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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像李策这般温柔的性子,肯定做不了寡情薄意之人。
明淳帝对他再不好,他心里定然还是会牵挂着自己的父亲。
余清窈头略向右侧了侧,目光自下往上,小心翼翼地瞧着李策安慰道:“殿下且宽心,宫中太医一定会尽心为陛下治疗的。”
李策听出余清窈声音里对自己的担忧,掀起眼睫,就露出一双温柔的笑目,“你说的对,即便担忧,我在閬园里也无济于事。”
李策虽然是笑着说,可嗓音却难掩有些落寞,这让余清窈听了很不是滋味。
她想了须臾,就眨了眨眼睛道:“殿下若有心,其实也是有地方出力的。”
李策望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余清窈在他的鼓励下,耳尖有些发烫,缓缓说道:“臣妾以前听闻邯地有一书生,其父罹患怪疾数年不治,书生放了九十九盏孔明灯向上天祈福请愿,他父亲的怪病后来就真的好了。”
这种神鬼之说,在饱读诗书的大儒面前都是旁门邪道,余清窈还担心李策会不同意,甚至怕他会觉得堂堂亲王,要以祈福行事太过荒谬,因而声音越说越小,几乎都要压到嗓子眼里去了。
“……都说心诚则灵,殿下不如晚上随臣妾一起扎灯,为陛下祈福可好?”
李策眸光望进余清窈清亮的眼眸里,就像见了夏日繁星如沸,生机勃勃。
但他也知道,这看似璀璨的星空极易给乌云遮蔽,只要一点阴霾就能让整片星空黯然失色。
“好。”
他刚说完一字,余清窈便眼睛一弯,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
当真是粉腮如霞,眉眼似画,是十五六岁姑娘最娇俏的模样。
李策从前不解为何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相差甚远,却已是可以成亲的年纪,可见了余清窈后才隐约明白几分。
大抵是这个年岁的姑娘正是最娇艳易折的时候,她们懵懂而天真,尚不明白世间许多道理,更不知道被人看中美色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明白男女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是有差别的。
就譬如现在的李策,目光不由从她的笑目又往下落了几寸。
因为在这朦胧万物的烟雨里,只有余清窈的唇还嫣红鲜艳,两片饱满的唇瓣就像是多汁的浆果,引人采撷。
他强迫自己再次压低了视线。
往下便是余清窈微抬起的下颚,弧度圆润,肤色莹白,像是皎洁的月光映在雪地上,唯中间似有些暗红痕迹,破坏了那份和谐。
李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三指轻扣着余清窈的下巴,用拇指轻拂了下,可却未能如愿擦掉这抹碍眼的痕迹。
竟不是污迹?
李策挪开拇指,盯着那痕迹半晌,越看越像是手指的掐痕。
看这个刁钻角度,还不是余清窈自己能弄出来的。
余清窈不知李策在看什么,只是他的这个举动莫名让她惴惴难安,仿佛在心窝揣了一只小兔子。
“殿下?”
李策重新把目光往上移,望进余清窈澄澈的双眼里,那里面有疑惑、不安还有些难为情。
他蓦然松开钳制的手,温声道:“无事,是我唐突了。”
余清窈用手背抵住自己下巴,不明就里轻蹭了蹭,以为是沾了什么东西。
“殿下,臣妾可能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容臣妾先去清洗了。”
李策颔首,“让福吉陪你一道。”
福吉自当领命。
余清窈再次冲李策行了一礼,带着福吉一道离开。
等福吉送余清窈离开,李策这才吩咐福安去院门守卫处问话。
福安是跑着回来,“殿下料的不错,适才确有两人进了閬园,是楚王。”
“李睿?”李策眺望水雾氤氲的庭院,黑眸敛了敛,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他来到底想做什么?”
