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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风不吃这套,径直冷声道,“恕难从命。”
真真是主子啥样,小厮就啥样!怎得这般油盐不进?!
阮珑玲无法,只得将阮成峰装订成册的文章递了上去,好声好气道,“那就算是不见客,你家公子也没说不能递书册吧?
这是成峰平日的写的文章,还劳烦小哥传递到王公子眼前,兴许他瞧过之后,便会想要收成峰为徒了。”
除了不让生人入内,首辅大人确实未曾说过不让人递东西进去,云风无法,伸手将那本小册子接了过去。
两姐弟转身往回走。
阮珑玲有些灰心丧气,莫不是她行径太过?引得王楚麟反感了?所以他缩着头不敢见她?
倒是身侧的阮成峰瞧出她心情低落,只以为她是在为自己错失良师而沮丧,温声安慰起道,“既然是世外高人,那定是有些脾气在身上的,阿姐不必太过介
怀。
这次不见,那咱们下次再来,若是这位先生确实无意收我为徒,峰儿也不会沮丧,只安心跟着阁老学习便是。
须知成大事前,都是需要历经些磨难的。”
!
这番梅花香自苦寒来的理论,给了阮珑玲莫大的鼓励。
此话没错!她好不容易在扬州城,成千上万的学子中,独独相中了王楚麟这个一个完美的人选,那便不能轻易放弃!
只要能成功去父留子,这点闭门羹委实算不上什么!
阁老在扬州还停留二十多日呢,王楚麟又不是这辈子都不出棋珍院了,还担心与他见不上面么?
棋珍院若是见不了,那她就日日蹲守在星辉阁!星辉阁若是见不了,她就制造各种偶遇,嘘寒问暖!
长此以往,阮珑玲不相信他能抵挡得住这般猛烈的攻势!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
女追男,隔层纱。
终有一日,王楚麟必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倒追失败的第三天。
冲!拿下他!
每晚0点之前更,早更算惊喜哈。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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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棋珍院,书房。
“大人,这两样东西,是玲珑娘子务必让小的转交给您的。”
云风踏入书房,轻声禀告了一声,将物件置放在桌面上,然后垂手退了出去。
书房窗棂前,长身玉立站了个男子,春日的暖阳顺着窗橼洒在他的身周,给他镀上了层灿烈的光芒,如烈阳般不可直视。
男人掀起眣丽的长眸,望桌面上望去……
一册书稿,一个食盒。
。
他明确说过不想收徒。
怎得她还这般阴魂不散?
继续送羹汤来收买人心便也罢了,还径直送来了她胞弟的书稿?
莫不是指望他看过书稿之后,就会改变主意么?
呵。
商户子弟罢了。
就算能得阁老偶尔指点,可一没有书香世家的文学底蕴,二没有世家贵族万千珍贵典籍做支撑,受限于眼界,饶是有些天资,可文章又能写得好到哪儿去呢
?
倒也正好无事。
李渚霖行至书桌前,垂下眼眸,不甚走心抬手,将书册的首页掀开,只准备随意翻翻……
谁知才瞧了三五行,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来。
以前在国子监时,他见过太多世家大族的子弟文章,或许是为了显得文采飞扬,所以世家子弟们的文章大多华丽异常,通篇堆砌词藻,显得没有根骨。
而眼前这几篇文章,文风朴实无华,没有那么多浮在空中,不切实际的修饰,只就事论事,追本溯源寻出最根本的解决之道来……
不得不说,确实块璞玉。
可那又如何?
世上璞玉何止万千?
不是谁都配得到他的指教的。
阮成峰?
