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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机?”伊嗣侯三世惨笑,“这上天给过朕好时机,可朕却眼睁睁丢掉了它。此时,不管是大食还是突厥、天竺,这些王都在笑朕吧?笑朕懦弱无能,优柔寡断,朕却偏要他们看看,我波斯人,究竟有没有血勇!朕意已决,强渡印度河!”
伊嗣侯三世传下诏令,分布在犍陀罗各地的波斯人闻讯而动,开始集结。整个犍陀罗国噤若寒蝉,都知道一场血战即将爆发,谁都不敢阻挠。犍陀罗王命令关闭城门,日夜值守。所幸波斯人并没有骚扰他们,只是在富楼沙城东集结,修筑起庞大的营寨,营寨中聚集了五六万的波斯军队,扼守住各个隘口。
萨珊波斯时期,兵种主要分为车兵、步兵、骑兵,再有就是舰队。车兵耗资巨大,帝国最强盛时也不过二百辆的规模,如今早已无法维持。至于舰队,主要由腓尼基等地中海沿岸的属国提供,波斯丧国之后,舰队也彻底毁灭,如今剩下的只有步兵和骑兵。
然而强渡印度河,必须靠舰队。统帅菲鲁赞早就征集了大批的渔船,改造成战舰,反正戒日帝国的舰队也不行,波斯人打的还是登陆战,双方比拼到最后,靠的还是步兵和骑兵。
菲鲁赞征集的渔船大约三百艘,载上武器和战马,一次性大约能运载八千人渡河。这第一批渡河的八千人,最大的任务就是占领一片滩头阵地,顶住戒日王的攻势,接应大军渡河。
伊嗣侯三世站在渡口搭建的指挥台上,凝望着三百艘战舰扬帆待发,驶向对岸,他脸色发白,紧张地握着黄金权杖,连五指都是白森森的。由不得他不紧张,据说对岸的天竺军团也早就开始集结,印度河上,帆桅林立,无数的战船在河面上游弋。而对岸的码头也是战船就绪,铁骑奔驰,开辟成了巨大的水军营寨。无数工匠修建寨墙和营盘,辅兵和仆役运输着一车车的物资,乱糟糟一团。
生或者死,挣扎犹豫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要做这样一个选择。
就是在这种战事笼罩中,玄奘离开那烂陀寺,踏上了漫漫的回国之路。自从贞观三年开始西游,到如今已经十二年,他在天竺漫游十年,仿佛只是弹指刹那。
十七年前戒贤法师策划的取经人计划,为的便是今日。戒贤法师下令打开经院,选出五百二十六夹,共六百五十七部佛典,一百五十粒佛舍利,让玄奘带回大唐。佛典堆积如山,装了整整五六辆大车,那烂陀寺派遣净人护送,组建成一支庞大的车队,伴随玄奘踏上了回国之路。
那烂陀寺有些僧众对如此厚待玄奘表示不满,认为这些经书都是寺中瑰宝,不能带往大唐。戒贤法师当即升狮子座,宣布玄奘乃是旃檀佛像转世,如今恰好是佛陀灭度一千二百年,应了佛陀的嘱咐,前往震旦,广利人天。
一时间那烂陀寺众人皆惊,这旃檀佛像实在有天大的来历。
据《增一阿含经》记载,佛陀在世时,有一次前往三十三天的忉利天为生母摩耶夫人说法,三月不还人间。优填王思念佛陀,派工匠以旃檀木造了一尊佛陀像。佛陀从忉利天返回人间,优填王、佛陀的十大弟子等人纷纷前去迎接,而这尊旃檀佛像也腾空而起,去迎接佛陀。佛陀见到旃檀佛像之后,为之摩顶授记说:我灭度千年后,汝往震旦,广利人天。
震旦便是东土中原。这尊旃檀佛起初供奉在天竺,三百年前从天竺传入龟兹,两百年前,高僧鸠摩罗什将它带到了甘肃凉州,之后流入长安。这是佛陀安排给它的使命。佛陀入灭到如今,恰好一千二百年。
戒贤法师如此说,乃是宣布玄奘便是这尊旃檀佛像转世,今生受了佛陀的授命,前往中原大唐,完成佛陀遗愿。
“吾之弟子提婆奴,汉名玄奘,十世修行,今生当得成佛。号曰旃檀功德佛。”戒贤法师宣布。
玄奘明白,这是一种造势,目的是要让他携着巨大的声望回归大唐,完成传经大业。这种声望威力无穷,前世乃是旃檀佛像之事一旦确定,五天竺整个佛教界,便是以他为尊。回到大唐,大唐的佛教界也是以他为尊,只要他在一日,佛教便可昌盛一日。
