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应酬的确累,既然男人都已经放话了,那阮珑玲也乐得将那些杂念放一放。
菜肴一一被奉了上来,菜品不多,仅三菜一汤,清蒸鲢鱼,珍珠浮云白斩鸡,芙蓉烩珍蔬,翡翠虾仁豆腐汤。
阮珑玲执箸,将这些菜品一一放入口中品尝,只觉得每道菜都极其美味,饶是那些作以辅助的配菜也是花费了大功夫的。
不愧是专门给显贵高官做菜的食肆,这主厨的手艺确实不错!这味道着实远超仙客来数倍!
既然王公子不属于去父留子的目标,那阮珑玲便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她这几日原本就有些食欲不振,此时肚里的馋虫却被勾了起来,筷箸不停,着实吃了不

少。
食不言,寝不语,世家大族中,更是有戒断贪欲,一道菜不能超过夹三次的规矩。
可阮珑玲的筷子,如今已经夹了第五次白斩鸡了。
“王公子,这道白斩鸡真真是入味!我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鸡肉!”
她不仅一面吃,还一面笑眼弯弯、顺溜拍马称赞他着实选了个好地方。
李家家规森严,饶是宗族家宴,他那些表姐妹们聚集在一起也不敢大声笑闹,若是被在饭桌上这般行径,定会被耆老长辈们训斥不懂规矩。
阮珑玲这幅格外放松,大快朵颐的模样,竟让李渚霖觉得…有几分有趣?
或许是因为她吃得香,李渚霖瞧着舒心,也比寻常格外多添了小半碗饭。
二人饭罢之后,又用了几块精致小巧的糕点,闲聊了几句扬州风水人情,便准备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候在门外的蓝衣女子,含笑将账签递送至阮珑玲眼前,
“玲珑娘子,三菜一汤,雅阁包间,清场专候,一共是八千六十九两银子。”
?!?!
抢钱么?
八千六十九两?
若不是晓得王楚麟家财万贯,这家食肆又着实富贵繁华,否则阮珑玲差点就要以为他是个江湖骗子,是个专门串通食肆酒馆的讹财之人了!
这巨额账单让阮珑玲吓了一跳,她狐疑着接过账单瞧了一眼,才发现菜品与雅间的价格比仙客来贵了几乎三四倍。
对于专门接待三品以上的食肆来说,这个价格倒勉强算得上合理,这算上这些,大约也不过是八百多两银子罢了!其余的那些,竟都是清场的费用?
可这委实不太公平。
阮珑玲清了清嗓子,“这菜色与雅间的价格我认,可这清场的银钱委实有些冤!”
她朝李渚霖挤眉弄眼,“我们并未要求清场啊!王公子?你预定雅间的时候,并未嘱咐过要清场吧?是吧?
哦对了,王公子之前提起,说你于食肆主人有恩,想来这是食肆主人为了报恩自动清场的吧?”
“那这七千多两的清场银子,怎能算在ʲˢᴳ我们头上呢?”
这商女锱铢必较,竟想要还价??
听这意思,还大有让他这恩主帮腔的意味!
李渚霖以往出门在外,何曾过问此等小事?需要花销时,还问等他张嘴呢,云风自觉自动就双手奉上了,不仅一分不少,甚至还会恩赏厚厚的赏银。
他岂是那等为了碎银伎俩,就让人卖他几分薄面之人?
“王公子,你快说话啊!你可有要求清场?”
可面对这商女强烈的催促,李渚霖脸上不禁露出了十分腆然,将头微微偏了偏,简短回答了两个字,“并未。”
这两个字道出的瞬间,阮珑玲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将手一摊,“所以说,姑娘,我们委实不该承担清场的费用。”
若是穷酸百姓,就不该来此处消费。
在此间无名食肆,还从未出现过有人给不起价的事儿!
首辅大人怎会带着这样庸俗的女子在身侧?
蓝衣女子吴珍眸底的嫌恶一闪而过,可见男人已经开了腔,她自然不能再去计较,只得扯了个笑脸,“那便依姑娘说得为准。”
寥寥几句,便立省了七千多两银子!
有时候,可不就得据理力争么?在利益面前,是不能注重面子的!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阮珑玲心满意足,立即命阿杏跟着吴珍去结账,然后就与王楚麟并肩朝外走去。
在江南女子中,她身量算是高的,乃江南女子特有的小巧身形,骨架均匀,婀娜多姿,站在男人的身侧,却还是生生矮了一个头,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眼前的男子三番两次帮了她,长得也着实不差,对比起其他男人来讲,阮珑玲不免对他心生了几分亲近,也产生了几分好奇,并不将他看作寻常的贵客了,

