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端的是威仪冷冽。
角落里候着的何总管暗暗擦汗,觉得皇帝说得对。
昭元帝也知道外面的流言,并未放在心上。
俗话说,皇室是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其实也是天底下最不讲规矩的地方,端看这规矩是为谁服务。
昭元帝压根儿就没将外面的流言放在心里。
他也知道,会有这流言,还是自己那三儿子搞出来的,要是他不去威远侯府喝喜酒,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那是发生在之前,当时他也不知道太子其实喜欢威远侯府的姑娘,连太子都在失忆中,没记起他想要的太子妃是谁呢。
所以这事也怪不得三皇子。
今日在交泰殿,昭元帝趁召见功臣之女的时机,暗中打量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果然是个容貌姿仪出众的姑娘,气质更是教人见之忘俗,难得的是,还是个稳沉大方的,不似同龄小姑娘般活泼跳脱。
第一印象,昭元帝就满意几分。
太子妃便要这种沉稳又进退有度的,特别是太子的情况不同,需要太子妃照顾,而不是娶个需要太子照顾的太子妃。
“父皇,明天便下旨赐婚罢。”太子道,“先将太子妃定下来。”
昭元帝道:“这是不是太赶了?”
太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神色变得阴郁,突然伸手撑着额头,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
昭元帝:“行行行,朕明日就给你们赐婚。”


第27章 当众赐婚。...)
大禹自建朝以来, 便有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的规矩。
今日正好是小朝会。
让朝臣意外的是,已有两个月没在前朝露出脸的太子终于出现在金銮殿的朝会上。
太子一身杏黄色的鳞纹衮服,头发用金冠束起,金色绦带纳入发鬓之中。
他站在龙椅下方的位置,身量高大,身姿挺拔,面容虽有几分苍白之色,却不显病弱之态。
之前一直不见太子,朝臣们私下都不免猜测几分,以为太子定是病得厉害,哪知现在一看,倒是像没什么事。
除了太子外,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出现在朝会上。
自从三位皇子束发之龄伊始,皇帝便不再拘着他们在上书房读书,让他们参与朝会,开始领差办事。皇帝虽倚重太子,却也没有打压两个皇子,对他们一视同仁,将他们放到六部历练。
看到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是愣了下,两人脸上的神色很快就收敛起来,平静无波,似乎对太子突然出现在朝会上并不意外。
已有敏锐的朝臣想到昨日宫中举办的赏花宴。
据说当时皇帝带着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出现在赏花宴,接见不少朝臣之女。
皇帝这一举动,让朝臣越发肯定他终于要给皇子们选皇子妃,就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太子妃人选。
太子作为嫡长子, 合情合理,都应该先定下太子妃,才轮到下面的皇子。
自从太子年纪渐长,朝臣比皇帝和太子本人更关心太子妃人选,几次三番提议为太子择选太子妃之事。
只是昭元帝垂拱近二十年,乾纲独断,平日看着宽容,唯独在太子之事上,容不得旁人指手画脚,当年还出手狠戾地处置了几个欲要插手择选择太子妃之事的臣子。
至此,众人也明白过来,不敢再明着提这事。
嘴里不提,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想法。
如今太子的地位稳固,皇帝偏宠,只要太子不做那等谋逆之事,将来必定能平平稳稳地登极,太子妃亦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谁不馋这从龙之功?
