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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是大袖袍还是窄袖袍,李策都能穿出一身贵气,或者说,并不是衣裳等外物衬他,而是他与生俱来就是高贵。
“怎么了?”李策被她看久了,不由开口。
余清窈轻晃了一下脑袋,把那股迷糊劲晃了出去,这才把目光放在福吉提的食盒上,“白玉糕?”
诚然昨日他是答应了,但是余清窈没有想到会实现的如此快,就好像她特别贪这一嘴似的。
这让她的脸庞有点发热。
余清窈忙着晒书都没顾得上注意自己仪态,而李策来的这么快,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只能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又用手指勾住鬓角的几绺碎发别到耳后,也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有没有沾到什么灰尘,她行了一礼:“臣妾失仪了。”
“不妨事,去洗把手,吃糕点吧 。”李策见脚边堆满了书,都找不到地方落脚,不好往她身边跨过去,只好远远地对她笑道。
余清窈提起裙子,踮脚从晒书留下的窄缝里勉强走了出来,另一边李策从福吉手里要过食盒,亲自提回了清凉殿。
在余清窈洗手的时候,他把食盒里的白玉糕拿出来摆在了圆桌上。
余清窈洗完手坐到桌边,在李策的注视下,拿起一块白玉糕。
白玉糕,实则就是白糖糕,因为形如圆玉佩,色泽莹润半透明而得名。
余清窈幼时在遥城也吃不上这样精致的点心,但是听阿耶曾提过,从前阿娘就很喜欢吃金陵东市的白糖糕,她对阿娘早没有了记忆,也许是母女的相似,等来到金陵城吃过一次后,她也爱上了白玉糕。
“不好吃?”李策见余清窈咬了一口后半天不动,还以为是这白玉糕不合她口味,拿起一块白玉糕捏了捏。
“不是。”余清窈难以开口同他说明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抿唇摇了摇头。
上一世,离开金陵去往秦州前,她曾央李睿给她买一份白玉糕,可是李睿忘记了,只是口头答应回来后再给她买,可笑的是她在逃命的一路还在悲哀地想,她兴许吃不上李睿买给她的白玉糕了,直到死前最后一刻她才明白李睿没有想过让她活着回去。
更不会再给她买白玉糕了。
“……好吃的。”余清窈又低头咬了一口,小小一口,甜丝丝的味道溢在口齿之间,就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李策看余清窈一小口一小口就把那块半个巴掌大的白玉糕吃掉了,似是真的很好吃。
他下意识捏着白玉糕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又糯又甜,不算难吃也不算合胃口,其实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喜欢吃什么,但是看见余清窈这么喜欢吃,他也想尝一尝。
“是挺好……”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才扭过来的脸顿了一下,又慢慢扭了回去,视线落在了一旁。
余清窈察觉到脸颊上湿润,抬起袖子用力抹了几下,同时飞快抬起视线瞅了眼对面的人。
好在李策刚刚并没有看见她哭,这让她心安了不少。
“你以后想吃的时候就吩咐福安让人给你买。”李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这才又转回视线,他眸光依然温润沉静,就像是冬日里和煦的日光,让人周身泛暖。
余清窈逆着光坐着时,乌黑的发梳成了髻,对簪着两枚银钗,坠着两排亮晶晶的流苏,有一些没有梳拢的绒发支棱起来,在柔光的烘托下看起来像是小猫翘起的绒毛,有几分可爱。
看着那几簇绒发,李策声音柔了下去:“我说过,会照拂你,并不是假话。”
余清窈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鼻腔酸涩,险些又没忍住要落下泪来了。
她虽然理智上知道不能从蝇头小利上轻信于人,可是心里却有另一道声音在说,在如此小的细节上都能被重视,是不是也可以证明秦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其实没有必要对她这样好。
毕竟她是如此‘居心叵测’地利用了他,挟圣旨嫁给了他。
“殿下我……”余清窈忽然想说什么。
门外福安的声音却先传了进来:“殿下,华昌公主请了圣旨,如今正在前院闹着。”
余清窈还记得这个名字,作为宫里仅有的公主,七公主华昌这位金枝玉叶可所谓是众星捧月,只是她为何要来闯閬园,余清窈却一点也不清楚。
不过看李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对这个皇妹任性行事也并无意外和反感,只是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
“华昌她有什么事?”
福安也没有避讳余清窈,直接就道:“说是太后寿诞临近,华昌公主说从前太后最喜欢閬园前院种的紫寿山茶花,要迁至兴庆宫。”
“她要,便让她移走就是。”李策并无意争这几颗茶花树。
他连人都不怎么去前院,又怎会在意一棵两棵花?
