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姓廉的。”
廉百策!我的心里猛的一动。的确,在与共和军一同攻打高鹫城时,
廉百策曾力排众议,说共和军是想测试我军火炮的威力,为将来反目
做准备。当时曹闻道便说他有点让人不认得了, 但后来也没什么异样,
廉百策作为五德营五大统领之一,仍然出生入死,与另四个一般,让
我觉得怀疑他都有点过意不去。 没想到邵风观居然会说地军团中最有
可能的文侯耳目就是他,回想起来,廉百策也曾说他在共和军中有耳
目。可是以他的身份,似乎不应该有这种举动,假如说那耳目是文侯
的,只是把消息传给他的话......
也许,应该找个机会与廉百策谈谈吧。我不相信廉百策会是文侯的耳
目,也不希望他是。廉百策作为五德营的一员,他以前的功绩足以让
我信任,邵风观说这话未必没有私心在,可能还在为了当初他被文侯
贬职,廉百策却未相随而怀恨。他与我关系虽好,但不妨碍廉百策的
提升,大概更让邵风观恼怒。可是我也不相信邵风观是那种恶意中伤
人的小人,他心思细密严谨,言必有中,我同样不可不信。
邵风观这时又拍了拍我的肩,道:“此事就要倚仗你了。楚兄,如果
真动上了手,你绝对不要心软,该杀就杀。好了,楚兄,我的任务已
经完了,也该回去了,以后就得看你的。”
我道:“尽力而为吧。
”
邵风观走后,我回到席中。曹闻道见我一个人回来,道:“统制,邵
都督呢?”
我道:“他有事先回去了。大家慢慢喝吧,我也得先休息一阵。
”
我盘算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廉百策叫出来。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天
般的锣鼓之声。我们都吓了一大跳,曹闻道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喝道:
“出什么事了?”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帝都发生叛乱了,文侯已经开始动手,但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可能。地军团全军在此,文侯纵然把禁军全拉出来,也不会
是地军团的对手,何况那阵锣鼓敲打得居然甚有节奏,似乎叛乱时不
会有这种闲情逸致。我道:“不要慌,立刻让诸营准备。”
此时在一边喝酒的冯奇他们也已冲了过来。我道: “冯奇,我们出去
看看。
”
一走出营房,我不由怔住了。来的是一伙穿得奇形怪状的人物,头上
一律扎着红色布带,上面还写着字。现在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看不清
写的是什么。我按住刀柄,喝道:“是什么人?”
从人群中走出几个人,当先是个胖大汉子,走到我跟前道: “我们是
尊王团的请愿人士,我们要见楚休红都督。”
尊王团?我又听到了这个让我不舒服的名字。我微微皱了皱眉,道:
“我就是楚休红。你们要请什么愿?”
那汉子从怀里摸出一卷长轴,喝道:“楚都督,我代表尊王团二十万
赤胆忠心的成员,向都督请命为前锋,扑杀共和叛贼。共和叛贼,其
心可诛。乱我帝国,犯我疆域。尊王义士,忠心报国......”
这份请愿书也不知是哪个冬烘先生起草的,后面全是四个字一句,我
听得不耐烦,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尊王团在帝都的势力越来越大,
去年还只是个在街头宣讲,拉人入伙的组织,今年就说有二十万成员
了,得罪了他们肯定没好果子吃。我道: “好吧好吧,尊王团的义士
们,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只是现在国家承平,共和军正与我们谈
判联合组成政府,不能说他们是叛贼。”
那汉子“扑通”一声跪倒,身后那伙人也一个个跪下地来。这汉子声
嘶力竭地道:“都督,您千万不要为共和叛贼蛊惑啊。他们虽然号称
受帝国统治,却是心怀叵测。若是联合政府组成, 势必成为帝国末日,
我二十万忠勇尊王团员决不答应!都督,这是我们二十万团员的血书,
请过目。”
这汉子的嗓门居然不下于夏礼年,虽说军营地处偏僻,我真怕郑昭和
丁亨利他们会听到,忙道:“好,好,请你给我吧。 ”
我只想把他们打发了便是,哪知这汉子不依不饶,嘶声道: “都督,
容忍共和叛贼入都,实是极大失策,若不当机立断,啮脐已晚。我等
不才,愿为地军团前锋,扫荡叛贼,还我南疆河山! ”
我心中暗骂,脸上只能陪笑道:“这位先生,今日我军正值休息,若
是诸位在此不去,地军团将士连休息都休息不好,那只能被别人扫荡。
先生之意,末将已经了然,还请先生暂且回去,待末将向陛下转达。”
我说到“陛下”时,这汉子忽地一个头磕在地上,他身后那些人也全
都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我先是吃了一惊,马上有点恶作剧地道: “末
将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闻听此言,定然为尊王团义士心怀陛下之心
所感动。等陛下下诏,必请先生为陛下前驱,为陛下分忧。 ”
我一口气说了六个“陛下”,那伙人也梆梆梆地磕了六个响头。我还
要再说,他却站了起来,把那血书交给我道:“那就有劳楚都督了。”
大概他头也磕得晕了,实在怕我再说出十七八个“陛下”来。我心中
窃笑,道:“好吧,请义士回去,为陛下担荷重责。”
我说到陛下时,他又跪下磕了个头,马上爬起来道: “都督,小人告
辞。
”这回走得倒是忙不迭。
等他们一走,曹闻道和钱文义同时憋不住,在我身后笑了起来,便是
杨易他们脸上也有了笑意。曹闻道过来道:“统制,他们给的这个血
糊糊的东西写了点什么?”
