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温渡人与温袭人。”无情知道他们都起了好胜之心——小孩子毕竟小孩子!
“他们两个也有小孩子气,一定不服气,尽管天下第七死了,他们也会回来祈他一刀。他们本是‘七杀一窝蜂,不死必成疯’温随亭的徒弟。他们一击不成,兜转过来再施袭击,已非首回。去年,他们两人联手暗狙‘呼龙社’主持人凤利兵的时候。就用了这一记‘回马枪’。上月,这对‘金童玉女’也攻击过‘雨花城’,屡攻不入而退,俟城主‘镇心掌、震山拳’汤告老以为太平无事,打开关迎客之际,这对顽童突叉闪现,各打了汤告者汤城主一枚毒针,害得他现今仍在榻上卧病疗毒……”
——连这些事,无情也尽记心里,如数家珍。从个人过去的行为中去观察此人的性格、方式,那是极有用的资料,是以作出有备无患的推断。
“所以,”无情作了结论:“就算是老江湖如温子平、温壬平二人,不见得会回去再审视天下第七的生死——可是渡人、袭人却一定会回来,也势必回头。”
“此外.还留在天下第七‘尸身’旁的是老衙差、牌头:灰耳和沙尘,两人都是硬手,也是硬骨头,要避他们,不要硬碰,也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无情矩细无遗的嘱咐:“所以,你们出手的时候,不要用趁手兵器,也不许露面。”
“还有,”说到这里,无情的语调沉凝:“天下第七此人殊不简单,他虽身负重伤,你们也万勿掉以轻心。一旦遇事,可放五色旗花火箭,或即通知孟将旅、进驻‘名利圈’作内应的都头‘下三滥’高手‘九掌七拳七一腿’何车。另外,如替天下第七养伤,可自‘名利圈’后门直去‘汉唐家私铺’,那儿有‘发梦二党’的弟兄们看顾照料。——
只要发现天下第七有异举,你们制他不住,就不要强来,务必要先通知我。”
叶告马上就答:“是。”
陈日月却问:“有一点我仍不明白。”
无情道:“你说。”
陈日月道:“我怕。”
无情道:“你怕?”
陈日月道:“我怕说了公子会生气。”
无情道:“你别用话诱我答应你什么。你这鬼灵精。你要问的,就算我生气,你也免不了有此一问,别拖拖拉拉,婆婆妈妈了。”
陈日月给看穿了心事,有点腼腆:“我不明白力何要救助天下第七。”
无情道:“那是我和他的私仇未了,我要于他一个公平机会。你们是局外人,这件事,如果你们认为做的不对,大可不必插手,我不怪你们。”
何梵在旁听了,忙不迭的说:“这么好玩的事,怎能抽身袖手,不行不行。可惜我没得去。”
他故意激起阴山小剑神叶告的兴趣来,可是叶铁剑依然木然,不置等否。
陈日月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嗫嚅道:“好像……除这个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不知……”
无情一笑,啐道:“你这人小鬼大的东西,不错,我救天下第七,的确还有别的图谋——”
说到这里,无情又神情凝肃了起来,反问:“你们真想知道?”
银剑何梵脱口而出:“想!”
铁剑童子叶告只点头不迭,口中咿咿呀呀,表明他一早已明白猜估到了。
对此,一刀童白可几有点忍无可忍。他成为无情亲信虽然不多时,但对叶告“滥竿充数”敷衍装懂的做事方法,很是不以为然。
“那你明白公子的用意了?”
白可儿直问。
“什……”叶告吓了一跳:“什么!?”
白可儿皱了皱眉:“公子的计策,你都领会了吧?”
“这……”叶铁剑犹豫了半晌,终于将胸膛一挺:“早明白了。”
白可儿道:“那好。公子的用意是啥?请教你!”
这阴山小剑神一愣再愣,又迟疑了半晌,才说:“我……我不太清楚,但却很明白……”
“到底清不清楚?明不明白?”白可儿可更不耐烦了,“我们这时分没功夫跟你蘑菇。”
小剑神叶告这给逼绝了,终于说:“我当然明白。”
这回连阴阳剑陈日月也看不过眼:“明白就说出来吧,好让大家听听。”
铁剑叶告又期艾了一阵,终于像遇溺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公子明见万里,睿智过人——他这样做,必有深意的。我当然明白他另有用心。”
小剑仙陈日月紧咬下放,“那到底是何用意?你提示一下可好?”