相处起来更是多了几分随意。
“瞧王公子年岁不小了,可成亲了?”
“并未。”
“那可有婚约?”
“未曾。”
???
怎么会呢?
祁朝的男子一般十八岁便成婚了,可阮珑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得,他户籍上头写得是二十三。
按道理说,王楚麟相貌生得这般英俊,家中又不差钱财,虽与他打了仅仅几次交道,但也能看得出他是个自持有礼之人,就算现在还未考取功名,可就算光

冲着这张脸,肯定也有不少姑娘想要同他共结连理啊。

除非?除非是他身患隐疾,影响宗庙继承,子嗣根基!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阮珑玲想清楚以后,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略微隐晦道,
“王公子,扬州除了景色好,名医也很多,若是你有需要,我大可以为你举荐几位的。”
她竟以为他不可人事?
李渚霖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脚步顿住,可偏偏这种事儿,她既没挑明了说,他更不好挑明了解释。
心中虽生了几分不爽,可他并不关心一届商女如何看待他。
只轻轻转了转指尖的扳指,“如此,倒多谢阮东家了。”
傻女儿,要是他不行,你的孩子从哪儿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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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前方来报,今乃周阁老抵达扬州之日。
为了迎接这位当世大儒,才不到卯时一刻,阮家商行专用的西风码头上,就开始围拥了不少郎君与女娘,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江面眺望而去。
民间有传,听闻阁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周阁老位高权重,退朝归野之后,谢绝了各个宗族豪爵的重金聘请,如闲云野鹤般四处游历,仅有缘人才能被指点一二,所以每年在天下楼的传道授业,才

能引得全祁朝这么多青年才俊神往。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站在前列的一绯衣女子格外引人注目。
阮珑玲本就生得倾国倾城,以往由于一纸婚约的束缚,畏惧流言,所以装扮都偏淡雅,平日里也常常素面朝天。
可今日却格外不同,着了一身绯色镶金的贴身衣裙,将她的身形展现得凹凸有致,袅袅杨柳腰仿佛可盈盈握在掌中,脂粉上妆后,娇丽的面容愈发艳光四射

,吸引了不少儿郎的目光。
许是应酬惯了,玲珑娘子感受到这些目光之后也不觉得怯得慌,而是眸光含笑,诚然回望过去,显得格外亲和。
这样的场合,不正好是观察去父留子候选人的好时机么?
阮玲珑眸光朝人群中点了点,一眼望去,相貌出众的郎君,也就那么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她在心底默默记下,准备回去好生调查调查这几人的

德行、才学……
只是她瞧着瞧着,有个银灰色的身影,总挡在面前遮掩视线。
“不晓得的,还以为阮东家在相看郎君。”
棋珍院乃天下楼一等一的院子,作为贵宾,王楚麟自然也被安排站在了前列。
“王公子言重了。”
阮珑玲心头一窒,立即将眸光收了回来,扯了扯嘴角笑道,“今年入住天下楼的公子郎君们,个个神采非凡,我这才不免多瞧了几眼。
不止我呢,你瞧望江楼上饮茶的小娘子们,个个探头往这边看呢!”
周围郎君都在看阮珑玲,那四处的女眷们的眸光,自然是皆含羞带俏,落在了王楚麟身上。
“王公子英朗俊逸,招惹得小娘子们个个倾心,说不定在场的女君中,就有公子今后的夫人呢!”
阮珑玲倾身靠近,抬手掩饰嘴形,狭促低声道了句。
夫人?
当朝首辅的夫人,必定是出自名门望族的贵女,骄矜温婉,谨守着男女有别的大防。
岂会如同眼前这些女子这般,瞧见几个好样貌的郎君,就忙不迭暗送秋波?
尤其眼前这个玲珑娘子,可见是个眼神不好的。
在场所有女眷的眸光几乎都在他身上,他分明就站在她眼前,可她却越过,径直去瞧别的男子?
李渚霖未察觉到心中生出的莫名胜负心,只是不冷不热回敬了一句,
“同样。”
“阮东家不是退婚了么?正好可以相看相看,说不定在场的公子郎君总,有阮东家今后的夫君呢?”
这王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以往他说话就是不中听罢了,怎得现在还学会同她斗嘴来了?
以往的世家公子风范呢?
阮珑玲自小市井长大,应酬得有多,自然是荤素不忌的,明白偶尔的插科打诨、捧趣逗乐最能拉近交情,只低声笑道,
“这不巧了?我缺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王公子缺个勤俭持家的美娇眷……”
“不如咱们成亲?凑合凑合?”
这原是句玩笑话。
谁知王楚麟的脸色霎时微变了变,由眸底露出些微微的惊诧来,仿佛她再说什么天方夜谭,张了张嘴,原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卡住,憋了半天,只蹙着眉尖