可是就他而言,他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并无什么特殊的来历。佛陀说过,万物众生皆有佛性。他就靠着这均匀分布于众生间的一点佛性,去追寻今生的大道。在这个过程中,会受到无穷无尽的诱惑,他告诫自己谨记一点:点上心头一盏灯。有了这盏灯的照耀指引,才不会行差踏错。在他的生命中,修行的是自身圆满,倘若为了佛门兴衰,王朝兴亡,就熄灭了心头的这盏灯,那么修到最后,只会修入泥犁狱中,化作抛弃佛性的夜叉猛鬼。
于落日夕阳中,玄奘回头,合十鞠躬,作别戒贤法师,作别那烂陀寺,走上回国之路。
回国之路,必经曲女城,那顺和莲华夜便随同玄奘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半个月,方才抵达曲女城。在战争阴云的笼罩下,曲女城也是一片忙乱,戒日王招募的军队已经纷纷抵达,前锋部队数日前就已经开拔。
戒日王亲自率领中军,正准备出发。听到玄奘回国,还是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见他。他的铁杆盟友鸠摩罗王也率领军队抵达,便一同为玄奘践行。戒日王欲送玄奘巨象一头、金钱三千、银钱一万,以及沿途所需物资。玄奘谢绝,只取了一条粗毛披肩,作为防雨所用。
戒日王无奈,只好随他,略作寒暄之后,便与鸠摩罗王、婆尼等人率领三万中军,次第而发。后续的部队源源不断,绵延数十里。
戒日王并未忘了册封那顺为萨蒙塔之事,亲自交代下去,曲女城外的那座梵帝陀村,交割给那顺。那顺喜不自胜,带着莲华夜和玄奘去查看,这村子大约有四五百户人家,根据天竺萨蒙塔的制度,就是那顺的食邑。这几百户人家从此就算是那顺的臣民,缴纳贡赋。
算上耕地,村邑方圆有三十里,背靠恒河,土地肥沃。恒河边一座山丘上,还有一座行宫,据说戒日王当年曾短暂居住过。虽然规模不大,却也是帝王格局。那顺很高兴,跟莲华夜商量着:“咱们把这座行宫修缮一二,从此就住在这里,可好?”
莲华夜温柔地望着他,说道:“以后你就是国王了,不必事事与我商量。”
那顺大笑:“我们这个国家,唯一的大事就是你是否快乐。”
那顺站在行宫宏伟的门前,眺望着山下数百户的人家,志得意满地道:“法师,从此以后,我就是国王了!”
“这个国家,可有名字吗?”玄奘笑着问。
那顺挠挠头:“对了,还得有名字。嗯,就叫帝那伏国!”
“帝那伏国?”玄奘吃惊,忽然想起了他真正的名字,难道他记忆起真正的自己了,“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那顺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为何,这个名字突然就从心头蹦了出来。我不知道它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很想让这个名字在世间流传。”
玄奘和莲华夜对视了一眼,莲华夜轻轻摇头,脸上有哀求之色。玄奘默然。
那顺逸兴遄飞,指着四周:“我要让人在这行宫周围筑起三弓高的宫墙,把整个山岭包围起来。城墙的四角,要筑起瞭望塔——”
玄奘瞠目结舌。三弓,天竺长度,一弓为大唐的六尺,这座城墙的高度达到了五米四,比曲女城的城墙还要高!
“为何要建如此高墙?”玄奘询问道。
那顺沉默片刻,慢慢地道:“我永远也忘不掉每一世的轮回里,莲华夜都是死于宫墙之下。如今我成了国王,我要建起高不可越的宫墙,飞鸟不能过,妖邪不能攀,我要日日守在宫墙门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莲华夜!”
