜怒:“丹州城中,所谓欲谢商王美意之言,可是俱已忘了?”
不待她开口,他又道:“当日既欲承欢于商王身下,今夜何故又作此僵硬之态?”
她犹僵着,脑中飞也似地飘转过无数念头,心跳得像要扑出胸外。
自显德二十四年至今凡四年,边境京中,一人二角,他是如何瞒得过这宫中朝廷、这人马将兵的?!
而他此刻人在京中,昨夜所报之边境兵争一事又是何人行止?
但转思不及间,她就被他一把捞起翻了个身,面下背上。
他的手缓缓触上她左背上的旧伤。
指腹轻轻地沿着伤疤摩挲了一回,手掌随后覆于她肩背后的蝴蝶骨处。
极暖,极烫。
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起了抖。
当年那一番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一刹间又回到了身上,浑身的血液直往背后伤口处涌,呼吸亦变得困难起来。
下一刻,他的嘴唇便覆了下来,精准地落在那伤痕处。
一片黑暗中,她的感觉变得愈发敏锐,觉出他在一点点地亲吻那处曾经令她险些丧命的旧伤,心便猛地颤动了一下。
可身子却更加僵、人亦更加惊。
不知他要做什么,更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她素知他策军诡道、行事乖张,但何曾想过这个传闻中无尚刚愎、嚣张跋扈的商王亦是他!
而他既非那个沙场之上兵道可御的鬼面章惕,她又何从知晓他商王姜乾的手段?
她能坦然承欢于商王身下,可却断没做过俯首于敌将的打算。
那是两军数次血肉相搏的鏊战,沙场交锋数次平手、一次惨胜,可就那仅仅一次的惨胜,也叫她无法屈从于这个手下败将。
这是出帅将兵的人固执的傲骨,任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可她此刻不是那个白马长枪的岑轻爵,而他亦不是那个鬼面青甲的章惕,她推拒不了他!
他深切地清楚她的傲气,又好像也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暖热的嘴唇顺着她的蝴蝶骨一路滑上她的肩头,在她耳后道:“怕了?”
她忽地清醒。
平生最听不得这一字,当下逆血遽涌,明知他是激将,可却仍是捺不下这口气。
他见机下手,娴熟地挑弄她身上的敏感之处。
她逼迫自己放软了身子,不再抗拒他的触碰。
黑暗中,每一寸肌肤都在他掌下轻嚣,她如同正待怒放的花苞一般,被他一瓣瓣打开,一瓣瓣吮弄,又一瓣瓣合起。
心中虽是不服不从,可身体的快感却没有办法漠视。
最后一刹,极致的欢愉令她连头皮都在痉挛,魂魄出壳,飘荡在空中,脑中空白一片。
意识涣散时嘴唇上微微一热。
觉出是他吻了她,然后唇齿被他轻咬分开,口中不知被他喂进些什么东西,却是全然无力反抗。
没过多久,人便昏昏欲睡,隐隐约约感到他松开了束缚她的绸布,然后又解开了蒙住她双眼的黑布。
可她尚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便困倦难耐,重重地阖上了眼。
·
一觉醒来,便见外面天色已黑。
全身骨头酸痛不已,人一起身,更觉头晕目眩。
不必多想也知,昨夜他是又给她下了药。
岑轻寒一下床,外面便有人闻声叩门,随后数名丫鬟鱼贯而入,依同前一夜一般,替她沐浴焚香、梳妆更衣。
只是今夜这衣裙红得惊目,饰物更是一应金银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