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不得选个好日子么?你都这么不讲究的,也对,讲究的人做不出不要脸的事。不过,你哪天搬走可得告诉我一声,我放挂鞭炮去去霉气。”西边大嫂子眉眼一挑,讥讽冲着刘桂萍笑笑。
刘桂萍现在还听不明白就是个傻子,洗衣盆往地上一扔,气急败坏的指人骂道:“你个臭婊子,听哪个绝户不要脸的乱说话,我搬什么家?我在我家住的好好地,你搬走我都不搬。”
“还做半日梦呐,回去翻翻宅基证,看看上面是你名字么?对了,宅基地肯定你找不到,因为压根不是你家的。你住别人家,还住的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脸皮真够厚的。我要是青青啊,被人这么虐待我,一准把人撵走,该死那死哪。赖在别人家里,还好意思欺负人。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做人得要脸,别等人出声撵。”
“房子宅基证上的名字早改了,早就写上我家男人的名字了。你知道个屁啊,你个臭婊子……”刘桂萍气急眼,伸手就要上去撕人。
旁边看热闹归看热闹,打起来可不好。赶紧拉着拽着把两人分开。
西边大嫂子被人拉着到一旁,就这样还挑衅冲着刘桂萍叫喊,“糊弄谁呢,村里压根没有你家宅基证变更书,我要是你,这会哭死上吊去。没脸活!就你这样的黑肝黑心的毒妇,我就看着你什么时候被撵出去。青青现在小,可过两年就不小了。你和徐长胜怎么打她的,她都记心呢。到时候你不想走,警察开车把你接走,哈哈哈哈,我就等看你那一天了。”
“我撕了你的臭嘴,臭婊子,房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把我撵走。放开我,我要撕碎那个臭婊子。”
“我等着你被警车接走坐大牢去,哈哈哈哈……”
周子青和徐奶用两个竹筐装着玉米,在堂屋里搓玉米。只听到大铁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刘桂萍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进来,大吼大叫一声,就把盆带衣服的往院子地上砸。砸完还不够,咬着牙上脚又踩又跺,啊啊大叫着,完全像个疯子似的。
徐奶一看,赶紧拉着周子青躲进里屋去。
刘桂萍神经病似的在院子里发泄一通,喊完叫完,横眉怒眼的冲进堂屋里,粗喘着气,刚缓和一下说:“妈,把家里宅基证给我。”
徐奶奶坐在床边,硬按住要起身的周子青,皱着脸劝她,“你要宅基证做什么?咱们好好过日子,别闹腾了桂萍。”
“妈,你把宅基证给我。”刘桂萍看着徐奶不动,又说了一遍。
盯着徐奶,看她还不动,就自己开始在屋里上手翻找。
周子青看她动作粗鲁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那还忍得住。挣开徐奶的手,站起身冲过去,把人往门口推。“你要宅基证干什么,那是我家东西。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爸周明松的名字,看了也没用。”
刘桂萍上前一把推开周子青,跑到徐奶跟前,拉着徐奶不放,“妈,你把宅基证给我,我是你儿媳妇啊,你就徐长胜一个儿,将来养老送终还不是靠我们,你留着宅基证也什么用啊妈。妈,我保证,你只要把宅基证给我,往后你在这个家里就安心享清福就好。洗衣做饭我来,你就好生当老太太。我今后一定好好听妈你得话,我和长胜也会好好孝顺你。”
“宅基证是我的,除了我,谁说的都不管用。”周子青眼里冒着火星,愤怒极了。


第6章
周子青横眉冷对,气的肝肺生疼,这么大咧咧睁眼说瞎话,徐奶竟然还犹豫了。
“姥儿。你信她?”周子青气的指着刘桂萍的手指头都在抖。
徐奶张了又合上的嘴巴,拧着眉头,看看哭求着的刘桂萍,又看看气的火冒三丈的青青,心里像是驴车赶着石轱辘,辗转转圈。