第19章 夸赞
楚王李睿从閬园出去后并未立即出宫,而是折返回折香宫拜见他的生母齐贵妃。
齐贵妃孕养皇长子,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地位也仅次于刚被废黜的陈皇后。
曾还有传闻说贵妃是明淳帝当年最喜爱的女子,如若不然以她那个寒门出身,决计是不可能入宫为妃,还是凌驾在四妃之上的贵妃。
不过再多的宠爱也比不过一个接一个的新人进宫,一个个皇子、公主的降生。
帝王之爱,向来肤浅。
李睿来的还算及时,正碰上贵妃的轿攆摆在折香宫门口,宫婢内官簇拥着一位保养得当的素装宫妃出来,正是齐贵妃。
虽不年轻,却依然美丽,眉目之间与楚王李睿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对潋滟的桃花目,看人时仿佛总带着三分情,她朝着李睿的方向睨来,似乎却是奇怪。
“景明还没出宫?”
宫人分出道来,让楚王得以靠近,母子两对立而站,但是两人的神情一个赛一个冷,就好似二人并不熟一般。
“见过母妃。”李睿上前行了一礼,而后又挥手让四周的宫婢退开了些,直到她们退到足够远的地方,李睿才低声对齐贵妃说明来意:“听闻父皇旧疾复发,心下担忧,特赶回来询问。”
齐贵妃一手拢着头上挡雨的雾青色团花披风,一手摆弄了下披风垂下来的金色穗子,闻言挑了挑眉,讥讽道:“原来你心里还是会记挂着旁人的,我还以为余家的那个丫头把你整个心都勾走了。”
李睿薄唇抿紧:“母妃知儿向来不是感情用事之人,清窈对儿臣的重要性不用多言,您也当知晓。”
齐贵妃稍敛了讽,将李睿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掩唇笑了起来:“话虽是这样说,可你这番仪容,当真是为卿消得人憔悴,不知道的还当你用情至深,为情所困。”
李睿遮不住自己脸上的狼狈,只能任由齐贵妃夹枪带棒,一通数落。
“本宫早就告诉过你,余清窈那样的姑娘看似菟丝花一般软弱好欺,实际上却是颇有主意,说起来本宫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姑娘时就觉得她心底有一股韧性,如今看来,本宫直觉不错,反倒是你小瞧了她,才会由着她脱离了掌控。”
齐贵妃冷嗤了声,凉凉的目光把李睿看了个对穿,“这点事都做不好,也不怪你父皇看不上你。余清窈的父亲只有四品算不上什么,但是明威将军却有一个过命交情的一品军侯镇国公为义兄,这背后的势啊,你父皇宁愿给废太子也不愿给你。”
李睿握紧双拳,眸光森冷,“李策他如今非长非嫡,幽禁閬园,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儿臣只不过是算错了一步,还未到山穷水尽,尚有弥补的机会。”
齐贵妃不再嘲笑,声音随之沉静:“你难道还想着她?固然她父亲手上的兵权有用,但也不足以要你娶二嫁之妇。”
“母妃派人盯着閬园,难道就没看出来李策根本就不喜欢清窈,更不会碰她吗?”
齐贵妃勃然恼怒,自己盯着閬园是一回事,可她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盯着弟妹又是一回事,她呵斥道:“即便如此,她名义上已经是秦王妃,你日后若成为太子,绝不可能娶一个嫁过的妇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初明皇娶庶母不也传为佳话,儿只不过是效仿罢了。”李睿丝毫没有被唬住,他已二十有六,成年已久,加上沙场磨砺了几年,有一种锋芒毕露的狠厉,“再说了儿又不是头一回娶妻,还在意这个?”
说到这个,齐贵妃当即脸色涨红,给气得不轻。
原本楚王李睿曾有过一门亲事,但成亲不久楚王就被派出去剿匪,还未回来楚王妃就暴毙身亡。
个中缘由没人细究,但是楚王还是从蛛丝马迹里窥到了当时寒门与世家争斗的激烈。
从朝堂到内院,无处不藏着刀锋。
而楚王妃只不过是其中很小很小,甚至微不足道的一场交锋。
自此之后,他便是一心在外带兵打仗,无心婚事,这么一拖就是四年,直到两年前他遇到了被送来金陵的余清窈。
李睿回想起从前,越发下定决心,开口道:“母妃知道儿臣向来倔强,劝不动,与其费劲劝说,不妨多帮帮儿臣。”
齐贵妃长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口皱眉道:”你真是一个孽障,定然是我前世对不住你,这世来向我讨债的。“
虽是孽障,可却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将来最大的依仗。
除了帮他之外,还有他法?