望着书册首页上那三个规整朴实的大字,李渚霖只觉得无感,他原正想着要唤云风进来,将这两样东西原封不动退回去……
此ʲˢᴳ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穿淡青的圆领长袍的温润公子撩袍踏了进来,正是于则祺无疑。
于则祺并未踏足朝政,且多年待在周阁老身边侍奉,算得上与李渚霖师出同门,再加上陇西于家在朝堂上多番相助,所以二人间倒也算说得上话。
这次于则祺是听了阁老的吩咐,特意来棋珍院来取些书简的,乘着云风去取物件的空隙……
于则祺将眸光落在桌面上的那两样物件上……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阮成峰的书册,阮珑玲的食盒。
这原是首辅私事,不该由他过问的。
可于则祺到底还是没忍住,“渚霖兄,这些物件…怎会出现在此处……”
李渚霖掀起眸子扫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指节扣了扣那本书册,又敲了敲那个玉雕漆花的食盒,言简意赅调侃了一声,
“欲入师门,投石问路。”
!
胡闹!
阮珑玲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于则祺是知道的,只怕是缠得人不胜其烦。
可首辅岂是玲珑能随意招惹的?!
若是惹得眼前男人不快,只怕他弹指间,整个阮家都将不复存在。
于则祺额间立即沁了冷汗出来,脊背向下塌陷三寸,拱手请罪道,
“玲珑她是个爽利性子,不知渚霖兄真实身份,不过仰慕渚霖兄才华,所以才如此莽撞贸然拜上门来,若有冒犯逾矩之处,还请渚霖兄不要怪罪。”
如此回护的口吻,俨然将阮珑玲当成了自家人……
李渚霖霎时想起了河堤之上,于则祺笑言求娶阮珑玲的那幕,他默了默后,将指尖的扳指转了转…
“若她识趣,我自不会同一介商女计较许多。”
这便是不会追究之意了。
于则祺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安心了不少,此时正好云风取了书简回来,他接过物件之后,就后退着回撤出了书房。
离开了棋珍院之后,于则祺越想越觉得后怕,担心今后阮珑玲再会做出什么僭越之举,权衡之下,便打算寻她提点一番。
寻着她时,阮珑玲正坐在庭院的凉亭中赏花,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汤勺,双眼略有些空洞,望向远方似在发愣。
一片姹紫嫣红中,她艳丽绝伦的容貌愈发打眼,犹如画中仙子,惊现人间。
于则祺走上前去,将折扇轻点在了她的肩上,
“可是在为成峰拜师之事而忧愁?”
阮珑玲回过神来,这才定神瞧清楚了眼前自然,眸底闪现出些许的诧异,
“于兄如何得知?”
于则祺干脆撩袍坐在了她对面的石凳之上,执起茶壶,手起手落往她几尽的茶杯里头倒了茶水,
“我在棋珍院瞧见你给人家送去的汤羹与书册了。”
“知道你做羹汤的手艺一绝,阁老才能亲尝,旁人若是想要讨要一口,比登天还难。
就比如说我,为了问你讨要口羹汤,讨了整整四年,你从未允过,现下倒好,轻易就给旁人捧了去……”
于则祺的语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埋冤。
阮珑玲着实有些心虚,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为了想要靠厨艺获取得王楚麟的关注么?可王楚麟很是无动于衷啊,每次送去棋珍院的汤羹,全都原封不动都退了回来,着实棘手得很…
这些自然不能同于则祺说,她只能一脸愁苦道,
“咳…这羹汤…这不都是为了让成峰的拜师之路更加顺畅些么?
谁知那位王公子如此不领情呢。”
微微沮丧之后,她很快又重振旗鼓。
“不过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日,王公子会被我这片赤诚之心感动的!”
。
感动?
心软的人才会感动。
而李渚霖,没有心。
一切都是无用功。
于则祺不忍戳破她的幻想,采用迂回战术道,“拜师而已,这世上的高人多得是,又不是非棋珍院那位不可。”
“你觉得我怎么样?不若你让成峰拜我为师?
以你我的交情,我定好好帮你教导指点他,今后我陇西于家所有的珍藏典籍任他看,鸿儒门客尽数任他驱使,如何?”
陇西于家何等门第?那可是威震一方的世家大族。
门中高人、异士众多,能得如此支持,饶是一届商户子弟,亦能呼风唤雨,就算是今后科举不畅,靠着于家的人脉,也定能有个锦绣前程。
于则祺料她定会答应!
