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走到桌边,把托盘和空碗放下。
他活着确实不易,但也确实是生平第一次伺候人……或许是第二次。
很小的时候,他为了讨好庆嫔不想挨揍,从一个婢女手中接了一碗莲子羹给小憩的庆嫔。
庆嫔睁开眼发现是他,把那一碗莲子羹都掀在了他身上,还说他恶心。
他知道庆嫔是真的恶心他,因为庆嫔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吃过一次莲子羹。
那一次不算是伺候吧,毕竟没有成功。
这一次才算是第一次,薛盈想。
卫听春本来想着发作他一番,然后最好能激怒他,让他把自己赶回冷宫,她再想办法去找死。
可是也是奇怪,她对着薛盈,酝酿不出任何的火气来。
两个人都坐在桌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薛盈显得有点呆。他脑中思考着很多事情,同时还在观察卫听春。
但是卫听春却总是忍不住发笑。
她这个人向来乐观,否则也不能跑个龙套跑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尝试去兑换主角。
因此这世界剧情崩到妈不认,系统空间全都是赤红警告,她索性就不看了。只看了一眼距离她应该死去的时间,还剩下……倒计时,42小时。
两天呢。
先不急,慢慢来,先放松薛盈的精神,至少不能让他把自己关着。
他关着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肯定是为了折磨吧,毕竟卫听春这身体和他有旧仇,她又不曾对他用尊称。
他总不至于,因为她的一次示好,就把从前的一切都原谅了。那可是童年阴影啊。
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
卫听春打算顺带着用这四十几个小时,治愈他一下。
她没相信薛盈给她喝的药是止疼的,她以为是折磨她的呢。她选择毫不犹豫地喝,是因为薛盈都亲自端来了,他不会药死她了。
那不是脏了他的手么。
两个人待在屋子里,相顾沉默,各自心怀鬼胎,即将临盆之际,卫听春突然神色复杂,她发现她疼到总是干呕的肚子,真的不疼了。
她拍了拍都不疼的程度。
他说的是真的啊……
难道是打算先让她好一点,然后再动手?
俗话说捧得高了摔得更重,落差更大更绝望?
那她要不要演一下诚惶诚恐?
算了。
薛盈在发呆。
卫听春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手欠,突然碰了他撑在桌子上的手臂一下。
本意是吓他一跳。
但是看到他真的猛地跳起来,然后面色唰地惨白,肉眼可见神色从平和转为惊恐,按住了自己被碰的手腕的时候。
薛盈曾经有个侍女,是庆嫔最喜欢的婢女,生一双厚厚的双眼皮,手中总是扣着一根针。
细细长长的银针,用来测试饭菜里面的毒物,也用来……扎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来一下。尤其是在庆嫔面前,扎得十分频繁。
如果他叫痛,或者突然起身,就会被庆嫔寻到理由打罚。
后来他练得上骑马课摔下来,被马踩到也不会叫。
只是庆嫔死了好几年了,薛盈身边也渐渐没人再敢折磨他这个十一皇子。
但是薛盈疼了还是不会叫。
方才……他是太放松了。从未有过的放松过。
他从心底里没有把卫听春当成一个人,卫听春是神鬼一样的存在,两次对薛盈展露出的善意,让薛盈恍然以为,他也是被保护着的。
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曾期待过无数次,求过漫天的神佛妖鬼想要达成的愿望,就是给他这样一个守护神。
过于反常的放松,导致卫听春突然一碰他,他醒神以为自己又被扎了,条件反射按住伤处,却发现……没感觉。
她只是突然碰自己一下。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和她说话吗?
薛盈抿住唇,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丧失了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
卫听春见他这样就后悔了。
她连忙站起来道:“怎么了?吓着啦?”