齐贵妃虽然恼怒,可最后还是松了口。
“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李睿没有犹豫,立即道:“祖母寿辰将近,皇室皆受邀出席,废太子圈禁也罢,可父皇并未说秦王妃不得外出。”
“你想要余清窈去参加寿宴?“齐贵妃心想这不是什么难事,神色都缓和下来,“这个倒是无妨,太后向来宽厚。”
李睿听到这里就知道齐贵妃答应了,拱手道:“多谢母妃。”
凝视着楚王俊朗的脸,半敛的桃花目忧思重重,齐贵妃叹了一声,转身走向金漆木轿攆,似感叹又似是告诫。
“本宫是当真分不清你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了,景明,你自己可分得清?”
不过是万千道路中的一条,也并不是非走不可。
这满朝之上,多的是军候功卿,那余清窈的家室虽有几分特别,却也不是顶好。
李睿无声目送着齐贵妃离去,右手的拇指轻轻搓揉着食指的指腹,似乎不久前那一抹腻滑的香肌触感还停留在他的指尖。
*
余清窈是用过晚膳回屋后才发现自己下巴上的指痕。
谁能想到李睿只是稍用了点力气就留下了这么一个抹不去的‘罪证’,显然李策是看见了这个,才有那奇怪的举动。
回忆起李策以拇指摩挲她下巴的画面,那时候他的迟缓想必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异样。
余清窈把脸往铜镜前拉近,无比泄气自己不曾留意到这一点。
不过虽然秦王发现了,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她。
这让余清窈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正当余清窈独自烦恼时,门外福吉敲门请她,说是扎孔明灯的材料已经备好了。
余清窈想起答应先前李策的正事,也顾不得再细究其他,匆匆提裙出了屋门。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院子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迹,廊下的藤蔓还沾着水珠,晶莹剔透。
余清窈尚能嗅到泥土的腥味和花草的清香混成了一种复杂的气息,然而这些气息都在靠近李策时荡然无存。
只有来自李策身上那清冽的松竹香萦绕鼻端,沁入五脏六腑,让人无法忽视。
就好比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①。
其他外物在李策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又或者说,在余清窈的意识里微不足道。
他仿佛就该是天地之间独占皓光的日月,耀眼夺目。
“坐吧。”
天边还有一些日光的余晖,渲染着艳丽的火烧云,照着李策身上镀着一层暖色,他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手里圈着一根薄细的竹片。
在等余清窈出来前,他已经开始尝试做孔明灯的底座。
余清窈依言坐到木廊上空着的团寿字花蒲团上,看着李策不紧不慢地将四边形缠上藤绳,不由问道:“殿下会做孔明灯?”
她原以为像皇太子这样养尊处优的人是不会做这些粗活的,但是李策不但会削木棍,现在还有模有样地做起了孔明灯。
余清窈忍不住想,莫非李策什么活都能做?
李策抬头对她弯唇一笑,姿容清雅矜贵,细心解释起来:“书上看过,就试着自己做了起来。”
他把缠好的底座递给余清窈看,“第一次做,应当没错吧?”
余清窈接过来一看,做的比她以前做的还细致精巧几分,不由惭愧自己来时还想着要怎么教李策做孔明灯,如今只盼望李策待会看见她做的,莫要嘲笑她才是。
“殿下做的甚好,一点也瞧不出是第一次做呢!”余清窈不遗余力地夸赞。
福吉与有荣焉,挺起胸膛就道:“咱们殿下打小就聪慧过人,三百个兵阵都能背得滚瓜烂熟,与镇国公对阵也不落下风,区区孔明灯自不在话下!”