谁知对面竟传来一句,
“我就是非他不可!”
?!
于则祺心脏猛然漏跳一拍,猛然抬眼朝她探去。
她的语气为何如此笃定?!
莫非她知晓了首辅身份,妄图想要让阮成峰借拜师之名,让阮家攀上首辅这根高枝儿?
阮珑玲也觉得此言似乎暴露了什么,立即稳了稳心神道,
“我要强。我阿弟自然也要强!”
“于兄之前都说了,他学问比你好,懂得比你多,还是阁老交口称赞的得意门生……那成峰既然要拜师,自然是要拜天底下最优秀之人为师!”
说罢,阮珑玲又笑笑,执起筷箸夹了块点心,放入于则祺面前的碟中。
“再说了。正是因为你我友谊深厚,我才不能让成峰拜于兄为师。
师长那可是得端着敬着的,若是于兄当真做了成峰的师父,我不得将你供起来?你我二人相处便不如现在这般自在了。
对吧?”
于则祺细细咂摸一阵,觉得她说得也对。
左右今后阮珑玲都是要嫁给他的。
若他真收了阮成峰为徒,今后二人婚嫁之后,难免有人诟病他娶了徒弟的阿姐,引人嚼舌。
“那你也不能再去打棋珍院的主意了,我同你说,那人脾气不好,若是惹得他厌烦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
此话就言重了。
那位王公子虽然说话不太讨喜,也面冷了些,但也不至于是这般喜怒无常,草菅人命之人。
“于兄莫要这么说。”
“在我眼中,王公子是个助人为乐、匡扶正义、铲奸除恶、品德高尚的慷慨君子!我正是相信他的人品,才如此属意于他。”
???
于则祺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们说的真是一个人么?
是那个残忍暴戾,下旨屠城降军,血染朝堂,阴晴不定的首辅?
确定?
罢了罢了。
想让人扭转固有印象,是极其艰难之事。
阮珑玲多碰几次钉子,也就知道李渚霖的真实为人了。
好在她有阁老照拂,就算首辅心中不耐应对,可就算看在阁老的面子上,也总归不会对她如何。
于则祺心中甚至生出想要促成此事的心思。
毕竟若是未来妻弟,若真能拜入首辅麾下,那他陇西于家有了这层助益,更是锦上添花!
二人有来有往笑谈中。
丝毫未曾注意到,在转角回廊处的绿荫之下,伫立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将他们交谈的每一句,都落入了耳中。
“……天底下最优秀之人。”
“非他不可。”
“……慷慨君子,……属意与他。”
这个商女。
有点意思。
这算告白了吧?
直球女也会有春天的!
看到了成功的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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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下楼。
周阁老已至花甲之年,精力有限,每日除了上午一个半时辰的讲学之外,其余时间都用来休养生息。
学子们倒也没有闲着,毕竟大多都是些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之辈,不是相约协伴趁着春日去踏青,就是生了些争长斗短之心,开设各类辩论、读书会……
每每生了口角之争、遇上些不可调节的纠纷矛盾之时,往往都会拉于则祺去做中人调解……
那些儿郎之间的意气之争,周阁老是全然不会理会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寅时一刻。
星辉阁的参天松树之下,茂盛的树荫挡住了的午后春阳,遮出一片阴凉。
一个穿着灰色耄耋老者,与个俊朗的郎君正在盘腿打坐。
老者衣着不甚讲究,仅穿了身棕色的麻质布衣,颇有些大道至简的意味,沟壑分明的脸上尽显沧桑,犹如老僧入定,远远望去,仿若与那古朴松树连成了一
处。
年轻郎君则穿了身湛蓝衣装,腰带一系,愈发显得蜂腰肩阔,背脊挺得笔直,阵风刮过,衣袂微微飘扬,宛若谪仙。
二人入定了许久,岿然不动。
不晓得哪儿来了只蜜蜂,扇着微翅在耳旁“嗡嗡”作响,李渚霖的薄唇不禁抿了抿。
不是抄经,就是打坐……
如此已经整整三日了。
李渚霖此次来扬州,不是为了将时间花费在这些琐事上头的,若将这些功夫放在朝堂之上,祁朝的版图说不定又能扩宽几分。
倭寇的海盗、金ʲˢᴳ国的匪、吐蕃的假道、辽国的贼……哪样不比抄经打坐更为重要?