谁不想给未来皇帝当岳父,当下一任皇帝的母族。
也只有那些被娇养的闺阁小娘子们才会被太子传出的暴戾名声吓到,更偏爱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孰不知这些老狐狸般的朝臣看得更明白,对太子妃人选最为关切。
金銮殿上,身着玄色绣五爪金龙纹衮服、头戴二十四旒冕冠的帝王,高高坐在龙椅上,倾听下方的朝臣们禀报。
今日朝会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到两个时辰,朝会便要结束。
眼看朝会即将结束,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昭元帝突然道:“自从太子年岁渐长,朕知诸位爱卿一直关心太子的终身大事,太子也确实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说着,帝王面带惆怅,不知不觉,儿子们都长大了。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因朝会琐事过多,觉得有些无聊的朝臣们精神大震。
他们没想到皇帝会在今日朝会上抛出这么大的炸弹,炸得他们精神极了,双目灼灼地看着龙椅上的帝王。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猛地看向皇帝。
他们的目光从面容含笑的皇帝转到他下首位置的太子,太子容色苍白,眉宇间的阴戾之色不知为何,今日看着竟然消散几分,凤目灼灼,居高临下地凝望下方的臣子们,储君风采尽显无疑。
没有那萦绕不散的戾气震慑,终于教人注意到,太子与帝王极为相似的面容。
两位皇子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虽然也长得有几分像父皇,却没有太子这般,教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儿子,估计也是这原因,所以他们父皇极其偏爱太子,偏爱到可以容忍他暴戾的脾气,每日不见太子一面就要像老父亲般操心个不停。
三皇子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礼部尚书越众而出,躬身行礼,“皇上,不知您属意哪家的贵女为太子妃?”
既然皇帝突然提这事,想必心里已有属意的太子妃人选。
朝堂上的老狐狸都知道,其他事都可以和皇帝提点意见,唯有与太子有关之事最好不要和皇帝倔,所以他们十分聪明地没有提什么,直接去问他。
听到礼部尚书的话,其他人心中一跳。
这时,昭元帝看向下面的朝臣,目光在吏部尚书岑明湛身上顿了下。
岑尚书眼皮跳了跳,心里生起一种荒谬之感,不禁握紧手中的笏。
其他人也注意到皇帝的视线,忍不住朝岑尚书看过去。
昭元帝道:“朕觉得岑爱卿的外孙女不错,诸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怀疑自己听错了。
岑尚书的外孙女不就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可是这位四姑娘最近不是和三皇子传出绯闻,听说私底下都要和三皇子议亲了吗?
听说昨日赏花宴,太后还当众赏了那位裴四姑娘一串贴身的佛珠,以示对她的喜爱,梅贵妃还十分高兴地附和……
等等,太后赏赐裴四姑娘,也没说是为什么,更没提选她为三皇子妃。
所以其实是太后当时相中那裴四姑娘为太子妃,才会如此给她脸的?也只有太子妃,才能让太后如此厚爱,当众赏赐。
这么一想,又觉得完全没问题。
可联系这半个月的流言,众人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原来威远侯府的四姑娘不是内定的三皇子妃,而是太子妃,外面的流言都搞错了?
或者是……
朝臣们小心地看站在龙椅旁长身玉立的太子,哪里没看到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容,显然心情极好。
莫不是,太子也知道外面的流言,让皇帝赐婚,来个当众抢亲?
昭元帝宣布完这事,和气地询问朝臣有什么意见,可是对他选的太子妃不满意?
朝臣能有什么意见?更不敢对他选的太子妃不满意,这不是当众打皇帝的脸吗?
户部尚书道:“皇上圣明,臣亦觉得岑尚书为人端敏,岑家以诗礼传家,家风清正,其外孙女更是娴淑端静、才貌双全,当为太子妃之选。”
工部尚书、礼部尚书等纷纷出列表示赞同。
安国公、镇国公、户部侍郎和翰林院的院士等倒是有些意见,但他们不敢当众说,也没有蠢到在这种时候出口反驳。
皇帝突然在朝会提这事,显然是已有决断,根本不需要朝臣反对。
他分明就是在通知他们,他已为太子择好太子妃,不管他们有什么心思,都给他收起来,不允许他们拿太子妃之事来作伐子。
不得不说,这位皇帝宠太子十年如一日,了解帝王脾气的朝臣都不会在这种时候驳他的脸。
三皇子看着那群异口赞同的朝臣,垂下眸子,敛在长袖中的手暗暗握紧,紧得青筋毕露。
这时,一道毫不掩饰的阴鸷视线落到身上。
三皇子抬头,和高台上的太子视线对上,不意外地看到太子眼里的嘲讽和冷戾,似是在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私下搞的小动作。
太子不允许任何人胆敢去抢他的东西。
不管是人还是物。
他要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为自己私下的谋划付出代价,没脸待在朝堂上。
果然,三皇子能感觉到那些朝臣落在身上的目光,不知是嘲笑还是怜悯,或者是轻视……
昭元帝道:“来人,拟旨!”