刘桂萍一看徐奶犹豫不决的神情,立马扑通跪地,用膝盖跪爬着挪到徐奶腿前。双手用力,又蹭又是抱着,哭着不撒手。“妈啊,你可怜可怜我吧,大姑姐当初走,可是把家里全部钱都拿走了。全家老老少少没吃的,没喝的,是我回娘家借的粮。还被我娘家嫂子骂,这么多年我对她是不好,可也把她养活这么大。徐长胜是个王八犊子,是他坑我啊。结婚才几年,打人把宅基地房子赔了。这么多年连个房子也没挣给我啊。我活着这么大岁数还住在别人家里,我丢人现眼啊,我活不起啊,妈啊,你可怜可怜我啊……”
徐奶被刘桂萍抱着站不起来,可听到刘桂萍哭着念叨的话,却是没一句假的。想想这么多年的事情,跟着眼圈发红,眼角湿润,小声的呜呜的跟着哭起来。
周子青站在那里看着两人抱头痛哭,都要被气笑了。气到所有器官纠结拧巴在一起,像是利器撕过,捅过,割据着。上午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还有人惦记着她,会偷偷摸摸给她煮鸡蛋吃。
可幸福太短暂,转瞬即逝,随后又是被抛弃的不甘和痛苦。
心里像是有只怪兽在挣扎着跑出来,空气里全是窒息的呜呜哭声,耳边嗡嗡像是有发动机在转动。脑子里像电影过片花的似的转动,回忆起原先世界里的一幕幕……
“离婚就离婚,先说好,孩子我不要。”
“你不要?就想推给我?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么,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还怎么找对象。”
“你找不到对象你活该,她姓周,你爱管不管,反正我那边说了不让带孩子,不行,就把她扔给你妈那……”
“你怎么不扔你妈……”
男女声越吵越烈,最后大打出手,两个人合伙把家里东西全都砸了。躲衣柜里的周子青瑟瑟发抖,嚎啕大哭着,可两个人赌气,根本不管她。
刘桂萍念叨着这些的年不容易,徐奶拉着她胳膊哭着让她起来。
只听啪的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周子青才觉得嗡嗡乱响的脑袋,清净下来。眼睛四处瞄了瞄。粗喘着气,脚步踉跄不稳的倒退两步,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运动,额头上布满汗珠子。
刘桂萍和徐奶两人,被周子青自己打自己一巴掌惊着了。
“青青~”徐奶惊骇的看着在屋里转悠的周子青,顾不上在哭,赶紧让刘桂萍起来。
周子青站稳,歪着头冲着徐奶和刘桂萍笑。笑着张开嘴说,“我又做错了,我总是做错事。”
刘桂萍心里收紧,总觉得这个样子周子青诡异的可怕,紧拉着徐奶的手不放。抖着嗓音问徐奶,“妈,那天马道婆让你到村口烧纸钱的事,你烧了没……”咧着嘴冷笑的模样,别是中邪没好,更严重了在。
徐奶一愣,给忘记了,只把黄纸符扔床底下了。
周子青看着徐奶,眼泪啪啪往下落,不是她想哭的,是眼睛自己在哭。即使哭着,声音却非常冷漠,“姥儿,我刚才说,宅基证是我家的,即使我还小,可我姓周。这房子就是我的。除了我,你们所有人,都只是暂住这里的客人。客人,懂不懂?主人不高兴你们都得走。姥姥,你记住,这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你做不了姓周的主。”
周子青眼神冷峻又阴森,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徐奶和刘桂萍表情惊骇至极,之前说她中邪了,眼前这个如同鬼附身一样真实。
周子青冷眼盯着刘桂萍,手指直直指向门口,冷飕飕说:“你给我出去。”
刘桂萍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惊到了。站起身一言没发的跑回东屋躲着。
徐奶心里颤颤发抖,被吓得不轻。
周子青没在看徐奶一眼,脱了鞋爬上床,侧过身谁都不看,闭上眼,全世界就只有她自己,瞬间安心了。
第二天一早,周子青又去找了徐长民,没哭没闹,就问他,宅基证户主变更需要满足哪些东西。了解自己想要知道事情后,周子青又问了句,“我爸不在,那我可以代替他行使户主的权利么?”