道了句,
“荒谬至极!”
寻常的富家公子,大多都是混迹风月场上的常客,若得了哪个小娘子这般调侃,肯定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说不定还得伸出咸猪手想要占便宜。
眼前这个显然是例外了,不仅对这些调情手段一无所知,甚至竟将玩笑话当了真?训斥了起来?
就如同深山修炼的正派刚直的老道士,被个千年修练的貌美狐狸精冒犯了似的。
阮珑玲瞧着他微红的耳尖,瞬间抿嘴笑了。
瞧他这反应,便知不是流连青楼、喜爱酒色财气之人……
若是按照去父留子的标准来看,王公子在样貌、禁*欲这两样上,倒是能勉强过关了。
可惜……身患隐疾。
二人靠的极近,双双立在坝梯之上,女子裙袂翩翩,男子长身而立,在碧海青天下,活脱脱一对才子佳人,笑闹嗔怒间,显得极为赏心悦目。
众人一直站在码头上候着,一直等到了巳时三刻,终于有眼尖者望见在水面浮出了一个帆船尖来,激动兴奋下大喊一声,“那是阁公的船!阁公到了!阁公

到了!”
大家已经在原地侯了许久,饶天下楼安排有序,各类茶水瓜果都不缺,但也难免生了几分疲怠。
可此欢呼声传开的瞬间,在场者无不振奋,一个个腾然从站了起来,只觉疲惫一扫而光,有些郎君甚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整齐里仪容来,力争给周

阁老留个好印象。
那是艘阮家商号的商船,在朝阳的逆光下越驶越近,终于搁浅在了船坝口处,好几个光着膀子的纤夫,立即麻溜上前,拉扯着缰绳然船靠了岸。
从甲板上,缓缓走出来位身材瘦削,银发鹤须的老者。
老者眼神烁烁闪着光彩,瞧着很是精神,身上的褐袍有些尘灰,却不老旧,脚上并未穿袜,只光脚夹了双木屐,颇有些仙风ʲˢᴳ道骨的意味。
身后还跟了个气质清矍的青衣男子,瞧着应是老者的侍从。
众人纷纷被老者风采臣服。
“周阁老安好。”
阮玲珑笑靥如花,乖巧迎了上去,“周伯伯一路颠簸定是累了,下榻的星辉阁上下皆已打点好了。
我还给您提前给您煮了最爱喝的参鸡汤,待会儿也能让您解解乏。”
周阁老瞧见她,身上那股特属于尊长的持重气息散了散,嘴角终于露出丝笑来,“你倒乖觉。”
他鹤目一闪,瞧见了静侯在一侧的李渚霖,脸上却并未露出什么反应。
到底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确实乏累,周阁老面对这人头攒动的场面,已经提不起兴致应对,径直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往天下楼的星辉阁,准备安歇去

了。
几乎所有人都拥簇着周阁老上轿去了,引路的引路,撩帷幔的撩帷幔,甚至还有几位公子,竟想要挤掉轿夫,坚持要自己给周阁老抬轿……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跟着周阁老一起下传的青衣公子,不知何时站到了阮珑玲身侧。
他似是与阮珑玲甚为熟稔,唏嘘了一句道,
“早就同你说过刘成济烂泥扶不上墙,你偏偏只认准他,怎么着?如今被退婚了吧?”
阮珑玲被提及伤心事,轻抿了抿唇,
“落子无悔,我输得起!”
青衣公子扯了扯她的衣角,笑得温文尔雅,柔声道,
“总归也没人敢再要你,不妨考虑考虑,嫁给我?”