念随心动,他脑中霎时浮现出驰骋沙场、尸山血海的画面……
杀心一起。
戾气便生。
周阁老敏锐察觉到身周的异样,阖下的眼皮缓缓抬起,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心乱至此,何以养性?”
。
周阁老乃当世大儒,信奉以仁义、德孝治天下。
可老师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先帝无为而治,是个守成之君,又恰逢上了太平盛世,老师才能如此心怀大爱。
可他呢?
初登首辅之位不到半年,便碰上七子夺嫡此等朝堂巨变。
若李渚霖那时心慈手软半分,现在无论是他、还是他身为皇后的嫡姐、尚在襁褓中的外甥皇子……早就成了那些藩王的刀下亡魂!
斩草不除根,祸芽定会生!
优柔寡断,祸害便起!
饶是杀心重些又如何?
那些忤逆谋反之辈,原就都该死!
莫非他真错了么?!
无论李渚霖在朝堂上如何冷血无情,可在周阁老面前,他这个弟子向来都是尽足了孝悌之道的,可今日却莫名生出来丝反骨之心。
他挺得笔直的脊背微僵了僵,手掌也逐渐握紧成拳,蹙着眉间低声道,
“无欲无求,静默恬惔,方能养性。”
“可弟子敢问老师,这世上之人皆有欲念魔障,皆有万千纷扰,饶是圣贤,亦有烦忧。
谁人能真正做到养性?如何又能真正算得上养性?”
!
周阁老眸光一沉,着实未曾想到向来乖顺的李渚霖,竟会道出如此乖张之语。
若再不逆转李渚霖的心性,只怕这孩子迟早有一日会走上歧途。
“你说得不错,圣贤亦有烦忧……
可孔孟圣贤的烦忧,是杀戮成性么?是冷酷无情么?是计较得失、工于心计么?”
“你屠尽逆臣,杀尽降军,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草木皆兵,提拔鸡鸣狗盗之辈,有才之士无人再敢做官,莫非这便是你想要的天下?!”
“原以为这几日你或能平心静气些,想不到还是这般冥顽不灵!”
庭院中传来老者痛心疾首的怒斥声,惊飞了枝头墙头闲适漫步的野燕。
周阁老到底年高体弱,情绪波动怒极之下,胸口一阵不适,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是弟子之错,老师莫要动气。”
李渚霖悔不当初,立即站起身来,伸出手臂,欲行上前去搀扶……
阁老却并不领情,扭身拂开他的手臂,怒言道,
“你有什么错?都是为师的错!是为师!教出来你这般心性残暴之徒!冷血凶残之人!”
一个要决意扶,一个要决意躲,就在推搡拉扯间……
庭院入口,花枝缠绕,蔓延了满墙的爬山虎的圆拱形月洞门下,踏进来个美丽不可方物,光彩照人的黄衣少女。
“周伯…王公子…你们…这是……”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二人的身形皆顿住,周阁老的咳嗽声短暂停歇之后,复又响起,“咳咳……”
阮珑玲瞧出了周阁老脸上的愠色,异常有眼力见地跨步上前,先彻底将二人隔绝开来,然后搀扶着周阁老缓步坐在了庭院中间的石凳上。
紧接着,一面轻柔抚顺着阁老的背部帮其顺气,一面带着颇有责怪的意味,微瞪了王楚麟一眼,
“周伯,可是王公子惹你生气了?
若是他说错了话,周伯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他这个人呐,说话确实不甚好听,脾气还大,脸臭得好似别人欠他千八百两银子似的,和那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一摸一样!”
!
放眼祁朝,试问谁敢当面抨击当朝首辅?饶是敢怒!也从不敢言!
