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青呵笑一声,直接走了过来,当着马道婆的面,就把裤腿卷了起来,直直伸到刘桂萍跟前,“说说看,你被打成这样,会没点反应?我之前就是好脾气,家里活地里活我可没少干一分,结果呢,心情不好全家逮着我骂,我身上这伤怎么来的?老实听话,也没少让我挨打,那我为什么还要乖乖听话让你打,我脑子有病?”
刘桂萍被噎,顿时炸锅了,一蹦三跳起来,又是骂又是喊,“要造反啊你,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么,你不看看自己身份。你是有爸在,还有妈在?看清楚,你在家里吃的喝的全是我给你的,小畜生,让你干点活,现在就开始计较。有本事,你别吃我的,别住我的,你滚啊,你姓周,你死爸叫周明松,早不要你跑了。没我,你早饿死了……”
刘桂萍就是个泼妇,嗓门又尖又高,中午吃饭点,左右邻居都从地里忙活回来,听到刘桂萍又喊又叫的,探着头在大门口站着看。
徐长胜可不是刘桂萍,他向来是能动手不动嘴的人,一看到自己养了多年,不知道感恩,现在就敢冲着自家叫唤的畜生,眼下就想把人打死了事。
气的粗喘,看到墙边摊玉米的木锨,抄起来就要打死周子青。
徐奶一看,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大喊一声,“长胜啊~~~”
周子青一看到徐长胜气的摸东西,二话没说就要上手,这一下子打下去,非得重伤不可。撒开脚丫子就往大门口跑,门口有人啊。
边喊边跑,“救命啊,我舅要打死我了,快来人啊,救命啊,打死人了……”周子青跑的极快,跑出大门口,一路向东,头也没回的跑了。
徐长胜人没打到,又听到周子青满嘴胡沁,更气的脸红耳赤,眼珠凹凸,举着木锨跟在后面追。站在大门口围观的,一看长胜动真格的,一个个赶紧冲上来制止,把人拽住。
西边家的大嫂子一看周子青向东跑了,深怕孩子小想不开,赶紧跟在后面追过去。
“长胜,不是我说你,你要做什么啊,你这脾气得改改。怎么动不动就要上手,孩子越来越大,不能再打了。”说这话的是东边的堂大爷,一个本家的。两家多少年的老领居,多多少少知道点家里的事。
“三天两头的打孩子,多问一句,你就说是不听话,教训孩子。可全村又不是瞎的,孩子什么性格,平时说话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你们两口子怎么狠下心打的,长慧是不在家,可人不是死了,孩子有妈呢。早晚一天要回来的。”
说落完长胜,又说徐奶,“还有弟妹你,家里你是长辈,就看着孩子挨打,也不劝劝?长慧是你生的,是你闺女,她的闺女就不是你外孙女。你就看着你长胜把人打死?”大爷黑着脸,也是心里憋久了,趁着这次说出来。
徐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刘桂萍看着院子里围着人,只觉得丢脸丢到家,脸上火辣又难堪,还不知道今天这事背后怎么议论他们家呢,名声全毁了。
随性一捂脸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哎呀,我不活了,没脸活,你们一个个看我家笑话啊。谁知道我家里有口难言,谁家日子像我家那么苦啊。大姑姐卷了全家的钱跑了,没留下一个子,这么多年没点音讯,孩子还要我们帮着养活……不是亲生的,就是隔着心那,对着不好一点,就被别人说虐待,你们好心,你们领回去养啊。全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吃喝穿用,不要钱啊。丧良心的白眼狼,打她一次,就记恨上了,怎么不想想是谁把她养这么大的啊,白眼狼,烂心肠的玩意……”
马道婆看着闹哄哄的院子,原本还有些想交代的话,结果亲舅舅抄起木锨就要动手,那股狠劲,怕是要把人打死拉倒,亲妗子,不拦着不拉着,还要倒打一耙。暗自摇摇头,趁人没人注意,自己先走了。
徐奶就呜呜的哭,嘴里反复念叨着,“造的什么孽啊,这辈子没过过舒心日子……”
徐长胜本就脾气不好,看到周子青跑的没影,家里两个女人一个个坐地上哭天抹泪,丧气的很。手上木锨一丢,冲着周子青跑的方向吼了一嗓子,“有种跑,你就别回来。”
喊完,把拉着,拽着他的人推开,皱着脸,粗声粗气的撵人,“走,走,走,都走,看什么热闹眼?多管什么闲事啊。”大门一关,黑着脸冲着地上急吼,“哭什么哭,死人了吗,哪天小畜生死了,使劲哭,个白眼狼的东西,回来我就打断她的腿。有时间哭丧,还不赶紧做饭去,下午地里不用干活是吧?”
