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理很配合她:“那白导能不能说说你这次的创作心路?”
白芷见楼明理又拎着摄像机,又拿着一袋早饭,就说:“我帮你拿摄像机吧,你先吃早饭。”
楼明理:“不用不用,我待会儿再吃。”
白芷:“哎呀我帮你拿吧。”
张筱夏吊着胳膊,今天只有她一位独臂,潘大洲没来,张筱夏提醒:“喂喂喂,你们倒是别跑题呀,白导你继续说你的创作心路呀。”
“哦,”白芷没抢过楼明理,她言归正传道,“方岳不是跟人打架破相了吗?”
几人下意识都朝方岳看了过去,方岳被他们目送着进了电梯,轿厢三面都是镜子,方岳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方岳没表示,仿佛白芷说的人不是他,张筱夏抗议:“你管这叫破相啊?”
贾春也忍不住说:“那破相也挺好。”
“知道知道,方岳破相也帅,”白芷按了电梯楼层,“但是按照原剧本,他这张脸完全不能用了呀,总不能给他化妆吧,我们又没这么好的化妆技术。我就想完蛋了,看来又只能靠楼明理了,可是我不能损失一个专业的摄像啊。”
楼明理抱紧了自己的摄像机,赞赏道:“你这想法是明智的。”
白芷对楼明理笑笑,继续道:“所以我就想啊想,只能改剧本了,但剧本怎么改是个问题,男主角如果破相了,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破相呢?不能是简单的打架斗殴,这太俗了。我就反复想着方岳昨天在篮球场打架的那一幕,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从看台上冲了过去,那股凶悍的劲头真的是太带感了,然后我就突然来了灵感,开局就让男主角惨死,没有记忆的孤魂野鬼,你们不觉得这样的美强惨人设特别哇塞吗?”
张筱夏楼明理:“哇塞——”
电梯到了,光明顶算是个阁楼,他们出了电梯顶层,还要再走一层楼梯。
几人从前只听闻过这里,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看到楼梯上满墙的马克笔涂鸦,张筱夏颇为震撼,“这也行啊,老师真的不管?”
“要不怎么叫光明顶呢,老师都不能进这里。”白芷是他们中唯一来过这里的人。
墙上的涂鸦字迹不一,内容无非就是一些表白的话或者打鸡血的话,各别辱骂的字眼都被人用乱线抹去了,也不知道是别人抹的还是骂人者抹的。
连楼梯扶手上都写满了字,陈兮目不暇接,一路走一路看,方岳走在她后面,也是第一次看这种涂鸦。
光明顶没有锁门,一推就进。屋内放眼是三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玻璃墙上贴着不少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房间两边有桌子也有椅子,桌上放着几本留言册和各种颜色的笔。
陈兮听白芷说过,这里的桌椅都是学长学姐们自己搬上来的,桌上的留言册也是大家友情提供,因为玻璃墙就这么三面,学生这么多,怕是贴不过来。
陈兮随意看着玻璃墙上的便利贴,其中一张黄色便利贴写着“李煜君爱石蕊,2003年1月6日”。
方岳在桌前随手翻开一本蓝色的留言册,这本留言册封面很新,应该刚用不久,打开第一页方岳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有人写了一句“方岳,等我考到年级前一百,我就向你表白”。
方岳不感兴趣地阖上册子,视线又追上了陈兮,他看见陈兮走着走着就站定了,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方岳朝她走去,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张黄色便利贴,“李煜君爱石蕊,2003年1月6日”。
已经快十年了,不知道写这张便利贴的人是否还在坚守着这份爱,或是已经物是人非。方岳想着,问陈兮:“怎么了,看这么久?”
陈兮摸摸下巴,不解道:“这个便利贴是什么牌子,怎么贴了十年都没从玻璃上掉下来?”
方岳:“……”
陈兮没听到回应,她仰头问他:“你知道是哪个牌子吗?”
方岳沉默两秒,才把视线从她脸上别开,说了句:“我帮你打听打听。”
张筱夏突然叫起来:“兮兮,这里有人跟你表白!”