她想起从前家中的弟弟,伸手去拍薛盈的后脑勺,把他揽过来,手掌热乎乎摸他头发。
嘴里喊着:“不吓不吓,不吓不吓,不吓不吓,摸摸毛,吓不着,拎拎耳,吓一会儿……薛……盈盈跟我回家吃饭啦。”
卫听春磕磕巴巴说完,忍不住又笑了。
这是村子里叫走失的魂常用的一套俗话,属于封建迷信。但是孩子吓着,被抱着摸一摸,应该是心理安慰,总会好一点。于是一代代传到今天。
其实后面那一句,是小宝贝回家跟妈妈吃饭啦。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哈哈哈哈。


第13章 二穿
卫听春一只手还伤着呢,只能用一只手,一边呼噜薛盈后脑,一边笑着,叫完了魂,她正想把手拿回来,就发现薛盈低着头,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动未动。
乖得不得了。
卫听春见此就没有把手马上收回来,而是从薛盈的后脑,滑到了他后颈上,轻轻捏了捏。
薛盈本能缩了下脖子,但是并没有真的躲避。
卫听春笑着又捏他肩膀,他抬起头看着卫听春,竟也对她勾了下唇。
虽然笑意未达眼底,但是他确实在努力示好。
卫听春停顿了一下,想起她这副身体和薛盈之间的纠葛。这副身体曾经虐待薛盈,不止一两次,但是他竟然还这么乖让自己捏揉。
他刚才一惊一乍的躲避她反倒觉得正常。可他现在这样,让卫听春有点笑不出来了。
卫听春简直无法想象,得是多好一个孩子,多么纯善的性子,才会因为她的一次帮助,就……就这样不设防了。
她还以为他把自己接回来是想折磨她这副身体,可是现在,汤药是止疼的、她居住的环境、她手上细致的包扎…
她同他说话不分尊卑,他没有丝毫不满。包括薛盈急切地让她安心,承诺九皇子不会找她麻烦的忐忑举动。
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他怕是真的来接她享福的。
可是为什么呢?她曾是庆嫔身边的心腹,她……卫听春突然想到什么,心里咯噔一声。
再看向薛盈时,眼神都变得十分复杂。
他……他该不会是想念亲娘了吧?
卫听春接到的这个世界的剧情,虽然不全面,但是也大致将薛盈的境遇写在其上。在这偌大的宫中,薛盈虽然贵为皇子,却一直不受皇帝喜爱,母亲也已经死去,他无任何的亲眷,这皇家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不把他坑害死就不错了,如何会同他交心呢?
而他之前被兄弟们合伙坑到了冷宫去,按理会重伤,活生生在床上躺半年。
但是因为卫听春的穿越,因为她没有按照剧情里面去虐待他,还被他认出是偷偷给他烤火喂水的人。
她怕是勾起了他心中向往温暖的火苗,而她作为庆嫔曾经的心腹,也是离庆嫔最近的人……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卫听春死之前生活在大山里面,她亲眼见过有女孩因为不能传宗接代,被家里人带到山里扔了。
有些是很小就扔了,有些是很大了,几岁了才扔。
卫听春想起曾经的家附近有一户人家,因为男人嫌女人没能生出传宗接代的儿子,总打骂自己的女儿。
下手特别狠,小东西总是鼻青脸肿的。
但是孩子生来是没有是非观的,如果从小养着就是狠打,那么孩子就会渐渐接受这种对待方式。
而孩子依恋孺慕母亲,这种情感几乎是天生的。那小姑娘无论被打多狠,都会去贴近她妈妈。
卫听春一想到薛盈也只是没娘的半大孩子,他可能也是对母亲,甚至对和他母亲勉强算作亲近的自己产生了依恋之情……那卫听春可真是造孽了!
因此卫听春沉下了脸,看着薛盈片刻,拉着他的手臂到桌边坐下,一脸严肃问他:“你接我回来,是为了让我享福?”
薛盈几乎从未被人这样温柔地抱过。
虽然严格意义上,这根本不能算作一个拥抱,只是卫听春半圈着他,摸了摸他。
但是这种感觉太过新奇,也太过让他无所适从,他一直以为自己极其讨厌同人有任何的亲近。
但是他看着卫听春,觉得后脑和后颈都暖暖的。他还想让她揉一下。
真正的善意,就算是从未接触过的人,也一样能在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心头酸软。
因此薛盈点头,低声道:“是。”
“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了吗?”卫听春一听他说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卫听春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我知道从前对你……”
“从前一切,我都已经忘了。”薛盈勉强压抑住自己想被揉的心思,说道,“我都忘了。”
他为了安卫听春的心,还故意说,“嬷嬷不用担心我会伺机报复……我母亲去世后,身边剩下的老人,也就只有嬷嬷你了。”
薛盈自认为这是个最好的解释,突然不计前嫌,把人从冷宫接回来,是念着庆嫔的旧情,而不是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但是聪明如薛盈,他从未体会过来自“家长”恨铁不成钢式的语言毒打。
卫听春一听他所言果然和自己猜测一样,登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劈头盖脸道:“你这孩子,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虽然我是你母亲身边的人,但是我从前虐待你良多,你怎么能就因为我给你点了两个火堆,就觉得从前的事情都没有关系了?”
为了让自己的言行举止显得合理,卫听春说:“是,我现在是恍然大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大多数的坏人,到死也不会悔改的!”
