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死人怎么跑!”
“我看到的时候他是活的,徐郎君却说他是死的。裴刺史,从头到尾我们都没说我家逃奴的名字,现在一说她阿兄,徐郎君却知道他死了......”
她边说边看着徐进德,继续笑眯眯道:
“看来,徐郎君必是认识我那逃奴。多半是他藏了贼,却故意说他死了,转移我们视线。徐郎君,我就问你,敢不敢让官府去查?”
既然阿兄想查卢龙进奏院,我就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下连史墨白都要对她刮目相看,这苏洛泱真像弟弟说的那样,反应太快了。
裴煊他们本想豁出去,趁着找人,强硬冲进去搜府,虽然这样做有很多弊端。最坏的就是什么也没查到,进奏院可以告他们滥用私权。
滥用军权,是当今圣上的大忌。他们今晚的风险相当大,敢于冒险,也是来自李奏的“消息”,几乎已经锁定了卢龙。
徐进德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老子就是嘴欠!掉到这小女子的坑里了。
不过,查查又何妨?
他冷哼一声:“有何不敢?我卢龙进奏院一向徐规蹈距,有没有藏贼,一查便知。”
见他答应的爽快,元枫暗暗皱眉:
难道箱子和武器真不是他们的?但愿六郎那里能有什么发现。
周灿带着人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烧剩下的衣角,递给裴煊道:“这是在厨下火炉里找到的,问他们为什么烧女人的衣服,他们都答不上来。”
洛泱接过去看看,正是杏花身上衣裙的一角。
“把火工带回去审问!”
怎么还留了首尾?徐进德不满的斜了一眼史墨白。
史大郎虽然有些恼火,手下这些人三天不打,做点小事都要出纰漏,但他面色平静,用眼神安慰徐进德:
没事,一块衣角而已,明早他们就得放人。
史墨白并没有辩解和阻拦,拱手送裴煊他们往坊门走去。
苏元桢带着亲兵确实到了思顺坊,他们封锁了坊门,包围了河朔三镇进奏院,但他们还在等元枫那边的消息,并不敢贸然去搜府。
徐进德见状更是悔恨,现在已经说出口让他们搜,也不好反悔。进去少不得还要挨老爹一顿骂。
下半夜的里坊,除了那些风月场,其余地方早就静悄悄的,这些衙役、亲兵一阵跑动,惹得各家院里纷纷传来几声狗叫。
卢龙进奏院的屋顶上伏着三个人,他们已经悄悄探查了一番。
“地面上没什么可疑的,去提醒他们,找有没有地下暗道。我不进去了,在马车上等。”
李奏说完,躬身沿着屋顶翻出了墙。
马车走到坊门口,正好看到元枫将洛泱送上了车。元枫转身上了李奏的马车,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妹妹怎么了?”
李奏有些好奇,他们用什么方法哄得徐进德亲自带他们来搜府。不过,既然他敢带来,八成会一无所获。
“我妹妹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
“她说梦见含嘉仓里面起火,然后有人趁火打劫,拦都拦不住……”
元枫突然停下来,瞪着李奏,两人异口同声道:
“在含嘉仓里!”


