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眶那样浅,藏不住她许多伤心事。
李策扶住她的后脑,一点点把她的脖颈扶直,看着她眼泪不要钱一样纷纷滚落,用手指抹了抹,轻笑出声:“我只想让你高兴,你哭成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对、对不起。”余清窈努力抿紧唇,因为太想憋住眼泪,反而忍不住就哽咽起来。
李策抽出帕子,细致又耐心地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去,“不用同我道歉,只消知道今日过后,就不必再为这件事烦忧,我们都会好好的,对吗?”
余清窈用力点点头,李策唇角漾开了笑。
也许是此情此景让人不由放开了心中的束缚,余清窈心里深藏的疑问也随之冒了出来。
如果李策并不厌弃自己,那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向她提过……夫妻该做的事?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余清窈整个人就别扭起来。
要怪春桃一直在旁敲侧击,弄得她也为此心浮气躁起来。
“你还想问什么?”李策看见她眉心微蹙,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心事,温声道:“但说无妨。”
余清窈哪好意思问这个,只巴巴看着李策,脸色红得像是最艳丽的晚霞。
李策却越看越觉得她还藏着事,而且这事还是与自己有关的。
“是我哪里做都不好?”
余清窈立刻摇头。
“不、不是。”
李策盯着她,哪怕再温和的目光都让余清窈此刻感觉头皮隐隐发麻,她捏着手指,支吾问道:“只是……为什么殿下从来……不……”
一句话说得何其艰难,余清窈声音是越来越低,双颊是越来越红,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娇娇怯怯把人看着,欲语还休。
满树的光流泻而下,给少女白腻无暇的肌肤都晕开了淡淡的流光,乌亮的眼,嫣红的唇,精致地就像是刚从海棠花树上化形的仙子。
琵琶袖轻扬,身后发丝与发带翩翩,她难言的话音就像是带着一个钩子,轻轻勾住了他的魂,扯着他的魄,让他不能挪开视线。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可李策却从她羞涩的神情里猜出了她的意思。
没有想到会是这个问题。
李策感觉自己喉结处莫名有些发痒,视线直直望向她,要将嗓音压得很低,才不至于泄露出异样,“……这你就错怪我了,并非我不想,只是觉得你尚小,如此做对你不公平。”
“我不小了!”余清窈嘟囔一声,小小反驳了句。
李策也不生气,依然轻轻笑着,语气越发柔和。
“你十六,我已经二十有一,年龄和阅历的差距或许会让你产生一些并不真切的想法,可我不想以此误导了你,更何况你不懂,有些事以你现在的状态,未必能接受的了。”
“我是不懂,但是你可以教我。”余清窈沮丧地道。
在她心里,已将李策当做无所不能的老师。
“这要如何教?”李策不由哑然失笑。
余清窈水盈盈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人,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早也不顾脸面了,就不管不顾地道:“……教我怎么做也可以,我不想被你当作不懂事的孩子。”
“我,没有把你当做孩子。”
若只是孩子,不可能影响到他这么多,这么深,更不可能轻易撩拨得动已然成年的男子。
“那就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余清窈好像被他纵坏了,不依不饶。
李策慢慢将脸压低了,视线却没有看向她的眼睛,而是更危险地往下,“……只是你真的确定想知道这个?”
