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纯只淡淡一笑:“天下第七生性阴霾、坚韧,也不可小觑。”
她顿了一顿,又道:“这件事看来不太对劲,其实发展却很对路——我看无情和天下第七的恩怨辽没了,老字号照样会在京城跟蜀中唐门及我霹雳堂的人争锋。”
然后她问:“你跟到‘名利圈’便回来了?”
雷雨有点愤慨:“他们进去后一直没出来,那儿我进不去。”
雷纯道:“可是文随汉却进去了?”
雷雨不甘的道:“他好歹也在吏部挂了个名额,天下第七又是他的胞兄,对这种事,他自然不会轻易收手了。”
雷纯笑了一笑。
她这次笑得很奇怪:好像在看一个茧快化成蝶之际,忽然变成了一只蜗牛似的。
“他那种人,”她笑意盈盈的说,“自然不会随便放弃的。”
“迄今他还没回来,”林侧为文随汉担心起来,“会不会出了意外?”
“我倒担心另一人。”
雷纯有点愁眉不展。
“谁?”
雷雨即问,大有磨拳擦掌为她摆平一切烦忧之决心。
“你师兄,雷逾。”雷纯回答:“我着他去接一个很重要的人,却到如今尚无消息。”
“很重要的人?”雷雨有点迷惑:“谁?有多重要?”
雷纯笑而答:“当然重要。有他来了,只怕京城里整个权力结构,都得要重新划分才行。”
她说话的时候,发现雷雨这个人,整个人的衣杉和头发,好像是浸湿透了一般,然而却绝对不是盛夏之故,因为他脸上是干而糙的、粗而旱的,连一滴汗水也无!
她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她。
他用的是一种贪婪的眼神,狂吞暴食。
她背着光站,所以,本来看来相当保守矜持的服饰,衣衫和柔肤间的空隙、黏紧,全给映照得一清二楚,玲玫浮凸。她站在那儿,每一寸肌肤都诉说着她波浪般的柔、乐曲般的美。
雷雨真想用手去触摸它。
揸压它。
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想。
但他不敢。
他只敢重重咽下了一口唾液。
唾液好苦。
裤头里好热!
——好难受!
4.灰色顽童
劫走天下第七的真的是剑童陈日月和叶告。
他们受命,回到人丛,正想制造混乱劫囚,不料却发生了温袭人要砍天下第七的人头这一事件。
结果,连他们也感到意外的是:天下第七居然还有反抗之力,把要杀他的温袭人击伤。
不过,他也余力已尽,萎然倒地不起。
这使得铁剑叶告、铜剑陈日月大力省事,却也添了麻烦。
省事的是:可以不必费力气来制伏天下第七。
麻烦的是:他们可要对付已经给惊动了的温渡人和差役沙尘、灰耳。
由于他们猝起发难,所以还算应付得过来。
他们也不忘先封住了天下第七的穴道,这时这天生杀人狂已完全失去抵抗之力,当真是任由宰割。
其实无情也不完全肯定天下第七死了没有。
他也认为有四种可能性。
一,真的即死。
二,未死将死。
三,伤重,最后难逃一死。
四,伤重不死。
他以为第四个可能机会最大。
因为他发出那一记口中暗器,江湖中戏称为:“吐艳”,他已留了余地。
——不错,暗器是打入天下第七右目之中,并对穿而出,可是,除了打瞎了他的眼睛之外,无情暗器的取位,并没有对敌人脑部的重要血脉、神经造成重要的伤害。
那时,他也不得不出这一记杀着。
可是他也无意要杀此人。
因为对方实在太凶悍、顽劣,也估恶不俊,他唯一的方法,是用杀手铜将之放倒再说。
之后,他离开了现场黄裤大道。
他知道他这一走,大家都会真的散去,反而方便他暗里着人来“处理”天下第七。
所以他走了不远,便悄悄地召“四剑童”围拢密议。
“谁去料理天下第七?”
三剑童愕然。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只一刀童一点也不奇怪:“若公子真的要杀天下第七,早便不用做那么多的把戏,让老字号的人把他毒死算了。”
银剑何梵不以为然:“公子是要给天下第七一个公平的机会,现在既已出手护他,他还是恩将仇报,公子下手,自不容情。”
两人各执一词,互相顶撞了几句,无情却道:“我杀了他的父亲,理应让他有个报仇的机会。这次他动手暗算在先,想必以为我押他回年,公报私仇,将他斩草除根,故而拼死一搏。我不想让他小觑,只要他能活,我仍给他一个替父报仇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目中发出森寒的利芒来:“只不过,下一次,他再失手,我可不会再给他作恶的余地了。”
“好极了。”银河小神剑何梵兴奋地道:“让我去把他偷偷的押回来。”
“你去?”风云一刀童白可儿讥消的道:“文雪岸又奸又诈。
你又实又钝,不怕给他一旦喘定反制,败部复活,反而牵累了公子的大计!”