第二十五章 旺财
含嘉仓位于皇城的东北角,有半个东宫那么大。做为大唐第一皇仓,它由禁军直接守卫。
苏元枫看着李奏犯了难:
“今晚哪怕是硬闯卢龙进奏院,我们也能圆得过去,可搜查含嘉仓......这难度会比较大。”
“我的人可以进去,新府在修葺,就以不满意现在的装饰,要亲自去挑些奢华物件为由,相信皇兄听到我做有违德行的事,一定会很高兴。”
李奏的手指像拨弦那样,在轮椅的扶手上弹了弹,又说:
“可是含嘉仓那么大,我也不可能每处都去到,要找到我们怀疑的东西,也只能靠运气。”
“好,我回去跟我父亲商量,往徽安门调兵,再想法子配合你。”元枫弓身起来要下车,李奏道:
“你准备几个人,明天跟我一起进去。”
查卢龙进奏院到下半夜,既没有查到武器,也没有查到那几口大木箱子。
徐进德把裴煊送到门口,得意的说:
“裴刺史,这次我就不怪你,若再有下次,就别怪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杨节度使的脾气不好,万一把关系搞僵了,圣上怪罪下来……”
裴煊拱手,淡淡笑道:“只要进奏院循规蹈矩,便与州府相安无事。但若是有人胆敢在东都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裴煊就是丢了头上这顶乌纱帽,也要一查到底。”
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衙役撤了,苏元桢也带着亲兵撤了包围,与裴煊一起往外走。元桢皱眉道:“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以他的敏锐,越是没头绪,情况就越紧急。今天已经派人去调兵,天亮前东都能回防一千人,北部增防一千人,但若是猜错了方向,局势会变得很难把握。
刚才徐进德那样笃定的说,让他们去查进奏院,大家就没抱太大的期望,洛泱当然也是这样想。
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事重重,阿慕和邵春面对面坐在靠车门的一头。
阿慕一心想问问刚才他看见杏花的事,便打手势问他:你看见杏花下楼,走的是哪边?
邵春的手臂伤得不轻,他想打手势告诉他,却没法抬起手来比划,又见洛泱在发呆,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动静,阿慕又打了一遍手势,只好凑到他耳边大声说:
“厨下!”
他的声音惊扰了洛泱,她回过神来,惊奇的看到邵春在对阿慕说话,哪知阿慕像是听见了,打着手势问:
“是去了酒楼的厨下?”
邵春点点头。洛泱惊奇的问:“怎么?阿慕听得见?”
“我见过他们这样对他吼,他能听见一点点。”邵春答到。
那就是他有残余听力?
洛泱回想起丁香的话,阿慕捡回来的时候只有一岁左右,发现他听不见时,都认为他是个先天聋哑。
但若是有残余听力,就有可能是婴儿高烧所致,这是后天伤害,有治愈的可能。至于他不会说话,可能只是襁褓中就失去了听觉,无法学习语言而已......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指上的桃花戒指,戒指像是感应到她的心思,骄傲的挺起花瓣,给了她“回答正确”的回应。
洛泱暗暗吃惊:我猜对了?
阿慕见小娘子望着自己发呆,以为她也觉得蹊跷,便“啊啊”的打着手势说:
衣角是在厨下的火堆里发现的,他们会不会把杏花烧了?
“烧火的炉灶又不是很大,难道还能砍成一块块的塞进灶里?”
邵春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小娘子的脸色难看得很,那画面,想想都可怕,小娘子还是个小女子,这怎么受得了。
回到长川阁,丁香、桃花都候在门外,之前洛泱叫醒丁香去悄悄通知大郎君,她们就紧张得要死,见小娘子平安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季扬从暗处走出来拜见小娘子,接了邵春的班。
今晚的事让他们很后怕,以后只要小娘子要出门,必须一明一暗跟着才行。
洛泱那点下套、跟踪的本事,还是跟小说、电视里学来的,今天邵春受伤,史大郎那和善恭顺的笑脸,和那血淋淋的伤口交叠起来,让她觉得格外别扭。
东都被藩军放火打劫,不仅父兄受圣上责罚,东都百姓也受牵连。她今天以“做梦”的形式告诉三兄,也不知会不会对他有帮助。
洛泱的手又伸到了枕头下面。
本想摸出桃花戒指与它沟通沟通,没想到手指碰到那块救命恩人的玉佩,就移不开了:
今天那轮椅上的少年郎长得真俊,他的脸型很像在水底救自己的人,只可惜他是个残疾,不可能潜水救人......哎,想他干嘛?
救命恩人绝不可能是他。
迷迷糊糊的,洛泱梦见自己在河里飘着,那白衣少年正缓缓向她游来,洛泱心里正高兴,眨眨眼睛想看清他的相貌,没想到被一阵狗叫声打断。
水里哪来的狗?
