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淙哥儿是想爹了吗?”
许淙一副嫌弃脸,谁要想那个渣爹啊。
渣爹不在,他不知道多开心。
但没办法,渣爹是书里的剧情人物之一啊。虽然这么久过去了,他没有回想起更多的情节,不过也知道,如果将来不想一家子都死翘翘,那改变命运就是他一定要去做的事,他们一家早点团聚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可惜的是,他一说,家里的两个长辈都不同意。
哪怕他许小淙违心地说他很想爹,他奶和他娘都没有答应去找渣爹,两个人每次都搪塞,显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好气哟!
看来这个家还得靠他!
要不然以他奶王氏每天都出去遛弯,闲着的时候还琢磨这茬菜收完了下一茬该种什么,乐不思蜀的样子。以及他娘安安静静,经常给他做衣服,不出门与世无争的样子,就真的要和书里的那样,一家人七年后才能相见了。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许小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发现如果自己大喊着想爹了,问‘爹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想去找爹’的时候,周围的人一边夸他孝顺,一边解释说许明成在外做官,暂时不能回来云云。总而言之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带他去找。
于是他干脆反其道行之,不说了。
而且他不但‘不找爹’了,平时还自娱自乐,然后在有人问起的时候回以茫然的‘爹是谁?’‘谁是爹?’‘爹是什么,能吃吗?’之类童言童语,务必让周围的人知道,再不一家团聚,他这个做儿子的眼里,就没有‘爹’这个人了!
可惜这个法子也收效甚微,开始他奶和他娘还慌了一下,但她们的解决办法就是经常在他耳边提起许明成这个人,说他怎么样怎么样。
金氏还特地画了一副画,指着上面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对他说,这个就是他爹。
许淙:……
这画也太抽象了吧!
看惯了现代各种照片,本身也学过素描的许淙觉得他娘画的这幅画,怕是添加了各种各样的滤镜,抽象得很。
真要对着这张图找,能找到好几个差不多的!
就连王老夫人在私底下也说不太像。
最后,许淙都有点泄气了,想着是不是再等等,等自己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再来进行第二计划。那个时候他也长大了,说出来的意见能被大人重视的几率比较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人相信,都当做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不过好在,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那是一个吃香香甜甜的月饼的季节,早上石头娘特地来了一趟,不但送来了自家做的月饼,还拿着保龄球和麻将席的分成。
石头娘说,保龄球在外面卖十个铜板一副,开始卖得挺好的,但那玩意人家一看就会了,所以没过多久就只能卖五个铜板一副。
至于竹块席体积大,做起来也麻烦,还用了麻绳和珍贵的布,所以也卖得贵,像之前送到许家那两张用了细棉布的,要一百五十文一张。
至于普通麻布的,也要一百文。
但尽管卖得这么贵,开始的时候还是供不应求,特别是镇上、县城里的有钱人家,一买就是好几张。多亏了石头爹机智,早早地准备下了好多做好的竹块,不然可不够用,当时家里还有人笑话他呢,觉得他是白费心思。
石头娘说:“当家的就说,这竹子都是在后山砍的,不费钱,后头的蒸煮、炙烤也就是费点柴火。而柴火这东西,让石头他们几兄弟上山捡捡也就有了。”
王老夫人附和,“是这个理。”
“明成小时候啊,也经常带着秀秀上山,家里的柴火都是他们两个捡的,一年下来啊用都用不完。”
“是啊。”
石头娘和金氏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拘谨,但对着王老夫人那话就顺畅多了,高兴地跟他们说道:“石头他爷奶也很支持,所以家里就攒下了好多竹块。”
“后来石头他爹做好了几床席,拿出去卖,结果正遇上县令的管家,那管家一听他爹是大林兄弟的族人,就说要买一张。”
“那一天,一共卖出去三张席!”
虽然过去了好久,但石头娘说起来的时候还是非常高兴,“那天他爹回来的时候,咱们正高兴呢,心想着一天能卖出去三张,那一个月下来不就能卖出去上百张?哪怕没有上百张,但像那木球木瓶一样,卖个三五十张,今年也就不愁了。”
“谁知第二天,县令的管家又来了!”
王老夫人猜测,“是不是说那席子好?”
“对!”
石头娘笑道:“婶娘你不知道,这事也是巧了,那管家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我们的县令大人。大人是京城那边的人,来了我们这啊,夜里睡都睡不好,一听说这个席子能让人夜里睡得香,就买了去。”
“那天夜里,果然睡得好!”