方岳立刻看了过去,白芷原本和贾春在修改剧本台词,闻言她兴味盎然地扔下笔,“写的什么,快让我看看!”
几人都挤到了张筱夏旁边,表白陈兮的话就写在一本黑色留言册的最后一页。
“陈兮,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每次看见你的笑,我的心跳都会失控。我知道你学习很紧张,所以我不想打扰你,等高考结束,我一定会走向你,也希望你能允许我靠近,2012年3月8日。”
白芷说:“这不是上学期写的吗,谁写的,也不留个名字,胆子也太小了。”
张筱夏兴奋地摇摇陈兮胳膊,陈兮说:“也不一定是写给我的吧,有人同名同姓呢。”
“你的名字这么特别,能碰到几个同名同姓的呀,”白芷道,“而且你看日期,也不是几年前,是上学期的,这肯定是写给你的!”
贾春和楼明理已经等了半天,见她们说个没完,难免提醒她们:“各位女士,时间就是金钱啊。”
白芷精神一振:“来了来了,各就各位,我们马上开始!”
走前方岳又看了一遍留言册上的这段表白,这些字迹书写的很工整,笔锋并不凌厉,没什么特色。
前两页剧本搞定,拍摄按照时间顺序进行。
女主角走进玻璃房,男主角正抱着胳膊站在窗前,俯瞰底下校园。听见门口动静,男主角回头,他身形颀长,眉眼俊朗,脸颊和嘴角却带着伤,像风雨中被打落一地残叶的松柏。
女主角看到这里有人,她在要退出去还是走进去之间摇摆不定,男主角发现了女主角如有实质的目光,他眉峰不动声色地一挑,然后对她视若无睹,目光又看向了底下校园,女主角这才慢慢走进了这间玻璃房。
这间玻璃房是八中的学生基地,偶尔有人会来这里写下心事,女主角今天也是来这里写自己的心事。
女主角低头写得专心,没发现男主角慢慢走到了她身后,下一刻男主角会说:“这是个错别字。”
然后他俩就从这里开始相识。
但方岳这个台词卡了一下,之前白芷说还没想好少女心事的内容,让陈兮先在纸上随便写,结果方岳走到她背后,就看见陈兮随便写了一串圆周率。
“卡——”白导似模似样,“男主角你干什么呢,这么简单的台词你都没记住?这里重来!”
就这样,菜鸟摄制组从早晨拍到了大中午,中午他们在校门口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潘大洲睡够了懒觉,又吊着胳膊千里迢迢来找他们玩。
周日食客多,他们全挤在一张小桌,楼明理说:“大洲你怎么现在才来?”
潘大洲叹气:“哎,我来白给你们班当苦力,总得睡个饱觉养精蓄锐吧。”
白芷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潘大洲吊着的胳膊,“打折的苦力呀。”
潘大洲不乐意:“你还嫌弃上了,全价的你也找不着啊。”
陈兮把旁边没开封的汽水往白芷面前一搁,“来,你得敬敬他。”
白芷一想也是,她向潘大洲说了声好话,敬他一杯饮料。
潘大洲喝完甜饮料又想来点咸的,他已经吃过午饭,但他看见蒸饺有点眼馋,他朝方岳张嘴:“啊——”
方岳无奈地给他投喂了一只,潘大洲让他下一只蒸饺蘸点辣椒油。
饭后一行人回到校园,下午原本的拍摄计划还是以光明顶为主,但白芷发现今天学校篮球场难得空空荡荡,她的剧本里有一场重头戏就在篮球场,这场戏目前还没有写,但情景已经在她脑子里反复上演了好几遍。
在光明顶拍了一会儿后,白芷果断换景,带队去了空无一人的篮球场。
白芷给两位主演讲戏:“原剧本你们有一场打篮球的重头戏,但兮兮你的球技实在不行,新剧本我保留了这场戏,但我做了很大一部分改动。女主角呢,现在因为学习跟不上,所以对自己的未来很迷茫,她认为自己做什么都很失败,连体育课要求的投篮也一个都投不进。你们俩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走到篮球场,本来空空荡荡的篮架底下突然就出现了一只篮球,因为方岳是鬼魂嘛,篮球是方岳变出来的。这里也是方岳给我的灵感哈,你们听着,接下来方岳让兮兮投篮,兮兮当然一个都投不中,最后一次,兮兮终于把篮球投进去了——”
午后风和日丽,潘大洲买了一个奇趣蛋,他和张筱夏合作,一人掰开一半蛋。
张筱夏拿着一半蛋问他:“你不吃啊?”
