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质问,又像是委屈。
裴织不敢动,轻声道:“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有些不适。”顿了下,她又问,“不知殿下派人唤臣女来此作甚?”
话落,那盯着她的目光变得紧迫而炙热。
“孤为何叫你来,难道你不知道?”太子的声音越发低沉,似是压抑着什么。
裴织有些茫然,他为什么叫她来这里,她还真不知道。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如狼般戾气十足的眼眸,头皮发麻,特别是察觉到那无形的、张牙舞爪的精神力似要将她捆绑,差点忍不住想跑。
太子不知她所想,却能感觉到靠近她时,那种时时侵扰他的疼痛感奇迹般地削减些许。
这让他再次笃定。
她果然合该是他的太子妃。


第25章 孤失忆了。...)
慈宁宫。
康平长公主陪太后说了会儿话, 待太后进内殿歇下,携着女儿到慈宁宫的偏殿歇息。
宣仪郡主坐在母亲身边,低垂着脸,双手紧紧地揪着帕子,柔嫩清丽的脸庞满是委屈,眼眶微微发红。
康平长公主看她一眼,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人离开。
她将一杯加了玫瑰蜜的果露端到女儿面前,放柔了声音,“宣仪,还在生娘的气啊?”
宣仪郡主抬头看她,满心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哽咽地说:“娘,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三表哥,你为何不肯成全女儿?”
康平长公主看得十分心疼,将她揽到怀里哄道:“傻瓜,三皇子有什么好的?嫁给他,你将来最多只能当个亲王妃,哪里有当皇后尊贵?”
“可我不喜欢太子表哥。”宣仪郡主气道,“太子表哥脾气不好,他小时候还骂我是丑八怪,一点也不体贴人,我不要嫁给他!”
“说什么孩子话!”康平长公主听得好笑。
宣仪郡主见母亲不信自己,越发的委屈,挣脱她怀抱,扭过身背对她生闷气,“总之,我就是不要嫁太子表哥,我只喜欢三表哥!”
康平长公主也有些恼了,觉得这女儿冥顽不灵,不知道被三皇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她冷哼一声,“你今儿也看到,三皇子妃已经定下,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连你外祖母都极喜欢她,这样你还要嫁三皇子不成?”
就算三皇子妃没有定下,她也会不遗余力地促成三皇子的婚事,断了女儿的妄想。
宣仪郡主急急地道:“只要舅舅没有赐婚,我还有可能的!”
“说不定明天就赐婚了呢?”
这点康平长公主还是相信的,毕竟外面的流言都传了半个月,最好平息的办法,就是赐婚。
宣仪郡主呆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
康平长公主见状,还是心疼女儿的,柔声说:“宣仪,听娘的,娘不会害你!你若嫁给太子,你就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你拥有无上的尊荣,无人能越过你。”
宣仪郡主不作声,眼泪却流了下来,顺着白晳柔嫩的面颊滑落,楚楚可怜。
不管太子妃和皇后有多尊荣,可她就是不喜欢太子表哥啊,她只喜欢三表哥,一心一意想嫁给三表哥。
为什么娘一点都不疼她,不肯为她争取三皇子妃之位?甚至为了不让她去找三皇子,今日一直拘着她。
既然娘不肯帮她,那她就自己努力,她一定要嫁给三表哥!
**
御花园,偏殿前。
太子的手指轻轻地按在她的眉头上,似要将那蹙起的眉抚平,裴织忍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偏首退开。
她真的不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太子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已有五年未见。自从父母去世,她在府里守孝,很少出门走动,见的外人也少,更不用说尊贵的天家太子。
她的动作让他神色微沉。
这比先前无意识的皱眉还要让他不高兴,那双凤眸里戾气横生,眼看着那暴脾气就要发作,不知怎么地,却硬生生地压下来。
只是他看过来的眼神极为恐怖。
裴织心知不妙,不敢在这里多待,委婉地道:“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女便告退。”
她往后欲退,哪知太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他一只手就能紧紧地扣住,教她动弹不得。
“别走。”
他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突然捂着额头,太阳穴的青筋微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莫大的痛苦。
见状,裴织不敢再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太子抓着她的手腕极紧,紧得都泛着丝丝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想她走,还是真的那么疼。
裴织心知若是再放任下去,这位肯定要发疯,只好乖乖地站在那儿,轻声道:“殿下,您又头疼了?”