我借着外面的火把光看了一眼,道: “无非是要把共和军全都杀光的
意思。 ”
曹闻道吐了口唾沫,道: “该死,打仗时他们躲在后面,现在太平了,
他们又变着花样要打仗。这么想打,下回组织一个二十万尊王团肉盾
军,拿他们当盾牌,打个过瘾。那两个哨兵也真是吃干饭的,怎么把
他们放进来。 ”
他们都笑了起来。然而,我看到有个人没有笑意,正是廉百策。我笑
了笑,道: “回去接着喝吧。 ”我见廉百策也要进去,忙道:“廉兄,
你的字写得好,来帮我认一下这封血书,重新誊一个,明天好交给陛
下。”
廉百策不疑有他,应声过来。现在纸张大行,价格一天便宜过一天,
书籍的成本一下便宜了许多,我的营房里纸也很多。不管怎么说,这
是张龙友的实在功绩, 倒也令我佩服。 进了我的营房,我抽出一张纸,
道:“廉兄,请抄吧。 ”
廉百策拿起笑, 正要写,我忽然道:
“廉兄, 是文侯大人派你来的么?”
廉百策手一动,那支笔也掉在了桌面上,他扭过头道: “都督,你这
是何意?”
以前为修读心术,我把那本《道德心经》读得滚瓜烂熟。等知道修读
心术要童身,修成后又成天阉,我知道我既没可能修成读心术了,也
不想变成天阉,便不再修习,书上的经文也忘了大半,不过总还记得
有一句,说是要判断某人是否说谎,只消突然间单刀直入地问话,那
人下意识会回答的。但廉百策却没有上这个圈套,反倒反问我起来。
我笑了笑,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文侯大人在地军团伏下的暗桩。”
廉百策忽地笔直站起来,道:“都督,廉百策自认从未做过一件对不
起地军团的事。若廉百策是文侯大人安排的耳目,末将愿受万刀刺体
之苦,永不后悔。”
他居然发这等毒誓,我倒吃了一惊。虽然说有人发誓等如放屁,但廉
百策不是这种人。我皱了皱眉,道:“你真不是么?”
廉百策一把抽出刀来,刀刃向里,手捧着送到我跟前,道: “都督,
您若不信,廉百策愿受都督一刀。这定是邵将军所言,邵将军对末将
有偏见,原本也是末将不是,故末将死而无怨。”
廉百策真是个精明人。我看着他,心中却有些疼痛。要么廉百策真的
不是,要么他的演技高明之极, 我把手背到身后紧紧握了握,微笑道:
“廉兄,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来,把刀收好。 ”
廉百策正色道:“是,都督。”这才收回了刀。看他这样子,我不禁后
悔得要死。廉百策平常虽然有些沉默寡言, 但在我面前却还算放得开,
时不时会说两句笑话。但现在这样子,他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一个上司
了。也许,当初那个与我有兄弟之情的廉字营统领,再也不会出现了
吧。
我在肚里拼命骂着邵风观。 假如真如俗言说所鼻子痒是有人在背后骂
你,那邵风观现在的鼻子一定痒得恨不得割下来。 我也拼命骂着自己,
这事做得实在太蠢,蠢到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我道: “廉兄,别
往心里去,抄这血书吧。”
廉百策仍是一脸僵硬,道: “是。”
看着他,我更觉得过意不去。廉百策这人精细过人,他说不定真会用
安排耳目一类的计策。我不喜欢安排耳目,因为我觉得那些耳目也是
人,让他们到敌人跟前,一来太过残忍,二来这些耳目也知道我们自
己底细,若被敌人破获后反是我方情报被敌人得知,因此从来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