第14章
“总归也没有人敢再要你,不妨考虑考虑,嫁给我?”
此话顺风飘扬,落入了坝堤上原已转身离去的银白色男人的耳中,他不禁脚步顿住,凝神听女子的答复。
那位青衣男子,李渚霖曾在某次宫宴上见过。
若他记得没错,男子名叫于则祺,乃陇西望族于家之后。
于家威震一方,盘踞西南,当年幼帝登基,于家是第一个臣服归顺的世家大族。
而于则祺,是于家嫡系长房的第三子,才华出众却无心仕途,这些年只跟着周阁老四处游历。
于则棋下船的第一件事儿,竟是径直同这商女表明求娶之意?
阮珑玲出生微贱,怎堪配世家子弟?这于则棋是昏了头,竟想要娶她为妻?
“你晓得的,我家中不缺钱财,且也有些权势,你若是嫁给了我,莫说刘成济现在只是个探花,就算哪怕他今后官至内阁,我也定能护你周全。”
这番话又一字不差落入耳中,使得李渚霖的眉头微微一蹙。
于则祺的语调并不严肃,反而带了几分轻松与调侃,柔声轻哄地道着二人成亲的种种好处。
好在那商女倒也算是清醒,丝毫没有被世家公子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瞧着并未当真,笑着回应道,
“玲珑先谢过于兄这片古道热肠之心!可于兄若是为了匡助我,而将你终身都舍进去,玲珑委实于心不忍……
再说了,玲珑这江南吃稻米的肠胃,哪儿吃得惯陇西的面食呐?委实无福消受。”
这话的意思便是婉拒了。
她倒识趣儿!
晓得世家大族的门楣太高,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回应莫名让李渚霖觉得很舒心,他的眉尖微微舒展开来,这才撩袍顺着堤坝的石阶踏了下去。
于则祺原就是带了几分试探,现在由她嘴中听出了些回绝的意味,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却也异常有君子风范,不再继续说服追问。
二人又笑着寒暄了几句,阮珑玲就借口回天下楼处理事务去了。
那个绯色身影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了热闹喧嚣的码头转角处……于则祺眼底是一片悦然与欣赏之意。
无妨。
她既然不想要嫁给他,那更加不会想要嫁给别人。
陇西于家嫡子的正妻之位,已是她这个商户之女能够着的最好门第。
于则祺有信心,假以时日,她定会答应。
星辉阁。
正院中巍然耸立了颗松树,被手艺精巧的匠人修建过,造型异常典雅古朴,枝节生长间似能窥出几分禅意。
松树下有一石桌,有位气度不凡的老者正静坐品茶,他不紧不慢续了好几杯,仿佛浑然察觉不到身侧还有个静立着的男子。
过了许久,老者才捻着胡子,阴阳怪气道了句,
“老身何德何能?竟让首辅大人等了这么许久?
想来是老身怠慢了,不如首辅大人也唤锦衣卫来,将老身也拷入诏狱得了?”
遭了这般奚落,李渚霖身形却未动分毫,将头略低了低,“学生不敢。”
“不敢?首辅大人如今可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这世上还有何事是你不敢为的?
我不过才入蓬莱岛静修半年,朝廷命官便被你杀的杀,撤的撤,尽数换血,真是好魄力!好手段呐!”
周阁老眼周骤紧,隐现寒光,高声逼问道,
“若是我此时此刻还身居高位,尚未下野归田,岂不是也成了你刀下亡魂?!”
此言甚重,李渚霖立即撩开袍子,玉竹般的身姿倾倒,双膝触底,跪立在了铺满了鹅软石的庭院之中。
“老师息怒。学生岂会生出此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心?”
“当时实在是逆王起兵造反,宫闱生变,学生不得已之下,才使用如此雷霆手段整顿朝堂。”
不得已是真。
手段狠辣亦是真。
论才学,论心智,论谋略……李渚霖无疑是周阁老此生教出来最得意、最出色的学生。
周阁老心中清楚,李渚霖有雄才伟略,亦通帝王权术,可偏偏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心肠太硬,杀业太重。
若是不能引入正途,只怕长此以往下去,随着年纪增长只怕会愈发暴虐,后患无穷。
这孩子到底是周阁老自小看着长大的,无论是于他个人、还是于祁朝的江山社稷,难免要再费心规导一番。
“跪着做什么?!老规矩,去抄清心咒,什么时候抄够了一百遍,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是。”
烟霏阁。
阮珑玲正在看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人瞧得眼睛酸,她只觉一阵疲惫,干脆将手中的帐本合上,伸出指尖轻按着太阳穴。
阿杏跨入房中,将一沓厚厚的纸张递送至书桌,“东家,您上次交代的那几位郎君,我都已经打探出来了。”