便有候在一旁的翰林院文学侍从官上前。
“兹闻威远侯府裴焕之女,娴静淑止、秉性端恭,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朕躬闻之甚悦,特赐婚太子为太子正妃。”①
昭元帝念,容貌俊雅的文学侍从官狼毫挥就,一字不差地将圣旨拟完。
**
朝会还未结束,赐婚的圣旨已经传开。
这事先传到后宫,后宫的两位贵妃都在第一时间都知道这道赐婚圣旨,赐婚的却不是威远侯府四姑娘和三皇子,而是威远侯府四姑娘和太子。
“哗啦”一声,梅贵妃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顾不得裙裾沾到的茶渍,猛地站起,厉声问:“你没听错?”
禀报的宫女赶紧跪下,慌忙道:“娘娘,奴婢没有听错,前朝那边伺候的宫人都传开了,皇上为太子和裴四姑娘赐婚,裴四姑娘以后就是太子妃。”
梅贵妃眼前一黑,差点往后仰倒。
昨日太后当众赏赐裴四时,她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丢脸,丢脸得让她恨不得晕死过去,逃避这个事实。
突然,她想起当时丽贵妃似笑非笑的模样,心神一凛。
难道太后和丽贵妃都知道皇帝属意裴四为太子妃,所以太后才会如此厚爱裴四,甚至当众赏她佛珠?
太后并不是给她和三皇子脸,而是给太子作脸。
越想梅贵妃越觉得是对的,她恨得娇媚的脸蛋都扭曲起来。
仿佛这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裴四是太子妃,只有她蠢得以为裴四会是三皇子妃,当众做出那般丢脸之举,奉承错了人。
这一刻,梅贵妃不仅恨毒了丽贵妃,连被选为太子妃的裴四都恨极。
至于皇帝和太后,她是不敢去恨的,只能恨这两人,都是这两人害她丢脸。
**
朝会结束后不久,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带着拟好的圣旨出宫,去威远侯府宣旨。
朝臣们走出金銮殿,都忍不住朝岑尚书看过去。
今儿他们哪里没看出来,皇帝会选裴氏女为太子妃,最满意的一点是她有岑尚书这位外祖父,直接越过她双亲俱亡这缺点,连威远侯这位大伯都往后退一步。
“岑尚书,恭喜啊。”礼部尚书首先过来道喜,“待钦天监测好日子,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日子定下,便是大喜了。”
岑尚书虽然还在愣神,却反应极快地回礼,口中谦逊地应着。
众人都来给他贺喜,见他从容应对,圆滑得没给人留下任何把柄,觉得他果然是个老狐狸。
平时摆着一副忠于皇帝的纯臣模样,和哪位皇子都不沾,谁知不吭不响的,竟然将自己的外孙女推到皇帝面前,让皇帝选为太子妃。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在这之前,谁知道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是哪位?
就算流传出她和三皇子的绯闻,他们最多以为三皇子是看中岑尚书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能力,才会主动去威远侯府。
后面走出金銮殿的安国公等人看到被群臣簇拥的岑尚书,目光微沉。
“岑明湛这老狐狸,竟然拿我们开涮。”和安国公交好的一位大臣低声道,“先前都以为他要将外孙女嫁给三皇子,哪知道人家竟然瞧不上三皇子妃这位置。”
安国公脸色发黑,三皇子是他的嫡亲外孙,要说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原本他是想亲上加亲,将孙女梅葳儿嫁给三皇子,后来梅贵妃说服了他,想拉拢岑尚书为三皇子所用。他也觉得给三皇子弄个深得帝宠的妻族极好,岑尚书也是个能臣,是以才没反对,甚至在京城的流言中,也让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否则谁有那胆子敢私议皇子之事?