“怪不得你被几个皇子给捆了送到冷宫里面去,你太单纯了,太傻了,你这样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
卫听春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上,苦口婆心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填鸭一样,讲给薛盈听。
她为薛盈连剧情都崩了,她怕他再这么糊涂下去,怒其不争的下场只能是被活活欺负死。
薛盈好歹是个皇子,有些苦其实只要自己强硬一点,就是不用受的。
薛盈只是在卫听春一开始沉脸的时候,有些不解,但是很快便做出一副好学生的严肃端正模样,聆听卫听春的教诲。
卫听春一方面觉得他乖,真可爱,一方面又觉得他这副温润如玉立不起来的小绵羊样子,在这宫廷里面是要被大灰狼们生吞活剥的!
因此她越说越多,越说越往不能说的地方说。
反正她是要死的人了,能有什么害怕呢?反正她这个世界的任务也是注定要赔积分了。
她索性放开了,把这些年在古代世界见过的那些宫廷密信、那些阴险毒辣的计谋,全都跟薛盈讲一遍。
期盼着他能听进去多少算多少。
“我跟你说啊,你现在这个状况,你还是得想办法去让皇帝喜欢你。”卫听春说,“他也可以不喜欢你,但是你得让他觉得你有用,且永远为他所用。”
“这样你才能不被你的哥哥弟弟们随便扔在哪里受苦,”卫听春看他说,“你一味的躲,你躲得过来吗?这宫里的皇子太多了。”
卫听春咽了口口水,薛盈倒了一杯水,推到卫听春手边,说:“嬷嬷说渴了吧,喝点水。”
卫听春接过就喝了,喝完肚子咕噜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是薛盈马上善解人意体贴道:“嬷嬷说饿了,先吃点东西,然后再说吧。”
他简直像个承欢膝下的乖孙,卫听春给他灌了一脑子的阴谋诡计,他仿佛一点没听进去,还这么温和。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卫听春心累地问。
薛盈点头,“知道,要讨好皇帝。”
“不光是这样,你要……”卫听春干脆又开始说。
薛盈中途起身到了屏风那边一趟,然后没一会就回来,继续认真听着,还附和道:“我知道了,躲不得,我要让他们不敢惹我才行。”
卫听春说着说着,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然后一行婢女鱼贯而出,很快在不远处的榻上摆出了一桌丰盛的饭食。
薛盈观察着卫听春的神色,他不太确定,面前这个不辨神鬼的人,到底吃不吃凡人五谷。
眼见着卫听春咽了一口口水,薛盈这才说:“嬷嬷,先吃点东西吧,很晚了。”
卫听春已经好几天没吃正经东西了,平时都是躲开人吃点速食,现在面对这一桌子满满的热菜,没抗住诱惑,点了点头,吃饭去了。
两个人对坐而食,卫听春和薛盈本该都不习惯。
薛盈是从小无人和他一起吃饭。卫听春是因为生在重男轻女的大山里面,就没有上桌和家人一起吃过几次饭。
但是他们对坐下来,姿态竟然都很自如,薛盈不动声色,默默体会着这种新奇的感觉。
而卫听春则是完全没有把薛盈当个大人看,只管客气一下就动了筷子。
然后他们第一下,都伸向了一个鱼盘子。
他们同时一顿。
夹了鱼肉吃了。
第二下,又都伸向了一个炖鸡的汤碗。
“你也爱吃鸡和鱼?”卫听春问薛盈,“我们的口味很像啊。”
薛盈抿唇,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实际上他是喜欢鸡肉和鱼的腥味,毕竟他对味觉很不敏感,有腥味至少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卫听春则是因为从小长在山中,只有二十多里外的市集才卖鱼,至于鸡,那都是用来下蛋的,也轮不到她吃。
所以时间久了,就形成了一种执念。
他们对桌而坐,和谐又自如地分食着热腾腾的饭菜。
薛盈用余光观察着卫听春,卫听春光明正大观察着薛盈。
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伸筷子去夹一盘拌青菜的时候,卫听春用桌上没人用过的那双筷子,压住了薛盈的筷子。
她看向薛盈疑惑地问:“那道菜咸到发苦,你是没有味觉吗?”


第14章 二穿
薛盈眉梢一跳,他味觉不灵这件事,就只有身边几个贴身伺候的知道。
但是他没料到,卫听春竟然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
他也不过夹了三次。
薛盈顿了一下,一双雾霭沉沉的眼睛看着卫听春。
片刻后他低下头,并没有试图隐瞒这种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
而是低低地用他尚未成熟的声线,像对一个熟悉的长辈那样告状卖乖。
他说:“我母亲……不太喜欢我,叫她母亲。”
卫听春本来就怕他把对母亲那点情分,寄在她身上,听他提起母亲,就开始皱眉,还想说教。
但是薛盈下一句话,卫听春就哑了火。
“我有次叫了她一声,她让……婢女给我灌了热茶,滚烫的。”
卫听春闻言径直从桌边上站起来了。
她其实也见识过很多这种类似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薛盈太合她的脾气,她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小孩子,要怎么承受这种痛苦!