刘桂萍原本干哭耗嗓子,被人一吼,立马收住,拍拍裤子坐起身,还不忘记瞪眼回了一句,“喊什么喊,少吃一口能饿死你怎么着。”
徐长胜骂了一句臭娘们,自己回东屋歇着去了。
刘桂萍一看,立马冲着地上的徐奶喊了一声,“妈,你把饭做了吧,我掰了一上午玉米,累的腰疼。”说完,扭扭腰回屋去了。
徐奶手里攥着被眼泪侵湿的黄纸符,身上像是满肚子的黄连,连喘口气都是苦涩的,淌下来眼泪,都是黄连水,苦到嘴里,心上,除了苦涩,尝不出其他味来。微微颤颤的站起身走进厨房做饭,心里惦记着周子青,可不敢去找,东屋两口子气头上,把人带回来,还不是一顿打。
那边,周子青一路向东,一路喊着叫着,跑进村长家里。


第4章
不是周子青怂,上辈子她原来的世界,她就没怂过,没怕过谁!
可徐长胜身高一八零,膀大腰宽,真要动手,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躲不了两下,就得趴下。
九月天,艳阳高照,家家户户门口堆满了玉米,大豆。今年夏天雨水少,是个丰收季节,光看门口堆放的玉米,粒,粒粒饱满圆润。丰收代表有钱挣,有了钱,日子过得就舒坦。
周子青对什么家里穷?没钱给她上学的说辞,压根不信。
中午吃饭点,徐家村的村长,徐长民,瘦长脸,四十多岁。算下来,应该是周子青姥爷堂兄弟的儿子,和徐长胜是一个本家的兄弟。这会人家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家里老老少少围着桌子正在吃饭。周子青嗷嗷哭叫着跑进来。
边跑边哭,边哭边喊,看到徐长民直接上去拽着不松手,嚎啕大哭,“大伯,我舅要打死我了,我活不下去了,你把我送出去吧,给口饭吃就行……呜呜呜呜呜……”
周子青小时候分不清舅舅叔叔伯伯之类称呼,小时候呆呆笨笨的,跟着徐佳叫,刚开始,徐家村人叔叔大伯还纠正她,要叫舅舅,可后来见面还是叔叔大伯的叫,也就随她叫了。
周子青这一通哭喊,把一家人吓了一跳。
徐长民的媳妇,陈红霞愣了下后,赶紧把人拉拔起来,“青青,出啥事了,你舅又打你了?”
周子青一听有人问,赶紧把裤腿撩起来,旁边人一看,全都倒吸一口气。孩子细白腿上青青紫紫的,都没法看了。
徐长民的父亲,徐泽熹,周子青的大姥爷,一看到孩子腿被打成这样,气的啪的一声把筷子摔桌上,饭都不吃了。
“爹,你干么,孩子本来就胆小,你再吓着她。”陈红霞赶紧拍拍周子青的后背,轻声问她,“吃饭了没?”