她使劲睁开眼睛,从枕头底下抽出左手,手都被压麻了。忽然院子里又传来几声狗叫声,洛泱脑子完全清醒了:
哪来的臭狗?晚叫一下,我就能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小娘子,是不是狗把你吵醒了?我就说阿慕,他自己听不见,还以为别人也听不见。”
丁香将热水盆子放在盆架上,又把衣柜里的衣裙,挑了一套搭在衣架上。
荷花过来把床帏和纱帐一次卷起,左右用银钩挂好,不等洛泱问就主动说:
“今天一早,阿慕就回前院他原来住的地方,把他和玄护卫没带走的东西都收拾过来了,正好遇见几个小厮在追打他养的大黄狗,他和他义父都走了,那只狗多半会被那些男人吃了。阿慕想问问小娘子......”
“我不怕狗,让他把狗狗留在咱们院子里养着吧,找些木头替它搭个窝。”
洛泱明白她想问的话。
“真的?他带着狗回来,还怕小娘子不许他养,正发愁呢!那我出去告诉他。”荷花开开心心的跑出去了。
洛泱梳洗停当,走出屋门,就看见阿慕正在院子里逗狗。他拿着根小木棍,朝着远处一扔,那黄狗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捡。
“阿慕,棍子扔给我!”
洛泱来了兴趣,冲着阿慕大喊,两只胳膊比划着。
阿慕犹豫了一下,将木棍往洛泱脚下一扔,她弯腰捡起,抬手举过头。
狗狗跑过来看着洛泱手里的木棍,竟然站直身子,前爪作揖,仿佛求洛泱把棍子给它。洛泱笑着夸赞道:
“好狗!丁香,把桌上的蒸饼拿一个给它。它有名字吗?”
“它主人是个哑巴,哪里会给它起名字?”荷花笑道:“难道叫它‘啊啊’?”
“也是,那我给它起个名字,就叫‘旺财’吧!”
咱大华夏的狗子,不都是叫旺财吗?


第二十六章 偏偏遇偏偏
阿慕见小娘子喜欢他的狗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立刻让旺财拿出点绝活来,逗她开心。
“啊啊!”
旺财叼着小棍子欢快的朝阿慕跑去。
阿慕从怀里掏出小半块干干的胡饼,掰下一个角,塞到它嘴里,趁它吃饼的时候,飞快的往院门边的一间小室跑。
很快他又跑了回来,把手里的一只鞋给旺财闻闻,对它“啊啊”叫了两声,旺财似乎知道他的意思,立刻向小室跑去。
洛泱这才注意到,阿慕光着两只脚,手里只提着一只鞋,他应该是把另一只鞋藏起来,让旺财去找。
她接过丁香递过来的小碟,上面放着四个蒸饼,边吃蒸饼,边向小室走去。
阿慕的鞋藏得真好。
直到洛泱走到门边,旺财还在里面没出来。
这是一间很小的休息室,堆放着些换季换下来的夹絮帘子、奴婢们用的夹絮垫子,等着好天气的时候拆洗。
那张两尺宽的小床,是房里最空的地方。
旺财正在认真嗅着床边的那堆垫子,忽然它似乎发现了什么,站起来对着垫子一顿扒,最后干脆把嘴塞进那条缝隙,从里面拽出来一只鞋。
它叼着鞋放到阿慕脚边,用前爪扒他的脚,示意他穿鞋。
“太厉害了,藏得那么高它也能找到。”
大唐人养的多数是纯正的土狗,不像现代,变成了各种串串,这只大黄狗明显比串串更聪明。
洛泱拿起一个肉馅蒸饼,弯腰递给它:
“旺财,这是奖励你的。”
哪知旺财却没有接过去,而是抬头看看阿慕,见他点头许可,它才迫不及待的一口咬过去。
“训练得不错啊!”洛泱又赞叹道。
“听说这是它拉了一天肚子换来的教训,阿慕这小子,生怕它胡乱吃了别人给的东西,哪天就没了。”
丁香虽然在后院夫人院里,可前院的事也不是一点不知道。
大家说说笑笑回了屋,五郎君大步走了进来。他往椅子上一坐,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了一大口才道:
“小妹,我今天要回军营,以后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不是说下旬才去吗?是不是昨晚查出了什么事?”洛泱昨晚先回来,并不知最后裴表兄在进奏院搜查的结果。
“就是没查到,才要处处都防备。二兄带着亲兵在城里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杏花,今早城门也都发了她的画像,但愿别让她混出城。”
元桥站起身来,摸摸洛泱的头笑道:
“你别怕,隔壁住着位消息灵通的大人物,三兄说,他得到消息,藩军这两日要打劫含嘉仓。”
“哦?打劫含嘉仓......是那位大人物说的?”