莲华夜也不知是感动还是伤感,慢慢把脸庞贴上他的胸口:“如果能够厮守一生,哪怕我今生不再踏出这宫墙一步,也足够了。”
看着那顺满脸快乐的样子,玄奘只觉得内心充满了悲哀。这一场轮回,明明只是一场戏,却让两个男女生死不渝。虽然一个仍然沉溺于角色之中,一个早已清醒过来,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他们把自己的爱情当作真实,对他们而言,这世上又有什么是虚幻的呢?
那顺说干就干,第二日,就招募了整个村庄的人力,开始修筑这道宫墙。
玄奘不忍心再看,只住了一夜便告辞而去。那顺依依送别:“师兄,等我战胜了命运,便到长安看你。当年你把我的遗体葬在了白鹿原上,我说过,或许有一日,你也会葬在白鹿原,到时候我们还会重聚。”
他认真地说着,毫不晓得这只是别人教给他的一句台词。他还眷顾着上一世和玄奘的情谊,或许还能想起他们当年在河洛山中相逢,他弹奏古琴,惊动了岁月沧桑。
玄奘慢慢流出了泪水,脸上却微笑着,挥挥衣袖,转身离去。
曲女城到印度河的官道,全都是连绵不断的大军开往呾叉始罗。这座印度河边的小城如今成了戒日王大军的屯驻地,天竺各处应召而来的军队、器械、粮草都往这里集结。
天竺的道路崎岖难行,哪怕平原地带,也不曾压实夯平,加上气候潮湿多雨,一有大车碾压而过,便留下深深的沟壑。如今官道都已经被军队挤占,商旅百姓统统避在道路两侧,军队通行之后才允许上路。所幸玄奘回国乃是天竺的大事件,无论军队还是商旅,一见玄奘的车队路过,都毕恭毕敬。一路上,玄奘几乎和远征的军队同行同住。
几日之后,忽然身边的军队加快速度,扔掉辎重,急速行军。玄奘让人一打听才知道:开战了!
[1] 关于旃檀佛像一事,可参阅元代程钜夫所著《旃檀佛像记》。旃檀佛像从天竺流传入中国,从十六国时期的后凉一直到清朝,均有完整流转记录,先后在凉州、长安、江南、汴京、上京、北京等各处享受奉祀。直到清光绪年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旃檀像被俄国人劫走,运往俄罗斯,从此下落不明。
第十七章
印度河:围城战场
印度河对岸,一座高冈上。
高冈上搭建了高台,戒日王站在上面,眺望着印度河上密密麻麻的船帆,他身后站着帝国军队的十余名将军,等候他的命令。
“朕的营寨正好扼守在渡口,波斯人看来是打算从下游渡河。”戒日王笑道,“他们不打算跟朕水上决战,而是想打一场登陆战。那么,朕偏不让他们如意。”戒日王转身下令,“传朕的命令,帝国舰队火速迎击,此战以摧毁敌方舰船为主!”
舰队的将军领命而去,水寨之中升起旗帜,一艘艘战舰驶出水寨,挂起船帆,向着下游而去,截击波斯战舰。
双方舰队在印度河中流遭遇,惨烈的血战刹那爆发。
八十丈开外,波斯人的舰队率先发起攻击。波斯盛产火油,这四百年与拜占庭的战争中大量使用火油,他们将火油装在陶罐中,塞上白布,装进小型的抛物袋,射程足有百丈之远。眼看天竺人的舰队进入射程,统领舰队的军团长一声令下,战士们纷纷点燃白布,将陶罐弹射出去。顿时密密麻麻的陶罐卷着烈火,飞向天竺舰队。
一次齐射三百只陶罐,仿佛空中飞翔着无数的火焰流星,纷纷落入天竺舰队的阵列中,起码有三分之一射中对方舰船,轰然一声,陶罐与舰船碰撞,烈火熊熊燃烧。天竺人从未见识过这种战法,顿时手忙脚乱,有些人急忙灭火,更有些人被火油溅射在身上,顿时惨叫四起,纷纷跳进河中。有些舰船成功将火势熄灭,但有些却无法控制火势,在熊熊的烈焰中沉没。
天竺舰队的统领知道己方在远距离作战上相对逊色,急忙下令飞速前进,冒着无穷无尽的火油陶罐,将双方的距离拉近五十丈。三十丈的水面上,天竺舰队起码损失掉五六十艘战舰,上千人葬进印度河。
“长弓手,齐射!”天竺舰队统领下达命令。
天竺人的长弓威力强大,弓的高度按照使用者的身高制作,以棕榈、竹和各种韧性强的木材制作,弓弦为鹿筋、丝麻等材料,拉力极大。这些战士将弓的一端撑在船板的卡槽里,左脚蹬着弓身,双手拉弦,箭有三肘长,数十丈之外能穿透盾牌和人体。