余清窈虽然迟钝,但是也隐隐明白,此刻被李策盯住似乎变成了一件很危险的事,可她还是慢慢道:“……想知道。”
三个字才吐出,上下两瓣唇刚想合拢,李策已朝着她俯下身,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变成了一个适宜的角度,犹含着笑意的唇瓣微张,就轻柔地含住了她的下唇。
余清窈被突然近在咫尺的脸吓得惊飞了三魂六魄,李策的气息从没有如此强烈地包围着她,就好像强势地把她完全拉进了他的世界。
一个陌生的漩涡。
她唇瓣是颤的,身子也是颤的,心更是颤得厉害。
温热柔软的唇相贴,鼻息交融,灼热的呼吸把她的脸烘得滚烫一片。
他好像是在品砸娇贵脆弱的花瓣,只用唇瓣轻柔地吮抿。
从下唇瓣到上唇瓣,交替反复,仿佛不能厚此薄彼。
余清窈像是蓦然沉入了酒池里,整个人晕乎乎。
不知过了多久,不等余清窈彻底回过魂来细思,李策就抽开身,拉开一段距离,拇指轻柔地擦净他刚刚留在她唇瓣上的水迹,丰盈的唇瓣被蹭压得越发饱满,好像是成熟的浆果就要迸发出香甜的汁水。
确实很甜。
李策幽幽盯着她的唇,口里却强压着镇定,礼貌而克制地询问道:
“这样,你能接受?能习惯么?”
余清窈的瞳孔从泛散又缓缓收紧,下意识抿住自己有些发麻和湿润的唇瓣。
滚烫的脸颊、耳尖让她窘迫地不敢抬起眼睛,睫毛就是最好的遮掩,遮掩她的慌与乱。
她的脑海犹如被疯狂搅动的湖面,全是层层叠叠的涟漪,互相相撞,而后一圈圈荡远。
她回答不了他任何问题。
“我们先回屋吧,好似要起风了。”李策虽得不到余清窈的回应,但他并不急于一时。
自己刚刚唐突的举动已经把人吓坏了,为今之计只有偃旗息鼓,鸣金收兵,来日方可以再议。
他率先侧转过身,头顶上的花灯被风吹着打转,流光像是陀螺一般在两人身上扭动,花朵簌簌而落,像是在下着一场花雨,他朝旁边迈开脚步,“走吧,别着凉了……”
可才走出一步,袖口蓦然一紧。
李策低下头,顺着那鸦青色袖子绷直的线条就看见三根绷紧的细白手指,用力拽住了他。
李策的眼眸缓缓回转。
身后,余清窈一手拽着他的袖子,一手紧攥着自己外衫领口的蝴蝶扣,眼睛轻轻瞥向一边,躲开他的视线。
脸上的绯红像是上了重重的胭脂一样。
“……我、我以后会慢慢习惯的,也会慢慢喜欢的……”
李策愣了一下。
余清窈鼓足了勇气,终于把眼睛抬了起来,直直望向他。
那眸子莹润明亮,含羞带怯,真挚而信赖。
试问谁能敌得过这样目光?
李策被她眸光轻轻一扫,心口倏然生起一阵麻痒,险些都想要倾身,再吻上去。
这到底瓦解的会是谁的底线。
他都说不准了。
“以后别用这样的眼神对我说这样的话。”李策不由抬手温柔地覆在她眼睛上,趁她看不见的时候,又低下了头,把自己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像是有几分不甘地咬着声音,喑哑低沉地劝道:
“小心我不做人了……”


第43章 和好
余清窈僵在原地, 一动不动。
直到李策松下遮她眼睛的手,突如其来的光亮促使她回过神来。
李策朗月一般清润的笑脸映入眼帘,余清窈足足愣了三息才忽的用两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 像是掩耳盗铃一般,想要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
可殊不知,就是这样下意识的反应, 反倒从侧面证实了她听见了。
“这就怕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声线低淳动听,好像是流淌的蜜,充满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才不是。”余清窈唇瓣微抿, 眼眸眨也不眨地瞅着他。
好似是在怪他不该贴的这么近说话,害她脸才热了起来。
李策弯唇笑了笑, 手指拨开余清窈额头上的几绺碎发, 让她灵秀的眉目皆露了出来, 温声道:“蜡烛也快烧完了,我还是送你回西厢房休息吧。”
“西厢房?”余清窈眨了几下眼睛, 像是对这个词感到了陌生, 须臾后才心慌意乱地低下眼睛, “也、也是, 我的东西还没收拾,今夜还是去西厢房睡的好。”
李策幽幽地望着她,没有出言反对, 就像是完全尊重她的任何做法,倘若余清窈要是敢再抬头认真看一看他的眼神,就会知道兴许不止她一个人在言不由衷。
皎月盈盈, 清风徐徐。
李策一路把余清窈送到西厢房门外, 将铜烛台交还到她手上, 叮嘱道:“明日再收拾,今夜太晚了,早些睡吧。”
这里的收拾当然不会是指收拾好西厢房,而是收拾好东西,再搬回清凉殿。
前面的谈话算是说开了先前的误会,所以余清窈要搬出清凉殿这一件事就站不住脚了。
想到自己今日如此大动干戈地搬出去,竟隔了没到一日就愿意搬回去,若知蓝、春桃问起原因来,她难道要说是因为两人在满树花灯下那一吻就让她回心转意?