“还有事?”这点小事福安不会面上如此为难,李策知道他还有其他为难之处。
福安点头,“华昌公主还说前院两棵垂丝金海棠……她也极为中意,可惜殿下是不懂惜花、赏花之人,白白浪费了如此好的花期。”
福安面无表情地把刚刚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
华昌公主自然是不敢当着李策面如此猖狂,但是背后说说却还是敢的。
李策也知道这个皇妹是什么性情,并不太在意,只问道:“她想如何?”
福安吸了口气,一股脑把话说完,“华昌公主还请了旨,要殿下打开閬园前院,供人赏花。”
余清窈扭着半个身子,只能看见李策背对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撑在门框上的手,掌骨上青色的血管隆起,像是倏然用上了一股力,不过在她眨眼间,李策又垂下了手。
只听他轻笑一声,慵懒的声线透出漠不关心,“父皇既已答应,那就由她吧。”
福安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应了一声就告退了,转身去前院知会他们秦王应允一事。
余清窈愣了须臾,忽然想起自己把书房里的古籍一路晒到了前院回廊,这要是给那些移山茶花的花匠给不小心弄坏、弄脏了,她这不是给李策帮倒忙了。
没等李策回过身,余清窈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就蹦了起来,提裙追在福安身后:“福安公公,我、我跟你一块去瞧瞧吧!”
福吉刚从后院过来,正好看见兄长和余清窈一前一后往外走,疑惑地朝李策走近,“殿下他们这心急火燎地要去哪里?”
李策也不知余清窈有什么打算,见福吉过来,正好就交代他道:“你也去前院,福安嘴拙,别让华昌欺负了她。”
第11章 可以
福吉是揣着一颗为主子分忧解难的心,绷紧一身皮肉,迈着小碎步赶去前院的。
这个华昌公主乃是淑妃所出,因为皇帝所出多为皇子,公主且只有零星两位,其中的二公主早已下嫁出宫,这宫里头谁不把这华昌看得比眼珠子还珍贵,更别提这华昌公主背后还有淑妃的义兄武陵王撑腰,更使得她在宫里横着走都没人敢置喙。
福吉脚步再碎,但是正院到前院也就那点距离,他再磨蹭也耗费不了一刻钟,几乎和福安、余清窈属于前后脚到。
华昌公主没有等到秦王的回应,早就在前院叉着小腰,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几名花匠就地开始挖那几株山茶花,福安看他们弄的前院里一片狼藉,不由蹙起了眉头,几步走上前去回公主的话。
“知道了,我就知道四哥肯定不会舍不得这几株花呢!”华昌是请了圣意的,也不怕秦王不允,“你们动作都轻些,要是搞折了根须,弄死了山茶花,拿你们是问!“
花匠们唯唯诺诺,愁眉苦脸。
这山茶花种在閬园有十年之久,根须在地下早已经错综复杂地纠缠着,如今生生要将它们挖出来,免不了会破坏根须,届时移植能不能活,能活多少,并不好说。
余清窈的注意力都在游廊上晾晒的古籍上,所幸那些山茶花离得还很远,翻飞的泥土脏不到回廊上,古籍也没有受到这无妄之灾,她正弯腰将书册一本本合好,准备趁人不注意,先把书带回书房去。
”那边那位是谁?我从未见过四哥身边婢女伺候?”不过华昌的眼睛正无所事事到处瞄,一下抓住了不同寻常的的地方。
除了李策身边一直跟着的福安、福吉,居然有个穿着豆青色襦裙的少女猫着腰在回廊上面不知道摆弄什么,竟然也不知来向自己问礼。
不知礼数!
余清窈听出公主百忙之中居然还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不由愣了一下。
她一向不知道如何与她们这些天之骄女相处,再加上,上一世李睿将她护得很深,几乎没有与这位华昌公主正面交过锋,只从外人口里知晓她骄傲跋扈,是金陵城最明艳的姑娘。
可是她身为秦王妃,是公主的皇嫂,算是长辈。
哪有长辈给小辈行礼的道理。
她即便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却不能不考虑李策。
李策容他们堂而皇之地侵入‘领地’,余清窈也不可能对华昌服软,而叫他颜面扫地。
这时候福吉挺了一下肚子,迈了出来,清了一下嗓子对华昌介绍道:“公主殿下您这可误会大了,这位是咱们秦王妃!”