这些话落入周阁老耳中,他只觉得极其感同身受,就如同那被抚顺了毛的猫咪,心中瞬间觉得好受了不少。
“但他心确是好的,不过面冷心热了些罢了,也有一片古道热肠之心……坏就坏在那张嘴上!可比起那些心地邪恶,却口蜜腹剑之人,却是要强上许多的!
”
阮珑玲安抚好了周阁老的情绪之后,还不忘给王楚麟台阶下,朝他挤眉弄眼,示意道,
“所以呐,他定然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对吧?王公子?”
。。。
呵。
她这番鬼话当真是张嘴就来!
说得这般驾轻就熟,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与这商女相交甚深,相识多年,乃知己好友呢!
可台阶都递到脚下了,李渚霖自然也懂得顺坡下驴的道理。
他上前一步,垂首拱手认错,语气软和道,“一切都是弟子的错,还望老师不要弟子计较。”
若当真师徒离心,世上岂非再无可约束、规劝李渚霖之人?
周阁老心知他本性不坏,不过是造化弄人,时势逼迫至此罢了,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嫡传弟子,终究不忍心苛责太过。
且说到底,得意门生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他这个老师也有责任。
若是当年没有心生退意,不这么快将权柄交至李渚霖手中,还在朝堂之中擎护着,徐徐教导,缓缓图之……说不定朝廷现在会是另一番景象呢?
周阁老缓缓阖上眼,不愿再想。
只朝他们无力摆了摆手,“罢了,我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弟子先行告退。”
“周伯伯,他都认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同他计较了,生气很伤身的。
您最近讲课费嗓,我特意给您送来了可清喉润肺的银耳雪梨羹,您千万记得喝。”
二人言罢,这才并肩朝垂花月洞门外走去,一直亦步亦趋走出了星辉阁的院门……
就这么一直走到了棋诊院与烟霏阁的分叉路口。
李渚霖朝左转去。
阮珑玲却并未朝右,而是紧随其后……
方才受了周阁老训斥,李渚霖心气原就有些微微不顺,眼下见阮珑玲又如此这般穷追不舍,不仅心中生了些厌烦之心。
他脚步霎时顿住,眉尖蹙起,带着冷意沉声道,
“玲珑娘子!你不去算账赚钱,跟着我做什么?”
衣袖处感受到轻微拉扯,李渚霖回头。
只见那个娇媚异常的黄衣女子,俏生生伫立在一片绿意盎然,蝶飞蜂舞,百花齐放的广阔院落当中……
脸上是比春日暖阳还要绚烂的笑容,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王公子,怎么样?方才我出现得及时吧?”
。。。
罢了。
对着这张笑脸,心中饶是怒火滔天,瞬间也消了大半。
李渚霖紧抿了抿薄唇,并未回答,只手臂一摆,将袖摆由她指尖抽了出来。
或是没有得到他的肯定与回应,这玲珑娘子反而愈发不依不饶了!
干脆行至他身前,拦住了前方去路,睁圆了明亮的杏眼,极其认真道,
“嗳!我可是远远听见争执声,就一溜小跑跑来的!你瞧,跑得发髻乱了都顾不上整理,就是生怕你受到阁老的苛责!”
“我这么关心你,你怎得连句道谢都不会说?哼!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没良心透了!”
她撅了撅嘴,似是有些生气,小脸气鼓鼓的,显出些娇憨来。
李渚霖沉下眼睫,定神瞧着她,似乎是想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眸光愈发讳莫如深。
“你折腾这么许多,仅是为了让我指点你胞弟文章?”
!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原来他也并非铜墙铁壁,此事似有转机!
阮珑玲眸光一亮,忙不迭点头道,
“自是如此!望王公子成全!哪怕成峰能从公子身上学到万分之一,玲珑便心满意足了!”
“阁老方才说得气话,公子也千万莫要往心里去。什么心性残暴之徒?什么冷血凶残之人?……”
阮珑玲一脸真诚,毫不走心地道着顺溜拍马之言。
“王公子你在我心中,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好人!大善人!