“不吃,我早吃腻了。”潘大洲咬开封口,看到里面是一条小龙,“今年龙年啊。”
张筱夏不想用嘴咬开封口,她低头研究:“今年很快就过去了,明年蛇年。”
潘大洲拿出小龙准备玩,突然看到篮球架底下的惊人一幕,他浑身一颤。
张筱夏求助他:“大洲,你帮我撕开。”
潘大洲推开面前的手,两眼放光说:“等会儿等会儿,别挡着我!”
篮球架下,方岳站在陈兮背后,两手慢慢抬起,虚握住她的腰。腰间渐渐有了实感,陈兮一动不动。
方岳手颤了一下,一个用力,陈兮脚都还没完全腾空,就又落了地。
“卡——”白导喊停,“怎么回事啊方岳?”
方岳远离陈兮一步,神色平静说:“先休息会儿,我上个洗手间。”
“你快去快回!”白芷望着方岳的背影,她跑到陈兮面前,问她,“你多高多重?”
陈兮扯了扯衣摆,她今天穿的是常规T恤,衣摆都塞进了牛仔裤裤腰。
陈兮说:“一米六三,九十六斤,我觉得我还能再长高两厘米。”
白芷重点在她体重,“你有九十六斤?完全看不出来啊。”
白芷打量陈兮,陈兮应该是骨架小,她腿显长,四肢很匀称,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这种身材让人羡慕。
“九十六斤也不重吧。”白芷很怀疑,“方岳昨天就打了这么一架,今天就这么虚了?举你都举不动。”


第42章
陈兮不以为意:“你以为我是竹竿吗, 随随便便就能被人举起来。”
白芷反驳:“昨天那老外不就……”
“所以后来他被揍了,”陈兮打断她,“先不说了, 我也去个厕所。”
白芷只好照样叮嘱一遍:“你们真是, 快去快回!”
陈兮从厕所隔间出来, 靠里的自动感应水龙头不出水,她换到了旁边,清凉的流水漫过了她的双手,陈兮抬头看向镜子。学校镜子很大,校工也擦得勤, 镜子照人很清晰,这个距离近,陈兮只能看到自己腰部以上。
水流停止,陈兮甩了两下手, 退后几步,在镜中看到了自己完整的上半身。
方岳刚才其实只握住了短短那么一下, 估计也就一秒, 但陈兮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腰很怕痒, 腰上出现实感的一瞬间, 她像只炸毛的猫, 脊背都僵直了, 还好方岳松手快, 不然白芷喊“卡”后,连她也要挨训。
厕所没人,陈兮重新扯了扯T恤下摆, 将衣服平整塞进裤腰, 又把牛仔裤提得比之前更高, 还把皮带勒勒紧。
她双手掐腰,对镜自照了一会儿,然后才不紧不慢走出卫生间。
方岳和陈兮去的不是一处厕所,方岳比她先回,这会儿他在球场上随意拍了两下篮球,举臂翻手,篮球轻松进筐。
白芷远远催促:“好了好了,两位主演到齐了,你们俩先自己试一遍戏。”
方岳接住从地上弹起的篮球,等陈兮走近,他把球轻轻朝她一抛,刚起头又想陈兮可能接不住,他又立刻收势,陈兮却已经张开手准备接了,结果一场空,最后还是方岳把篮球亲自递到她手上。
白芷看见这一幕,摇头说:“他们俩真没默契。”
没默契的两人站在篮球架底下,方岳问陈兮:“开始了?”