“嗯,他们推测,找不到的武器和那几个大木箱,说不定就在含嘉仓里。不跟你说了,我要到各城门去巡查,真让杏花跑出城,我们将军府也不用在东都待下去了。”
元桥朝洛泱摆摆手,快步朝院门走去。
昨晚自己只是告诉三兄,梦见含嘉仓里起火,有人趁火打劫,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话,没想到三兄他们居然相信了!
洛泱只知道,历史上文宗朝有藩军作乱,洗劫东都一事,说是含嘉仓被洗劫一空,东都陷入一片火海。
时间、哪路藩军?史书上并未记载。
李奏只知道,前世他被贬后的第十天,朝廷收到奏报,说由于东都守将疏忽,被流窜藩军打劫,烧了半个洛阳城。
从哪里开始烧、洛阳军为什么没守住?他并不知晓。
他到洛阳次日,约了元枫、裴煊二人去游洛水,为的是摆脱柳青的监视,和他们商议这件事。
哪知那俩人没到,他先跳河里去救了洛泱,而洛泱落水后又被刺杀,就引出了武器和可疑木箱。
这也省了他费心引入“藩军作乱”这个话题。
而洛泱对元枫说的那个梦,正好给了他提示:
前世奏书上所指的“内外勾结”,并不在洛阳军,而是在禁军守卫的含嘉仓。
缺了李奏,穿越而来的苏洛泱,说不定难免命丧河底;缺了洛泱,重生后的李奏,也不可能凭前世的错误记忆,迅速找到症结。
此时李奏已经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在新府发脾气:
“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不是亲王,随便捡些垃圾就往我府里装?”
柳青忙陪笑道:“那怎么会?过来之前圣上特意交代过,您名义上是县公,其实一切待遇还要按亲王来配。”
“这么丑的地方,我一天也住不下去。若是这样,我看我还是适合住在大长公主府里。”
李奏一副不屑的样子,阿凛推着轮椅掉头就往院门走。
那怎么行?不到新府里住,其他护卫就成了摆设,我酒量不行,又没个人替,这样下去非喝死不可。柳青慌了,紧赶两步追上去:
“公子留步,这事还能挽救。您可以亲自到皇仓里去挑选喜欢的物件,您爱装哪就装哪,要不圣上怪罪下来,就是柳青的罪过了。”
李奏一抬手,阿凛停了下来。
“真让我自己选?”
“是是是,我这就去和含嘉仓联系,让您找个时间过去。”柳青保证到。
他这次被调来当这个差,心里也窝火,又麻烦又不赚钱。幸好王大将军说了,只要过了头三个月,确定李奏的腿真瘸了,他就能调回西京。
所以他现在并不想出什么岔子,更何况,李奏不知好歹,摆皇弟的臭架子,要走奢靡路线,这不正合了圣上的心意?
“笑话!要去现在就去,难道我还需要跟谁请示?”李奏更生气了,指着柳青说:
“你带路!”
柳青一挥手,护卫们七手八脚的,将李奏连人带轮椅搬到了马车上,拥着马车,便往宫城去。
那天在船上,李奏隔江往宫城望,那高高的宫墙和气势恢宏的宫阙屋顶,让他百般感慨:
遥想当年,女皇、高宗在此临朝,大唐才是真的盛世大唐,安史之乱到如今已有百年,皇庭却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魄力。
皇兄不是不想做一番事业,只是他前怕虎后怕狼,优柔寡断还要怨天尤人......
