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柄!连街上的孩童都为他编曲儿……”
“探花郎,脱光光,光腚腚,露裆裆…”
云风兴起说到此处,才意识到此等不、雅儿歌不该污了首辅圣听,立即噤声垂首,作乖顺状。
李渚霖难得没有怪罪,反而眸光中带了丝兴味。
很好。
想来那个被退婚的小娘子得了他的指点后,拿住了刘成济的把柄,所以才能让他这般丢人现眼。
是个杀伐果决,堪受调、教之人。
也是,若不是个聪明人,绝不可能将天下楼经营得这般好。
眼前的棋珍院,要价虽高,百两一晚,可细看之下,无论从装潢到摆件,从花草到器具,无一不是精品。
再加上眼前带着江南特色的奇景,更是养人眼球,使人觉得尤其舒适惬意。
是比不上宫廷爵府的奢靡豪华,却胜在一个雅字上。
难怪如周阁老那般心落四方之人,每年都会愿意来天下楼小住一月,这扬州四月,果然是人间仙境。
他起身踱步,置身在一步一景的庭院当中,不禁伸手折了枝由墙头垂落的柳叶,指尖沾上露水,他下意识就往袖口处掏了掏,准备用随身携带的锦帕来擦拭

……
谁知竟扑了个空……
是了,那块锦帕,于暴雨那日,递给那玲珑娘子拭泪去了。
“公子的锦帕可是落在何处了?小的这就给您四处去寻寻。”云风瞧出了他的异样,问道。
“出门前老夫人特意叮嘱小的,让小的务必保管好公子的贴身私物。
那永顺伯爵府的吴三爷不就是?贴身锦帕被个居心叵测的女子捡了去,那女子便四处宣扬吴三爷与她有私,虽未能如愿被抬进伯爵府做妾,可伯爵府也被讹

了不少银子,丢了好大的人呢。”
“伯爵府尚且如此,更莫提咱们这样的人家了。”
此等私物,他确是不该随意递出去,那日,也不过是动了少有的恻隐之心罢了。
虽说瞧那玲珑娘子,不像那般胡搅蛮缠之人,且以她的心气,也不像是愿意委身与他人做妾的样子……
可李渚霖行事滴水不漏,向来喜欢防患于未然。
所以这巾帕,务必是得取回来的。
天下楼,专用于处理庶务的听风阁。
婢女一听棋珍院的贵客,有要事要面见阮东家,立即入内禀告一声了之后,马上将李渚霖引了进去。
李渚霖撩袍踏入了议事厅内,首先入眼的是个绣着金玉满堂的羽蚕丝屏风,女子纤细婀娜的身形,在薄如蝉翼半透明的屏风后影影绰绰地显ʲˢᴳ露出来,颇有

些清雅无双的意味。
可叹这份清雅,在女子张嘴的瞬间,消失殆尽。
那女子的语调上扬,听着很是欢快,全然不见那日在桃坞中的悲戚。
“王公子,想必今日上门,是来还钱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
女儿爱财人设不倒。感谢在2022-07-06 21:56:59~2022-07-08 23: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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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王公子,想必今日上门,是来还钱的吧?”

不是?
怎得她眼里就只有钱么?
好似除了钱,生活中就再没有第二桩能让她上心之事了?
李渚霖回想起与她的每一次碰面,几乎都是离不开钱。
第一次见,碰上她去刘家讨债。
第二次见,她坐地起价,将一晚的房费涨至十倍。
第三次见,她当着刘成济的面,锱铢必较数着多年来掏出去的束脩、学酬。
现在,已是第四次了。还是钱!
钱!钱!钱!
李渚霖只觉得自从与她相遇之后,他听这个钱字,比他这辈子听过的都多!
李家乃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富可敌国,毫不夸张得讲,真真是白玉为堂金做马,珍珠如土金如铁。
从李渚霖指尖漏出来的一点子,都是寻常百姓人家可望而不可及的泼天富贵!他自小身旁一起长起来的平辈,或有不思进取之辈,或有碌碌无为之人,或有