周子青哽咽的一声,摇摇头。可怜兮兮的又把裤腿放下去。
徐长民一听,立马站起身,“我去拿双筷子来,”边走气愤的说了句,长胜两口子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西边家大嫂子后脚跟着过来,看到周子青人在,心里歇了一口气。
西边大嫂子是个热心的,根本不用问,自己拉个凳子就在一旁咒骂徐长胜刘桂萍两口子不是人。“长民哥,你们离得远不知道,不信你问东边大爷家。我们两家东西住着,三天两天又吵又打,打了还不让哭出声,怕听到。你看看青青身上,这是亲舅干的事?想打,怎么不打徐佳身上?今天更过分了,要不是大家伙拦着,徐长胜拿着铁锨都要敲死青青呢,亏着青青今个机灵,跑的快……”说完,大嫂子扭头盯着周子青看了两眼,平时愣着像个木头,挨打都不敢出声,今个不仅跑的快,嗓门还大了。
周子青暗地里给大嫂子点个赞,尤其木锨换成铁锨这点。
徐长民皱着眉,看眼低着头一抽一哽咽的周子青。孩子个头随徐家人,十来岁,已经长到一米六几的个子,偏个子高了,身上没点肉,这会瘦巴巴肩膀塌着,脖子缩着,像个吓破胆的小鸡仔。
“长民哥,这事你得出面管一管,这么下去,徐长胜哪天一失手,那可是一条人命。到时候咱村在徐镇上可出名了,你名字在镇上能好看?”西边大嫂子这么卖力,也不是没有私心的,看不过徐长胜两口是一回事,可去年因为宅基地的事,两家闹了起来。刘桂萍不要脸的,偷抓了她一脸血沫,让她一个月没出门,这口气憋到现在没撒出来。
说到宅基地事,大嫂子又想到一码事,眼睛瞄到默默不出声的周子青身上,“青青,下次刘桂萍在撵你滚,你就让她先滚,这家可是你爸当初……”
“行了,教孩子点好吧,闹僵了有她什么好,你能养她?”徐长民拧巴着脸,厉声打断西边大嫂子要说的的私心话。
“都别说了,让孩子吃点饭,回头……”陈红霞看着抬起头,可怜巴巴瞅着她的周子青,也知道徐长民难办。管多管宽都不好,孩子是人家的。回头还要一起过活,不能把关系弄僵了。
“我不回去,我舅会打死我的。”周子青紧紧拉着陈红霞的衣角,担惊受怕的眼神里写满无助。
“别怕,回头你村长大伯,送你回去。让他好好教训你舅,乖孩子,赶紧吃口饭,饿坏了吧。”女人都容易心软,看着挨打不敢回家的孩子,心理更难受。忍不住心里就咒骂不负责任的父母,哪有两口子离婚,孩子没人管的。周明松当初看着像个人,没想到一离婚,拍拍屁股抬腿就走了。
徐长胜两口子,在东屋睡觉,徐奶一个人在灶房里头,拉着风箱烧着灶,有一下没一下的,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锅里传来烧焦的味道,才惊吓的站起身,慌忙掀起锅盖,可也晚了。
“妈,你又把饭烧焦是不是,你说你一天天给下神似的。做个饭都做不好,还能让你做什么?勤苦一上午,谁家老的不是把热乎的饭菜做好端上桌等着。偏偏我倒霉,嫁到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没个省心的,还不如死了干净呢。”刘桂萍咬着一只苹果,站在东屋门口,一闻到空气里烧焦的饭菜味,就忍不住发火。
“你给我闭嘴,没睡醒都被你吵醒了。”徐长胜眯着眼一脸没睡足的样子,皱着眉往灶房看了一眼,又厉声戾气问:“死丫头回来了吗?”
“不回来才好呢,回来干嘛?这种白眼狼的东西,养多大都没用。落不得好,还惹得一身骚腥烂臭。我是看不明白了,原本养着她,村里人能记着我的好。现在,我在徐家村,就是一个恶妇。走了好,走了就别回来。你去,把她屋里东西,全给扔大门口,不是能耐要跑么,跑了就别回来。”刘桂萍早看不顺眼了,一个丫头片子,住在正房里。
吃她喝她的,她自个倒像下人似的住偏屋子。
徐长胜倒是真去了,还从堂屋西边抽了一个化肥口袋,进了里屋,就把周子青的衣服鞋子,刷刷拉拉往口袋里扔。
刘桂萍依着门板嚼着苹果,心里惬意很,走了,里屋那张大床就是她的。徐长慧当初要死要活花了不少钱打的桃花木大床,听说夏天躺在上面,没蚊子咬,甚至还能闻到桃花香呢。
徐奶出了灶房就看到徐长胜拎着一个白色化肥口袋,往大门口一扔。赶紧迈着急切小碎步追上去,“长胜啊,不能扔,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啊。那是你姐生的,你亲外甥女。”
徐奶赶紧捡起来,一点点往大门里拉。
徐长胜皱着眉,大声呵斥道:“徐长慧不是我姐,她自己生的都不管,凭什么我要给她养着?是她欠我的,我不欠她。”大声吼完,一把挥开徐奶,抢过化肥袋,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走到门口一颗杨树跟前,一咕噜全倒在地上。“我他妈全给她烧了,我让她跑,有种跑,就别回来。”
刘桂萍从头到尾一旁看着,徐奶奶被推搡一把,趔趄两下,差点摔倒。
一看儿子去灶房摸柴火,急的大哭,“桂萍,你赶紧劝劝他啊,他又魔楞了。”
刘桂萍嘴角撇撇,一脸刻薄,“妈,你管他干么,还不如去看看你的饭呢。他想干么,谁能拦得住,想烧就烧了呗。”
“这是干什么呢?”徐长民背着手走过来,身后头两三步远,跟着周子青。
徐长胜一看到周子青,就炸了,摸着捣火棍就冲了过来,大声吼道:“你还敢回来?”
