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是我也不知道一旦打不了仗,我还能干些什么。

  曹闻道的话中有些黯然。他性子粗豪,不无鲁莽,这些事只怕从不曾想过,若不是楚休红提起,他也恐怕永远不会去想的。楚休红道:这些就到时再说吧。如果真能不打仗,便是要饭也是好的。

  曹闻道笑道:统制,你现在可是帝国有数的名将,居然比我还没志气。要被别人听到,会说你没英雄气概的。

  楚休红道:志气是什么?如果要踏着别人的尸首往上爬,那这些所谓的英雄,还是少几个吧。他抬起头,忽然低声道:其实我有时觉得,便是共和军坐了天下,那也没什么不好。

  曹闻道大吃一惊。虽然共和军现在与帝国是同盟,可是这些话仍然是犯忌的。他惊得张口结舌,楚休红也觉得自己失言,低声道:曹兄,这也是随便一说,别放在心上。唉,人有时总是身不由己。

  曹闻道不再说话,心中却仍是翻江倒海地反覆。他心中暗自忖道:难道统制有投奔共和军之心么?他若易帜,那我是不是要跟着他?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定主意。这时前面忽然有人喝道:是什么人?

  二喊话的是十剑斩队官冯奇。他们十个人如临大敌,齐齐飞身下马,拔剑看着路边。楚休红夹了夹马,追上来道:有什么事?

  冯奇道:楚将军,有个可疑之人。

  他刚说完,便听得有个人叫道:将军,我们只是猎户,不是可疑之人啊。说着,从路边的树丛里钻出两个人来。这两人穿着兽皮衣服,手里拿着铁叉,正是猎户打扮,一个年纪大一些,有四十来岁,另一个只有二十多。楚休红看了看他们,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走上前,将铁叉放在地上,跪下磕了个头道:将军,小人名叫黄满,这是我侄子黄猊。我们正要回家,听得有马蹄声,才躲到路边的。黄猊,过来给将军磕头。

  他们身上是挂了些山鸡野兔之类,那叫黄猊的年轻人也跪到楚休红跟前,有点不情愿地磕了个头。楚休红打量了他们一下,道:起来吧,你们住在哪儿?

  黄满道:回将军,我们家就在那边的屏风山的山坳里。那里原本有个黄家庄,因为打了几年仗,庄上的人都逃光了,我因为老母在堂,又不敢到外面闯,只好在这儿混日子。

  这黄满一脸风霜,手脚粗大,正是个寻常猎户模样。楚休红道:既然住在山那边,为什么要翻山到这里来打猎?

  这儿人烟稀少,飞禽走兽到处都是,要打猎,的确不必走这么远。黄满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曹闻道喝道:问你呢,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黄满吓了又磕了个头,道:回将军,不是小人愿意赶那么多路,是因为两年前有批山贼占了屏风山,我们不敢去那儿自讨苦吃,只好到马当山来取些野味。

  山贼?曹闻道看了看楚休红,楚休红若有所思,道:起来吧。那伙山贼有多少人?

  黄满道: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扎的山寨挺大,总有个两三千人。

  两三千人!曹闻道几乎惊叫起来。那已经不是一支可以小看的力量了,如果真如黄满所说,只怕这支人马是一支不知从哪里溃退下来的残兵。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又是以逸待劳,时孟雄中了埋伏,恐怕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休红陷入了沉思,冯奇等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话,道:楚将军,这两人该怎么办?

  楚休红道:黄大哥,去大江边上是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黄满道:是啊。

  他刚说完,一边黄猊忽然插嘴道:满叔,不是还可以走都思道么?

  黄满道:那条路都荒废了快十年了,谁还敢走。

  楚休红道:都思道?他临来时,也曾经看过这一带地图,知道都思只是途中一个小城,不过地图上并没有说这儿有一条路。黄满点点头道:那是以前马帮走出来的。那时春天大江泛滥,船只不能通行,他们就从都思道走。只是好多年都没马帮了,也没人敢再走这条路。险得很,又窄,大车过不去。

  楚休红道:那么只有走这条路了?

  黄满道:是啊。将军要到大江边上么?若能将那伙山贼剿灭了,也是一桩功德。

  楚休红道:你愿意带路么?

  黄满露出喜色,又磕了个头道:将军真有此意?我愿意带路。他一直是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此时才会露出笑意。

  楚休红笑了笑,道:保土安民,军人之责,黄大哥不必如此。今天就到这里吧,冯奇,带黄大哥叔侄两人回去,好好安顿,天亮我们便出发。

  冯奇道:遵命。带着黄满与黄猊两人先走了,楚休红与曹闻道两人走在后面。见冯奇与那两人走得远了,曹闻道小声道:统制,你真信他们的话?

  楚休红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这儿不是说话的所在,回去说。

  曹闻道知道这个年轻的主将颇为精细,方才见他似是深信不疑,心中不免疑虑,此时才放下心来。一回营中,楚休红让冯奇收拾出一间小帐篷给黄满叔侄住下,回到自己帐中,让曹闻道将钱文义、廉百策、陈忠和杨易都叫过来。曹闻道带着几人回来,还不等坐下,他便道:统制,我总觉得不能太相信这两个姓黄的。

  楚休红道:坐下说吧,小声点。他从怀里摸出一卷地图,在桌上摊开了,道:几位将军,方才我与曹将军出去探路,碰到两个猎户,说前面屏风山盘踞一伙山贼,大约有两三千之众,我想听听列位的意思。

  这五人中,钱文义和曹闻道是两大统领,陈忠和廉百策分统斧营与箭营,杨易暂时是个客将的身份。他们互相看了看,钱文义道:方才我听曹将军约略说了,也觉得不可太过相信这两人。

  楚休红道:这两人虽是猎户模样,样子上没什么破绽,不过那黄满若真如他自己说的胆子小,急着回家,怎会我一让他带路他便没口子答应?再者,他说起有条都思道也可通到大江边,只是路途十分险恶,不能通行大车。可是他并不曾见到我们部队,怎会知道我们有大车?此中大有可疑。

  曹闻道忽然道:是啊,可是他说起那条路来做什么?

  楚休红道:我觉得,他故意说起这条路,便是想让我们走上都思道。只怕,这黄满叔侄便是山贼前来探路的,见我们势众,不敢正面对敌,想带我们进他们的埋伏。

  钱文义点了点头,道:楚将军说的有理。你将这两人带回来,便是要将计就计么?

  楚休红微笑道:正是。请列位将军前来,便是要大家做好准备,明日出发,不要被他们看出破绽。

  曹闻道忽然叹道:好汉子。他脱口而出,陈忠道:曹将军,你说谁是好汉子?曹闻道笑了笑,道:我说这黄满与黄猊两人,也真是好汉子,居然敢面不改色地到我们大营来。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楚将军,你是想收降这些人?

  楚休红不好杀,人人都知道。楚休红道:是有这个心思。只是,我还是怀疑,如果真是山贼,两三千人就能吃得掉时孟雄了?

  曹闻道啊了一声,廉百策眼中却是一亮,道:楚将军,难道说,你在怀疑其中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