徐长民皱着眉,对今天过来的周子青有些诧异的。不过作为村长不得不中间劝和一下,“你得知道,你现在没成年。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你……你舅舅他们再不好,可是他能把你养活大。”但凡周子青现在年长几岁,徐长民都不会说今天这话。
平时看着老实听话的孩子,被逼迫着不得不强硬起来,这中间经历的事情,肯定要比他们知道的多。
“我可以把我妈名下田地要回来,租给村子里人种,我收租金。”周子青想了一夜,她要改变现状。她小,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十二岁不小了,尤其她心里年龄更大。最坏的打算是就是目前上不了学,可不会饿死她。
徐长民劝她想明白了吗,真要这么做,亲戚彻底反目成仇。“你舅脾气爆,年轻的时候,就因为打人失手把人打残,把房子赔进去了……”徐长民这么一说,周子青又犹豫了,在她心里,徐长胜像个疯子似的,脾气说爆就爆。
周子青回家才知道,刘桂萍回娘家去了。
她没当回事,到了周五傍晚,镇上中学放假,在学校住宿的徐佳回来了。徐佳个头不矮,人也沉默寡言,看到变化极大的周子青,只是惊讶一下。
印象里,周子青和徐佳关系挺好的,可周子青现在看谁都不热乎。因着周五,徐长胜一早去集上买了一条五花肉。
晚上干豆角炖猪肉,刘桂萍没出来吃,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徐佳去叫她,被臭骂了一通,眼圈发红的回来了。
徐长胜咒骂一句,“没事找事,别管她,饿死拉倒。”说完自个伸着筷子夹了一块五花肉塞嘴里。
周子青更不会在乎刘桂萍。
可徐奶不能不管,起身找个小碗,扒了点菜,拿着筷子馒头,给送了过去。
去了有五分钟,东屋传来碗筷落地砰砰声,接着刘桂萍像擂鼓敲锣般嚎啕大哭起来,“吃什么吃,饿死我有人就痛快了,我活着丢人现眼,让我死了算了……”
哭骂声中,夹杂着徐奶呜呜啊啊的抽泣声。偶尔听到一句,“造什么孽啊,该死是我啊……”声调凄凉哀苦,呜呜咽咽的后面的听不清了。
周子青微微一抬眼,就看到徐佳抽抽搭搭地哭,眼泪一粒粒落在饭桌上。眼神一转,瞄到徐长胜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额前青筋显现,似乎隐忍着脾气。直到东屋,突然拔高嗓门咒骂不止,隐忍着的脾气,突然爆了,筷子一扔,抬腿就走,嘴里还骂咧咧的,“贱娘们,给脸不要脸,家里谁死了,你号丧呢。”
周子青扭头探出身看,看到徐长胜摸了墙边放的棍子,冲进东屋里。
顿时东屋鬼哭狼嚎闹成一团。
这不关她的事,筷子像长眼睛似的,一夹一块肉,吃得满嘴油花。
徐佳嘤嘤哭着,泪眼模糊的看着周子青一口一块肉,渐渐忘了哭,张着嘴,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吃饭。
刘桂萍绝食了,一口水一口饭也不吃,闹腾什么,这家里可能除了刚回来的徐佳,恐怕没人不知道。
徐长胜排到村里拖拉机耕地,一整天在地里忙活,压根不管。原话是:她爱死不死。
徐奶哭的眼睛都肿了,可刘桂萍憋着一股劲硬挺着。徐奶哭,刘佳跟着哭,全家就周子青一个人没事似的。
到了晚上,刘桂萍依然一口饭一口水没吃,东屋周子青没去过,到底人变什么样,她不知道。可徐奶大晚上从那边过来,期期艾艾看着周子青,恳求她,“青儿,你妗子性子倔,再这么下去命要搭进去了。姥儿和你商量一件事,你退一步,把宅基证放她那里,你到她跟前立个保证,说不会撵她走。安安她的心,行么?”徐奶被逼的没法子,就一天,急的牙龈上火,嘴巴上起了一圈火泡。
刘桂萍一口没吃,徐奶除了喝口水,一天下来实际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面相本就显老,这会眼睛肿着,整个凹陷进去,脸上皱纹像是一夜之间聚集抗议,显得更衰老了。枯黄暗黑的脸,像极了,门口大杨树下面枯萎腐烂的树叶子。
周子青早就知道徐奶熬不过,会来求她。