“你就是余清窈?!”华昌听到秦王妃三个字自动就对上了号,想到自己小姐妹在秦王成亲的时候哭断了肠,她就摆出一副挑剔的模样,把叉在腰上的手环到了胸前,又将余清窈上上下下看了几遍。
但是余清窈的样貌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论长相,就连华昌一直觉得全天下最美的二姐与她也得平分秋月,不分伯仲。
可华昌不想服输,硬声硬气地掰扯出一句:“别以为成亲了我四哥就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
余清窈静静站在回廊上,并没有什么伤心的反应,就好像华昌这句话不能伤害她分毫。
李策喜不喜欢她,她不曾在意。
这让华昌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跺脚,“你装什么装,你要不是喜欢我四哥,又怎么会不要脸面地想嫁给他,还有,你之前不是和我大哥走的近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华昌公主的话让场面上所有人都支棱起了耳朵。
福吉听到华昌公主居然敢这样说,毫不顾及皇家颜面,正要出口相救,但是福安却朝他使了个眼神,又摇了一下头,这就让福吉失去了接话的时机。
余清窈抱紧胸前的书册,深深吸了口气,华昌公主牵扯到了秦王和楚王,她就不能再一味躲避,柔声道:“公主慎言,清窈已嫁给秦王为妻,还请公主莫要拿清窈与两位殿下说笑了。”
她不想让这件事显得太过严肃,故而话音的结尾也是带着一些上扬的笑音。
就仿佛华昌公主不过在与她开玩笑一样。
华昌公主只是直肠子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余清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就是不想她在閬园闹得两人难堪,这好歹还是在秦王的地盘上,若是把余清窈欺负狠了,万一把他招惹出来了怎么办?
想起曾经见过太子殿下四平八稳坐在高堂上,看着卷宗没有半句话,仅仅是漫不经心地冲下面的人微笑,几个老奸巨猾的大臣生生吓得跪伏在地。
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子总是端着一副温文尔雅、雍容不迫的微笑,却也能让人悬心吊胆,不敢小觑。
哪怕他现在头衔前加一个废字。
和他正面起冲突,绝不是什么上上策。
华昌也只是嘴皮子图个痛快,并不想引火烧身,但是她又不想丢面子,遂昂着下巴,道:“反正你怎么说也没用,你和我大哥的事阖宫上下谁人不知。”
这话又不是她胡诌的,众人皆知的事情,她就是说,也算不得错!
余清窈垂下眼睫,面色很平静,声音很轻柔,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公主殿下,我与楚王再无干系。”
再无干系。
李睿将将在影壁后站定,视线从眼前那面磅礴大气的九蟠团龙镂纹望出去,只能窥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好像琉璃盏里摇晃的烛光,曳出光怪陆离的颜色。
充斥着怪诞。
虽然看不清人,但是余清窈的嗓音他总是很熟悉。
一群人当里,他可以毫无障碍地分辨出那独属于她婉转温柔又带着一些北地独有的腔调,就好像是清风抚过苇草,细细挠过心尖,有些酥麻麻的味道。
然而这一句话让他心里的火再次腾了起来。
他开始为自己费尽心机来这一趟,感到无比的愤怒。
“殿下,眼下不是个见面的好机会,人多眼杂,难免会传闲言闲语到贵妃耳中。”护卫不由提醒他,就怕楚王气昏头,会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李睿何尝不知道被华昌这么一搅局,再出去就多有不便。
他紧紧闭上了眼,半晌后终于提步避开。
前院里,福吉皮笑肉不笑地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秦王殿下说了公主殿下是贵客,一定要奴婢们用心招待,待他稍作休整就会过来。”
余清窈心想,适才李策兴趣缺缺,可没有想要来的样子。
福安却是知道,福吉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对付华昌最有效的法子莫过于搬出秦王。
果不其然,华昌公主听见秦王居然要过来,马上就待不住了。
但口里却说道:“哼,少诓我了,四皇兄最是喜静的人,这里乱糟糟的怎么会来。”
“殿下虽然喜静,但是公主毕竟不同于旁人,于情于理,殿下也是要出来见上一见的。”福安接过福吉的话,继续补充。
这下华昌公主彻底把眉头拧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看见那几个花匠居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都在听热闹,恼怒道:“你们看什么,还不快点挖,本公主可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们在这里耗着!”
其实八颗山茶花树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场地,华昌公主提起裙子就要他们带着东西走,就怕晚一些真要碰上秦王。
一伙人闹哄哄地离开,就剩下余清窈和福吉、福安看着前院的残局苦恼。
”明日奴婢和福吉会来收拾,王妃早些回去休息吧。“福安大约估计了一下收拾的难易程度,两个人约摸花一日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福吉弯腰帮余清窈一起捡书,边点着头,“是啊,王妃,这些事交给我们来做就是了。”
余清窈却忽然蠢蠢欲动起来,指着那片翻起来的新鲜土壤道:“我想要这块地,行吗?”