太子不语,那双好看的凤眸如饿狼般盯着她,眼尾泛着猩红,宛若盯着一块香喷喷的肉似的。
他这模样着实可怕,也怨不得那些贵女怕他。
但凡看过太子发脾气的人,很少有不怕他的。
被人当成一块肉的感觉实在不好,裴织在心里叹气,只能妥协,提议道:“殿下,去那边亭子里坐会儿吧。”
这话太子倒是听进去了,乖乖地顺着她的牵引和她走过去,在树下亭子里的石凳坐下,裴织就坐在另一边。
太子依然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她走了似的。
裴织没办法,只好暗暗用精神力安抚他。
她的精神力是上辈子带过来的,可以用来安抚人类和动物的情绪,缓解因精神不佳导致身体出现的某些不适。
她的精神力刚探过去,就被一团不属于自己的、杂乱无章的精神触丝紧紧地纠缠着。
裴织的脸色变了变,差点忍不住想暴力地扭断那不属于自己的杂乱精神丝。
这是裴织这个世界里唯一遇到天生拥有精神力的人。
可惜这时代没有精神力之说,太子的精神力又过于旺盛,不懂得怎么梳理和控制它,导致精神力带来极强的副作用――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头疼。
太子的暴戾脾气也是因此而起。
裴织虽然可以帮他舒缓,但她的精神力是后天锻炼出来的,从出生时仅有的几根精神丝锻炼到至今。不像太子,天生就拥有极强的精神力,一个不慎,连她的精神力都会被他绞杀吞噬。
她不敢拿自己去冒险。
因此每次太子出现的地方,她都是能避就避,避不过再说。
幸好十岁以后,她因为要守孝,不用再出门走动,倒也没再遇到太子。
裴织小心地给他梳理杂乱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张牙舞爪的朝她包裹而来,兴奋地缠绕在她身上,这也是刚才见到他时,她忍不住皱眉,想避开的原因。
太子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眼中的戾气仿佛被抚平。
他盯着身边的少女,神色愉悦,徐徐开口:“你是孤的太子妃……”
裴织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与他的精神丝打成结。
她错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孤前阵子突然昏厥,醒来后孤忘记很多事,唯记得你是孤的太子妃……父皇却告诉孤,孤还未娶太子妃。”说到这里,太子抿起嘴唇,似有些不悦,心里的委屈无从诉说起。
裴织:“……”这太子怕是得了精神病。
难道精神力太强,会导致失忆的吗?
裴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不信孤?”太子问,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凤眸冷光粼粼。
裴织委婉地道:“臣女相信,听说殿下前阵子生了病。”
看他如今脸色仍是苍白的样子,可见在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时,他的情况十分危急,否则皇帝不会派宫中侍卫直接将他带回去,两个月都未曾出现在人前。
至于他说的失忆,她是相信的。
若不是失忆,怎么可能会这么直白地让人找她来这里,还说她是太子妃?
他们都有五年未见,她从未想过他会记得自己。
就不知道他失忆后,为什么会只记得自己,难道是因为她以前曾经偷模给他梳理精神力,导致他本能地记住自己?
见她承认,太子的脸色越发柔和,扣着她手腕的力量退去,改为拉着她的手,动作极轻。
这动作过于亲密,裴织脸色微变,欲要收回手,哪知他又收紧力道,神色不明地道:“太子妃,你难道不喜孤?”
裴织:“……殿下,我好像还未与人说亲。”
她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闺阁少女呢?几时成他的太子妃?莫不是失忆让他的脑子坏掉?皇帝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太子变成这样?
太子愉悦地道:“很快就是了。”
裴织越发肯定他脑子坏了,才会口口声声叫她太子妃,幸好他没有脑子坏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否则事情肯定不好收拾。
随着紊乱的精神力被一一梳理,他脸上的疼痛之色退去,敛起周身的暴戾阴沉之色,教人终于注意到他是一个极为好看的少年。
裴织从小就知道他长得好看。
只是脾气太坏,越长大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怕他的人不少。
要不是有皇帝护着他,他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还得另说。
简单地帮他梳理一遍精神力,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裴织的神色有些疲惫,同时也饿得慌,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格外响亮。
裴织:“……”
“太子妃,你饿了?”太子有些想笑,看她脸色疲惫的样子,一脸心疼的模样。
他取出一支做工精致的银哨放在唇边,哨声短促地响起,仿佛林中的鸟鸣,在林荫之中悠然旋转。
一会儿后,先前领裴织过来的宫女提着两个食盒过来。
宫女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来,摆在石桌上,然后悄声退去。
太子含笑道:“太子妃,吃吧。”
裴织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她饿得头眼昏花,没管一旁的太子,马上开吃。
直到肚子垫了些食物,那股磨人的饥饿感终于退去,理智也恢复过来,不由看向旁边的太子殿下。
太子单手支着下颚,一双凤眼像碎落漫天星辰,再无戾气,仿佛由一只随时要噬人的凶兽变成一只吃饱喝足的温顺野兽。
依然凶性十足。
太子道:“孤好像记得,小时候你抢过孤的芙蓉糕。”
裴织:“……殿下先前不是说,您失忆了吗?”