周子青也不看徐奶,冷着脸迈着大步走到东屋门口,她也不进去,冲着里面就喊,“要是还没死,就支起耳朵听着。你他妈算是个人?拿自己命威胁谁呢,有本事自己到我跟前说。绝食要宅基证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干么,是不是寻摸着要上吊,还是跳河?再把宅基证上的房主名改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别做梦了。有本事你别绝食,你直接吊死在我跟前,死后,我保证,我一定把宅基证烧给你。”
说完,周子青看都看不后头跟过来的徐奶,转身进去。


第7章
周子青要是不说出来,会活生生把她憋死,活着太憋屈了。一哭三闹算计她的东西,真妥协,怕是她境况更加凄惨,那才是活着没一丁点指望了。
不管东屋那边怎么哭喊怎么闹腾,周子青径自洗漱完,回屋躺床上睡觉。
早上又是生生被吵醒的。
想一觉睡到自然醒,有些奢侈。实在是村里人家,家家户户都养了十几二十来只鸡,还有土狗,早上四五点钟,天还蒙蒙亮,鸡鸣狗吠,起此彼伏。这边开头,那边接上,波浪循环往复,和谐的像大型交响乐队一样。
周子青坐起身,整个人还没醒过困,打着哈欠。透着玻璃窗往外看,灶房烟筒已经徐徐往外冒烟。徐佳正帮着徐奶在压水了。
周子青手指顺顺头发扎个辫子,提上鞋子出去。
徐佳一个人根本拎不起水桶来,憋红脸费了老大劲,才把水桶从水池里挪出来。
“给我吧,我来拎。”周子青有经验了,两双拎着跨步子,不容易走道。一只手咬牙费劲些,走快点就行。周子青水桶拎到灶房给徐奶,还是忍不住喘口粗气。
徐奶坐在灶台前的小马扎上,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抓着晒干的玉米芯填进去烧。看到周子青过来,像没看到似的,整个烧灶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周子青在徐奶跟前蹲下,坐在后面的玉米芯上,埋着头也不讲话。
灶房里,除了风箱呼噜呼噜声,就是火星迸溅炸裂开的声音。空气里有锅中小米粥的香味,寂静的氛围,让周子青觉得可怕,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周围安静的环境仿佛纷纷都在指责她,做错了。
瞧,你把这个家害成这样,你是罪人!
周子青抿着嘴,看向徐奶小声抽噎的脸,忍不住吐口而出,“姥儿,你别上她当,她都是装的,她才不会真舍得死。她就是想吓唬你,想要宅基证。”
徐奶吸吸鼻子,长长叹了一口气,“青儿,是咱家欠她的,我没用,没教养好儿女。这都是我该受的罪,你妈偷走全家的钱,是债,也是你的债。”
周子青蹙眉,冷漠的脸上写满了不认同,“姥儿,你说的不对。他们做错的事情,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罪。她没房子,就要抢别人的么?即使我妈偷了全家的钱跑了,那也是她欠下的债,也不能摊到我头上。没房子就抢?她为什么不抢别人的?还不是因为她觉得她能那捏住你和我。姥儿,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她不过分,就可以一直住在这家里。可宅基证不能给她。”这是她坚持的底线了。
“青儿,就当姥求你都不行么?你放心,只要有姥姥在一天,就不会让他们不管你。宅基证给她,你也可以去镇上上学了,你不是很想上学吗?”徐奶伸手拉过周子青的手,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表情恳切又哀求的看着她。
周子青摇头,硬是从徐奶手里把手抽出来,拧着眉头,“姥儿,你不要信她好不好,她就是骗你的,她吃定了你会信她。你心里有愧疚,她演苦肉计给你看,再绝食逼迫你。你只要不理她两天,她自己知道没戏,她……”目光一凝,说话中断,扭过头看到徐佳正站在门口死死看着她。
虽然背后说人不好,可周子青没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睁着眼睛大大方方看过去,一点不怵。
徐佳过来喊徐奶去东屋看看,“奶,我妈不愿喝水,嗓子都发不出声了。”
