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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拥有学混子之称的萧矜,也觉得这番注解过于离谱,“我……”
“还有后面那句,”乔百廉气得满脸通红,青筋尽显,大声道:“对‘大智若愚’的注解,你写太聪明的人就等同于蠢货,还不如直接做个蠢货更省事方便,你这些年的学问都学到狗身上去了?这种蠢话你也写的出来,狗屁不通大放厥词,简直就是公然挑衅师长!你是不是想着你爹远在京城,就没人管教得了你!?”
“一坨狗屎!”乔百廉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对这篇文章的内容做出总结。
萧矜只觉得这话耳熟,但这个时候也没工夫去想耳熟在何处,只被拎着脖子骂了个狗血喷头,耳朵里全是乔百廉的怒声,从悔室出来的时候,双耳还嗡鸣着,午膳时间都结束了。
他将手中的纸死死握在掌中,怒火烧上了俊俏的眉眼,满脸的煞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陆书瑾!”
他满身凶戾地大步走向甲字堂,路过的人隔着十几步都能感觉到他的暴戾,纷纷让开道路往旁边避让,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萧矜一路走到甲字堂,猛地踹开半掩的门,巨响过后宛若凶神降世往门口一站,吓得堂中所有人都噤声,安静如鸡。
“陆书瑾呢?”他的目光再堂中扫了一圈,没看到人。
无人敢说话,都看向了吴成运。
萧矜冷若冰霜的视线也刺过来,吴成运吓得头皮发麻,只觉得那视线化作冰刃往他身上扎,慌乱得根本来不及思考,颤着声音脱口而出,“他去了百里池。”
刚下学那会儿,陆书瑾并没有立即去百里池。
她每日早上都与刘全约在百里池,将头天晚上的文章给他。这地方与舍房相隔较远,早上根本没有人回来此处,再加上池子的岸边有几座假山石,相当隐蔽。
今早陆书瑾没去,刘全没等到他,中午肯定会去甲字堂找她,所以陆书瑾跑得飞快,刚一下学就溜了,刘全扑了个空,肯定也会再来一趟百里池。
她就躲在百里池旁边的反斜坡上,静静等着。
其它的都与陆书瑾推测的差不离,只有一个是意外。
刘全并没有亲自去甲字堂找她,而是随便派了个人去,他自己则与几个公子哥拉了个少年来到百里池的假山石中。
那少年陆书瑾记得,名唤梁春堰,他就是那最后一个被招入学府的寒门学生,与陆书瑾同在甲字堂,但两人的座位相差甚远,她又是不喜欢与人交流的性子,所以从不曾跟梁春堰说过话。
梁春堰被带到假山石中后,被刘全以及其他几人围在中间,不由分说地揍了一顿。
陆书瑾站在反斜坡上头,以大树做掩,将那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几个大小伙下手没轻重,一顿打之后,梁春堰倒地上,几次动身想爬起来,都被刘全一脚踹在腿窝处,又跪趴在地。
她看了之后只觉得极为不适,心里涌起强烈的恶心和怒意,气得指尖都在颤抖。
刘全是欺软怕硬的惯犯,这不是他头一回欺压旁人,因为家境富裕又沾了点官场关系,即便是真把人打出好歹,也能被家里摆平,任他逍遥。
陆书瑾冷眼看着,压着失律的呼吸,心知现在万万不可冲动,还要再等等。
一刻钟后,陆书瑾看到百里池前头的小路上出现一个墨金衣衫的身影,猛地往前走两步细看。
只见那人长袍飘摆,发丝飞扬,手里攥着一张纸,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凶神恶煞,大步行路时还转头张望,像是在寻谁。
正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满脑子‘陆书瑾在哪’的萧矜。
陆书瑾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期盼萧矜的出现,她自反斜坡绕下去,快走向假山石。
刘全正用脚踩在梁春堰的后脑勺上,将他的脸碾进土里,笑得刺耳猖狂,“你倒是再起来跟老子横啊?趴在地上做什么?”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嘲笑,嘴里说着污言秽语,闹作一团。
“刘兄。”陆书瑾从假山石后走出,朗声打断了他们的施暴。
情绪的怒意和冰冷被收敛干净,她眉眼盈盈,浓墨般的眼眸平静无波,端如云上月,海里珠。
“我有一事要与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她说。
第8章
惩治刘全
刘全今早上等陆书瑾等了许久,还险些误了早课的时辰,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方才传人去甲字堂找她也没能找到人,这会儿刚收拾了一个没眼色的小子,出了一口恶气正是耀武扬威的时候,见到陆书瑾出现,登时冷哼一声,将脚从梁春堰的后脑勺上挪开。
他朝陆书瑾走来,面色不善,“今早左等右等不见你人,我当你是死在了寝房呢?”