哪知道做这么多,反而让三皇子丢尽脸。
如今这圣旨一下,谁还敢再私议三皇子和威远侯府的四姑娘?都巴不得自打嘴巴,恨不得没传过这事。
安国公大步走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岑尚书一眼,冷哼一声离开。
和安国公交好的朝臣不敢当众得罪未来太子妃的外祖父,尴尬地笑了下,赶紧跟着离开。
岑尚书当作没看到。
这次三皇子丢了这么大的脸,安国公这作外祖父的会如此生气也是应该的。
其实他自己都懵着,根本不知道外孙女怎么会成为太子妃,他真的什么都没做,甚至忍着恶心,打算捏着鼻子认了三皇子一脉私下搞的小动作!
可惜没多少人相信他。
圣旨已下,太子妃已定,不管朝臣如何心下可惜,面上都不敢说什么,笑盈盈地恭喜岑尚书和威远侯。
威远侯虽不是太子妃的父亲,却是嫡亲的大伯,同样沾了喜。
倒是有些看得开的朝臣,觉得既然太子妃之位没了,不是还有太子侧妃吗?按照规矩,太子能纳两个侧妃,届时倒是可以竞争这太子侧妃之位。
**
午时,赐婚圣旨抵达威远侯府。
宫里来的仪仗队十分隆重,浩浩荡荡地来到威远侯府,引来众多关注的目光。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听说宫中来了圣旨,都以为是为三皇子和裴织赐婚的,两人赶紧着上诰命夫人的礼服,带着府中的人去接旨。
府里的四个姑娘也赶过来。
裴绢看着捧旨的天使,脸上露出笑影,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
终于来了,这次裴织嫁定三皇子!


第28章 太子妃是裴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随着前来宣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朗声宣读圣旨,所有人都是一脸错愕。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当场失态,其他人却没这般定力,猛地抬头看向那宣旨的太监, 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错愕之色。
不是为三皇子和裴织赐婚吗?怎么会变成给太子和裴织赐婚?
裴绢整个人都傻住,震惊得瞠大双目。
那些原本笃定这圣旨是为裴织和三皇子赐婚而来的人都傻在那里,几乎反应不过来。
幸好宣旨的太监孟继春看在威远侯府出了一位太子妃的份上,倒也没有太过计较,毕竟今日这桩赐婚圣旨确实来得太突然。
所有人都以为府里会出个三皇子妃,哪知道却直接越过皇子妃,出了位太子妃。
刚知晓这事,都会傻眼。
只能说, 世事难料。
孟继春宣读完圣旨,看向傻在那里的威远侯府的人,笑眯眯地说:“哪位是裴四姑娘,接旨罢。”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终于回过神,赶紧带着府中的人再次跪拜。
裴织站起身,恭敬地上前接旨。
孟继春暗暗打量她, 心里不禁赞叹。
威远侯府的四位未出阁的姑娘出现时,他暗中观察过,发现这位四姑娘姿容最为出众,她身上有一种神秘而从容的气质,比之容貌更让人难忘。
看来皇上选的这位太子妃确实与众不同,怨不得这些年都不选太子妃,原来是想选个最特别的。
孟继春将圣旨递给裴织,面上堆着亲切的笑容,“裴四姑娘,恭喜。”
“谢谢孟公公,孟公公辛苦了。”裴织含笑着说。
一个丫鬟慌忙过来,将一个红封递给裴织,裴织拿起,将之递给孟继春。
这是未来太子妃给的红封,孟继春自然给这个面子,客客气气地接下,嘴里道:“多谢裴四姑娘打赏,咱家便厚颜接下。”
这时,威远侯夫人扶着裴老夫人上前。
裴老夫人也拿出一个红封塞给孟继春,嘴里不住地道:“辛苦公公走这一趟。”
孟继春摆手,没再接红封,笑着说:“裴老夫人,你们府里养了位好姑娘。时候不早了,咱家该回去给皇上回禀这事,裴老夫人和裴四姑娘便歇息罢,咱家不打扰你们。”
见他不收,裴老夫人也不在意,恭敬道:“公公慢走。”
宣旨的仪仗队离开威远侯府,再次浩浩荡荡地朝皇宫而去。
目送皇宫的仪仗队离开,威远侯府的人依然反应不过来,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仿佛置身梦中。
四姑娘竟然不是三皇子妃,而是太子妃?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绢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也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辈子,裴织依然是太子妃?