福安福吉还未答,忽然束手而立。
“你要地做什么?”一道温润的嗓音就从后面传来。
余清窈下意识紧张地抿了一下唇,把小脸慢慢转了过去。
原来不仅华昌公主怕他,其实她心里也是有点点害怕的,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总仿佛李策天生有着一种掌控力,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都会不约而同地臣服于他。
余清窈两手捏着一册封面都泛黄的古籍,扬起嫩白的小脸,眼看着宽肩窄腰的青年一步步走近。
他压根没有沐浴更衣,还穿着那身射箭的骑服。
“殿下。”福吉福安同时向他行礼。
李策走到余清窈身边,朝下扫了眼。
这场面委实乱得很。
好像华昌打劫走的不是八颗树,而是在这里刨了坟一样。
李策问道:“没事?”
余清窈见李策看完了地,又扭过头来看她,才反应过来,他是担心自己有事才出来的。
摇了摇头,余清窈不打算对李策说华昌公主的那些话,“……我没事。”
李策‘嗯‘一声,又问:“那你刚刚要地,是想做什么?”
余清窈面皮上顿时浮起一层绯红,像是扫重了两抹胭脂。
“我、我在遥城的时候因为无聊,会在院子中种些果蔬,既可以观赏,也能食用……”
遥城的土壤实在贫瘠,物产单薄,余清窈的阿耶费了好大的功夫从外地运了几车适合种植的土壤替换了院子里那属于本地的沙土,让人种上了水灵灵的菜,尽量满足女儿那挑剔的肠胃。
余清窈自幼看着下人打理院子里的菜圃,很感兴趣,一见这宫里的土壤如此肥沃,难免动了心思,但是李策往自己身边一站,含霜履雪、俊美清雅,她又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太不上台面了。
她眼睫一垂,抓着古籍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纤细的骨就像是忽然绷劲的弦,是紧张也是不自在,低下脑袋,唇瓣蠕动了几下,“对不……”
李策盯着她头顶上趴下去的几簇绒毛,像是知羞草,怯怯的,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收起所有叶片。
“可以。”
两个字刚落下,李策就看见那朵知羞草倏然一下张开了所有叶片。
余清窈扬起小脸,眼睛里亮晶晶的。
“真的可以吗?”
李策不由失神片刻。
心里暗暗想。
这一块地够了吗?
第12章 明年
“绝对不行!”
福吉愁眉苦脸地拉着福安道:“咱们閬园里头怎么能种菜呢!这也太丢人了!”
福安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衣袖用力扯出来。
“……”
“而且,堂堂王妃做这样的粗活,这要传出去,指不定外边的人要怎么想。”福吉歪着头去看他兄长,企图得到一些支持。
可是福安依旧没有理会他,端着书往前走。
“虽然我们落魄了,也不至于到了要自己种地的地步,你说殿下这是怎么想的?”
福安瞟了他一眼。
“你要是有意见,自己去同殿下说。”
福吉火焰一下就灭了。
殿下做的决定,还没有谁能左右,就连皇帝也不能。
“福安公公、福吉公公。”
两人捧着古籍书册停下来,回头就看见余清窈提裙走下台阶,向两人走来。
“王妃。”
余清窈朝两人颔首,笑着问:“请问殿下去了哪里?”
“殿下?”两人朝着院子看了一眼,平日里银杏树下的那道身影不见了。
“啊!奴婢想起来了,这会殿下可能还在书房整理,殿下嫌奴婢和兄长放的不合心意,要亲自摆放。”福吉边说边点头。
余清窈望向书房,书房敞开的门里能看见一片鸦青色的衣角转过。
“多谢。”余清窈给两人道谢,正要走过两人身旁时忽然一顿,回过头道:“对了,福安、福吉公公,你们可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瓜果蔬菜吗?”
“奴婢爱吃红烧茄子,安哥喜欢吃闷豆角。”福吉心直口快,余清窈问什么,他回答得迅速,答完后见余清窈居然抽出炭笔,在手掌托起一张巴掌大的纸上写着,遂机灵地道:”王妃是在想种什么?”
余清窈点头,腼腆地笑了起来:“我想既然殿下肯让我种地,自然也要合着大家的口味来。”
福吉与福安对望了一眼,皆有些吃惊。
她竟然还会考虑到他们这些奴婢的喜好。
就这愣怔的时候,余清窈已经向两人道了谢,提裙走进了书房。
福吉回神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福安,用一种惊叹的语气道:“我说兄长,王妃她该不会还要去问殿下了吧?”
福安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明摆了的事吗?