周子青一看,立马跑到徐长民身后,急急喊道:“大伯,我不要回去,会被我舅打死的。”
“我这就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徐长胜提着棍子就要上手,徐奶在后面死死拦着不让,哭着大喊着,“徐长胜,你要打,就先把我打死吧,你个混账东西,我养你这么多年,到底图什么啊!”
徐奶瘫在地上哭,眼泪止不住的溢出来,“我养你这么大,到底图什么啊?”哭嚎着,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哀怨凄凉,像极了门口大杨树梢头零星挂着的几片叶子,撑着,撑着,一阵风吹来,再也支撑不住,飘飘荡荡的落在下面野草从里,没了生气。
“姥儿~~”周子青皱着眉,把人拉扯起来,心头跟着难过。
徐长民把徐长胜手里棍子抽了,扔到一边,板着脸冲人喊了声,“你跟我去村干部活动室,我有话给你说。”
徐长胜神色狰狞的瞪了周子青一眼,手指指她,“你等我回来的,”说完跟着徐长民后面走了。
“哟,不是挺能耐么,怎么还知道回来啊。”刘桂萍看着徐奶走到杨树底下,又把东西一件件捡回来,心里郁闷的不断翻腾。
能打死人的徐长胜不在,周子青压根不怕刘桂萍,这会也不装鹌鹑了,扶好徐奶之后,冷笑着看着刘桂萍,目光冷峻又讥讽,“我今天才知道一件事,原来这房子当初是我家的,是我爸花钱盖得。你总这么撵我走,是想霸占我家房子么?”周子青醒来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原身一直和徐奶住在里屋,徐长胜一家住东屋。搞了半天,这家是她的。
刘桂萍惊愕的张了又合的嘴巴,急巴巴的回了句,“你听谁胡沁造谣的?这房子是我家的,是姓徐的。”
“村长大伯说的话,准是没错的,村里老人也都知道些,以后别说这家姓徐之类的话,宅基证上写的我爸的名字,这房子就是我家的。你们才是住在我周家房子上,要走要滚的可不是我。”多亏了西边大嫂子的好心科普,周子青又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情。
“妈,你听到没有,这小畜生说房子是她家的?她一个没人要的,有什么家,吃的穿的都是我给她的。也不怕人笑话。”刘桂萍心虚,看着一言不发的徐奶,急巴巴的想找人替她说话作证。
“青青,这房子……”徐奶拧着一脸的皱纹,眼神恳求看着周子青。
周子青见识到徐长胜凶狠 ,哪还想和他住一起,连亲娘都敢上手推的主,她这外甥女算什么呀。
“这房子是我家的,它姓周,我爸不在,也不能颠倒黑白。还有,不光房子的事,还有田地事。我妈是家里老大,也没外嫁,她户籍下属于她的四亩地,秋种的时候,就顺便划分出来吧。住我家,种我家田,却连初中都让我上,天天口口声声把我往外撵,现在我明白了,你是巴不得我走了别回来。以后我可不走了,要走也是你们一家走。”
周子青上辈子城市户口,还真不知道农村家里分田的事。
徐长民找了村里泽字辈的老人,到村里活动室说话。