陈兮抱着篮球:“来吧。”
方岳站到陈兮背后,垂眸先看到她的耳后和脖颈,她脖颈纤长,耳后还有一点毛茸茸的小碎发。方岳双手先碰到了陈兮腰侧的衣服,才发现她衣服上有未干的水渍。
方岳轻轻掐了下去,水似乎将衣服变得透薄,原本已经反复打过底稿的力度,在实践中又有了一丝错乱。
白芷几人离得远,都在各聊各的,篮球场周围又没其他人,细微声响在这空间放大,方岳的呼吸就在她头顶,陈兮觉得后背有些闷热,她无意识地捏了捏篮球,篮球邦邦硬,捏不动。
陈兮盯着威武不屈的篮架杆子说:“你别把我摔了。”
“不会。”
方岳用力,他的手很大,几乎完全圈住了她的腰,陈兮腰上的肉不自觉收缩,小肚子也憋了进去,视线随即升到了一个她从没在平地上体验过的高度,不同于昨天她被人偷袭,这一刻她被坚定又充实的力量举到了半空,“哐当——”
她终于投进了这一篮。
从篮球场离开的时候已经三点多,白芷说她们运气好得很,刚要走就有男生来这里打球了。白芷一鼓作气,决定再把光明顶的一场重头戏拍了。
这场重头戏是哭戏,女主角被生活和学习压得喘不过气,终于在男主角面前情绪爆发,但女主角不能嚎啕大哭,她得哭的唯美,最好像琼瑶女主那样眼泪一颗一颗掉。
陈兮由衷建议 :“我觉得滴眼药水才能达到那个一颗一颗掉的效果,我还是滴眼药水吧。”
“不行,”白导要求严苛,“你看电视剧里那些假哭的演员,要么没眼泪干嚎,要么假惺惺流两滴眼药水,眼睛里半点情绪都没。观众不是瞎子,演员自己都代入不了角色,观众怎么能投入进剧情。”
陈兮觉得哭戏太难,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哭。白芷让她慢慢酝酿情绪,屋子里人多热闹,陈兮需要安静,她从光明顶出来,走到楼梯间的窗户前。
窗户是老旧的插栓款式,平常应该开窗少,插栓锈迹斑斑,陈兮拔不出来。
背后伸来一只手,手型几乎有她两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力量依旧坚定充实,轻松就将插栓拔了出来。
方岳把半边窗户推开,问道:“哭不出来?”
陈兮把她这边的窗户推开,纠结道:“怎么哭啊,平白无故的你能哭出来?”
方岳:“想想伤心事?”
陈兮扒着窗户,示意方岳看天空,天空太阳高悬,光芒耀眼。
“阳光这么好,哪来的伤心事?”
方岳看向陈兮,她擅长情绪自我消化,她确实没有“伤心事”。
陈兮敷衍说:“要不我还是跟白芷说滴眼药水吧?”
方岳想了想,说道:“白芷还在跟贾春磨剧本。”
“嗯?”所以呢?
“她昨晚通宵了一个晚上。”方岳说。
“我知道。”陈兮不明白方岳意思。
方岳慢条斯理说:“我觉得,白芷对待微电影拍摄的态度,可以参考你每一次对待考试的态度。”
陈兮一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重和坚持,白芷很拼命,但我想她也不会太强人所难,”方岳手臂搭着窗框,看着陈兮说,“实在不行,眼药水给你托底,但你得先尝试,不能没试过就想着走捷径。“
方岳语气很温和,陈兮仰头,两人相对而视。清风送来一片小树叶,这树叶先前躺在窗户外墙上,不知道是攀爬了多久的风才抵达这里,现在它又一次迎风飞扬。
陈兮垂眸说:“你说得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重和坚持,她不应该轻慢白芷的努力。
方岳也不想陈兮去想什么“伤心事”,他让陈兮把手机拿出来,给她找了两部纪录片。
这两部纪录片,一部讲革命先烈,一部讲动物间的亲情和爱情,方岳快进到催人泪下的部分,守在陈兮旁边让她看。
陈兮边看边好奇问他:“你看的时候哭了吗?”