两人没有再说话,但是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书房的方向。
书房刚清扫过,晾晒后的书散发着一股淡淡味道。
李策两手捧着一竹简,正在低头看,听见门口的声响,视线偏了过来,睨来一眼。
余清窈转眼就见到在书堆里的李策。
他挤在逼狭的书架之间,袖子挽了几叠,露出一截精瘦却有力的小臂,腰间的躞蹀带勾勒出他窄瘦的腰身,身修如竹,气质斐然。
“殿下,臣妾打扰您了吗?”余清窈探头道。
“没有。”李策微笑着把竹简慢慢卷起来,“有什么事吗?”
余清窈松了口气,把刚刚写过的纸从身后拿了出来,唇角翘了起来,乖乖巧巧地扬起脸对他解释:“殿下之前允臣妾用前院的地,臣妾就在想正好趁着春日播种,想问问殿下平日里喜欢吃什么?”
李策把卷好的竹简放到最上一层格子里头,唇边温柔的笑意没有散去,重复了遍她的话:“喜欢吃什么?”
余清窈点点头,“对啊,福吉喜欢吃茄子,福安爱豆角,臣妾算着地方可以种上一些。“
触及李策看过来的目光,余清窈立刻表示:“当然紧着殿下喜欢的,殿下喜欢吃什么,臣妾就多种一些。”
“是嘛。”李策两手环在胸前,身子往后倚在书架上,神情怡然温和,徐徐道:“不用操心我,我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余清窈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有人喜甜,有人爱酸,还有人无辣不欢。
就算是再粗糙不挑嘴的人也有明显的偏好。
余清窈怔怔看着目光沉静幽深的李策,忽然醍醐灌顶一般想到了一个解释:兴许是秦王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喜好。
宫中的贵人多谨慎,于吃食上更是小心,曾还听闻皇帝一餐,每菜食不过三筷,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喜恶的,以免将来有人借此生事。
虽说她是绝对没有恶意,可是如此唐突向秦王打探隐秘,也是不妥。
思及此,余清窈眸光暗了下来,唇瓣翕动半张,就想开口道歉。
一只手朝她伸来,袖子里兜着淡雅的竹香,萦绕她鼻端。
余清窈眸子缩了缩,那手就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她头顶,拍了拍。
思绪呼得一下,消散了。
余清窈细白的眼皮绷了起来,往上弯出一个仰视的姿态。
她很惊讶。
就算这么多日子她与李策同床,可是李策从没有对她有过越礼的事情。
她就像是一只被吓傻了兔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乖任他摸头。
指腹缓缓压下那几簇调皮翘起的绒发,摸着少女毛茸茸的发顶,李策墨黑的眸子迎着光,温润如墨玉,像是让人不由沉沦的沁凉夏夜。
余清窈看着他唇角微勾起,色淡微薄的唇瓣像是一枚两端翘起的花瓣,弧度浅浅的。
他浅笑道:“别多想,我是确实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你就种你喜欢的。”
余清窈感受到隔着发丝透过来手指的温度,一下下熨帖着她不安的心,慢慢平复。
李策是认真同她解释,余清窈就信了。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笔和纸攥在手心里,鼓足勇气,抬起脸,盈盈润润的目光专注望他:“那……那臣妾多种一些不同的,殿下尝一尝,兴许能找到喜欢的。”
李策收回手,指腹还在无意识地轻蹭着掌心,就好像那绒发柔软的触感还未散去,而此刻又有比那绒发更柔软的东西,在他心口轻轻挠了一下。
他不明白余清窈为什么执着他喜欢什么?
从小父皇对他的教养都极为严格,让与他生母,陈皇后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所以就连他母后都不曾关注过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他是储君,远有比个人喜好更重要的事要去关注。
衣食住行,都有合乎规章法度的条例,也由不得他挑拣选择。
是以,他根本不曾留意。
也答不上来。
余清窈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小声找补:“到明年就知道该种什么了。”
“明年?”李策眸光轻转,睨了过来。
余清窈不知道为何被李策这一眼,看得脸有些热,但是转念想到两人已经成了亲,理应年年岁岁在一起,她还想等到和李策一起外放就藩,离开金陵城的那一天。
于是她认真地点头,“嗯!明年。”
少女声音脆生生的,就像是敲开了一块饴糖,甜味都撞进了心里。
指尖在手臂上无意识地点了点,李策眉梢略挑,显出些许惊讶。
这种地方,她还愿意陪他呆到明年?
余清窈不知李策所想,为了证明自己的认真程度,丝毫没有回避他探究的视线。
目光划过余清窈头顶那些又不屈翘起的绒发,李策揣着一些心痒,终于又笑了起来:“好,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