徐长民简单扼要的说了,“长胜,你家这情况村里也不能看着不管,你这动手的习惯改不了,村里就得想办法解决。周子青不不姓徐,可到底是徐家村里长大的。该上学你不让上学,说没钱?恐怕村里没几个人信。你家里几亩地多少收成,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住的房子,宅基证上可是你姐夫周明松的名字。当初建房子的钱,是他掏的。还有地,真要闹到分家分田,你们一家都没得住。你不占理你知道吗?你是姓徐的,可村里也不能帮亲不帮理,看着你一家欺负一个十来岁孩子。我的话你仔细想想。孩子该上学上学,以后别打别骂,实在手上没钱,村里可以先借给你。以前的事,就翻篇过去,往后可不能再出打孩子的事,要是孩子腿上还是青青紫紫,我第一个治你。”
其余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大意思是说传出去不好听。
徐长胜拧着眉,黑着脸一句话没说。别人说完,他自己推开门走了,把屋里一伙人气的要死。
再说徐长胜回来后,在东屋不知道和刘桂萍说了什么,两口子在屋里吵吵的能把屋顶掀翻,没一会噼里哗啦的打了起来。
徐奶紧紧拉着周子青的手躲在里屋不出去。
“……我死了好,我跟你丢人现眼呐,我活着有什么劲啊,这么大岁数被人撵啊,我没脸活了……”刘桂萍又哭又嚎的嗓音突然爆发,像一根炮仗扔在院子里,炸开,咻的一声飞入天空。
周子青仰头看着屋顶的木头梁子,芦苇编的房顶,听着九转十八弯,韵味十足的哭声。心里叹息一声,有些发愁的想,她到底什么时候能上学啊,她还想一鸣惊人,当学霸来着。上辈子没机会,这会从初中开始上,她想过过当好学生的瘾。


第5章
风平浪静过了三天,大争吵没有。可刘桂萍逮着机会呲眉瞪眼,说话阴阳怪气。周子青直接无视,宅基证是什么?放城市里就是房屋产权证,名字写谁,就是谁的。没经房主同意居住,属于非法入侵,是侵占个人财产,她现在底气十足。
让周子青忌讳的是徐长胜,没办法,身高力气大,举起她都能一把摔死。可能是村里公社老一辈的思想道德课上的挺好,明显这两天,徐长胜没找事。
周子青闲赋在家,去地里和徐长胜两口子一起干活?打死都不去。就围着徐奶身旁转悠。
徐奶做饭,周子青择菜,压水。
头一回使用那人工压水井,胳膊往上一抬,水花四溅,用力往下压,出水,再一抬,鞋面湿了……
徐奶在灶房等着用水,扭头往外一看,院子水井旁,像被水洗了地似的。赶紧摇摇头出去,跟前到:“行了,院子还要晒玉米,都让你打湿了,回头又找你事,去灶房烧火去。”
周子青没走,倔脾气上来了,就站一旁,眼睛不眨的盯着徐奶手里动作,一上一下均匀使劲,出水又快又多。周子青懂了。
“姥儿,你去忙你的,我来弄,我这次肯定好。”周子青抢着上手,试了下,好多了。咧着嘴冲着徐奶笑,洋洋得意的说:“脑子好用,学啥都快。”
徐奶看她没脸没皮的笑容,忍不住嘴角弯弯,眉眼皱纹像茶杯里欢快舒展的茶叶片,吸足了水分,多了几分轻松。“性子变了,还能把脸皮变厚了,你可是头一个。女孩子橡皮脸可不像话,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
周子青嫌弃半长的头发碍事,找根皮筋,把额前脑门头发,手顺顺脑后扎成辫子。整个人顿时显得清爽伶俐多了。尤其一双眼睛活泼灵动,徐奶看着脑子里就想起不知打哪听到的一句,七八点钟的太阳,蓄满了生机勃勃的旺盛力。
徐奶心里觉得挺好,不由伸手摸摸周子青的脑袋。轻轻喃喃一句,“是个好孩子。”
周子青眯着眼睛笑。
半米多高的水桶,装满水,好不容易拎进灶房,周子青累的喘粗气。
“累不累?”徐奶锅里煮着鸡蛋,摸出一个递到周子青手里,叮嘱她,“赶紧吃了!”