“你爸呢,掰开嘴,往里灌也得喝水啊。”徐奶急的起身过去看看,人不喝水那行啊。
“我爸一大早不知道去哪了。”徐佳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看了周子青一眼后,转身跟在徐奶身后走了。
周子青接替徐奶烧灶的活,也不管东屋那位的死活。
没一会,东屋又传来摔碗落地的声音,这回没有咒骂声,想来是嗓子真的哑了。
可还有力气摔碗,那就说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可惜了,家里的碗。
早饭饭桌上,三个人吃的。徐长胜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没人说话,安安静静吃完早饭,徐奶交代徐佳哪都别去,老实守在东屋。
徐奶和周子青干活,搓玉米。
一上午,周子青的眼皮跳了两回,总觉得这么耗下去,事情要陷入死胡同。心里担忧刘桂萍又要出幺蛾子,时不时的扭头往东屋瞅一眼。
一上午平安无事,结果下午三点钟,出事了。
刘桂萍喝药自杀,整个人浑身发青,翻白眼皮,嘴里一直往外吐白沫子。徐奶整个吓摊在地上,动不了,只知道拉着刘桂萍的手大哭。
徐佳更是慌得整个人傻站着,连哭都不会哭。还是周子青跑出去喊了人。徐长民带着几个男人把刘桂萍抬出去来,架上拖拉机。
周子青一看拖拉机车厢就是刚从地头叫回来的,又急急跑进屋,把徐奶拉起来,“姥儿,别哭了,赶紧起来,找张凉席和被子放上去。”
徐奶一听,擦擦眼泪,赶紧忙活起来,嘴里一直念叨,老天菩萨保佑,老天菩萨保佑。
徐长胜被人叫了回来,凶狠着脸的往徐奶和周子青看了一眼。来不及发作就被拉上车跟着去镇医院。
家里闹哄哄这一场,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不少人好奇打听,好端端的怎么就喝药了。
西边大嫂子撇撇嘴,刚想添油加醋解释一下,就被家里男人扯着胳膊拉回家去了。
徐奶把家里大门一关,也不管周子青,急急小跑着到堂屋,点了两炷香在徐泽福遗像前。“老头子,你显显灵,保佑保佑儿媳好好地,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周子青全家找了个遍,没看到徐佳。
周子青走到东屋,捡了地上喝剩下农药看了眼,刺鼻的化学味道,是惯用的农村除虫剂。不是周子青整个人敏感多想,是刘桂萍喝药的时机太巧了。
想的再多,可惜没证据。
和担忧的以泪洗面徐奶不同,周子青不觉得刘桂萍会是一个真想寻死的人。想要宅基证,说明贪财重欲。这类人是最不会寻死的。
到了傍晚,周子青才终于知道徐佳去了哪。
此时,周子青已经被徐奶紧紧护在身后,面对一群刘桂萍喝药而暴怒的娘家人,一个个瞪着眼伸着手,想要把她从徐奶身后扯出来生撕了。
“亲家母,亲家嫂子,求你们别打孩子啊,有话好好说……”徐奶头上顶的头巾,都被人一手抓掉扔在地上。话都没说完,就被体态壮实的妇女狠狠呸了一口吐沫星子打断。
“没什么话好说的,我小姑子在你家逼得活不下去,都要喝药自杀。你还拦着护着这小畜生?大娘,你岁数大,赶紧起身躲开。今个我们全家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是玩意的东西。”说这话,一双厚实粗糙,蒲扇一般大的手掌,越过徐奶肩膀,就要抓周子青的脸。
“别打孩子,亲家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孩子没关系。怎么能让人打孩子。”徐奶转身结实的把周子青压在怀里。让人摸不着打不着,有人伸手,大多打在她自己身上。
刘桂萍的娘,呜呜呜呜的哭的正心疼。一看到徐奶护着,心里正狠的劲。儿媳顾忌徐奶是长辈不敢下手。她不顾忌,好好的闺女,当初瞎眼嫁进他们家,现在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光想一想,疼的吃人的心都有。