其他几人俱是平日里跟在刘全后头狐假虎威的跟班,见状便也散开个圈,将陆书瑾围在当中,正如方才他们打梁春堰时候的架势。
陆书瑾恍若未见,仍旧温润笑着,“今早有事耽搁了,我怕刘兄因此事着急,便马不停蹄赶来这里。”
刘全眯了眯眼睛,“东西呢?”
陆书瑾就将纸从衣袖中掏出,慢条斯理地展开,没急着递给他,而是道:“在此之前,我有件事告知刘兄。”
刘全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莫耽误老子时间。”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策论。”陆书瑾说。
刘全听后,眼睛猛地一瞪,阴狠地盯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代笔,日后你就另寻他人吧。”陆书瑾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她看着刘全的脸,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对他充满威胁的表情视而不见。
刘全见她这模样,当即暴怒,“陆书瑾,你胆子真不小,你可知道这地上趴着的人是谁?他亦是与你一起考进学府的穷小子,昨儿顶撞了我两句,被我打得半死不活。”
“我知道。”陆书瑾就说:“我还知道你刘家经商发财,你二爷爷从官几十载,半年前被提做云府通判,这些事情稍作打听便知。”
“那你还胆敢挑衅于我?!”刘全指着她的鼻子道:“我之前放过你,不过是看你有几分眼色,做事也利索,没曾想这竟给了你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上一个敢如此惹我的人,被我掰断了十根手指头,后半辈子再提不动笔,你一个外地来的穷酸书生,又有何能耐与我作对?”
“今日就算是你将我双臂寸寸折断,我也不会再给你写一个字!”陆书瑾也扬高了声音,生气时白腻的脸上多了几分英气,坚定的气势很是唬人,“你与你的那几个走狗的文章实在太多,我每日都要写到深夜,极度消耗我的精力,害得我精神恍惚时犯下大错,我还须向萧少爷请罪!”
刘全正在气头上,压根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脱口而出,“萧矜?怎么又是他?关他什么……”
“是啊,怎么又是我呢?”
忽而一道声音自后方向响起,打断了刘全的话,几人同时转头循声望去。
这声音简直快成了刘全的噩梦,方一听到他就觉得脸上腿上身上哪哪都泛起钻心的痛来,抬眼一瞧,果然看见萧矜那煞神站在不远处,眉眼间尽是冷厉,一双眼睛更似锋利无比的箭,直望他身上射来。
分明还是九月酷暑,刘全却瞬间如坠入腊月冰窟,吓得满脸的横肉都颤抖起来,“萧、萧矜……”
其他几人也是怕的厉害,方才欺负??x?人的那股张狂架势瞬间散得一干二净,齐齐往后退去,哪怕萧矜只有一个人。
他的面容挂满寒霜,发怒的时候甚是骇人,陆书瑾也忍不住往旁边退了两步。
虽然这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但是惹怒萧矜这一环节是不可控的。
陆书瑾此前已经将利弊分析得很明白。
萧矜虽然看起来凶狠,在别人口中的也大多没什么好形象,但他与刘全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虽纨绔,却并非恶霸,两次动手打了刘全,都只是一些外伤,刘全照旧能够完好地来学府上学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萧矜并没有下死手。
刘全却只因一些口角之争他就将梁春堰打得晕死在地,只怕要休养好些日子才会好。
若是一直被刘全缠着,总有一日他会翻脸不认人,极有可能将她打得落个残疾,而萧矜就算是真的因此事被她激怒打她一顿,也不过休养个几日,却能彻底解决刘全这个问题。
这场赌,即便只有六成的胜算,也值得一赌,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被萧矜打一顿,受些外伤。
“我竟不知道刘少爷还有这么大的本领,难不成云城的律法事由王家人说了算?”萧矜手里还攥着那张破纸,抬步往前而来。
刘全吓得结巴起来,飞速道:“我我我可没说那种话!且自那日之后我再没有编排你,何以又来寻我麻烦?”