“是失忆了,唯独记得你。”太子很理直气壮,“孤还记得,你分明就已经嫁入东宫,却不知为何,竟然还没进门……”
裴织很想胆大包天地拿手里的枣泥糕堵住他的嘴。
她倒是明白了,这位殿下有恃无恐,才会同她透露这么多东西。
不客气地将桌上的食物都吃光,裴织用帕子掩嘴,无声地打了个嗝。
对于她的好胃口,太子没有说什么。
他站起身,凤眼柔和,“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罢。”
裴织愣了下,顺从地应一声,十分高兴他没有病得太厉害,将她扣在宫里。
她会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的,因为以前他就干过这种事,不过那时候还可以用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来解释,现在要是他这么做……
太子将裴织送到假山那边。
他站在假山前,朝她道:“太子妃,孤下次再去找你,别搭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别让孤不高兴!”
这话意有所指。
裴织:“……殿下,我真不是你的太子妃。”
“很快就是了。”
“……”
裴织只能沉默地转身离开,背后盯着她的视线久久未消失,她加快步伐,越走越快,衣摆在风中飞扬。
走出偏僻的小路,人声渐渐地鼎沸起来。
“阿识。”
齐幼兰和一群贵女正在欣赏一盆三色牡丹花,看到裴织,朝她招手。待她走近,齐幼兰道:“阿识,你刚才去哪里了?绣表妹她们都在找你。”
裴织道:“随便走走,我这就去找她们,齐表姐,你知道她们在何处?”
“刚才还看到她们在玲珑阁歇息。”
裴织朝齐幼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去找裴绣她们。
玲珑阁是御花园里的一处观景之地。
裴织走进玲珑阁,发现这里有不少贵女坐着休息喝茶。
她扫了一眼,看到裴绣和裴绮,朝她们走过去。
“阿识,你刚才去哪里啦?”裴绣拉着她坐下,担忧地说,“我和五妹妹不是故意跑太快的,哪知道转头就不见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呢。”
裴织宽慰道:“我在御花园随便走走,可能咱们刚好错过了吧,御花园里的人那么多,能出什么事。”
“也对。”
两个姑娘见她回来,很快就放心下来,聊起她们刚才在御花园里看到的名贵花卉,还有一些番邦进贡的奇花异草,外面难得一见,不虚此行。
直到时间差不多,进宫的各府夫人纷纷离宫。
裴织三人去寻威远侯夫人和梁萱,和她们一起出宫。
威远侯夫人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绢姐儿?”
裴绣嘟起嘴说:“不知道,我们去拜见太后娘娘后,她就自己跑了,一直没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哪里。”
威远侯夫人马上担心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倒不是担心裴绢,而是担心她要是出什么事,连累到威远侯府的名声,府里可是还有姑娘没说亲呢。
这庶女从来不归她管,以前她倒是想管教,但丈夫像护崽子一样,还以为她这主母要对一个庶女如何。
时间一久,威远侯夫人被伤透了心,也懒得再管。
就在威远侯夫人想着寻宫人帮忙去找裴绢时,裴绢自个儿回来了。
看到裴绢身上有衣服沾到的泥渍,威远侯夫人忍不住皱眉,“绢姐儿,发生什么事?”
裴绢低头,“没什么事,刚才走得快,不慎摔了一跤。”
见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威远侯夫人也懒得再问,带着儿媳妇和几个姑娘一起出宫。


第26章 孤见太子妃精神就好。...)
回程时, 依然是姐妹四个坐一辆马车。
裴绢靠着马车壁发呆。
裴绣和裴绮仍是精力充沛,凑到一起小声地说着今日赏花宴上的事,还有御花园里那些名贵的花木,觉得皇宫里的御花园果然名符其实,比他们家的花园好看数倍。
裴织也靠着车壁休息,听着姐妹俩的嘀咕,紧绷的精神渐渐地放松。
“四妹妹,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今儿在宫里是不是去做了什么?”