银河剑何梵马上抗声道:“你自以为又醒目又省亮,我看只不过是聪明反给聪明误。
我做事踏实,公子让我去!”
风云刀白可儿当然不遑多让:“此事看来容易,却难在骨子里。要天下第七活,又不能让他作恶,这种微妙事几,你办不来,我可一向胜任,公于是素知的。”
银河剑何梵道:“他就算不死,已负重伤,有什么好怕的。
你争着去,只不过因为当年你在‘感情用事帮’白家的一位任掌刑的亲人死于天下第七之手,你想要报仇、泄忿罢了。公子,我去便得!”
风云刀白可儿可恼火了:“你这是暗里损我怀私报怨不成!我若要报义姊白凤玩之仇,刚才早加他一刀了,还等到而今!去你的少烦人厌,没想到你人笃实心却小器!公子明察秋毫,我去最好!”
无情觉得有点好笑,但脸容还是冷峻的。
在他心中,他们永远是小孩子,尽管他们常扮懂事、装大人、甚至充老江湖。
他欣赏他们,因为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才不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他欣赏他们的同时,也重温自己一颗仍保留了童真的心。
在别人面前,这一点赤子之心,他可一点也不能流露:一旦让人知晓,形同将自己弱点示之予人,别人就会择已之破绽进袭,把自身置于极端危险之地。
这种情形,无情遭受过,且已经历过无数次。
而今,他已善于隐藏。
有时,还不借自欺欺人:
他是那么狠心。
他确是那么冷的。
他的确是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人。
他是无情。
无情是他。
因为他无情。
只有跟这三剑一刀童在一起的时候,才不必遮遮瞒瞒、躲躲藏藏,虚饰矫作,尽放一边,而无顾碍。
这时候,他自己也变成了个“孩童”,顽皮淘气爱闹事,——只不过,他就算是个“孩子”,也只是个“灰色”的小童。
所谓“灰色”,是他的年岁毕竟不是小孩了,而且,过份旱熟的智慧和大早沧桑的心情,让他生命里的“灰色”也过份及太早和太仓促的到来。
没办法。
——人可以喜怒不形于色,但心情却不能化妆。
毕竟,他的而且确是无情。
——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你们两个都不适合去。”无情尽量让自己的态度不偏不倚,忍心去回绝本来兴致勃勃的何梵与白可儿.“何小二沉稳。
另有重任,在接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重临京师武林。白么儿机伶,我要派你去跟踪一个麻烦人物,十分重要,不可有失。”
然后他向陈日月和叶告道:“此事由你们二人来办。”
阴山铁剑叶告和阴阳小剑仙不争反得,不禁一怔。
无情道:“阿三粗通医理,正好可治天下第七之伤。老四擅点穴手法,可制住天下第七之异动。”
他又吩咐道:“我也不知天下第七死了没有。若他捱不住,就替他收尸算了。如他撑得住,则速送他到‘名利圈’找‘小鸟’高飞,让他给天下第七治理一下,准他死不了。予他七头十天,恢复七八,你们便可离去,与我会合,跟他约好决斗日期便是。
若他伤重,延约二三年亦可,但中间万勿作恶,否则我必先索其命。如他不敢应战,那就消隐江湖,我且放他一马,只要他不落在我手里,我就看在他父亲面上,不主动追逮他。假若他改邪归正,为武林主持正义,我盛崖余也极愿意交这个朋友,助他一目之力。这是他最后弃暗投明的机会。”
阴山铁剑叶告知道自己已给指派这项任务之后,立即把注意力集中在要面对的事情上:“名利圈……”
他集中精神的方式,显然是要把对方的重点一再重复:
“‘小鸟’高飞……”
阴阳白骨剑陈日月显然心思散漫,他大概是意料不到无情会派给他这个任务吧?抑或是他以为天下第七早已死去。
不过,他集中注意力的方式显然与阴山铁剑叶告不一样。
他选择用发问。
他喜欢问。
不懂便问。
问才会知道。
“为什么要先去名利圈?”
“那儿多差役、吏人盘踞,老板盂将旅又是世叔好友,又是我们六扇门里的名宿,高飞也寄居那里,正好可阻止他人跟踪、干扰、从中作梗。差吏灵脚之地,可杜绝明闯。”
“公子认为还会有人插手此事?”
“只要天下第七一日未死,老字号就非杀他而不甘心。六分半堂也要此人活命,要追查过去的一件悬案。蔡京派系,自然要夺回他。”
“老字号不是已经走了吗?”
无情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是己走了,但他们这次出动的人里,有两个顽童……”
“顽童?”三剑一刀童都为之大感兴味,于焉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