李奏正在胡思乱想,马车已经缓缓进了东宫北面的含嘉仓城。


第二十七章 含嘉仓
李奏的马车没受阻拦就进了含嘉仓城的门。
普普通通的乌蓬马车,也没有任何官家府邸的标识,走在偌大的含嘉仓城里不是很起眼。
今天不是月头月尾,来入库的车辆并不多,一路走进来,也就看见十几辆牛车在卸货。
走在棋盘一样整齐的小道上,忽然听到肆无忌惮的笑声。
李奏微微撩起窗帘,只见一个仓房门口,四个仓管围坐在正方形矮桌前。桌上摆着许多大小一样的竹板,似乎在玩着什么游戏。
刚才的哄笑过后,一个仓管从袖袋里摸出十几枚铜钱,骂骂咧咧的分给另外三人。
“阿冽,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
阿冽也有些好奇,转身朝他们走去。过了一会追上来,在车窗边向李奏汇报:
“他们在用仓库的货牌,玩一种叫做‘打麻雀’的游戏,他们中有人是从浙西太仓转过来的,说那里的仓管都爱玩这个。”
“打麻雀?”李奏放下帘子冷哼一声:
传些别的就说山迢路远,传这种赌博的玩意快得很。
穿过一个道口,又看见有四个仓管围着桌子玩那“打麻雀”,李奏微微一笑,唤来阿凛道:
“我们来打扰,也该表示表示,你出去打几坛浊酒进来,一定要说是本公子赏他们的。两人一坛便好,不可吃醉。”
走在旁边的柳青听到,虽觉得李奏多事,但也觉得无伤大雅,半坛浊酒也喝不醉人,刚好有点酒意罢了,自己这喝不得酒的,也要一坛才醉。
他暗自撇嘴:
都落魄到这个地步,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他正兀自翻着白眼,就听李奏叫他:“柳青,我自己转转,你去找仓署令借几辆牛车,这么大的仓库,转一圈下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
他抬头一看,前面的仓库门已经被仓管打开了,里面各种装饰木雕、屏风、案台、榻床,摆放得整整齐齐,再往里隔着一道屏风,只能看见几排木架子的顶。
自己纵是见多识广,但这些精美的皇室物件,还是让他咽了咽口水:
“那、那我就带人去了,公子您慢慢挑,这里仓房长得都一样,能让王府用的物什就只有这三间,您千万别乱走,迷路了可不好办。”
“你在教公子做事?”
阿冽个子比柳青高一头,他下巴扬起,只垂下眼帘瞟了一眼,差点没把柳青气得头顶冒烟。
没等他解释,阿冽推着李奏朝仓门走去。
柳青瞪着眼不好发作,悻悻的扭头要走,一个护卫小声说到:
“柳队正,您何必这么好心提醒他?他若是走错仓房,挑了圣上才能用的物什不更好?”
那岂不是犯了僭越之罪?
柳青停下来,阴恻恻的笑道:“还是你机灵。去,把跟过去的儿郎们都叫过来,咱们找仓署令讨口茶吃。”
阿凛、阿冽两个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等你们的主人倒了,看你们这两条狗还能怎么叫唤?
看着阿茂进来把那几个护卫唤出去,李奏也有些诧异,他和阿冽交换了个眼神,阿冽耸耸肩道:
“我就说他挺机灵的。”
李奏淡淡道:“你答应人家的事,回头就找人去长安替他办了,等我们搬走,他的家人便接到大长公主府上。”
“是。”
“我们先找东面这几个仓房,等阿凛带苏三公子的人来了,再想办法去西面。”
李奏说完,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往屏风里面走,阿冽则留在外面细细查找。
武器必然会藏在容易拿到的地方,这些家具里面不乏箱子柜子,他们都要一个个的打开来检查。
阿凛出去就到约好的酒肆等苏元枫的人,没想到他本人也亲自来了。
“三公子,您怎么也来了?万一被里面的禁军认出来......”
“怎么?我的小胡子不够隐蔽吗?”元枫笑道:
“没事,人前出现得多的是我大兄、二兄,我回来没几年,闲来又只爱在府里读书,没人认得我。”
几人买了一牛车的酒,赶着车进了含嘉仓城。
贴着小胡子的苏元枫刚走没多久,男装打扮的苏洛泱火急火燎的匆匆赶来:
我不就是回长川阁牵狗吗?怎么就赶不上了?旺财进不去,怎么帮你们找里面有没有火药?