自然是不能的。
余清窈‘嗯’了一声。
整张脸都是朝下的,只有发红的耳尖从松软的乌发里支棱出来,透露出主人现在的心情。
“那,我走了?”李策的嗓音轻轻落在耳边,每个字好像都拖得很长,有意放慢的语调好像还等着什么挽留。
可是余清窈现在已经羞到了极致,再也没有勇气。
就怕会再蹦出‘我会习惯,我会喜欢’之类的令人害臊的话。
“嗯。”
李策并没有因此失望,只是温声道:“早点休息。”
余清窈一手端着烛台,手心的那点光已经很微弱了,似乎马上就要熄灭了,可她却浑然没有留意,只是悄悄从屋内伸出半个身子,视线循着游廊里那道走远的身影而去。
幽长的回廊上只有一侧能照进月光,清冷的月光铺撒在深木地板上,颜色都照浅了几分,更照得李策身上那件月白的袍子几近霜白色。
即便生来就是储君,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
可无数的日夜里,他一人用膳,一人睡觉,其实还远不如她从前在遥城过得温暖和睦。
可就是这样长大的人,为何反而能让她倍感温暖。
余清窈思考着问题,不由用手指关节抵住下唇,柔软湿润的感觉似乎还残留下了一分让她回味。
她想起了那映入眼帘的满树花灯,也想起李策温柔又缱绻的试探。
她脸上再次一热,但是回笼的理智却告诉她。
李策似乎是在用那个吻,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莽撞得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犊,还是硬生生想要挤进他的世界。
就像春桃说的,亏欠了,加倍补偿回来。
若他不能接受……
那就再说吧。
余清窈不是那种非要撞到南墙才知退的人,她谨慎的就像是一株含羞草,时时刻刻想着怎样保护自己,只是偶尔她也会想稍微往外多走几步。
就像是一颗埋在地下的种子,终归是要往四处长长,才知道究竟从哪一边能拱出芽,才能生出叶。
——才能最后开花,结果。

清凉殿原是用来避暑的一处住所,夏日里凉爽舒适,推开面向后院的窗,就朝着一片假山池塘,芙蕖盛开,清香怡人。
李策曾经在这里养过一段时间的病,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夜色,这样的寂寥。
和现在唯一的差别是,他长大了,也长高了,无须再搭着凳子去扶窗框,也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在蜡烛熄灭之前,他离开了窗口,折返回到了床边,看向空荡荡的床不由一笑。
余清窈每晚早早就睡下,有时候他回来早了,偶尔也能撞见她没有睡着的时候,可她还是会刻意装作睡着了,殊不知她的呼吸声暴露了一切。
若她是睡着了,又可能会做梦。
梦里总好像是一些不好的东西在后面追她,她就会可怜兮兮地往他的身侧靠,就像是小鸟为了躲避暴雨,急忙忙想要钻进令它心安的巢穴里。
他也愿意张开手臂让她拱进来,她便会乖巧地枕在他手臂上。
到了早上他都会早一点醒来,再把她塞回她自己的被窝里,以免她醒来发现自己越界严重,还要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释自己的异常。
回想起自己从没有被发现的小动作,李策再次笑了,只是笑容浅浅挂在唇瓣,就像一圈涟漪荡开,水纹很快就消失在平静的水面里。
他望了眼被褥还整齐的床,慢慢坐下,抚了抚平整的床面。
不过是一日,哪有什么不习惯的?