裴绢的声音突然响起,正在说话的裴绣和裴绮看过来,这才发现裴织脸上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不由吃了一惊。
“阿识,你很累吗?”裴绣关心地问。
裴织含笑道:“还好, 今日起得早,没休息好。”
裴绣忙道:“那等会儿回到府里,你赶紧去休息。”
裴织应了一声好,抬头看过去,对上裴绢防备又探究的目光,不由挑了下眉,不冷不热地问:“多谢二姐姐关心,倒是二姐姐后来一直不见踪影,不知去了何处。”
这不软不硬的钉子刺过来,让裴绢脸色微变。
她冷冷地道:“随便走走罢了,倒是四妹妹你还未说,今儿在宫里可是遇到什么事,让你如此疲惫。”
最后不免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厉色。
“阿识哪里都没去,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裴绣忍不住呛声回去,实在不喜裴绢这种质问的语气。
裴绮也跟着点头。
比起仗着大伯在家里逞威风的二姐姐,她自然是向着四姐姐的。
虽然今日四姐姐消失了一个时辰,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她相信四姐姐的为人,不会去探究她做什么。
裴织安抚两个帮她说话的姐妹,看着裴绢说:“我观二姐姐衣服上的泥渍,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踩了一脚。”
说着,她朝裴绢笑了笑,笑起来甜甜的,但这话却十分诛心。
裴绣和裴绮都看向裴绢的裙摆。
她今日穿的是桃红色镶绿色芽边十二幅湘裙,幸好这颜色较深,是以这泥渍并不算太显眼,出宫时才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惹来笑话。不过仔细看,确实如裴织所说的,那泥渍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似的。
这脚印小巧,看着像是姑娘家的绣鞋。
裴绢下意识地将沾了泥渍的裙裾拢起,生气地道:“胡说什么!”
越是生气,越是证明她恼羞成怒了。
车里的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如何不知道彼此的脾气,这会儿,连裴绣和裴绮都忍不住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裴绢,暗暗猜测先前她去了何处,怎么裙子竟然被人踩了一脚。
再看她闷不吭声的样子,莫不是脚她裙子的人身份极高,她不敢得罪?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裴织说完,不再理她,靠着车壁继续休息。
裴绢被堵得无话可说,明明是想问她有没有在宫里遇到太子的,哪知道反倒被她拿捏住,让她气得不行。
不过她也知道这堂妹的厉害,不敢再挑衅她,心里却十分的懊丧。
明明今日进宫,她设想得很好,只要找到太子,趁机向他证明自己能预知未来,让太子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太子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哪知道太子没见着,反而不小心遇到三皇子和宣仪郡主。
当时宣仪郡主正对着三皇子哭,至于她为何哭,不用想都明白。
怕被两人发现,她在第一时间想要躲起来,哪知道慌乱中摔了一跤,自然被三皇子和宣仪郡主发现。
她摔在地上,还未起身,就被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宣仪郡主生气地踩了一脚。
虽然不算疼,但侮辱性极强,让她气得肺都炸了。
裴绢神色郁郁,暗骂宣仪郡主是个疯婆子,等将来她成为太子妃,她一定要找回场子!
不过,看宣仪郡主痴恋三皇子的模样,只怕不会死心,要是裴织真的嫁给三皇子,宣仪郡主肯定要从中作梗对付她,这三皇子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抬眸看着对面闭目休息的裴织,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你这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朝着阿识笑,这是什么毛病?”裴绣忍不住说,语气不满。
裴绢脸色一僵,恼怒道:“我自己想事情,关你什么事。”
她知道自己就算重活一辈子,有时候思索过于深入时,不太能控制自己脸上的神色,只好板着脸,暗暗警告自己,日后要谨慎一些,最好能学学裴织,什么都压在心里,不动声色。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裴织,但不得不承认,裴织不管是未出闺前,还是出嫁后,都能做得很好。
马车回到威远侯府,在仪门前停下。
威远侯夫人下车,见梁萱、裴织等人脸上难掩疲惫之色,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罢。”
每次进宫,都要绷紧精神,就怕一个不慎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回来时都是累得慌。
所以威远侯夫人也不多留她们,让她们回去歇息。
裴织先回秋实院洗漱,换上一身干净轻薄的春衫,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看天色还早,去老夫人那儿。