余清窈听完福吉地话,对李策更是敬佩。
镇国公徐默是大周一员猛将,功勋卓然,战功赫赫,是她阿耶都赞不绝口的人。
见余清窈两眼亮晶晶地看来,李策不由好笑,瞟了眼福吉道:“不过纸上谈兵罢了,福吉惯会说话,没有胜过也可说成不落下风。”
福吉嘿嘿两声笑,搔了下脑袋。
“臣妾听阿耶说过,镇国公一生征战,少有败绩,殿下能与他交手都不落下风,已然是十分厉害之人。”余清窈没有把李策的自谦当做贬低,又看着手里的孔明灯底座道:“况且殿下仅仅用书中所学,就能灵活运用,是真的很厉害呀。”
说罢,余清窈抬头对李策抿唇微笑,眼眸映着霞光,明亮而潋滟。
李策听过不少阿谀奉承的话,心里早已经对夸赞之词毫无感觉,但是不知怎的,竟给余清窈这一番话说得心起悸动。
就忽如一阵春风,吹暖了寒江水。
第20章 温柔
月白风清,繁星如沸。
四人紧赶慢做,用了两个时辰就已经做好了九十九盏孔明灯。
孔明灯以竹片为骨,薄宣为面,交叉的基座下以竹钉固定住一截蜡烛。
只要点燃蜡烛,热气就能助孔明灯升空。
李策吹着一枚火折子递给余清窈,在她伸手接的时候又无意扫了眼她指头上的痕迹。
虽然竹片软薄,但是做了十几二十盏灯后,那几只细白幼嫩的手指还是免不了被刮伤蹭伤,出现了红痕。
余清窈似是极容受痕的体质,就在这会她下巴处的红印还没彻底消退,留着淡色。
李策目光又在她下巴上徘徊了片刻,在余清窈察觉之前又移开了视线。
“父皇若是知道你如此诚心为他祈祷,定然欣慰,若非受我牵累,想必还会有重赏。”
在宫中人人都想获得圣宠,只要得了皇帝青睐,无论是财帛还是权利都可以唾手可得。
只是在这閬园里,即便她做的再好,皇帝也不会来嘉奖她一分一毫。
余清窈抬眸,就在朦胧灯光下对李策轻声细语道:“臣妾不是为了陛下的赏赐。”
“不要赏赐?”李策有些奇怪余清窈的说法,手撑着下巴,目光追随着余清窈纤细的背影。
她的身形过于纤弱,不像是出生在荒芜边城,倒像是在江南水乡里娇养出的花骨,尤其是那腰肢,被雾青色绫缎腰带束着,不堪一握。
清风吹起长袖裙摆,犹如曼妙的青烟,余清窈捧着点燃的孔明灯缓步走下回廊,两手稍拉开距离,手里的孔明灯就迫不及待地腾空离去。
她慢慢仰起头,看着飞走的孔明灯道:“臣妾愿陛下龙体康健,就是愿殿下平安顺遂。”
余清窈又将两手合十,闭目祈祷。
只要陛下还在位,秦王就可以安稳地活下去。
秦王在,她也能安宁。
“你是为了我?”
声音忽然近在耳畔,李策在她闭目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宽袖兜来了松竹淡香,猝不及防地包围而来。
余清窈慌忙睁开双眼,才扭过头,就撞入李策直直看来的目光中,细薄眼皮下的黑眸好似深不可测深渊,有一种要将人吞噬的错觉。
余清窈眼睫颤了颤。
李策又冲她一笑,温柔笑眼化开了眼底的冷寂,他的嗓音温和的就像是烈阳下照暖的流水,轻声问她,“为何?”