难道就因为她没有在昨日的赏花宴遇到太子,所以命运的轨迹依然固执地按原有的进行吗?
对了,其实上辈子在皇帝为太子和裴织赐婚前,外面也有三皇子和裴织的流言。
只是当时父亲已经提前告诉她,要给她定亲,定亲的对象她也颇为满意,正忙着去讨好未来的婆母,是以并不关注裴织和三皇子如何。
裴织一个丧父丧母之女,就算和三皇子有流言,又能成什么大气?
当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裴绢只想骂自己蠢!
为什么明明知道上辈子也有过这样的流言,还以为裴织真的会嫁定三皇子?或许是因为她下意识地不愿相信,自己重生回来这么久,竟然没有能力改变既定发生的一切。
唯一改变的是,她从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回来后,突然下定决心,告诉父亲,她要做太子妃。
也因为她这个决定,所以父亲没有急着给她定亲,此时她也没有认识上辈子的丈夫。
金珠扶着裴绢,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小声地问:“姑娘,您怎么了?”
裴绢没吭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裴织,这一幕和上辈子重合在一起,变成她两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那是无上的权利、忠诚的丈夫,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归宿。
“阿识,原来你不是三皇子妃,是太子妃!”裴绣拉着裴织的手,惊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三皇子妃虽然也挺好的,但哪里有太子妃尊贵、体面。
这一刻,裴绣完全忘记自己平时听到太子的某些传言时,对太子的惧怕。
威远侯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裴织,听到女儿的话,不由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裴绣也察觉到自己刚才那话不妥,赶紧道歉,“阿识,我胡说的。”
其他人都过来恭喜裴织,三夫人、梁萱、裴绮……还有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纷纷跪下,大声恭喜四姑娘。
裴老夫人虽然仍是没弄明白,明明说好的三皇子妃,怎么变成了太子妃,但她反应也不糊涂,马上道:“这是府里的大喜事,珏哥儿他娘,你给府里的下人多发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好教他们都沾沾喜气。”
威远侯夫人道:“娘放心,我晓得这个理。”
闻言,威远侯府的下人十分高兴,恭维的话更是不要钱一般倒腾,整个威远侯府一片喜气洋洋的。
最后还是威远侯夫人出面,驱散周围下人,陪着裴老夫人、裴织回寿安堂。
其他人也跟过去。
府里出了这样的大喜事,他们都有些茫然无措,下意识地跟上老夫人的脚步,同时也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裴织从预期中的三皇子妃变成太子妃。
来到寿安堂,裴织扶着裴老夫人坐下。
其他人依序坐下。
裴绢坐在角落里,脸色依然苍白得厉害,怔怔地看着坐在祖母身边的裴织,神色空茫得厉害。
裴老夫人看着屋子里的人,捻着手中的佛珠,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缓缓地开口道:“我也没想到咱们府里会有这样的大造化,旁的不多说,既然织姐儿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便是咱们家的荣耀,希望你们日后谨言慎行,莫要给织姐儿招惹麻烦。”
这是在敲打他们。
府里出了一位太子妃,更不能得意猖狂,应该慎审,以免被人捉住把柄。
屋子里的人赶紧应下。
他们都明白这个理,不过心里仍是有一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没想到府里竟然会出一位太子妃,以后他们就是太子妃的娘家人。
裴老夫人看了一眼众人,哪里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知道还要给他们点时间消化。
于是她道:“行了,没什么事你们都去歇息。”
威远侯夫人笑着起身,“娘说得对,咱们都回去罢,不打扰您休息了。”
老夫人和府里的主母一同发话,众人不敢不从,皆站起身,恭顺地告辞离开。
刚走出寿安堂,便见穿着一身褚红色官服的威远侯匆匆走来。
威远侯急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没能在圣旨到府里之前赶回来,这让他有些懊恼,不过更多的是高兴。
他大步走来,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织姐儿呢?”