方岳不想回答,陈兮抬头朝他看了眼,方岳只好说:“我看这两部片子的时候年纪还很小。”
陈兮了然,她低头看手机屏幕,“懂了。”
方岳抱着胳膊,看起窗外风景。
陈兮泪腺并不发达,但努力一下,情绪还是能积攒出来的,陈兮红着眼眶回到玻璃房,白芷惊喜地让众人各就各位。
女主角悲伤流泪,男主角捧住她的脸,两人目光交汇,诉说着各自的情绪。
这是一个长镜头,方岳第一次捧住陈兮的脸,看着她微红的眼睛里淌下泪珠,她做不到琼瑶女主那样的“像一颗颗珍珠”,可是眼泪货真价实,悲伤也没有作假。
陈兮仰着头,落地玻璃窗外金乌西坠,天边铺陈着一道霞光,线条是笔直坦荡的,暮色是绚烂丰满的。
方岳拇指碰到了她的眼泪,他指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目光沉沉看着她。
不知道他的角色是在演着谁。
上了两天课后,微电影拍摄快进尾声,陈兮课间找白芷聊天,跟她聊起这次的微电影。
“你这次这么努力,是对艺术的追求,还是想拿奖?”陈兮好奇。
白芷说:“我哪一次不努力了,凡是学校的文艺活动,我次次努力!”
陈兮从善如流:“哦,那你每一次的文艺活动,是对艺术的追求,还是想拿奖?”
“当然是想拿奖了,我倒是也想追求艺术,但我没这么纯粹的梦想,这种高度对我来说太遥远了。”白芷不太好意思,她问陈兮,“我的想法是不是太功利了?”
“功利没什么不好,有功利心才有竞争,虽然竞争有良性有恶性,但总得竞争起来,社会才能发展。”陈兮说,“其实换个角度,有人梦想是用科学造福人类,有人梦想就是买车买房,在我看来梦想没有高下之分,努力不应该被贬低。”
就像方岳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重和坚持。
白芷抱住陈兮的腰,扑她怀里说:“呜呜,兮兮你真好。”
陈兮摸摸她脑袋,说道:“既然想拿奖,你这个微电影的主题就不太合适。”
“嗯?”白芷从她怀里抬起头,“为什么?”
“我们学校校风再开放,老师们也不会明面上支持男女学生间除友谊外的其他感情啊。”
八中校风确实开放,学校操场、湖边、教学楼隐蔽角落,时常能看到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老师们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大家都是从青春萌动的年纪过来的,只要学生们守住底线,并且不影响学习,没有人会去干涉他们。
但这种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微电影要想拿奖,必须撇开高压线,最好能将主题再升华一下。
陈兮提出这个建议后就没再管,白芷撸起袖子再次熬夜奋斗,第二天白芷就说要再补拍几个镜头,先前的重头戏都没废除,只不过多加的镜头,直接将少年少女那种懵懂暧昧的情愫,转变成了歌颂祖辈。
八中校史悠久,创建于抗战前期,男主角脸上的伤就是在抗战时留下的,他的记忆也在战死后受损。
他的鬼魂回到了学校,在这学校里,他看到了他从前最为期盼的和平年代,不管男孩女孩,都能平等接受教育,未来努力报效祖国。
女主在最后一个镜头中,对着男主说出她的台词:“爷爷,我会好好读书的!”
方岳脸上的伤快要痊愈,他太阳穴抽了抽,目光定定看着陈兮。


第43章
晚上放学, 潘大洲嚷嚷着要吃关东煮。他独臂之后又恢复成搭公交车上下学,但早上时间算不准,他偶尔能碰到陈兮和方岳, 只有晚自修放学, 他们三人才能一起患难与共搭公交。
学校门口有一家夜宵店, 每当八中放学就是店里业务最繁忙的时候。店内卖的关东煮是畅销品,老板不是按串卖,而是按照大份小份卖,一晚上能卖出三大口深锅。
卖关东煮的队伍很长,不过排队速度也很快, 方岳问陈兮:“你吃么?”
陈兮说:“我不饿,但我想喝汤。”
潘大洲提议:“那正好,我们就要一个大份一个小份,你小份的关东煮我们帮你吃了。”
队伍轮到他们, 方岳要了一大一小两份,他到旁边小桌上把小份的食材舀进大份里, 问陈兮:“给你留几个?”