只是一个月的同床共枕,怎能轻易改变他二十来年、独自一人的习惯。
笃笃——
殿门处像是吹进来的树枝撞了两下,短暂的响了两声就沉寂下去。
李策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
自从载阳回来后,他倒是不担心閬园上下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偷袭,只是这个时候的敲门声……
声音才停歇不到片刻,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呃……”
门口处又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就好像没有料到这殿门竟然没有拴上。
李策唇角掀起笑意,侧身用金剪子剪去一截焦黑的灯心,拨亮了逐渐式微的光线。
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后,余清窈就出现在分割寝区与外间的帷幔处,她挑开一条缝,露着一张海棠醉日的小脸,在微蹙的柳眉下一双明眸清润如水,正朝他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我……只收拾了枕头和被衾,其他的明日再收……”她小声解释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策眉眼皆松,漾开了笑意,手掌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上来吧。”
余清窈眼睛一弯,笑盈盈地抱着她最少的‘家当’飞快地爬回了两人的床。
倔强的蜡烛也烧干了身躯,贡献了最后的余光,化作了一道极淡的焦味。
屋子里暗了下来,可面对面静静侧卧着的两人,眼睛却仿佛都是亮着的。
“怎么不在西厢房睡了?”
“担心殿下病还没好全。”
余清窈这个说法倒不是假的,一开始她的确是因为这个担忧,所以她又‘装模作样’伸手轻轻覆在李策的额头上。
手心暖,反衬托出李策的额头的凉。
光洁的肌肤摸起来很舒服,余清窈不由多蹭了几下。
李策一直等她在他额头上多摸了好一阵,才嗓音轻扬,“还烫吗?”
余清窈这才把手‘嗖’得一下收回自己被子里,“……不烫了。”
两人之间的圆枕不见了,但谁也没有再想起来。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知蓝慌慌张张地冲回后罩房,把春桃揪了起来。
“不好了!王妃不见了!”
春桃本来迷迷糊糊揉着眼,闻言一惊,披上衣服就跟着知蓝出门去。
“怎么回事?福吉他们可醒了?”
知蓝着急地摇头,又是心急又是悔恨:“我昨夜就该陪着王妃的,她以前都不敢一个人睡一间屋子,所以天没亮我就起来准备去西厢房看一下,不想王妃竟然没有在屋子里!”
春桃听着知蓝都快哭出来了,心里也是着急,可披了衣服走到外面,被清风一吹脑门,忽脑子清醒过来,就把脚步一停,扭头问知蓝:“你就看了西厢房,没去查查清凉殿?”
知蓝哽住了哭腔,吃惊道:“清凉殿?那、那是秦王殿下的地方……我怎么能……”
“你笨啊!”春桃捏了捏她的小脸。
知蓝后知后觉惊呼一声,“啊!你是说、你是说王妃昨夜睡在了清凉殿。”
这实属她没有想到的事。
“我就猜到昨夜王妃不要你我留下来作陪,肯定是要去和殿下和好,王妃面子薄,不好当着我们说,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春桃叉着腰笑,带着一些洞察事情真相的得意。
“那都是你猜的吧……”知蓝半信半疑,不过又想起先前秦王向她问过北边习俗的事,难道殿下为了哄姑娘开心,真的去弄了一棵祈福树来?