见她反应这样大,薛盈眼睫闪了闪,又说:“灌了几次,我就吃不出多少味道了。”
他低垂着头,把筷子放下了,微微弓起脊背,露出一截还属于少年人有些纤细的苍白后颈。
果然如他所料,卫听春立刻上前,像之前一样,将他半圈住了,手掌也重新覆盖在薛盈的后颈上,轻轻摩挲着。
她忍不住骂道:“你以后不要叫她母亲了,这样的人不配做母亲!”
薛盈“嗯”了一声,微微眯眼,享受着卫听春相较他的体温十分温热的掌心。
卫听春心疼坏了,又细细问了薛盈一番,是不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到。
薛盈把实情和卫听春说了。
卫听春共情能力太强了,掉了两个眼泪疙瘩。
他妈的,她又骂人了。
小小年纪,连吃东西都没有滋味,怪不得他的眼神都那么沉,总是一副死活由天的样子。
卫听春心疼了一阵子薛盈,但也没有耽误吃饭,两个人都吃下了不少。
卫听春给他用没人用过的筷子夹菜,大多数都是肉类,叮嘱道:“多吃一点,这些东西虽然你吃着没有味道,但是对身体好。”
“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呢,你得多吃,才能长得高!”
虽然薛盈现在的个子就挺高了,但是卫听春现在代入的是老母亲的角色。
有种矮,叫你妈觉得你矮。
而且她还觉得薛盈太瘦了。
于是说道:“你太瘦了,男孩子太瘦了,就容易被欺负,你长得高高壮壮的,看谁敢欺负你!”
薛盈点头,卫听春给他夹的菜,他全都吃了。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侍膳小太监和宫女之外,给他夹菜的人呢。
而且卫听春向来吃嘛嘛香,薛盈看着她也能下不少饭。
两个人的肚子都吃得滚瓜溜圆。
又说了一会话,卫听春再一看时间,已经是系统时间晚上10:45。
这个点儿,古代人一般都睡觉了。
她可能是老师瘾犯了,一直都在教薛盈各种事情,薛盈也像个好学生,孜孜不倦地乖乖坐着听讲,偶尔搭一两句话,都是直切要害。
卫听春觉得他聪明极了,假以时日,必然能成大器!
虽然她意犹未尽,但也停了,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她忍不住又叮嘱一句,“你身体不好,年纪还小,这个时辰真该睡了,多睡觉才能长高身体好。”
薛盈也没有再纠缠,立刻干脆起身,对着卫听春微微躬身抬手一拱,施的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谢师礼。
“多谢嬷嬷教诲,薛盈都记下了。”
这倒把卫听春弄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哎,可别这样。”
“听嬷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最后薛盈这个小正经,一番溜须拍马,把卫听春臊得面红耳赤,被推出屋子去了。
薛盈出门了,卫听春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怎么也打不开的门,怎么突然就开了?
薛盈走后,立刻有四个婢女进门,开始伺候手不方便的卫听春洗漱。
言语恭敬,眼睛也不曾乱瞟,手脚更是十分麻利。
卫听春到这会儿抬手去拿水杯,看到右手拇指上的灵魂编码,这才伸手摩挲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是个穿越者。
这个世界非常非常短暂的过客。
她真的应该走了。
殊不知薛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并没有听话睡觉。
而是将纸笔都找了出来,开始根据自己今天在卫听春的手上看到的印记,慢慢地描绘。
细细的笔尖游走在纸上,如龙似蛇,挥洒自如,一气呵成。
他又在一个小匣子里面,将另外几张纸拿出来,上面的图字赫然和这张一模一样。
这几张纸,正是之前……确切说是十年前,他在给他一碗热参茶,算是吊住了他一条小命的小太监手上摸出来的伤疤痕迹。
很特殊,薛盈不认识。
但是如果现在卫听春要是看见,她是肯定会认识的。
因为这正是她的灵魂编码——98783
卫听春洗漱好了,被安置到柔软的大床上,眼睛还是在盯着门口看。
她在思考自己现在跑出去,能找到羽林卫那个陈岩,让他用箭射死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有时候任务完成了,在不影响世界线的前提下,也是能提前脱离世界的。
有点像提前交卷,虽然有一点点罚额,但是这世界任务完不成了,卫听春再待下去也没有更多意义。
再让她和薛盈相处几天,她回去更惦记,可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是她真的邻家弟弟,他们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只能有这一个交汇点,要不然就没完了!