萧矜的目光往下掠了一下,看到了地上半死不活的梁春堰,心中的火已经烧到了头顶,将纸扔向陆书瑾,瞪她一眼,“拿着你的一坨狗屎滚去边上等着,收拾完这个杂种我再找你算账。”
陆书瑾耷拉着脑袋,将那张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纸接住,老实退到旁边。
刘全打着颤往后退,急得双眼通红,大声喊道:“我二爷爷乃是云城通判,你不能一再动手打我!”
萧矜对刘全冷笑一声,“你二爷爷正六品的官,都能纵你在云城作恶,我爹正一品,我如何就不能动你?”
刘全这时候已经知道大祸临头,吓得转身就要跑,刚迈出两步,就感觉后背上猛然撞来一股巨大的力,那一瞬间他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当即一声叫喊,整个人完全失了力摔倒在地。
萧矜这背后一脚,就将刘全踹得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的后脖颈就被按住,头颅往地上一磕,猝不及防啃了一大口草地,紧接着拳头就密集地落了下来,打在脸上身上如同被铁锤砸在骨头上死的,尖锐的疼痛让他抑制不住地发出惨叫。
先前看刘全挨打,陆书瑾还觉得心惊,此时的她却满心的爽快,一口恶气方出,舒坦极了,也不枉这几日她熬到深夜为刘全等人写策论。
刘全被打得满脸的鼻涕眼泪,哭喊好一阵,萧矜才停了手,他本以为接下来萧矜像往常一样,出了气再骂两句就结束了。
但萧矜却将左腿压在他的脊背上,膝盖顶住了他的脖颈,一手按在他右肩胛骨处,一手按在他右手腕,将他整条右手臂给伸平。
“萧矜!你要做什么!”刘全害怕地大声叫喊。
萧矜仍是满目冰冷,凶戾在眼底盘旋,声音极沉:“既你用这只右手频频作恶,也不必再留着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刘全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开始疯狂地挣扎,努力摆脱萧矜的束缚,却不曾想压在身上的重量实在太大,将他死死地禁锢着,如何挣扎都没有半点用处,终于服了软,嘶喊着求饶起来,“萧少爷,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萧矜嘴角一牵,露出个冷然的笑,空出一只手捡起旁边地上的一块石头,没再任何废话地扬手,狠狠对着刘全的手砸了下去。
“啊!”刘全病急乱投医,朝陆书瑾投去祈求的目光,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撕心裂肺地惨叫,“救命!救救我!”