哭喊着扑过来,一巴掌一巴掌往徐奶身上招呼着,“我孩子在你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你赔我闺女啊。我闺女死了,就让这小的抵命。这么恶毒的东西,就该吊死,烧死,河里溺死。没爹没妈的畜生。怎么不早死了你啊,活下来祸害人。我闺女养着你,你就恩将仇报害死她啊。你狼心狗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孽种……”
啪,啪,啪!巴掌落下来,砸在徐奶后背上,震击着周子青的耳膜。徐奶压着她的头,死死搂在怀里不让她冒头。
“姥儿你放开我!”周子青心疼的难受。死命挣开徐奶的手,转身一只胳膊徐奶推到人群外。
周子青气红了眼,仰着脖子拼命嘶吼道:“他妈的,有本事打我,打我姥算什么,你们一群欺负老弱的王八犊子。”吼完,大口大口粗喘着气。
“小**臭不要脸,你个臭要饭的,没人要的玩意,让你咋喝,你他妈有脸吼人,我先打死你……”
娘家嫂子一把揪住周子青的头发,巴掌攥成拳头,照着后背跳起来就咣咣两下。
徐奶瞪眼张嘴啊的一声,扑过去,抱住亲家嫂子,苦苦哀求着,“别打孩子,别打孩子啊啊~~呜呜呜呜。”
周子青头皮撕裂般的疼,都比上后背被捶的两下。心脏器官差点被捶出来。眼里憋着泪,力气没有对方大,挣不开。
挣不开,随性往前一拱,双手抱着对方的腰,头顶在对方腰腹侧面。
打不过,张嘴咬,撕下一块是一块。
“啊~~~”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对方照着周子青后背又是咣咣几下,周子青咬住了就是不松口。另一旁老太过来,劈头盖脸又是捶又是打的……最后把周子青按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
徐奶挣开拉住她的人,哭着趴在周子青身上护着,“你们想打死她,先把我老婆子打死吧,我闺女就这一个孩,我得替她看好了。呜呜呜,你们别打她……呜呜呜呜啊,要打打我呜呜呜……,别打她啊~~”
周子青浑身都疼,疼的龇牙咧嘴,就着徐奶的胳膊站起来。整个微微颤颤的站不稳,扶着墙面,越过人,到了堂屋西边储藏室,取下架子上镰刀。
双手握着镰刀,站在门口,冷笑着瞅着几个变了脸色的人,大吼一声,“来啊,不是要打死我抵命么!”


第8章
双手握着镰刀,站在门口,冷笑着瞅着几个变了脸色人,大吼一声,“来啊,不是要打死我抵命么!”
“青青啊。”徐奶一转身,吓得肝胆俱裂,“快刀放下,危险呐,别伤着啊。”
周子青双手紧紧握着把手,她瞪着满是愤怒凶狠的眼睛,两个瞳仁几乎要跳将出来。眼中怒火,像一把烈火,更像手中握着的刀刃。
后槽牙紧咬着,浑身上下挨得打,疼的嘴唇哆嗦,尤其她腰背上,脊椎缝里冒着尖刺的疼。
“姥儿你别过来,今天他们要打死我,我就和他们拼了。就不知道谁先倒霉,先帮着染红刀子。”明明都不是她的错,明明是别人要占她的房子,明明受欺负的是她,心中委屈,愤愤不平充斥了周子青整个脑袋。
“恶毒玩意,拿把刀吓唬谁呢。”娘家大嫂子瞧着一伙人,被个丫头片子威胁住了。脸色难看,不就一把镰刀么,打猪草都要用力割两下,还敢对着人使?
娘家大嫂子霸道惯了,根本不吃这一套。张着体格子比周子青高大有劲,侧身就要撞过去。
“行了,别打了。”坐地的老太皱着眉头呵斥一声。
娘家大嫂子嘴里咒骂一声,呸了一口吐沫星子。恶狠狠瞪了周子青一眼,“敢在老娘跟前呲牙花子,亮爪子,你还嫩了点。”即使这样,看着周子青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狠厉眼神,神情悍戾。对着她,脸上却没有一丝胆怯退让。手里握着镰刀,一副,谁上来,她就和谁同归于尽的架势。
“邪性狼崽子。”拍拍地上灰土,老太瞥了一眼周子青,嘴里冷着念叨一句。转过身对着默默掉眼泪的徐奶说,“桂萍说这死丫头中邪了,我看不是中邪,是恶鬼附身。专门吃人的,我们桂萍就是被她害了。”
徐奶也不回话,脚步挪腾着走到门口,去夺周子青手上的镰刀。“青儿,你听话,把刀给姥儿,别伤着自己个儿。”徐奶一看到周子青身上脏衣服拧巴成团,整个人被打的狼狈凄惨的模样,眼泪止不住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