“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春桃干脆推着知蓝,两人往清凉殿走去,沿途就碰上了福安、福吉两人,说起王妃不在西厢房的事。
福吉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殿下一出手,哪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再说了,马上又是殿下的生辰,王妃和殿下再不和好那怎么能行。”
福安平日不苟言笑,此刻也微微笑了起来。
“你们就放心吧,殿下不会让王妃受委屈的。”
虽然余清窈嫁进来没有多长时间,可就这短短相处里,众人还是盼着这对小夫妻好好的。

一夜过后,閬园恢复如常。
秦王收拾完毕,照常出去练箭、练武,余清窈才慢腾腾起了身,坐在妆台前,由知蓝用玉梳梳理着长发。
“殿下的生辰?”
余清窈因为昨夜的偷偷溜回清凉殿,一大早又给知蓝两人抓了一个正着,一直都不太好意思,好不容易听见春桃扯开了话题,就抬起了眼睛,意外道:“是什么时候?”
“时间还有,在十天后呢,王妃若是想要准备贺礼,还有时间!”春桃笑道。
想来福吉是专门拐着弯来提醒王妃的,她们当然要传达到位。
李策的生辰。
余清窈唇角弯了弯,眼睛里满是向往之色:“那……要准备什么贺礼才好?”
成婚以来她还未给李策送过什么东西,何况上一回收到李策那么珍贵的纪念礼,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回礼。
“这个自然……得由王妃自己来想。”春桃虽然心里有一个想法,可是旁边护犊子的知蓝一个劲得戳她的腰,让她闭嘴。
她只好遗憾地收了回去,只是那笑容越发的灿烂,就盼望王妃能自行领会。
不过余清窈没有察觉她的深意,而是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要想出一个满意的礼物送给殿下!


第44章 礼物
令人满意的礼物, 当然要是秦王殿下本人喜欢的东西。
可余清窈对秦王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多,更不知道他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回想起这段时间里两人的谈话,余清窈猛然想起有一个夜晚李策那句没有说尽的话。
他曾对她说过, 他有个很想要的。
可究竟是什么,在她追问几次之下,也不肯告诉她。
若是那时候就知道了, 眼下她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想了。
余清窈完全没方向,索性带着知蓝去找福吉问问。
福吉是秦王的人,又陪着他一起长大,肯定能知道送什么礼物最好了。
“殿下不喜欢金银珠宝。”福吉正在屋檐下擦拭着早上收回来的箭, 开始给余清窈排除殿下不喜欢收到的礼物。
余清窈心想,即便秦王殿下喜欢金银珠宝, 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钱, 更没有地方买。
“那其他的呢?古籍?字画?”知蓝俯身帮忙递箭, 顺便帮着余清窈问。
余清窈扯了扯知蓝的袖子,“知蓝, 古籍、字画都很昂贵, 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钱呀。”
作为亲王正妃, 余清窈是享有爵禄的, 只是爵禄按月发放,等她能拿到手时也错过了李策的生辰。
“或许王妃不用想着送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们殿下不会在意那些。”福吉收拢了所有箭簇, 放进了箭筒里,抬头朝余清窈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只要王妃送的, 哪怕一花一草, 殿下定然都爱不释手!”
余清窈总算知道李策为何说福吉这张嘴会说话。
这话说的好听, 让余清窈都忍不住绽开了笑容。
“可我总不能送殿下茄子花、菜花吧?”
这礼物太轻了,显得十分没有诚心。
福吉也挠了挠头,“以往殿下生辰的时候满朝文武、两都十三州皆会送来许多贺礼,有些碍着情分会收下摆出来,但是大多都是直接搬进了东宫府库里。”
“哇!那一定很多宝贝!”知蓝听得入迷。
“那还用说,东宫府库里好东西可多了。”福吉见有人捧场,连箭筒都不要了,拍干净手上的灰,站起来就挺起胸膛介绍起来。
一会两手圈出一个圆,道:“喏,碗大的夜明珠!”
一会手举在头顶,“呵!人高的红珊瑚树!”