纨绔无礼之徒,可就从来就没有缺过钱的。
男儿郎是如此,那些养在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更是一个比一娇矜,她们口中哪儿能听得到过一个钱字?
眼前的这位玲珑娘子,真真是李渚霖见过最市侩,最庸俗的女子了。
罢罢罢!
若不是因为一时手短,他这辈子都不会因为财银,而与一届小小商女扯上干系。
李渚霖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取回贴身的巾帕,可她既然乍然问起财银,便不得不将先这件事处理妥当。
他微蹙了蹙眉尖,朝头微微偏了偏,云风得了示意,立即上前一步,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双手奉上,轻置在了二人身前的松木桌面上。
“阮东家,此乃三万两银票,请您查点清楚。”
银票出现的刹那,李渚霖望见眼前女子的眸光,瞬间变得晶亮了起来,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生机。
其实哪儿有什么好查点的?
齐齐整整三张万两面额的银票,钱庄的票戳清清楚楚,一眼望去,明明白白。
偏偏她还将银票拿至眼前,瞪大了眼睛仔细查验着,竟在鉴钞?
莫非他堂堂首辅,还会用假银票么?!
区区三万两而已,她至于么?
这般财迷心窍的模样,让惯来情绪没有什么波澜的李渚霖,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他竟鬼使神差的,将那块阮家商号的木令掏了出来。
“我曾记得阮东家说过,凡在阮家商行花销,出示此木牌,可立减八折?
所以这三万两,应也可以八折,对吧?”
阮珑玲脸上浮现出一丝讶然,然后迅速消弭不见,眸光中闪烁出慧黠的光芒。
她抬手伸出两根青葱般的手指,将桌面上那块木牌,复又推了回去。
“想来公子从未好好瞧过这块木令,这木令背面还写了一行小字——赊欠除外。”
阮珑玲笑得绚烂如花,眸底隐隐含着得意,“公子的房费赊欠了好几日,所以这木令,自然是不适用了。”
李渚霖难得在钱财上这么计较,未曾想却碰了个软钉子?他倒不是真的在乎那六千两银子,而是觉得被人拂了脸面,下意识便想回击些什么。
“阮东家,在下三番两次襄助,竟换不来些许通融?”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李渚霖自己便先愣住了。
所以他这是为了区区八折六千两的银子,在胁恩图报?
委实太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或是与商女多打了几次照面,难免沾染上了些功利之心?
可此话也着实让阮珑玲不好意思了起来。
是呢,眼前这位张公子,说起话来虽偶尔有些不中听,可人家确确实实帮了她不少忙。
上次在桃坞若是没有他现身阻拦,或许刘成济高扬着的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并且他还教她如何报复,能使刘成济官运更坎坷……说起来,是该好好谢上一

番的。
可用整整六千两道谢……委实也有些太多了…
“天下楼规矩虽不可破,可既然张公子开了这个口,那便九折吧!如何?”
说罢,阮珑玲便利落地从桌下的抽屉中,取出了三千两的银票递了上去。
这就算道过谢了?
所以堂堂首辅,屈尊降贵,舍下脸面,仅还了区区了三千两的价?
李渚霖的脸霎时暗了暗。
阮珑玲自小最善察言观色,敏锐察觉到了眼前男子的情绪。怎么?他这是不满意?好吧…三千两,好像确实是少了点…好歹是天下楼的贵客,不好轻易得罪


“三千两自然是不够报答张公子的襄助之情。若是张公子愿意赏脸,玲珑定设宴款待张公子一番,如何?”
寻常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会主动提出与男子单独用膳的,可阮珑玲在商场上难免要应酬些商贾,所以这条拷在寻常女子身上的束缚枷锁,在她身上便不存