你心底善良,品德端正,多次襄助于我!在我眼中,公子便是皎洁如夜空中的弯月,澄净如出淤泥而不染尘埃的莲花…………”
“够了!”
李渚霖眣丽狭长的眼睫微不可见得颤了颤。
听到后来,他委实也有些听不下去,喊停了她这一连串的热烈荒谬之言。
“我如你所愿便是!”
“没有拜师礼,没有敬师茶。”
“每日申时三刻,让阮成峰准时在棋珍院书房中等候,仅两盏茶的时间指点。”
“至于你,今后莫要再来纠缠于我!”
拜师都能松口。
其他的事情……也能松口吧?
今天晚了大概5分钟,希望小天使们见谅。
鞠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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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ʲˢᴳ一章
第21章
申时四刻。
星辉阁外。
雕栏画栋的垂花门外,云风紧皱着眉头立在石阶之上,双手抱在胸前,犹如门神般,挡住了阮珑玲去路。
“阮东家,我家公子已特意嘱咐过,不能让你入内叨扰!”
可若能乖乖听话,那便不是玲珑娘子了!
阁老在扬州不过停留三十日。
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八日了!
可她与李渚霖还是全无进展,若再不想想办法,二十二天的时间一过,这样好的人选,便会如泥入大海,瞬间无踪!
“云风小哥怎能说我是前来叨扰的?”
“实在是因为成峰丢三落四,来星辉阁前连书册都忘了带,我这是来送书册的!”
阮珑玲轻拍了拍手中的书册,颇为理直气壮给出了个极其正当的理由。
然后轻捂着胸口,眸光微微湿润,露出副异常受伤,尤其忧心的神情来……
“我好不容易才求得王公子抽空辅导幼弟,自然是要尽善尽美……须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成峰没有书册怎么行呢?”
她这极具欺骗性的表演,使得云风心中有些不落忍。
是了,首辅大人虽未答应收阮成峰为徒,可一届商户子弟,能得首辅每日两盏茶时间的亲自指点,已是寻常百姓难寻的造化了!
不过是想要寻个前程罢了,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云风脸上露出些犹豫纠结的神情来,
“那……阮东家将书册交给我,我帮你递送进去便是。”
???
不是。
重要的是递送书册么?
重要的,是她要肆机见上王楚麟一面!
“不行的!”
阮珑玲断口拒绝了云风的帮助,将手中那本书册紧紧捂住。
“我知云风小哥是一片好心,可成峰那孩子性子自小就执拗,他的东西从来都不让人碰,更莫说是书册这么重要的东西了!
不如你还是抬抬手,让我自己去走一遭吧!”
说罢,阮珑玲莽着头,抬腿就往石阶上迈。
云风寸步不让,立马伸手阻拦。
二人正僵持不下之际……
“罢了!我带她进去。
若是有任何怪罪,我一力承担便是。”
二人顺着声音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于则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中摇着纸扇,正笑意盈盈望着二人。
到底是陇西于家的嫡子,云风难免要给几分薄面,心中权衡之下,还是侧身,将路让了出来。
关键时刻!
还是于则祺靠谱!
若是她的孩儿真能瓜熟蒂落,定要给于则祺封一份大大的红包!
就这样,于则祺护着阮珑玲,踏进了她久不曾入的棋珍院。
身侧女子的步伐极其轻快,心情似是无比喜悦,使得于则祺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
说实话。
于则祺听闻首辅愿意纡尊降贵指点阮成峰功课时,也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毕竟在他印象中,李渚霖委实不是这般爱管闲事的性子。
于则祺不禁有些好奇,歪头笑问着身侧的女子,
“你究竟是使了何种手段,才请动了那尊大佛?”
“于兄想知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阮珑玲扭头,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须知烈郎怕缠女!”
“没别的,就缠他!契而不舍地缠他!坚持不懈地缠他!让他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他自然就同意了!”
此言荒谬绝伦,偏偏阮珑玲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甚至还带有些不吝赐教的意味,由诙谐中,微微透出些正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