长弓手双手拉弓,上千人同时齐射。长箭穿越河流上空,密密麻麻地射向波斯战舰。顿时波斯人仿佛遭受了狂风暴雨的击打,无论盾牌还是甲胄,均被射穿,甚至有些利箭穿透人体之后力量不竭,又穿一人!几轮齐射之后,波斯人战舰上仿佛被血雨洗过一般,尸横遍地,到处都是死尸和惨叫的伤者。
双方再度靠近,到了三十丈的距离,波斯人的弓箭也派上了用场,双方隔着水面对射。战况空前激烈,不时有中箭之人栽到河里。方圆数里的河面上,尸体漂浮,鲜血染红了河水,时而有战舰从尸体上碾压而过,水波动荡,死尸载沉载浮。
几轮互射之后,双方的舰队骤然逼近,轰隆隆地撞进了对方的船队。波斯人的战舰都是渔船改造,顿时吃了大亏,不少船只直接被撞沉。搭上百艘战舰沉没的代价,总算把天竺人的船速阻挡了下来。双方爆发了接舷战。
印度河上厮杀连天,双方一方是捍卫家国,一方是无家可归,战斗意志空前强大,一旦船只被对方攻破,往往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肯弃船。哪怕是胜利的一方,也要付出同样惨重的代价。
印度河西岸,波斯人的麻葛们围绕着圣火祭坛,一起祝祷,唱着古老的祭词。伊嗣侯三世站在高台上,看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战士流血,罪责在朕。若是能让我波斯子民在五河地谋得栖身之地,朕宁愿死后不享圣火祭祀。”伊嗣侯三世喃喃地念祷着,“只恳求万能的马兹达神能护佑朕的战士平安归来。”
菲鲁赞急匆匆走上高台:“尊敬的万王之王,战况已经胶着。必须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你是统帅,下令即可。”伊嗣侯三世道。
“遵命。”菲鲁赞拿起军旗,挥舞几下,传令兵将他的意志一层层地传递。
“陛下,战况空前胶着,恐怕无论谁胜都是惨胜。”印度河东岸,宰相婆尼也忧虑重重。
戒日王不以为然:“何谓惨胜?波斯人的目的是渡河,只要他舰队毁灭,战略目的就彻底失败。整个战局咱们就会占据主动,进可以渡河攻击,退可以凭河据守。说到底,哪怕两支舰队同归于尽,也是咱们赢了。”
便在此时,南面的营地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众人大吃一惊,朝南方望去,只见营地南面尘土飞扬,传来阵阵闷雷之声。在场的都久经战阵,同时脸上色变——这分明是大队铁骑奔突之势。看情况,竟然不下万骑!
“怎么回事?”戒日王大喊。
立刻有斥候快马回报:“启禀陛下,波斯骑兵突然出现在南方三十里外,向我军营寨杀来,如今距离不到五里。鞠陀那多将军已经率军迎击!”
“波斯骑兵有多少人?”婆尼急忙问。
“应有万骑左右!”斥候道。
戒日王脸色铁青:“这上万骑兵,到底是怎么渡过印度河的?”
“这个……”斥候为难,“尚未探明。”
婆尼苦笑道:“陛下,他们出现在南方,那必定是波斯人收买了伐剌拿国,从伐剌拿秘密渡河,穿过滩涂戈壁,绕道而来。”
正在这时,又一股斥候来报:“陛下,鞠陀那多将军全军覆没,波斯骑兵已经攻入南大营!”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戒日王愤怒不已,“命令中军支援,务必守住南大营!”
话音未落,只见印度河下游方向,突然桅杆林立,一支舰队逆流而上,冲向正在胶着的战场!那支船队规模不大,约有百艘战舰,但这是一支完全的生力军,一加入战场,立刻朝天竺舰队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天竺舰队顿时支撑不住,呈现溃败之势。
“原来他们在伐剌拿造船!”戒日王呻吟一声,“朕轻视了这帮波斯人啊!”