在了。
其实她说这话也有私心,乍眼一看,就知王楚麟是那种家教森严,自持清贵,不愿与女子过多接触之人,料定了他不愿赴宴,如此倒也省了一遭麻烦事。
其实李渚霖确实是不想再与她有何牵扯的,刚想着要张嘴拒绝,却又从她微扬的嘴角中,看透了她想要蒙混过关的心思,竟破天荒一口答应了下来。
“赴宴而已,有何不可?
我只一个要求,这宴请之地,由在下来挑选,如何?”
阮珑玲未曾想到他会答应,脸上闪过一丝始料未及,可这酬谢宴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她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悉听尊便。
对了,玲珑这儿还有公子之前落下的一块丝帕,我一直想要寻机还给公子,只是最近忙忘了,便在宴席上一齐交还好了。”
她倒有礼懂节,晓得不该将那巾帕留下,与男子私相授受。
如此便倒省得李渚霖开口了,今日走这一遭,也算是将这两桩事儿全办妥了,他点了点头,也不欲再多待,撩袍转身而出。
三月十二,是刘成济还钱的最后期限。
阮珑玲放言,若是在这日之前还未收到那八万六千九百五十三两四文钱,她那一纸书信,便会送到徐州的舅父手中去。
终于,在这日的子时一刻,刘家人漏夜送来一个不小的匣子,门房晓得这木匣当紧,收到之后,立即命人将其快步送至了烟霏阁。
烟霏阁内灯火通明,阮珑玲一身雪白的寝衣盘坐在床榻之上,万千青丝垂落下来,萦绕在身周,为她艳丽无双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慵懒。
可她毫无睡意,她还在等,直到阿杏将那个木匣子捧至眼前,阮珑玲便晓得,她等来了想要的东西。
刘成济终究担心官声受损,还是将那笔巨款还了来。
阮珑玲心中觉得庆幸,她终究没有赌错,悠悠吁来口气后,踩着绣鞋下了床,行至了案桌前。
“吧嗒”轻微一响,木匣子上的铜锁应声而开。
匣盖的缝隙由小变大,缓缓打开,待阮珑玲看清楚了内里的物件,瞬间泪流满面。
里头静置着的,是她与刘成济多年来互赠的定情信物。有二人儿时一起编的小蚂蚱、在上元灯会上猜中灯谜的小灯笼、每年送的生辰礼、还有在他赴京赶考

前她去求的平安符……
她含泪的眸光朝那些物件一一扫去,只觉这些年的两小无猜、恩爱相偕的画面都浮现在眼前,阮珑玲忽感心脏仿佛被人掐在指尖,骤然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

难。
阿杏将摊在书桌上的一块巾帕递了上去,哽咽道,
“小姐,他不值得。”
阮珑玲接过丝帕拭泪,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低声道了句,
“就当这些东西从未存在过,都烧了吧。”
阿杏听令,只将里头一个食盒大的小屉子抽了出来,然后唤了几个婢女入内,将仅装有旧物的大匣子又搬挪了出去。
阮珑玲抬起雪白的巾帕,将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只觉鼻尖嗅到了一阵柏木、檀木与香草根混杂在一起的男香。
她低头一看,才发觉手中的丝帕,原来正是王楚麟在桃坞中递上前来给她拭泪的那一块,未曾想到此时此刻竟又用了一次。
阮珑玲拭完泪,然后将那个重要的小屉子抽开。
果然,银票就在此屉柜里头。
可这些银票,大小不等,新旧混杂,各个钱庄的都有。且ʲˢᴳ这些银票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根据面额叠至一处,这里折了一个角,那里损了一个缺,甚至有

些银票上头,还有黑点污渍……真真是混乱不堪!
瞧见这乱象,就晓得这些银票,是刘成济在短短几日之内,各处求爷爷告奶奶凑的。
可他为何就不能将事情做得圆满些呢?数额都凑齐了,去找家钱庄齐齐兑换成新的,莫非就不行么?
阮珑玲望见的瞬间,眉头骤然紧蹙,她脑中莫名浮现出今日王楚麟还钱的场景。
为何明明是还钱?
王楚麟还来的银子,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刘成济还来的银子,却如此乌七八糟,不着四六呢?
阮珑玲秉烛,耐着性子,将这些银票根据面额、钱庄、大小、颜色、新旧程度一一清点好,摆在的面前。
好在数额倒是对得上,八万六千九百五十三两四文钱,一文未少,一文不多。
瞧着眼前垒得高高的银票,阮珑玲由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极其强烈的满足感。她估摸着算了算,加上王楚麟送来的那三万两银子,阮家商行如今竟有了差不