余清窈咬住了下唇,仓促地眨了几下眼,心底还是有些发虚。
李策应当是在质疑她为何会对他好。
就像他明明知道她对他并无深情。
恩情二字在他面前,余清窈是绝口不敢提的,这是一个毫无根据的虚假借口。
“殿下是……是臣妾离开阿耶之后,对臣妾最温柔的人。”余清窈两颊微烫,忙不迭错开视线,往下就看见李策两手捧着一只刚刚点燃蜡烛的孔明灯。
轻轻摇曳的火光透出薄萱纸,映出纸面上半干墨迹。
这还是余清窈头一回仔细看李策的字。
虽说字如其人。
可李策的字并不温柔含蓄,反而锋芒毕露。
若说李策平日给人的感觉是温和克制,就像是从薄萱里透出的烛光,能照亮一方却不会给人压力和威胁,可他的字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肆意张扬,威慑四方。
余清窈怔然看着薄宣上透出的墨字,很难把这字和正捧着它的主人联系到一块去。
“温柔?”李策低笑声又把她唤回了神。
余清窈往上抬起眼,孔明灯在这个时候被李策松开了。
徐徐上升的灯同时照亮两人的眼底。
暖黄的光像一枚星子,摇曳着微光,让眼波都潋滟起来,仿佛是被风吹皱的江水。
“嗯。”余清窈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策沉吟片刻,笑着道:“这还是……比较新颖的说法。”
余清窈奇怪他的反应,因而迟疑道:“殿下确实待我温和迁就,哪里不对了吗?”
只见李策眉峰稍挑,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
“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对。”他轻轻颔首。
对余清窈他的确温和迁就,这一点倒是没有说错。
余清窈立刻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才惹秦王发笑。
虽然李策笑着时眉眼舒朗,可是她分明还是察觉他的笑容不似寻常,似有深意。
不过余清窈也不想去追究许多。
两人继续把剩余的孔明灯点着,九十九盏孔明灯陆续飞上夜空。
拢着薄云,晦暗不明的夜空被这些灯点亮,孔明灯就犹如星辰逆流,融入银河。
若祈愿能上达天听,世间想必就不会再有烦恼。
可事实上,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自我安慰的手段,不过有时候这些安慰的确很有用。
福安与福吉忙着把四周用剩的竹片、藤绳、笔墨收好,余清窈和李策则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廊下歇息,孙婆子还端来了一碟刚蒸好的海棠花糕,冒着甜腻的香气。
晚上余清窈胃口不佳,吃的少,孙婆子思量做孔明灯也是一件体力活,劳累这么久,她也该饿了,这才巴巴送来。
说起来自从和余清窈一起料理前院的那两块地后,閬园里头除了春桃之外,都对余清窈十分喜爱。
孙婆子和常婆子也是见了秦王对王妃纵容宠惯,就跟着对余清窈也高看了几分,照料起来更加用心了。
余清窈笑吟吟地谢过孙婆子,亲手接过海棠花糕。
閬园里物资不丰,孙婆子和常婆子也从余清窈种地之中学会了就地取材,开始薅院子里的花草,边薅边扼腕叹息没有趁七公主来之前再晒上一些山茶花,好在剩下的两棵海棠花树长势惊人,花云压冠,倒是有种取之不尽的感觉,叫人宽慰。
花糕是用海棠花加上捣磨的米粉,团成扁圆形,蒸熟即可,并不复杂,也算不上精致,但是好在应着时节,也算雅致。
余清窈不好当着李策面吃独食,就把碟子先往李策身侧推了推,殷切地问道:“殿下可要吃一些?”
刚刚被她夸赞过温和迁就的李策这一次没有拒绝,就在上面捡起一块。
余清窈眉眼带笑,仿佛李策肯赏脸就是她莫大的欢喜。
“以前阿耶不忙的时候,每顿饭都会赶回来陪臣妾一起用,阿耶常说一家人总是要一块吃饭的。”
李策刚咬了一口海棠花糕,闻言就将脸转了过来,“是这样的吗?”