福吉两眼晶亮,激动地脸都红了。
一顿手舞足蹈,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东宫宝库里的藏品。
还有什么巧夺天工的寿字山水石、稀世罕见的雪熊皮、海底巨鱼的齿编钟……
要不就是前朝庞大师的遗作凤焦琴、死了好几百年笔圣的字帖云云。
听得余清窈和知蓝皆是一愣一愣。
照福吉这样说来,那秦王殿下都见过这么多珍宝,她们能送出手的东西哪怕再贵也难以入眼。
这彻底成了一个难题。
“那殿下还喜欢什么?”余清窈坐在栅椅上,两手支在下巴下,苦恼地像是霜打的花。
知蓝灵机一动,“王妃,不若送些有意义的东西,奴婢听人说最好是送第一次见面时,或者特殊日子有关系的东西,这也算的上是一种心意。”
第一次见面?
余清窈顺着知蓝的话,回忆起来。
她与李策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在成亲那日。
要算起来,应该是两年前就见过一面。
刚到金陵城她不习惯这边的气候,先是病了一两个月,等到冬日天气干冷后才缓了过来,随着身子转好就被迫跟着参加过几次宫宴,只是那时候她还未接触到楚王李睿,更是与余家相处不太愉快,因而常常寻了机会就偷偷溜出去透气。
有一次宫宴不是在皇宫里面,应该是某一处皇家的别苑。
古树高耸,小道幽深。
她抱着手炉沿着幽径慢行,被一声微弱的猫叫吸引了注意,越走越深。
直到仰头在一棵枝叶都干枯的老树枝丫上寻到了一只脏兮兮的毛团。
若非它还有余力叫唤,不然都不会有人能够在雪堆里看见它。
就那么小小一团,毛色灰白杂糅,四个爪子紧紧抱着一根小臂粗的树干,勉强维持着平稳。
也不知是怎么爬上去的,然而它又不知道如何下来。
昨夜落的霜雪冰粒凝结在树干上,像是撒了一层糖霜,它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转过身,看了眼周遭。
并没宫婢、内官,她想叫人帮忙也没有求处。
喵——喵——
小猫好不容易看见了人,此刻叫声都急促了起来,就怕她会抛弃它。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树的高度,其实若她再高个一尺,伸手或许就能把猫抱下来,可是她不够高,即便绷直手臂,原地跳了跳,依然是够不着它。
小猫叫得越发凄惨,余清窈也跟着心急起来。
偏在这时候小猫还焦急地用尾巴扫了扫,竟把树上的霜雪屑扬灰一样扫了下来,她那会正仰着脸,眼前一下就变得模糊一片,揉了半晌也不见好转。
“这是你的猫?”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音质如金玉质纯而清。
她扭过头,可视线里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约摸是穿着一身朱红色圆领常服,前胸乃至两肩上都有金色团状的图纹,头上戴着乌纱折角巾。
她虽然见识少,可也知道他身上穿的这颜色、形制的衣裳只有宫中皇子、亲王能穿。
所以她碰到的可能是哪位从宴会上偷溜出来的皇子亲王。
那时候的她胆子还没有那么小,即便知道对方可能是身份显赫的贵人,并不畏惧,还大大方方道:“不是臣女的猫,只是见它被困了可怜,臣女想救它下来。”
“我来。”对方顿了顿,走了过来,带着身高的压迫,让她不由抬起头。
北地的男儿也算长得高大,就像是草原里健壮的草原马,但是和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就像青竹,颀长挺拔却不会像座小山一样厚重。
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一种很淡的松竹气息,就像是寒冬的细雪,透着一种温和疏离的感觉,似乎并不愿意多亲近人。
是以她懂事地退开了几步,让出地方给他施展。
小猫被惊吓已久,即便有人想要救它,可还是激起了它的抵抗,只听那叫声越发尖锐凶狠,伴随着呼呼飞舞的爪子和飞霜。
对方似乎是低促地冷嘶了一声。
“您怎么了?”她又揉了揉眼睛,虽然视线又清晰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
男子用袖子把猫兜了下来,朝她看了一眼,声音淡淡,“无事,这猫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