多十三万两的现银!
虽说这些年来阮家商行赚得不少,可各有各的花销,砸在刘成济身上的银钱也不少,或时不时还要给刘家人补漏子……
所以多年来,阮珑玲手中的现眼,从来就未超过五千两!而如今,此时此刻,她竟有近整整十三万两的现银!
有了银子,还要男人做什么?
还要嫁人做什么?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姻亲?霎时间就被阮珑玲抛诸脑后!
世间男子皆薄情。
母亲是低嫁,父亲却中年叛逆,彼此撕扯一番后,父亲出离扬州,独留了母亲一个人将五个孩子拉扯大。
二姐是高嫁,可嫁入冯家之后郁郁寡欢,以往那么爱笑温婉的一个人,眼睁睁瞧着就沉寂了下来。
而她与刘成济是平嫁,结局又好么?刘成济一朝飞黄腾达,便翻脸不认人,放弃十几年的感情不顾,为了前程转头就可以去娶高官厚爵家的贵女!
既然不管是高嫁、低嫁、平嫁,都得不到好结局,那还成亲做什么呢?
阮珑玲怕了,也惧了,她再也不敢全心全意去信任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那种全心托付却又被背叛,如此撕心裂肺的感受,她此生都不想再体验了。
有钱财,有家人,足够她过好这一生。
若问此生还有什么所求,阮珑玲只想再得个孩子。
得个真真正正,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可二姐那句话说得也很有道理,若不与人成亲,没有与男人同床共枕、共赴巫山云雨过,哪儿来的孩子呢?
但若是让她为了得一个孩子,就将自己的一生绑定在另一个人身上,如此,阮珑玲也是绝不甘愿的。
既如此,那便只剩下一条路:舍父求子。
此离经叛道的念头一起,阮珑玲的心头不由得猛然一跳,可下一秒,她又倔强地绷了绷脖子,背脊瞬间挺得笔直。
她就要这么做!她非得这般做不可!
凭什么男人可以肆意妄为,三妻六妾,负心薄幸,利令智昏?女子就非要活得这般循规蹈矩?为世俗道德所约束?
离经叛道就离经叛道吧!
或许这经,这道,本就是错的呢?!
阮珑玲梗着脖子,咽下了这口气后,便竟真开始认真计划,细细筹谋起来。
既然要舍父求子,那这父,便必须得好好挑选,不仅样貌要出众,才学与品性也绝不能差,否则万一孩子生下来,长成个相貌丑陋、性质乖张的逆子可怎么

办?
幸好。
阮家商行中有个人来人往,客聚客散的天下楼,周阁老还有两日便抵达扬州,天下的青年才俊都会蜂拥而来。
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之际,莫非她还担心挑不到称心如意的郎君么?
此时。
窗缝中窜入一丝清风,静置在桌上那块雪白丝帕被风扬起,悠悠荡荡,飘落在了阮珑玲的掌心之中……
再强调一次:梗既毒点,男女主非完美人设。
感谢各位的小天使的喜欢呀!比心~
从今以后开始日更,一般是晚12点前更,晚更会文案说明,有事会请假。希望大家不要养肥啦哈感谢在2022-07-08 23:32:19~2022-07-11 17:51:24期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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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城南的玉春巷,此乃扬州的官宦人家、富贵豪爵宅邸的坐落之地。
街道不仅更宽阔些,路面铺的青石砖异常清亮,路面上行走的仆妇小厮,衣装整洁,低眉顺眼,一看就是专供豪门大户驱使的。
玉春巷便是王楚麟特意挑选的宴请之地。
阮珑玲来过此地多次,大多是听了大主顾的差遣,专门捧着衣料、首饰……供那些诰命夫人与贵家小姐们挑选。
她从未听说过此处有何酒楼与食肆啊?
阮家的马车驶了许久,顿停在了玉春巷二十八号院前。
比起方才路过的那些门阀高重的侯爵大户,这间宅子显得亲民了许多,院门口并没有高高的石阶,也没有穿了甲胄的重兵,门口摆了好几盆开得正好的花草