说起这个,阮珑玲疲倦俱消,精神大振。
“如何?那几位公子才学品性都俱佳么?”
阿杏还以为阮珑玲会因为退婚之事伤心难过很久,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出阴霾,预备着给自己相看郎君了?
阿杏笑了笑,“小姐若是想要相看夫婿,将条件支会媒婆一声便是,何苦要自己费心亲自打探呢?”
哪儿是找夫婿?
是在给她未来的孩子找个爹!
阮珑玲不好解释,径直抄起阿杏拿进来的资料一一查看起来……
“小姐一共挑中了六位公子,个个相貌英俊。
可惜其中三位早已定亲,另两位公子才疏学浅,唯有一位吴公子的文章,得过周阁老一句夸。”
“可天下楼专管浣洗的□□打探到,这位吴公子送洗来的衣物中有许多手绢,每块手绢上的针脚都不一样,还分别绣了好几个女子的名字。”
阿杏面露难色,“只怕这吴公子,是个仗着有几分才貌的…沾花惹草之辈。”

阮珑玲犹如被雷劈中在了当场。
怎么可能?
偏偏就这么巧?
相貌英俊的郎君可就这么几个!
竟一个合心意的都没有??
沾花惹草的不能选,平庸无能的不能选,她总不能去勾、搭已有婚约的郎君吧?!
阮珑玲仰天哀叹一声!委实是太难了!
可她很快又将精神振作了起来。
“指不定那日还有不少公子因事耽搁,未能去码头迎接周阁老呢?
阿杏,你再帮我去查查,将天下楼中相貌英俊的公子,都给我寻出来!”
“哪儿还用得着去查?小姐您忘了?
每逢周阁老赴扬州讲学之际,天下文人墨客汇聚之时,扬州的贵女们都会给全扬州的青年才俊们排个笺云榜。”
阿杏从袖中掏出个印有粉红桃花的小巧笺签,朝她递送了上去。
笺签上头有按照各个郎君们容貌高低而列出的排名次序,乃闺房女眷们偷偷传递,私下取乐用的。
阮珑玲伸手接过笺签,定睛一瞧。
笺签第一列,写有五个大字。
头名,王楚麟。
是他!是他!就是他!感谢在2022-07-16 02:00:28~2022-07-17 01: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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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头名,王楚麟。
王公子是很中看,可他ʲˢᴳ不中用啊!
身患隐疾,不能尽人事,这怎么与他生孩子?
阮珑玲幽幽叹了口气,只得将眸光往下挪,瞧见那第二列,明晃晃赫然写着的是于则祺的大名。
不得不说,扬州贵女们的眼光着实毒辣。
王楚麟不仅生得俊朗无涛,身上还自带了股锐气与淡漠,这种隔绝人世喧嚣的上位者气质,让人瞧上一眼便能深陷其中,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于则祺,则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淡泊名利,温润如玉,礼贤下士,眉角眼梢中都透着个润字,是个极易相处的性子。
其实若要去父留子,论相貌、才学、人品,于则祺委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可难就难在,她和于则祺委实是太熟了!
三年前,周阁老带着于则祺来扬州讲学,二人就此相识,阮珑玲也确确实实能感受到于则祺待她与旁的女子不同。
可因为与刘成济的那纸婚约,他点到为止,她亦有礼有节。
到现如今,阮珑玲只将于则祺视为挚友,根本就生不出半分利用之心。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她总不能利用于则祺对她这几分情意,刻意亲近,做出去父留子此等恶行吧?
阮珑玲脑中一片混沌,不愿再去细想这些琐事。
她幽幽叹了口气,吩咐道,
“罢了,阁老用膳的时辰快到了,去小厨房看看,藕白玉蔬龙骨汤熬好了没有,去星辉阁走一遭吧。”
星辉阁。
书房内,线香攀着空气上升,逐渐消弭在空中,淡淡的檀木香随之扩散开来。
镂空雕花窗桕的缝隙,穿透了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照在了那个静坐在桌前提笔书写的银衣男子身上,案桌汝窑花瓶中斗大颗的白色绣球,随风微颤……
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平和。
美得如同一幅画。
使得特意来星辉阁送食的阮珑玲,不禁都驻足停留多看了几眼。
忽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珑玲扭头,只见于则祺静立在一片树荫之下,正含笑熠熠望着她。
倒也没什么可掩饰的,她抬了抬下巴,朝书房的方向示意,疑惑问道,
“阁老从不轻易让人出入星辉阁,书房重地,更是鲜少让人踏足……这位王公子与阁老有何渊源么?”
于则祺朝她走近,笑道,“何止渊源。”
“那位,可是阁老的悉心指点、受尽真传的得意门生。”