来到寿安堂,没想到威远侯夫人也在,正准备离开。
“阿识,怎么不去休息?”威远侯夫人含笑问。
裴织道:“我想和祖母说说话。”
威远侯夫人心中了然,今儿在宫里,太后当众表现对她的喜爱,若无意外,宫里应该很快就有赐婚圣旨到来。
没想到他们府里会出一位皇子妃,威远侯夫人欣喜之余,也有对裴织的怜惜,也不知道她将来的造化会怎如何。
其实只要不蠢的,都能看出来,宫里的梅贵妃和三皇子会相中裴织,为的是岑尚书。
如果岑尚书有适龄的女儿或孙女,哪里会轮到裴织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当三皇子妃?若是将来岑尚书老去,或者不在了,也不知道她会如何。
种种想法在脑里一掠而过,威远侯夫人没说什么,离开了寿安堂。
那边,裴老夫人朝孙女叫道:“阿识过来。”
裴织走过去,坐到祖母旁边,接过丫鬟递来的蜜果露喝了大半杯。
裴老夫人伸手轻抚她白晳细嫩的脸,轻叹一声,“今儿宫中赏花宴上的事,你伯母刚才已经和我说了,外面的流言很快就会平息的,阿识放心。”
裴织朝她笑,“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见她平淡恬静的模样,裴老夫人心下叹息。
要不是二儿子夫妻早逝,阿识如何会变成这般沉稳安静?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总归要比那些有父母爱护的女孩儿要来得稳重。
裴织陪祖母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开寿安堂。
回到秋实院,实在疲倦得厉害,不等天色黑下来,她便上床休息。
太子是她两辈子所遇到的精神力最强大的人,偏偏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强大精神力,却不会用,反倒将自己折腾得像个疯子。
其实她实在不愿意帮他梳理精神力,因为每次梳理,都要冒着被他的精神力吞噬绞杀的危险。
太子的精神力过于霸道,就像他本人,没有温顺的时候。
只是因为小时候的一段际遇,到底不忍心看一个六岁的孩子被逼得痛苦不堪,是以后来每次在宫宴或者一些场合遇到太子时,她都会偷偷帮他梳理一下杂乱的精神力。
幸好遇到太子的时候不多,所以也没出什么问题。
每次帮他梳理完紊乱的精神力,她都会疲惫不堪,饿得几乎理智全无,这也是她食量比寻常贵女要大的原因。
不管是梳理精神力,还是锻炼精神力,都是需要大量的消耗,只能靠食物来补充。
脑海里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
入夜,昭元帝没有去后宫,而是去东宫看太子。
李忠孝等伺候帝王的内侍对此习以为常,每次太子出点什么事,昭元帝都会以太子为重,其他事都往后推,连后宫都懒得去。
对此,那些宫妃都恨不得太子好好的,省得她们一个月都见不到皇帝的身影。
昭元帝到东宫时,发现太子还清醒着,并没有失去意识。
这两个月以来,每当入夜时,太子就会失去意识,昏迷不醒,直到大半夜,才会恢复些意识,但却是不怎么清醒的。
他面露喜色,“贽儿,你的身体如何?”
太子脸上难得露出笑影,“父皇放心,儿臣现在身体很好。”
昭元帝携着他坐下,查看他的脸色,发现太子的精神似乎比白天时还要好,莫不是发生什么事?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日去找了太子妃……”
昭元帝:“……”人家姑娘真的还不是你的太子妃呢。
“不知为何,只要见到她,儿臣就觉得很舒服,头也不会那么疼。”太子如实说。
昭元帝呆了下,心下纳闷,难不成太子妃还是一味良药,能治太子的头疾不成?
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父皇,是真的,自从见过太子妃后,孤现在的精神都很好。”太子信誓旦旦地说。
昭元帝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太子现在的好精神确实也说明了这点。
这裴氏女,难道真这般神奇?
作皇帝的都有些疑心病,昭元帝也不例外,第一时间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尔后不禁失笑。
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只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女子,能对太子做什么?
倒不如说,太子今日见到心心念念的太子妃,因为心理作用,身体感受到某种抚慰,所以连头疼都减轻许多。
这时,太子问道:“父皇,你什么时候给我们赐婚?”
听到这话,昭元帝觉得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
太子这是特地在等他呢。
他好笑地说:“今儿刚办完赏花宴,得给那些朝臣缓缓,过几日便给你赐婚罢,省得某些人胡思乱想,专做些蠢事。”
“不行。”太子马上说,“父皇,您尽快为我们赐婚罢,孤担心再拖下去,孤的太子妃都要变成别人的。”
“什么?”昭元帝被他弄得有些糊涂。
羊角宫灯的光线明亮,灯光照亮太子脸上的阴戾之色,只见他阴沉地说:“听说最近京城有很多流言,是有关三弟的,三弟竟然觊觎孤的太子妃。”
看他一副要发病的样子,昭元帝哪敢刺激他,赶紧道:“你也说这是流言,贽儿别生气,只要朕给你们赐婚,流言不攻而破,谁敢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