叶告膛目道:“我是知道有用意,但用意是什么……这个嘛……公子算无遗策,举世无双,我们怎猜得着?”
一时间,陈日月和白可儿都为之气结。
一个骂道:“那你是白说了,白兜圈!”
一个啐道:“不知就是不知,你不知扮知,既不问又装懂,怎学到公子的高明处!
“那就别穷耗了!”何梵在旁打了个圆场,“不如直接请教公子吧!”
无情见起争执,他也不插咀,只心里有数,问:“你们真要知道,我就说。”
白骨阴阳剑陈日月则说,“如果公子认为不便说,我就不敢要求听。”
“你这小子!”无情含笑注目,轻啐道:“就是太知机,小滑头!”
陈日月马上乖乖驯驯的说:“在公子面前,我哪敢耍花样!
只要不给公子敲破了头,已拾得一身彩了。”
风云刀白可几则仍在寻思。他这个人,事情来得到破解,是断不肯随便放手的。无情很了解他的性子。
“——我看公子对是否杀死天下第七也几番犹豫,看来。
公子对他生死之间也有矛盾,难以抉择,故尔不像公子一贯作风。”白一刀道,“大概公于是认为:这人该死。但若押他回牢,一定让歹人释走。如果放了,又与律法不合。只是公子又想给他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而且……”
三剑童都看着这刀憧,等他把话说下去。
“而且,”白可儿摊摊手,无奈地道:“公子杀而活之,必有深意,大概是有些事非天下第七活着不可知、不可办吧?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我就莫测高深了。”
“不高,不深,”无情道:“只为了对付一个人。”
四童齐声问:“一个人?谁?”
5.白发的赌注
“在京城里,有一个人,很年轻,但武功深不可测,地位也高,且心狠手辣,在朝争得信重,在野也遍布党羽,背后还有名宿长辈撑腰,势力已几可与蔡京、梁师成这些中涓之流相抗——”无情道:“他是谁?”
陈日月、白可儿、叶告一齐抢着回答:“方应看!”
“方小候爷!”
“血剑神枪方拾舟!”
——不管什么名字,都是“有桥集团”的领袖:方应看。
只何梵答了:“王小石。”
这一来,立刻成了众矢之的。
“什么!?”
“怎会是王小石!”
“王小石现在根本不在京师!”
“小石头在朝没份量,也无长者做靠山,他早已流亡在外。
公子又怎会对付他!”
“太离谱了!”
“说话不用脑子!”
何梵大是郝然,但给众口交訾,骂急了,回骂:“说话当然不用脑袋,难道你说话不张嘴巴,只开脑袋爪子吗!”
陈日月听了一愣,道:“这话倒有点道理。”
叶告得理不饶人,仍是不甘心:“这不是道理,而是歪理!”
白可儿阻截道:“别闹!快听公子说下去。”
无情道:“方应看这人很不得了,城府也深。光凭他的武功,已兼得驳杂精纯,其中最让人难以破解、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就有:乌日神枪、翻手风云十八法、覆手雨二十七式、血河神剑……还有伤心箭法!”
白可儿冷然地道:“可是,这人狼子野心,而且心术不正——”
陈日月却喃喃地道:“哗,有一天我能学他那样有本领就好了……”
叶告冷哼道:“不长进!”
这次何梵也附和:“没出息!”
无情道:“他最近还得到两种绝世神功,一是‘山字经’二是‘忍辱神功’,这两大功法一旦配合‘伤心神箭’,他就算未能天下无敌,也放眼苍生,除关七外,已难有匹敌之士矣……”
风云一刀童白可儿奇道:“莫不是天下第七能克制之?”
无情道:“若天下第七有此能耐,今天就不会落于我们之手了。不过,你也说对了一半。他曾是元十三限的爱徒,且曾是他的亲信,而‘伤心小箭’、‘山字经’、‘忍辱神功’均是元十三限不世之绝学,是以,元十三限多少都告诉了天下第七一些秘诀,天下第七多少都窥探到一些破解之法,甚至这三种绝艺。他多少都浸淫过一些时候……”
叶告恍然大悟似的道:“那我明白了……公子一定是想要天下第七说出破这三种功法的要害来。”
陈日月忍不住骂道:“你现在才来争说!——还有谁不懂哩,没脑的都晓得公子的用意了!”