原来,洛泱穿过牡丹园去看阿娘的路上,正好听到从阿娘院里出来的大兄、三兄的对话。
本想藏在花丛后面,跳出来吓他们一跳,没想听到大兄正在说:
“你们进去找,不一定所有仓房都能找到,武器大概会放在临近城门的几个仓,那些箱子里装的若真是火药,只怕会分散放......三郎,无论如何,你都要保证他的安全,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兄,那我走了。”
两位阿兄都走远了,呆立在花丛后面的洛泱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对着身后的丁香说:
“找东西狗鼻子最厉害了,刚才旺财不是轻松就把阿慕的鞋给找出来了?”
丁香皱着脸说:“说不定是因为他脚臭......”
“可火药的味也不小,只要让旺财闻闻,说不定它可以!”
洛泱提着裙子,朝长川阁跑去,三兄才刚走,她带着旺财一定可以赶上去。
回到长川阁,她找来玄慕,连说带比划的讲清楚了这事,玄慕点点头,只是火药这东西难找,他一拍脑袋跑屋里去了。
很快,他拿来个元宵节放爆杆的时候,在燃烧过的爆杆堆里翻出来的,一个没炸的爆竹筒。
洛泱拿过竹筒凑鼻子底下闻闻,确认里面是火药没错。
唐朝道士们炼丹,莫名其妙炼出了黑火药,又因为太容易引火烧身就放弃了,但“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配方却流传到民间。
人们在正旦到元宵节这十五日里,都要在门口将竹竿扔到火堆里烧,竹竿发出爆裂声,用以驱邪。
有好事之人,将道士们炼出的黑火药放到竹竿、竹筒里,为的就是让爆炸时声音更大。
这节爆竹筒估计是没扔进火堆,被打扫的阿慕捡了回来。
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叭!
洛泱带着阿慕、旺财一阵风似的往外跑,门口的护院拦都拦不住:
“请假半天,等我回来再禁足!”


第二十八章 “啊!”
洛泱在含嘉仓城门口转了转,根本没法进去。
阿慕想了想,拉拉洛泱的衣袖,让她跟自己走。他们沿着东墙走了很远,眼看就要到东宫交界处,他停了下来。
“这?这也没有门啊!”
洛泱用袖子擦着汗,仰头看这五、六尺高的墙,就是从上面丢根绳子下来,自己也未必爬得上去。
阿慕指指墙头摆手,又指指墙角下的草丛,意思说,没让你看上面,门在下面。
“墙角?你说我们要挖墙脚?”
洛泱并没看出什么玄机,这时旺财已经明白了,它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对着墙角刨了起来。
“不会吧?这要挖到什么时……候……”洛泱突然眼前一亮,不是她想到什么好办法,而是草窠后面真有一个洞……狗洞。
阿慕高兴的指指旺财,又指指自己,他意思说他俩从狗洞进去。
也只能这样了,他进去找到三兄,旺财能替他们去不方便去的地方。洛泱点点头,为他们放风,掩护他俩钻狗洞。
旺财明显熟门熟路,下腰撅屁股,扒拉两下就钻了过去。阿慕却被卡住了,洛泱着急的把他往里推,可他肩太宽,实在挤不进去。
阿慕脸憋得通红,退出狗洞就发狠用手扒墙根,可这是包砖墙,没工具怎么可能挖得动?这个狗洞还不知是谁想进去挖进去偷东西,最后两边挖到包砖墙基的大石头,才放弃了。
旺财在哪边更急,呜呜的把鼻子探过来,对着外面呼哧呼哧吹气,似乎在问他们怎么还不过去。
“不要形象豁出去了!你在外面等着,我过去。”
洛泱比阿慕瘦小多了,小姑娘身材还没长开呢,在女学里还被杜芊芊嘲笑身材不好。现在就能看出瘦人的优势了,至少钻狗洞时不用担心被什么突出部位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