不过卫听春“提前交白卷儿”的计划还是搁浅了。
问题是这四个婢女伺候完她根本没走,她打发也打发不走,她跑不出去。
她这副身体,别说四个,一个婢女都拉扯不过。
可悲啊。
再把才睡着的薛盈给惊动了,犯不上。
沉稳、淡定、谋定后动!
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卫听春怀着这样的心情,一觉睡得特别沉,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真正意义上的日上三竿。
卫听春一起来,就有婢女进来伺候她,等到她被伺候着洗漱穿衣,头发也用散发着香味的头油梳得一丝不苟,活像是被舔完毛的牛犊子,她还在感叹,堕落了啊。
真的堕落了。
她在系统空间休息,都没有睡到这个时间过啊。
她在小世界从来都是机警万分,睡着了都还留着一根神经来警戒的。
但是她竟然在这个世界,在薛盈的院子里,睡到这个时间。
她洗漱好,早饭就已经端上来了。
专门有个婢女和卫听春解释:“十一殿下一早去惠心院上早课了。上过了骑射课会往回赶,申时左右才能回来。”
卫听春听了之后,耳朵一竖。
他既然白天一整天不回来……那正好她该准备退出世界了。
能说的话,不能说的话,昨天她都跟薛盈说了,他们之间其实再没有什么能说。
于是吃过了饭,又喝过了婢女端来的缓解疼痛的汤药。
卫听春和婢女扯闲话家常一样打听了羽林卫的轮值,还有羽林卫统领的当值时间。
接着一整个白天,都在铆足了劲儿准备这从这个院子里跑出去。
尝试过假装散步出院子,被阻拦。
尝试过说自己听到了猫叫,要去找不存在的“猫咪”,在院子的角门离开时被阻拦。
尝试过说想要去看看老相识,结果那个卫听春根本不认识的老相识“彩莲”,直接从高贵妃的宫里被找来了。
卫听春和她面面相觑了半晌,竟然把她认出来了!
这……不是上一次,也就是十年前她穿越那会儿,那个骗她穿的小太监,去给人送毒点心的婢女吗?
看她衣着服饰举手投足,她这明显是没有被连累死,反倒发达了啊。
“这宫中的人啊,来来去去,同乡也就剩下你我了吧。”
当年的彩莲小婢女,现在的彩莲姑姑,拉着卫听春的手感叹,“是十一殿下还念着庆嫔,对姐姐是好事儿。”
“姐姐你……”
“啊……”卫听春根本不想跟她说话,她也不知道她这身体和彩莲是老相识。
她只能按着肚子,面容扭曲,开始装肚子疼。
她本来就有病,倒也不全是装。
于是她这边一叫唤,很快彩莲不用人请,自己就怕沾染上什么责任,迅速告辞。
卫听春看她跑得比狗都快,想来和她这身体也没什么大交情。
但是卫听春装一下就好,却把婢女吓着了。
没多久,就有个蓄着山羊胡的太医,来给卫听春把脉看病。
卫听春一脸无奈,只能继续装,这个太医也不说话,最后给卫听春开了一副药。
卫听春以为这也就是治病的药呢。
结果这一碗药下去,她昏昏沉沉,想着去床上躺一会,结果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卫听春早上垂死病中惊坐起,一看系统,11:11,这个孤寡的时间,象征着一种不详!
距离她应该脱离世界的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卫听春被婢女伺候着起身,吃饭、喝药,然后像昨天一样,婢女和卫听春说,薛盈又去上课了。
不过今天婢女加了一句,“昨夜十一殿下非常着急,回来后一直守在嬷嬷的屋子里,到深夜才离去。”
卫听春一听,心里有点愧疚。
但是再怎么愧疚,她也还是得走啊!
于是她今天想要出门的态度很强硬,但是贴身伺候她的人跟得太紧了,态度又温和极了,她被缠住寸步难行。
倒计时还剩下32分钟,卫听春心中甚至有点绝望,她现在跑出去,还能找到羽林卫统领,然后顺利脱离世界吗?
这个皇宫这么大!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两眼无神,盯着外面的宫道发呆,思考自己滞留世界的后果的时候。
她看到了一队人飞速从这院子的外面走了出去。
他们个个身着软甲,步履整齐,身上佩着长刀,带头的那个,背上还背着一把长弓!
卫听春眼睛蹭地一亮——羽林卫!
那个打头的身形她也绝不会认错,那是曾经那个用弓绞杀她的羽林卫统领陈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