周子青握着滚烫的鸡蛋,突然嗓子有些发堵,一个她挨打只会在屋里默默哭的人,却总会在背地里偷偷煮鸡蛋给她。心里噎的难受,想喊两嗓子,又怕吓着别人,抿着嘴生生忍着。
徐奶看着她不动,还劝,“热乎着,赶紧吃,等凉噎嗓子。”
周子青仰起脸心里暖暖的,“姥儿,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没想到会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愣了下,徐奶眼泪刷的一下溢出来。赶紧背过身用袖子擦掉,可越擦越多,索性摘了头上藏青色头巾擦眼泪,声音哽咽着,“你小孩子,姥姥好着呢。身强力壮的,还能干十年呢。”
“反正,我就这么决定了。”周子青吸吸鼻子,拿着鸡蛋往膝盖上一嗑,剥了皮,往嘴里一塞,咬掉一半。腮帮子鼓鼓的扭动两下,吞咽,立马皱着眉,急急的拍着胸口,“姥儿,给我口水喝,噎着了。”
徐奶一看,立马水瓢淘水递过去,“你可真有能耐,吃个鸡蛋都能噎着。赶紧喝口水送送。”周子青就着水瓢,咕噜咕噜喝了一气,才顺畅起来。
“呼~~感谢我姥儿的救命之恩。”周子青痛快了,嘴贫的很,咧着嘴笑。
徐奶哪见过这样的周子青啊,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好好的,别惹事,姥儿就放心了。”
周子青撇撇嘴,所谓的别惹事,就是不要招惹徐长胜和刘桂萍两口子,可这似乎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玉米地活干完,把玉米棒子拉进家里晒。短期活就是搓玉米。种麦子需要等,村里拖拉机不多,一家一家的都得用,排着号慢慢轮。
刘桂萍地里活干完,回到家里躺床不爱动,原本洗衣服这活都是周子青的,可现在,周子青只洗她自己和徐奶的。
刘桂萍的脏衣服放她屋里,没人给她洗,她就没得穿。
发现这一事实真相的刘桂萍,抱着一盆脏衣服,气冲冲的站在院子冲周子青瞪眼,嘴里骂咧咧的,“白眼狼,小畜生,翅膀没扎翎,就想要学人飞?早晚摔死你个小B养的……”
“你胡沁什么,你放着回头我给你洗。”徐奶听不得刘桂萍嘴里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不知道徐奶的那句话惹着她了,刘桂萍眼睛瞪得像铜球,愤愤叫嚷着,“我用得着你给我洗衣服?我自己没长手怎么滴,还是我不会洗?合计你端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洗衣服,别人一看盆里全是我的衣服,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埋汰我呢。以后,我的衣服自己洗,你们都是尊贵的人,我可使不起。”
说完,又狠狠刺了一眼周子青,抱着盆去村里大河塘那洗衣服。
村里河塘镶了石头边,铺了几块石头板子。边上有两棵大柳树,夏天的时候,枝叶茂盛,阴凉习习。村里人习惯早上,晚上到这洗衣服,或是一群人坐着闲聊。
刘桂萍端着盆过来的身影,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几个妇女就这之前闹出的事,聊了几嘴,巧了西边大嫂子也在洗衣服,看到刘桂萍,故意大声接话,“黑心肝的人,多少年住在人家家里,恐怕都忘记宅基证上户主名字吧。就一个老实听话的女孩,你说能碍着什么事?两口子合起伙虐打,黑不黑心?这样的人死后必须下十八层地狱。”说完还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
旁边看到刘桂萍过来,赶紧用胳膊肘捅捅她,示意她别说了。
西边大嫂子可不是一般人,去年被刘桂萍挠了一脸血沫子,憋了一年的火,哪能这快消气。不仅没停下,还仰着脸主动找上门去。
“刘桂萍,定下日子没?两家住的这么近,要是定下好日子,就说一声。地上活忙完了,到时候我和我男人都去帮忙。”西边大嫂子揉着手里衣服,翘着嘴角洋洋得意的看着刘桂萍。
旁边人大多看热闹,火没烧到自家,不着急,看别人热闹就不嫌弃事大。还有那种二百五,不长脑子,跟着起哄架秧子的,跟着叫唤,“是啊,到时候叫上我家的。”
刘桂萍一向和西边大嫂子不对眼,光听她这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调调,就知道不是好话。可好不好话,她没听明白,撇着嘴问了句,“说什么定日子?我家有事也用不着你帮忙。”一肚子坏水的狐狸精,还把自己当成小白兔,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