余清窈还在回忆记忆里阿耶的模样,被李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住了,”什么?“
“寻常人家都是一家人一起吃饭?”李策认真看着她发问,玉白的脸上没有显露分毫,只是这个问题多少透露出一种在探求一些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的感觉。
余清窈自幼就没了生母,但也见过邻居一家子过节的场面,父母兄弟姐妹俱在,一家人热热闹闹,她也向往那样的日子,只可惜明威将军能分给她的时间也并不多,一年到头少得可怜。
但她还是点点头,肯定道:“是要的。”
李策听完她的话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就眼睫下覆,咬了一口的海棠花糕只捏在两指头之间,再没动过。
余清窈想起李睿曾经说过一些李策的事,因为襁褓起被册立为皇太子,李策从小都有专人教养,等十岁过后就迁至东宫,从此拥有自己的宫殿与属官。
因而他与自己那一直养在陈皇后膝下的亲弟弟,齐王李祥不同,少了许多能与生母见面的机会,宫里就流传出皇后太子这对母子关系不睦的传闻。
至于皇帝更是忙于前朝后宫,又怎会如寻常百姓家的父亲,特意留出时间陪孩子。
这样说来,李策与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余清窈也垂下眼,两手轻轻掰开海棠花糕,一边送到嘴边,一边轻声问道:“臣妾以后可以和殿下一起用膳吗?”
自到閬园这么久,李策都未能与她一起用过膳,早上余清窈起的晚,赶不到李策的早膳时间,至于中午的饭菜都是由福吉单独送到屋子里的,余清窈问过福吉,福吉只是说殿下看书的时候经常顾不上时间,怕饿着她,就单独给她先送来午膳。
他们的时间对不上,所以一直没有一同用过膳。
李策轻轻‘嗯‘了一声,笑着说道:“只是我起的早。”
余清窈咕咚吞下口里的花糕,忙不迭扭过头,羞愧道:“其实…… 殿下也可以叫我的。”
她生平也没什么坏毛病唯独就是睡觉这块,常常睡过头。
在余府的时候她就叮嘱知蓝一定要记得叫她起床,以免被余老夫人抓着她的把柄,可这次知蓝没来閬园,春桃她也指望不上,李策更是纵她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余清窈虽然羞涩,但还是正儿八经地点头肯定道:“……有人叫,臣妾还是可以醒来的。”
看出余清窈是认真的,李策应了一声好。
字音轻轻溢出口,海棠花糕的甜从舌尖开始蔓延,好像一簇被吹开的蒲公英,甜味肆意地撒到了每一个角落。
他慢慢,一口一口吃掉手里的花糕,想要把那甜味留得更长更久。
“明日早膳我让人给你买白玉糕。”
余清窈虽然吃着花糕,可在她心里永远觉得白玉糕更胜一筹,闻言忍不住唇角翘了起来,淡樱色的丰盈唇瓣下,皓白的贝齿也露出了些许,就像是蚌壳抑不住半张,露出里面藏起来的欢喜。
李策侧过脸,黑眸凝睇在她的笑靥上。
明日早上还是练完箭再叫她起身吧,还在长身子的人多睡一些也无妨的,正好那时候出宫采办的人差不多回来了。
明日……
想到这两个字,李策不由托着腮哑然失笑。
余清窈区区几句话,都挑得他对新的一天有了一种莫名的期盼。
第21章 起床
天上仅有寒星三两颗,寂寥清冷。
摘星台上亦是空落落的,只有三道身影伫立在上面,其余宫人禁军都退至阶梯下,在料峭春风里噤若寒蝉。
“陛下刚喝了药就吹了这许久风,仔细头疾又要加重了。”赵方把团龙厚锦披风从小内官手里取过来,亲自为皇帝披在身上。
“朕在殿内实在闷得难受,出来吹一下风,反倒觉得好了许多。”明淳帝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喝下去的苦药都发散出去。
赵方作为最得皇帝信任的近臣,也是最懂皇帝心思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糊涂,什么时候该顺着皇帝的话说,如今这个时候,皇帝屏退左右,独上高台,除了因病带来的烦闷,还有就心里压着的忧思。
“陛下勤民听政,宵衣旰食,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更要保重龙体,若因一两个跳梁小丑就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啊。”
明淳帝转过头,笑着指着赵方道:“也就你敢说他们是跳梁小丑了。”
赵方连忙恭恭敬敬地敛手低头,口里道;“奴婢知罪。”
明淳帝挥挥手,“怪不得你。”
两人正说着话,天边忽然亮了起来,两人不由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数盏灯被晚风吹来,明暗闪烁,瞧着已经快烧到了尽头,却还在往上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