陆书瑾的视线在萧矜的侧脸上晃了一圈,只觉得这时候的他与先前那纨绔模样判若两人,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她一动不动,对刘全的求救没有任何的表示。
萧矜呼出一口恶气,举起手中的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重重砸了三下,骨头断裂的细微声音被刘全直冲天际的吼声盖过,他肩胛骨,手肘,手腕三处的骨头彻底被砸碎,右臂报废。
这场景着实恐怖,陆书瑾是聪明,但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此前更是常年困于院中哪里都去不得,何时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害怕得脖子都缩起来,心脏急速跳动着重重敲击胸腔,想要拔腿逃跑,但又强迫自己镇定。
萧矜废了刘全的右臂后就起身,扔了石头,眸光扫过旁边那几个早就吓得挤作一团的人,说:“你们几个,回去求爷告奶自己滚出学府,若是再让我撞见,我便一样卸了你们的胳膊。”
刘全抱着完全动弹不得的右臂痛得蜷缩起来,惨厉地哭着,血也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袖,从里面流淌出来,样子实打实的吓人,那几个跟班见状也吓成一滩烂泥,险些失禁,忙不迭地点头表示知晓了。
“抬了滚。”萧矜冷声命令。
又指了指梁春堰,“还有这个,送去就医。”
几人连滚带爬,将惨叫不止的刘全和昏死的梁春堰抬了飞快离去,半刻也不敢停留。
很快假山石就安静下来,只余下萧矜和陆书瑾二人。
萧矜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转头看陆书瑾。
陆书瑾与他对视一瞬,赶忙撇开视线往下看,盯着地上的杂草,心中慌乱,想着若是等会儿萧矜动手打她,她要如何保护自己。
萧矜从鼻子里哼一声,朝她走来,“现在知道怕了?你潇洒挥笔写下‘太聪明的人就等同于蠢货,还不如直接做个蠢货更省事方便’这些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现在?”
陆书瑾本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到了这时候还是害怕,赶忙抬手抱住脑袋,“别打我,我可以解释!”
萧矜没说话,也没有动手,周遭静了一会儿,陆书瑾有悄悄抬头,从衣袖之后露出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怯怯窥他。
而后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脸抬起。
陆书瑾缩着白颈,有些紧张地看着萧矜,发现他的眉眼间虽说还是带着怒气,但方才那股冷厉的煞气和暴戾却散去了。
且他好像压根没打算动手,只掐着陆书瑾的下巴晃了晃,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地说:“来,让我听听状元苗子能怎么解释。”
第9章
我倒要看看那个不长眼的,敢跟老子抢人
“你是说,你是昨夜写到最后困意冲昏了头,才将我跟那个刘全的文章混淆,误把给他代笔的文章写上了我的名字?”萧矜听完了陆书瑾的一番解释,自己做了总结。
她点点头。
“胡说!”萧矜看着手里的纸,嚷嚷起来,“这上面分明就是你仿了我的字迹,怎么会是写给刘全的?”
“我给萧少爷的代笔,是仿了你的字迹直接交由夫子的,给刘全他们则是经他们自己誊抄再交上去,是以我用什么字迹给他们写都无妨,为了能够将萧少爷的字迹仿得更像,这几日我皆是用你的字迹写他们文章。”陆书瑾面不改色地回答萧矜的问题。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的,字写成这样刘全根本就不认识,更别说誊抄了,但现在他也不可能再去找刘全对峙。
萧矜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这话说出来,岂不是承认他字写得丑了?
好面子的小少爷只晃了下那张纸,从另一个角度找茬,“你就给他写这种文章?城南郊养猪场里的猪崽站起来念个几年书,都写比这得好,让你代笔当真没问题?”