这便是伊嗣侯三世和菲鲁赞耗费两年时间所策划的渡河之策。他们先是收买了犍陀罗南方的伐剌拿国,在伐剌拿国的港口造船,提前三日,输送了上万的骑兵。随后正面渡河,牵扯住戒日王的注意力。等到两军交战时,骑兵发动突袭,搅乱戒日王的部署,随后秘密舰队加入战团,消灭天竺舰队。
战况果然如同伊嗣侯三世所期待的那样,两支舰队合力击溃了天竺舰队之后,护送士兵登陆,而这一万铁骑悍不畏死地对南大营发动进攻,将天竺军队牢牢地挡住。很快,船队抵达河岸,剩余的三千步兵跳下战船,加入攻击南大营的行列。
看样子,他们竟然是要夺下南大营,以南大营为根基!
戒日王被气得两眼发晕,下令不惜代价一定要守住南大营。霎时间,天竺军队如同潮水般增援南大营。但南大营此时已经有大半落入敌手,双方就在南大营的栅栏处进行争夺战。
“陛下,伊嗣侯三世图谋印度河两年,早已经想尽办法,咱们前期吃些亏是正常的。”婆尼劝道,“只要顶住他前期的攻势,他缺乏纵深,最终必败无疑。”
“波斯人的船队往来一趟要一个时辰,必须在这一个时辰内击溃南大营的波斯人!”戒日王也想明白了,立刻下达命令。
波斯的步兵死死堵住南大营入口,而骑兵除了围剿南大营内的残军,剩余的则是侧重打击两翼。双方将近三万人马,就在这狭窄的地段内厮杀得血流成河。
步兵是波斯的基本兵种,分为弓箭手、盾牌手、长枪兵、投石手,四大兵种配合作战已经成了波斯帝国几百年的传承,哪怕是靠船队运输过来,兵种也是健全的。他们三千人扼守南大营入口处,投石手和弓箭手率先发动远程打击,待到对方骑兵冲到近前,立刻退回,盾牌手掩护着长枪兵上前,将巨盾砸在地下,盾与盾的交叉位置则伸出一杆杆长枪,密密麻麻,有如棘刺丛林。
天竺的骑兵率先撞上这道棘刺丛林,冲锋在前的骑兵人仰马翻,有些更是连人带马被串在了长枪之上。但更多的战马则是踏碎巨盾,跌入军阵中。波斯战士立刻刀矛齐下,将他们刺死。
然而,随着一波波的天竺铁骑悍不畏死地发动冲击,最前面的几重战阵纷纷被摧毁,重装步兵在马蹄践踏和弯刀劈砍下,死伤惨重。营寨门口,人尸马尸堆积如山,垒起几尺高!
更远的外围,波斯的骑兵仿佛一把利剑冲向天竺人的侧翼。戒日王亲自指挥迎战,令旗挥舞中,以骑兵对骑兵,双方最精锐的铁骑展开一场血与火的碰撞。
双方骑兵每人都带有两支短矛、一支长矛,随身武器波斯人是短剑,天竺人是弯刀。双方骑兵冲刺,眼看接近,同时投掷短矛,上万支短矛漫天呼啸,密密麻麻地飞向敌人。短矛密度太大,有些甚至在半空碰撞掉落,但更多的则命中目标,无论人马,俱是一穿而过。双方冲刺在前的人马仿佛骤然间遭受了狂风暴雨的打击,扫倒一片。战士们痛苦地大喊着摔倒,战马嘶叫着栽倒,就在一片杂乱中,双方各自挺着长矛迎战,就仿佛两股狂飙轰然碰撞,掀起无穷的巨浪。这巨浪中,翻滚的是人和战马的躯体。
最前沿的骑兵撞击之后,滚滚而来的后续骑兵穿透了彼此的军阵交错而过。这时长矛之类统统都已经丢掉,能派得上用场的只有弯刀和利剑。天竺人的弯刀朝着对方身体一拖而过,根本不需要费力,高速划过的弯刀如同切割一块黄油般撕裂了对方的甲胄,在身体上拖出一尺多长的口子,皮肉翻卷,鲜血喷涌。绝大多数波斯人中刀之后都会丧失战斗力,惨叫着坠下战马。而有些则悍不畏死,嘶吼着刺出手中的利剑,锋利的剑加上高速的战马,天竺人粗陋的战甲更是抵抗不住,中剑之后哪怕不死,也丧失了战斗力。
骑兵决斗的战场范围要大得多,整个南大营周围彻底成了修罗地狱,血海杀场。
戒日王站在高台上,沉默地凝望着战局,他知道,这次麻烦了。
“这群失去家园的波斯人,竟然有如此血勇!”戒日王喃喃道。
“他们真正的精锐,不死军团,还没有出现。”婆尼道。
“朕等着!”戒日王冷冷地道。
“这一战已经变成血肉磨坊了。”婆尼叹道,“不知道伊嗣侯三世究竟敢不敢把身家性命押在这个赌局上?”