,颇有些野趣。
此时天下楼的马车也已经到了。
车前厚重的帷幔被掀开,露出男人那张清朗无双,俊逸超凡的脸来。
他起立附身,撩着袍子下了车,一举一动间尽显世家子弟风范,犹如新雨后的一缕清风。
面对贵客,阮珑玲向来殷勤得很,她立马挂着职业的笑容迎了上去。
“王公子来啦。”
“公子初来扬州,或还不知,若说要宴请,扬州城内最好的酒楼乃仙客来,那儿甭管是茶饮酒水,还是菜品糕点,无一不是又精致又好吃的。
眼前这家食肆,我倒从未来过,也从未听说过,就怕招待不周。”
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爽朗,说得话又熨贴,倒不让人排斥,若是能将商人特有的精明去一去,便更悦耳了。
李渚霖掀起眣丽的长眸,瞧了她一眼,
“这家食肆,平日里只招待三品以上的官员,嫌少为人所知。”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虽非官身,但因缘际会之下,早年间于食肆主人有恩,所以此时才得以入内。”
扬州城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三品了,那是寻常百姓见了,都是要磕头的存在。
阮家生意虽做得大,可平日里接触的大多是些商贾白丁,偶尔能搭上几个没落侯爵、五品官员,那都算得上是大主顾了。
三品官员才能入的圈子,是阮珑玲一届商女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存在,所以没听说过,倒显得正常了。
可在这样的地方吃顿饭……肯定…贵吧?
下一秒,这个念头便浮现在阮珑玲的脑中,她下意识觉得一阵肉疼!
无妨!既然说好了要宴请,便不能露怯!
贵又如何?若不是因为王公子,她还知道不了这样的好地方呢!
大不了砸一千两银子出来消费便是!
更何况,还能好好学习学习人家是如何做达官贵人生意的,今后融会贯通用在阮家商行的运营中。
如此一想,阮珑玲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她笑靥如花,“那今日,小女倒是沾了王公子的光了。”
二人正说着话,由院中走出来个样貌清丽动人的妙龄女子。
蓝衣女子一面摊手将二人往里头引,一面偷偷掀起眼眸来觑李渚霖的相貌,脸上顷刻间飞了两朵红霞。
阮珑玲在满满事业心的驱使之下,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只是从入门的瞬间,便开始打量起这间无名食肆的每一处。
她亦步亦趋跟在这女子身后,只感叹能招待得起三品官员的地方,果然不一般。这间食肆从外头看着格外一般,里头却是雕梁画栋,金光熠熠,假山流水交