陆书瑾不知为何,听了这话莫名想笑,她垂低了眼睫毛掩住里头的情绪,说道:“我不过是按照刘全的学识而写,给萧少爷写的那份自然与这不一样。”
这句话让萧矜很受用,“拿来我看看。”
陆书瑾就将一早准备好的纸拿出来展开奉上,萧矜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立即闭了闭眼,又递还给她,“你读给我听。”
这么嫌弃自己的字迹,倒是抽空练练啊?陆书瑾心中腹诽着,拿着纸??x?语气平缓地将上面的内容读出来,为了与萧矜平日里的文章水平贴合,这纸上大多都是废话,偶尔有一两句引用先人的训言,配上几句看似有深度的大道理,一篇文章就作成了。
萧矜安安静静地听完,煞有其事地点头道:“不错,确实写得好,有几句用语能表现出我才学深厚的风范。”
陆书瑾将视线从纸上移开,往他脸上仔细瞧,想看看萧矜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会不会脸红。
显然并不会,他说得很是理所当然,当真把自己当做大才子。
“萧少爷可向夫子解释先前是交错了纸。”陆书瑾将文章叠好,送到萧矜面前。
萧矜现在在乔百廉的口中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写得文章如厕时擦屁股,都会被屁股嫌弃,心思全在吃喝玩乐上的废柴少爷,急需这张纸去交差,于是从陆书瑾手中接过。
虽说陆书瑾方才细细说了她是因为刘全的威胁才不得不帮那些人代笔,以至于终日休息不好精神萎靡才犯下了这错,但萧矜平白被骂的这样惨,自然不会轻易罢休,他想了想,撂下个惩罚,“今日的错全在你,为将功补过,即日起你的代笔不再有酬银,写满一个月为止。”
陆书瑾一听,顿时沉默了,微微低下头。
设计刘全一事并不是她所愿,但她只刚来海舟学府没多久就无意间惹上了这麻烦事,刘全又不是善茬,心胸狭窄且手段狠辣,她往后的日子会异常艰难。但除了海舟学府她别无去处,只能设法将刘全赶出去。
原想着刚开课没多久他就挨了萧矜三顿打,即便上头的夫子不处理,刘全自个也该夹着尾巴离开海舟学府,再不济也让刘全不敢再寻她的麻烦,却不想萧矜凶性大发,直接砸断了刘全的手臂,这下事情算是彻底闹大了。
萧矜是名门嫡子,她又不是。陆书瑾心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被萧矜盯着,终究没敢说,只呐呐道:“应该的。”
萧矜转身便走,走出四五步又停下,侧身偏头看她,“今后若是谁再让你代笔你便告诉我。”
他身上那墨金的衣衫在正午的烈日之下有些晃眼,英俊的眉眼间带着股倨傲的少年气,命令似的,“听到没?”
陆书瑾恍惚又回到学府开课那日,她被包子砸了之后转身看到的第一眼,那一瞬间涌出的莫名其妙的心悸。
她点点头。
萧矜复又转身,骂骂咧咧离去,“我倒要看看那个不长眼的,敢跟老子抢人。”
人都走尽了,百里池只剩下陆书瑾一人,她站在池边看着游鱼来回游蹿,即便是日头强烈也恍若丝毫未觉。
陆书瑾干脆坐下来,从袖中拿出一小块干饼嚼着,然后掰了一点撒到池子里,认真盯着看,就见池中的鱼压根不买账,没吃她撒的饼。
“不怪你们,这饼确实不好吃。”陆书瑾说着,仍一口一口将饼吃了个干净。
此刻海舟学府早乱了套,刘全半身染血被抬出去的时候,惨叫声传了整个学府,惊煞了一众夫子学生,再看到后面还有个半死不活的梁春堰,顿时炸开了锅,匆匆送去就医。
此事在书院里闹得沸沸扬扬,学生们聚堆讨论,胡乱猜测。而抬出刘全的那几个学生也被乔百廉领进了屋中,再出来的时候皆把嘴巴闭严实了,任谁打听刘全的事都说不知道。
罪魁祸首萧矜直接旷学回家,一整个下午都没再出现。
而另一个当事人陆书瑾则面色如常,老老实实坐在学堂听课。先前整个甲字堂的人都看到萧矜发了好大的火踹门指名找她,而她却完好无损地回来,此事也成了一大谜题,甲字堂的学生都无比好奇,却因陆书瑾跟谁都不熟,没人上来问她。
吴成运更是急得抓心挠肝,但因为心怀愧疚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后下学时终于问了一句,“陆书瑾,你没事吧?”