“在老夫人那儿呢。”威远侯夫人道。
威远侯听罢,大步朝寿安堂走过去。
刚走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他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被丫鬟扶着的裴绢,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魂不守舍地站在那儿。
威远侯看得十分心疼,他知道爱女一心想当太子妃,却没想到太子妃之位最后会落到裴织身上。
只是此时不是和她说话的时候,只好忍住心疼,走进寿安堂。
裴老夫人正拉着裴织说话,见他过来,倒也不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威远侯笑道:“娘,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回来吗?”他看向裴织,一脸慈爱之色,“织姐儿,恭喜了!”
裴织行了一礼,“谢谢大伯。”
裴老夫人见他一副要乐晕头的模样,有些眼疼,将刚才敲打其他人的话对这大儿子说了一遍,语气更加严厉,“如今阿识身份不一般,以后行事多过脑,少给阿识招祸,否则我第一个饶不得你!”
被母亲当着侄女的面教训,威远侯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好生气。
他讪讪地笑道:“母亲放心,儿子省得的。”
“行了,你也去休息吧,记得日后谨言慎行,也约束府里的下人,别到外面乱说话。”
威远侯自是答应不迭。
等威远侯从寿安堂离开,高兴地在府里转了会儿,这才想起爱女,赶紧去春华院。
来到春华院,看到失魂落魄的爱女,威远侯心疼得不行。
他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挥退到外面,这才道:“绢儿,太子的婚事由皇上定夺,为父也无能为力,你莫要再惦记太子了。”
威远侯确实是宠爱这女儿的,宠到听她说想当太子妃时,还想着能不能放手去博一博。
可惜,他有那心却没相应的能力。
不说皇上宠爱太子十年如一日,没皇帝点头,连朝中的大臣和宗室都不敢对太子的婚事指手画脚。再说,虽然他宠爱裴绢,却也明白以绢姐儿庶女的身份,是当不了太子妃的,最多一个太子侧妃就顶天了。
也因为如此,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想使劲儿也不知从哪里使。
威远侯想,反正这么多年,也没见皇帝要择太子妃,估计还要拖一拖,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能寻到机会。
哪知道今儿的小朝会,皇帝突然就给太子赐婚,并挑中他们府里的四姑娘为太子妃。
虽然太子妃不是自己女儿,但威远侯依然高兴。
裴织是他们府里的姑娘,将来她出阁,威远侯府就是她的娘家,这是断不开的血缘关系,如何不教他高兴。
裴绢沉默地看着高兴的父亲,突然问:“爹,近日的流言都是三皇子和裴织的,皇上不应该是给裴织和三皇子赐婚吗?为何会变成太子和裴织?”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这都是一个不解的谜,无人清楚皇帝挑中裴织的原因。
总归不会是因为岑尚书。
京里世家勋贵之女何其多,比裴织身份高贵的更是无数,比岑尚书能干的纯臣也不少,裴织在身份上根本毫无出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