“朕赌他不敢!”戒日王嘿嘿冷笑,“在世界诸王之中,他不是个赌徒,而是个懦夫!”
印度河上,血色残阳。
双方从凌晨杀到日落,整个印度河东岸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透,地面松软得有如下过一场雨。奔驰的马蹄陷入湿土,再拔出,便是淋漓的血色。
戒日王到底没能在一个时辰内夺回南大营,眼睁睁看着波斯人的船队又运来一批战士,里外配合下,彻底歼灭了固守南大营的天竺战士。但是在天竺人的阻挠下,波斯人也极难登陆,战事进行了整整一日,也只不过调来了两拨军队。然而加上正在战场上厮杀的人马,波斯人达到两万五千人,已经给戒日王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不过战场的整个局势依然牢牢控制在戒日王手中,他手中仍然有接近五万的大军,基本保持了对波斯人的全线压制。
印度河西岸,码头高台上。
伊嗣侯三世已经站了整整一日,一日之间,整个人都消瘦了,双颊有两团不健康的晕红。大麻葛和菲鲁赞站在他身边,高台下,是三千铁骑,整齐列队,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钢铁外壳中的波斯精锐,不死军团。
渡口处,上百艘战舰正等待出发。
“陛下,”菲鲁赞正在劝说,“如今战局呈胶着之势,天竺人占据地利和人数优势,一旦短时间内无法击破天竺军队,咱们最终必败无疑。该把不死军团押上去了。”
“大麻葛,您怎么看?”伊嗣侯三世犹豫不决。
大麻葛鞠躬:“陛下,臣不懂军事,还是您和菲鲁赞将军来决定吧!”
伊嗣侯三世不舍地看着脚下的不死军团:“菲鲁赞,不死军团渡河之后,保证可以击败天竺人吗?”
菲鲁赞愣了一下:“这个……臣无法保证。从天竺人的骑兵水准来看,他们的战斗力与不死军团相差甚远,这三千人马,能击溃他万人军团。按正常情况,不死军团一旦登陆,必定能给天竺人致命一击,可战场情势瞬息万变,臣……确实不敢保证。”
“那么你想过没有,菲鲁赞。”伊嗣侯三世内心焦灼,“这场战争中,朕已经赌上了三万勇士,这是在敌国境内作战,又隔着印度河天险。倘若此战咱们失败,这三万人,可能匹马不得生还。若是朕把不死军团也搭进去,这五六十万的波斯妇孺,谁来守护?”
“陛下,”菲鲁赞焦急不已,“渡河作战,那就是生死豪赌。赌赢了,咱们在河对岸站住脚跟,赌输了,有多少人死多少人。到如今咱们已经押进去三万战士,只能豪赌一把,将一切的生命和赌注全押上去。我波斯人,要么一战成功,要么一战灭族!”
“一战成功,一战灭族!”伊嗣侯三世忽然暴怒起来,“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你要让朕一句话,来决定波斯全族的生与死吗?”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递给菲鲁赞,“你来掷!朕的祖父朝上,朕亲率不死军团渡河!来啊,掷啊!”
菲鲁赞拿过金币,手顿时颤抖起来。这金币一面是圣火祭坛,一面是伊嗣侯三世的祖父,库斯鲁二世。他手中握着金币,竟然没有勇气掷出去。
“你看看,”伊嗣侯三世讥讽,“这金币上,只不过加上了朕的性命,你就瞻前顾后,犹豫难决。可朕手中的金币,却是整个波斯!”
“陛下,”菲鲁赞长叹一声,把金币还给皇帝,“臣不应该将这个决定强加在您身上。战场之事,是臣这个将军和统帅的决定,所有后果臣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