陆书瑾收拾好笔墨纸砚,抬头冲他一笑,“没事啊。”
西边天际出现了火烧云,染红了大半苍穹,地上全是交叠的人影,少年们结伴笑闹着赶往食肆,十分热闹。陆书瑾只身一人走在其中,眸光落在地上交叠错落的人影上,偶尔迈大了步子,去悄悄踩别人的影子,慢慢悠悠回了寝房。
城东春风楼。
雅间中,香气袅袅,琴声悠扬。绯色的纱帐垂下来,掩住了窈窕起舞的舞姬,白烟下有股若即若离的美。
季朔廷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拿着纸,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这大智若愚的注解写得可真好,要我说,乔院长就不该生气。”
“那你去跟他讲讲道理。”萧矜斜坐在矮桌前,背后靠着光滑的冰丝软枕,手中拿着一本书垂着眼皮看着,杏色的衣袍落在地上,身后跪坐着两个轻纱罗裙的女子给他打扇撑伞。
“算了吧,我可不敢。”季朔廷将揉得皱巴巴的纸折起来,一合扇,扇柄轻轻在手心敲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陆书瑾这般利用你,你轻易便放过他?”
萧矜随口回答:“谁说我放过他了?我罚了他给我打一个月的白工。”
“就这?”
“还不够?”萧矜反问,“那书呆子的小身板根本经不了我一拳,我若是把他打跑了,谁给我应付那些课余文章?”
季朔廷道:“那也不至于将刘全的右臂废了,折个左臂就得了呗,他二爷爷到底还是云府通判。”
萧矜道:“陆书瑾想借我之手教训刘全,我便随了他的心愿。”
“先前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不是施粥的僧人。”
萧矜顿了顿,抬头时脸上浮现不耐烦的神色,终是说了实话,“刘全本就该打,我废他手臂已经是轻了。”
“萧小爷在看什么书?”季朔廷笑了笑,停了这个话题,伸手将他的书翻起来,打趣道:“哟,俏寡妇的二三事?这么些个漂亮姑娘,你只盯着这本书,是不是没有哪个能入眼?”
萧矜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滚。”
季朔廷被凶了,也不生气,挥了挥扇子对两边跪坐着打扇的姑娘道:“先退下吧,不用忙活了。”
萧矜与季朔廷是常客,这里的姑娘都知道规矩,往常伺候别的爷还能撒个娇讨些打赏,伺候这俩少爷只能说什么听什么,不得违逆。
季朔廷方一下命令,几个姑娘就收了扇子,起身陆续离去。
出了门后几个女子同时泄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绿衣裙的晃着扇子,脸上尽是不满的神色,小声嘟囔着,“原以为今日是撞了好运,却不曾想萧少爷年纪轻轻,竟是好少妇那一口,咱们几个姐妹竟没有一个市井话本吸引人?”
“别做梦了,萧少爷从未在春风楼留宿过,也未曾领哪个姑娘出去,回回都是听曲儿,许是瞧不上咱们窑子里的姑娘呢。”
第10章
不过从今儿起,我就是甲字堂的学生了
又是休沐日,陆书瑾起了个大早,换上雪青色布衣常服,衣袖用绸带收束勾勒出纤细的手臂,穿在身上轻盈又便利。她将长发束起系上暗色的发带,鞋子买大了不合适,又往里头塞了些麻布,身上多余的装饰半点没有,干净利落,像个模样秀气的少年郎。
她拿出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两块小银锭,刚盖上又想了想,再拿了两块出来,而后将盒子用麻布包起来,藏在床底下的箱子后头,这才出了门。
天已亮起,陆书瑾在路边招了一辆拉车,一路赶回长青巷,回到大院之中脚步有些急,撞见了提着水回来的苗婶。
见了陆书瑾后,她赶忙将桶子放下,几步赶来着急道:“书瑾啊你可算来了,沛儿那丫头这几日都不曾回来,我家男人不让管,我也没地方寻,只盼着你回来出出主意。”
陆书瑾心中咯噔一下,立马进了院子,直奔着沛儿的房屋去,就见这回门上挂了锁。
苗婶见状,赶忙往自己房屋而去,拿了把钥匙过来,小声道:“是我锁的,这大院人多手杂,我怕有人趁沛儿不在悄悄摸进屋去拿了东西。”
门打开,她推门进去,视线在房中转了一圈。
陆书瑾的记忆极好,只几眼就能看出来房屋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上次休沐她??x?来看时的样子,沛儿已有足足七日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