说的时候,他看着何梵,何银剑登时大怒:“没脑!谁没脑了!你这阴不阴,阳不阳的坏脑厮!”
陈日月嘿然道:“你骂人?”
何梵懊恼地道:“我骂的是你!”
陈日月似笑非笑的道:“骂我就是骂人,大家在讲理,骂人就不对了。”
何梵更恼火。他本来就是个容易光火的少年:
“我骂的是畜牲,那又何必讲理!”
陈日月反问一句:“畜牲!?畜牲骂谁?”
何梵即回应道:“畜牲骂你!”
陈日月哈哈大笑。
何梵不明所以。
白可儿在一旁忍不住道:“你这样应答他,就吃亏了!”
何梵仍没意会过来:“吃什么亏?”
叶告在旁笑滋滋、阴侧恻的插嘴道:“变成你自己是畜牲了。”
何梵恼恨极了:“你才是畜牲!”
叶告叫起撞天屈来:“你骂我!!?又不是我惹火你的!”
何梵一味发蛮:“你没帮我说话,跟他是同一帮子的畜牲!”
叶告也火了:“我呸!下闸了!我跟他八辈子搭不上一路。
我珍珠他石头,我顺风他逆水,我乘尤他蹈街,神仙比乞丐,要比也找个像话的!”
陈日月听了,倒整颜敛容,充满诚意的向何梵道:“刚才倒是我说锗了,畜牲不是你。刚才说话的才是畜牲。”
叶告知道陈日月改而针对他。他一向都瞧不起陈日月的嘻皮笑脸、争功媚俗,向来对他都毫不客气:
“哦?畜牲会说话么!——难怪披了张羊皮了,却是满脸皱纹,还长不高哩!”
算来叶告是三剑一刀童中长得最高最瘦长个子的,肖牛,人也十分犟,牛脾气。陈日月则比较机伶圆滑,知进退,易讨人欢心,在叶告看来,这只算是小人作风。陈日月个子比较小,属羊,长得一张俊脸,但年纪小小的就在眼角等要冲折了几道皱纹,他一向自命潇洒俊逸,却常给叶告、何梵当作笑柄。
陈日月听了,也不生气,只笑嘻嘻的,说:“说的好,说的好。还是老四的脑子好。”
叶告倒是一愣,没想到陈日月竟会帮起他来。
要知道原本无情手上四剑童,跟诸葛先生门下一样,以入门先后排名,而下是年龄幼长定秩。四剑童中以林邀德武功最高,也最先人门,使金俑袅神剑成名,却在“逆水寒”之役中早死于文张之手。叶告本结识无情并受其恩在陈日月之先,但正式入门,却略在其后,故屈第四,他一向心中不平,认为是只懂巴结奉迎的陈日月走运而已。一刀童白可儿却在金剑童林邀德殒后才参与加入,故跟三剑童略有格格未人,不过四人间常常谁也不服谁,各以“老四”、“阿三”、“小二”、“么儿”相称,也动辄相誉无好话,争个脸红耳赤。无情却也一向由得他们争执,主要是因为,无情认为少年人之间相处,可以互相竞争,互为激发,各自砥砺,各具个性是件好事,只要不真的伤了彼此间的情义,他甚至觉得小孩子有时斗气也就是争气,比比力也就是自立,而且比较活泼有生气,不像他的童年过得孤寂无依。
他容许这样,不到过火,他向不干涉。
陈日月一向惯于扯叶告后腿,而今叶告揶揄他,他反而说叶铁剑好话,使叶告大惑不解、还以为陈铜剑转了死性。
“以前我曾听‘世公’说过:世上有几位名医,诸如树大夫等,已到了能替病人换心、换脑的地步。也就是说,假如一个人心坏了,就用一颗好心换掉。一个人脑子有问题了,就用另一个好脑去替换。”陈日月侃侃而谈,他口中所说的“世公”,自然就是诸葛先生了,“只借,不一定能够更换成功。要不然,如果我的脑出了问题,一定指明要找叶老四的脑子来换。”
叶老四这一下听了,可是十分受落。
他呵呵笑道:“现在你才知道四阿哥的英明睿智,还算不迟。”
“当然当然。”陈日月唯唯诺诺的道,“老四的脑从来没有用过,保持新鲜完整,当然理应优先选用。”
叶告一时也没意会过来。
白可儿却叶的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