得意门生?
阮珑玲下意识并不太相信。
周阁老在朝堂沉浮几十载,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威严,又一门心思钻在学问里头,造诣虽登峰造极,可性情却极其古怪的,在讲学过程中,若是真碰上个愚笨

的,当着上千学子的面,都会不留丝毫情面破口大骂。
何等天资,何等才华,何等心志,才能当得了周阁老的得意门生?
“他的学问果真这么好?比刘成济如何?”
“你怎得还想着刘成济?”
于则祺微蹙了蹙眉尖,将手中的折扇晃了晃,“我这么同你说,刘成济肚子里的那点学问,不过是微弱萤火,而坐在书房里头那位的才学,堪比日月之辉。


能坦然说出旧爱,不就是代表已经放下了么?
阮珑玲摸了摸鼻子,然后又好奇道,
“那同你比呢?你近来的文章可是频频被阁老夸奖,莫非他的学问,甚至比你还要好?”
“确比我好。”
于则祺倒不是那般自以为是之人,大方承认道,“当年我与他二人一同在国子监念书,我还想着如何天天顽皮逃课呢,他便已能帮着夫子编撰史料了。”
?阮珑玲还是将信将疑。
“若当真这般才华斐然,那他岂不早就考上状元了?何至于现在还耽搁在此?”
状元算得上什么?
那位可是稳坐在金銮殿上,在殿试上,给状元出题之人。
书房中那位的身份,于则祺心里头自然清楚,可却不好同阮珑玲说得非常明白。
毕竟首辅化名王楚麟下扬州,定然是有要事要办,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李渚霖向来心狠手辣,若是于则祺对外人泄露出去,于己于她,甚至于陇西于家,都没有半分好处。
于则祺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讳莫如深道了一句,
“寻常百姓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于这世上某些人来说,不过就是袖间的浮尘,脚底的泥灰罢了。”
“状元及第,鲜衣巡街……于他已无甚意义了。”

听他这么说,阮珑玲瞬间觉得醍醐灌顶,“明白了。”
“这位王公子,定与于兄一样无心名利,不想入仕,不喜朝堂纷争,只想要隐于凡尘当中,今后如周阁老般,做位诲人不倦的硕学宏儒!”
。。。。于则祺摇纸扇的手顿了顿,“额,你可以这般理解。”
相貌英俊,人品端正,才华斐然……
眼前这两个身怀大才的隐世高人,是多么好去父留子的人选啊!
真真是太可惜了!
阮珑玲不禁好奇问道,“如你们这般身怀大才的隐世高人,不入仕便也罢了,但都无需考虑娶妻生子的么?
我可是听阁老提起过,你家中父母相看了好几个家世相当的贵女,都被你拒绝了……莫说你了,就说这王公子,好似比你还大上两岁呢,也没有成亲。
莫非你们今后只打算一心证道,不恋红尘了?”
于则祺哗得一声将纸扇合拢,朝书房静坐的白色身影指了指,
“那位公子一直将心思放在朝政……放在学问上,家中倒也一直催他成亲,可终究拗不过他,所以婚事才一直没有着落,就这么耽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