相错落有致,各类的奇珍异植更是随处可见……
阮珑玲一面看,一面学,时不时还不耻下问地向引路的女子请教几句,想着如何能将这些精髓放在自家商行的中去,就这样,一路行至了雅间当中。
待二人落座之后,青衣女子垂头,眸光潋滟,带了些羞意又瞧了李渚霖几眼,然后曲膝福了福,柔声道,
“公子大驾光临,实乃荣幸之至。
家父晓得公子喜静,所以今日推却了其他宴请,只接了公子这一桌,现正在后厨亲自掌厨。
做的菜色都是以往公子爱吃的口味,还望公子尝了之后喜欢。”
说罢,便款款退了出去。
包场!
亲自掌厨!
特意定制的佳肴!
能得如此特殊待遇,看来这王公子对食肆主人的恩情颇大啊!否则他又不是三品以上官员,何至于得此厚待?
阮珑玲从未怀疑过王楚麟的身份。
入ʲˢᴳ住天下楼的每一位客人,都需出示户籍路引。
祁朝户籍制度严苛,若有做假户籍者,一经被抓捕就是杀头大罪。
所以祁朝根本就没人有胆子去作假,更没有那个手艺去作假,户籍单据是绝骗不了人的。
王楚麟,就是个京城富户子弟,家中是做丝绸买卖的。
其实按照阮珑玲去父留子的念头来看……
若单论相貌,眼前这位王公子确实是达标的。
多年来,天下楼来来往往那么众多公子儿郎里,他这般的好看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可王公子……皮囊虽过关,可智商,委实好像不甚高。
就拿那日房费来说,若他答应将指尖那枚绿扳指典当在阮家商号,只最多再花两千银子,可他偏偏要赌气,结果呢?房价翻了十倍,整整多付了两万银子!
这不是冤大头是什么?饶是王家家缠万贯,也禁不得这么花啊!
若是由他做孩子父亲,那孩子生下来定得是个败家子!
不行不行,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阮珑玲略带着惋惜与可惜的神情,瞧了他那副好皮相一眼。
可又转念一想,王公子瞧着虽冷,却像是个热心之人,否则那日也不会冒着得罪探花的风险,在桃坞出言相助了。
若是将关系处好了,说不定今后还能借助王家的资源,将阮家商行开到京城去呢?总归多个朋友,多条路子!
思及此处,阮珑玲眸光微亮了亮,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
蓝衣女子一走,空旷的雅阁内,就仅剩了不甚熟稔的二人对坐。
玲珑娘子是绝忍受不了冷场的,她最擅长的就是让场面热络起来,此时又有心拉拢,很自然就与王楚麟攀谈着……
她先是殷切关怀了一番入住体验,“还没问过王公子,入住棋诊院之后,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然后便开始大谈特谈扬州的风光趣事儿,
“周阁老讲学之际,王公子偶尔得空了,大可去扬州周遭走一走,我同你说,往扬州南去二十里,有座浮云山,那处的风光景色真真是秀美绝伦……”
“张公子想来从未尝过咱们扬州特色的云酥烙饼,你可晓得哪家手艺最好?必得是梅花巷的刘老婆婆……”
“我和你说,大相国寺的菩萨很灵的,公子若想高中,多去拜拜,有好处的!”
……
雅间内,女子的甜美的犹如黄鹂鸟般响起,男子则偶尔回应几句,倒也算得上有来有回。
仅两个人而已,可雅间中却显得格外热闹。
这样的热闹,于李渚霖来说,确是陌生的。
李渚霖向来克己禁|欲,性子冷薄。
自小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约束,无论小到家宴,还是大到国宴,席面所坐之人都会观其面色,并不太敢大声喧哗。
这商女或许正是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才可以这般笑眼弯弯,自然地将这些大到人间繁华,小到市井喧嚣全都说给他听。
听着倒并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有些寻常至极的事物,经她精准独到的言辞形容出来,反而显得异常生动有趣。
李渚霖不禁抬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
与那日桃坞的盛装相比,她今日并未怎么打扮,身上这件浅月牙白衣裙,并没有什么色彩,头上仅仅缀了根碧绿的翡翠珠钗,其余便一件饰品也无了。
可反而这般清爽可人的模样,愈发显出几分天然去雕饰的风姿来,微风拂过额间的碎发,显得尤其柔美。
分明在几日之前,她还因感情受挫,在他面前痛哭出声,可今日却能装作若无其事般,这样神采熠熠,与他相谈甚欢。
她眼睛是笑弯了的,可眸光的底色却是忧伤的,悲凉的,冷酷的…整个人都透着股伪装坚强的韧劲儿。
分明心已经碎成八瓣,却将其藏起不让任何人知晓。
李渚霖竟忽然从心底泛上来,一丝心疼?
瞧她那般努力寻找话题,甚至连茶水饮尽了都忘了添,李渚霖不禁伸出指尖,提起茶壶,将她的茶杯满上。
滚烫的茶水倒下,氤氲的雾气随之而起,传来的还有男人似抚慰似体贴的话语。
“阮姑娘,可累了?歇一歇,无妨的。”
这句低沉的话语传来,犹如清晨寺庙中的第一声晨钟入耳。
阮珑玲嘴中的话语声顿住,眸光震动,鼻头一酸,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人在低谷时总是这样,明明是在负重前行,并无觉得有哪里不妥,习惯了,也就撑过去了。
可此时若是有人体贴问上一句“累不累”,便会从心底生出万千委屈。
这句话确实让场面沉寂了下来。
阮珑玲将脸上僵持已久的职业笑容收了收,眉眼沉静,露出了些原本的真性情,然后吸了吸鼻子。
端起茶杯,浅浅吮了一口,扭头将眸光落在远处东湖湖面上,那两只交颈的野鸳鸯上,悠悠道了一句,
“歇不了,不能歇。”
哪怕有瞬间空闲,心海都会掀起一场狂风海啸。
还不如忙起来,如此反而能好受些。
李渚霖仿佛能听懂这句话后,蕴藏着的万千无奈与悲伤。
作为旁观了她被退婚全过程之人,他心中也自然清楚她在难过什么。
他莫名被触动,眣丽狭长的眼睫垂下,微颤了颤,低声道了句,
“别处歇不了,可在我这儿,姑娘大可随意些。”
我不管了,这句就算是情话了。
嘤嘤感谢在2022-07-11 17:51:24~2022-07-12 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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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别处歇不了,可在我这儿,姑娘大可随意些。”
这话由字面意思上来看,格外熨贴。
可男人的语气并未带什么温度,反而带了丝上位者的施舍。
就像瞧着被暴风雨淋湿的小猫小狗觉得可怜,大发善心,伸出了一把伞罢了。
可无论他是什么动机,这份安慰,阮珑玲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