陈兮看了看, 说:“留一个海带结吧。”
“鱼丸要不要?”她挺喜欢吃鱼丸。
也行, 陈兮又要了一个鱼丸。
方岳和潘大洲一人一根竹签, 同吃大份的, 方岳拿着塑料碗, 潘大洲吊着胳膊走在他右手边, 戳了一颗撒尿牛丸,汁水在嘴里爆开,烫的他不停哈气, 缓过劲后潘大洲问起他俩:“你们班电影是不是拍完了?”
三人正往公交站走, 站台离夜宵店不远, 方岳嗯了声,“今天刚拍完。”
潘大洲打听:“楼明理的摄像机还在学校吧?”
方岳:“怎么?”
“我们班的人看到楼明理有摄像机,他们知道我跟你们班要好,就想让我来套套近乎。”
方岳:“想借摄像机?”
陈兮喝着汤,猜道:“可能是想连楼明理一块儿借。”
潘大洲夸她:“陈兮你真是洞若观火啊,没错,他们就是想两样都借。”
已经走到公交站,公车还没到,方岳说:“我看难。”
潘大洲也觉得难,他是认为楼明理为人再好,也不至于好到大公无私地耽误自己时间,去帮一个不熟的班级当摄像师吧,所以潘大洲的想法很简单,“那要是只问他借摄像机呢?请他教我们班怎么用。”摄像机贵重,潘大洲又补充一句,“我们给他交租金,你们看能不能行?”
陈兮嘴里嚼着鱼丸,一听就说:“楼明理不可能要租金的。”
方岳也说:“他只要肯松口借给你们,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都不可能要你们租金。”
潘大洲:“那你们俩帮我去问问他?你们俩跟他更熟。”
陈兮碗里的汤还滚烫,她吹了吹热气,腾出嘴说了句:“希望渺茫啊。”
潘大洲说:“你们都没帮我问呢。”还没问就一个说难,一个说希望渺茫。
方岳言简意赅:“因为有白芷在。”
陈兮补充解释:“换做其他事情,白芷都很大方,但关系到班级荣誉的问题,白芷是不讲人情的。”
潘大洲看着他俩,心想他俩都挺洞若观火的,把自己同学性格摸得透透的,两人说话腔调也都这么不疾不徐,像在一唱一和。
等车的人渐多,公交车还没到,方岳稳稳托着碗,方便潘大洲下手,他看向另一边正喝汤的人,问道:“白芷说这次改剧本是你提供的思路?”
“是啊。”陈兮说。
方岳问她:“怎么突然想到把主题改了?”
陈兮:“白芷的目标是拿奖,想拿奖当然不能去踩高压线,毕竟这是高中,不是奥斯卡,还是伟光正更合适。”
方岳听她头头是道,又问:“那抛开拿奖的问题,你是喜欢原先的,还是喜欢现在的?”
陈兮想了想,十分诚实地回答:“我喜欢正确的。”
她这回答有点避重就轻,方岳就顺水推舟:“那你认为哪个是正确的?”
陈兮:“当然是现在的。”
“为什么?”
“因为稳妥,结果是在掌控范围内的,学校微电影节这么多奖项,我们现在这主题至少能拿一个奖,都不需要预判什么。”
“但原先的那个,可能更受欢迎,好的口碑能逆转劣势,结果会更让人惊喜。”
“可是明明有最稳妥的选择摆在面前,为什么要去挑战风险?”陈兮吓唬他,“白芷要是一个奖都没拿到,谁去补偿她?要知道,有时候不稳妥是要出人命的,”
方岳:“你有必要上升到生死高度?”
“高血压不就有死亡风险,”关东煮汤已经喝光,陈兮走到垃圾桶前扔塑料盒,说,“你知道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医学界是把高血压当做身体的一种代偿机制的吧,罗斯福总统死于脑溢血,脑溢血跟高血压息息相关,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意识到血压不稳是种病,而不是不当回事,说不定罗斯福总统就能更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