“这不一大早就打发管家来买,说要给家里人都买一张,一下子就给了一两的银子,把他爹带去的五张全买走了,还让再送两张去。”
石头娘说起这个的时候,意气风发。
“这阵子家里都在做这个竹块席呢,之前攒下的竹块都用完了,石头他爷奶、他那几个叔伯都来帮忙,就这样还不够卖。”
这个竹块席他们卖了有一阵子了,现在市面上也出现了仿照的,所以石头爹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忙了。
闲下来的他们仔细算了算,终于把这段时间赚的钱都算了出来,因为之前说好了要给许淙分钱的,所以石头娘今天就特地走了一趟,顺带给他家送月饼。这月饼还是今天早上刚做的呢,因为前段时间他们一家都没有空。
王老夫人听得乐呵呵的。
在她看来,族人们能多挣些钱使,那真是最好不过了。不然一个村里,就只有自家不断变好,那好的也要成了坏的。
尤其是这个主意,还是乖孙出的。
那岂不是说,淙哥儿小小年纪,就要比他爹还要能干了?要知道即使是淙哥儿他爹,在考中进士之后,也只会鼓励族里的孩子认真读书。但对那些不会读书的族人,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他们每年多吃两块肉。
高兴着的王老夫人,连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第14章
石头娘已经走了。
而许淙看着桌上两个银角子很满意。
也不枉他之前给石头爹出主意,说他们的竹块席不要想着卖给普通百姓,而应该加价卖给有钱人。因为普通百姓有竹席,不会为了夜里的一点点凉快而乱花钱,但有钱人家就不一样了,他们能够为了一点享受,花大价钱。
不过今天石头娘来许家,除了送月饼以及分成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石头从下个月开始,就要去村塾读书了,问许淙要不要一起去。
石头娘也是好心。
她听说许淙已经识字了,现在全村都已经知道了许林的儿子许淙是一个比他爹都要厉害的小神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所以石头要去读书,她就顺带问一问许淙要不要也一起去,之前许淙他爹许明成就在村塾读过书,十几岁之后才去的县城私塾。
王氏和金氏听了之后有些意动。
特别是金氏,她教了许淙大半年,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天赋,曾经不止一次地跟身边的人感叹,淙哥儿比她小时候强多了。哪怕是她那个据说很有读书天赋的二哥,恐怕也不及淙哥儿。
因为许淙已经认识几百个字了,《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
金氏是传统女子,金家对她们姐妹的教育,也是趋向于传统的,除了管家理事之外,书读得最多的,除了开蒙的蒙书之外,就是《女则》《女训》这些,以及给长辈抄写时学会的佛经。
其他科举用的四书五经只听过,略看过,但没深入去读过。字是认识,但具体是什么意思,用了什么典故,却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隐隐有些担忧,害怕自己耽误了孩子。
毕竟只识字,但不理解其意,别说进士了,就是秀才也考不了。
原本金氏想着等淙哥儿年纪大些,看要不要给他请个先生的,但石头娘的这番话给了她另外一个灵感,既然老爷都曾在村塾读过,那要不要把淙哥儿也送去?
不过她是一个谨慎惯了的人。
这次石头娘提及了这事,还是被她以‘淙哥儿年纪还小’婉拒了,准备认真观察、并且询问过老爷再做决定。
王老夫人也赞同。
她虽然把儿子培养成了进士,但最开始也没想过要送他去读书的,都是他自己争气,而且在许明成没有考中功名之前,王老夫人还想过等孩子再大一些,就送他去县城做学徒,将来能学份谋生的手艺呢。
没想到儿子居然走上了读书科举的路。
所以现在轮到了孙子,她老人家就抱着要让孙子读书,但具体什么时候读就不插手,让他们做爹娘的来决定的想法。
而两岁零两个月的许淙?
他正努力着呢。
读书好啊,他去村塾读书不但每天出门的时间能够变长,而且一旦他开始读书,那他在王老夫人以及金氏的眼里,就不单纯的只是一个孩子了。
久而久之就能够插手家里的决策。
那距离他们一家搬到勉县,实现第三个人生计划还远吗?
所以许小淙积极表现。
“寿!”
正在整理东西的秋月听到许淙的声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香囊,果然这个香囊上面绣了一个‘寿’字。这个香囊的底色为红色,丝线则是黄色的,显眼得很,难怪被淙少爷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随手将这个香囊以及其他的一起放在了匣子里,然后笑道:“淙少爷说得对,夫人,淙少爷识的字是越来越多了。”
金氏正在看信。
今天正好是中秋,临近中午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客人,请进来一看原来是京城来的。对方除了带一些节礼过来之外,还给她带了一封信。
眼下金氏就正看得入神。
听到秋月的话后,她仔细地将看完的信折叠了起来,然后望着旁边安分坐着的许淙欣慰地笑了起来。
“是啊,淙哥儿已经开始读《千字文》了。”
许淙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娘,去村塾读书!”
金氏没再直接拒绝,而是摸了摸他的头道:“好,这件事娘已经写信跟你爹,跟他商量了,过两个月估计就能收到他的回信。”
他娘居然早就写信给渣爹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要知道自从第一次在给渣爹的信里印了一个巴掌之后,后面每次他娘给渣爹写信,他都要在一旁看着的。而他娘也乐见其成,有时候还会跟他解释信里写了些什么事,顺带教他认认字。
所以许淙也热衷于此事。
看不看得懂不要紧,积极参与家庭事务的气势要摆出来。
没想到他还没等到渣爹的回击呢,他娘居然背叛了同盟!
许淙顿时就委屈地看着她,“娘写信,不给看,坏!”
金氏哑然。
之前的那封信,她是故意不让许淙看的,因为上面写了一些关于他的身世的事。许淙现在已经认得不少字了,若是被他看到那封信,那就瞒不住了。
她和许明成商量好了,在许淙长大成人之前,这件事都不能告诉对方,免得他因为受不住打击移了性情。
所以现在看到许淙控诉的眼神,她难得地脸色微红。
不过这也让许淙会错了意,以为金氏不让他看,是因为信里面写了一些他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不适合给他这个小孩儿看。
所以他大方地掀过了此事。
“娘,读书!”
“好好好,”金氏也是松了口气,马上让人去拿书,“娘今天教你《千字文》的下一句,‘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许淙:“两句!”
金氏好脾气地应着,“好,就两句。”
“等学完了这两句,我们就应该去陪你奶用膳了。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也不知道你爹那边怎么样了,上回送去的东西收到了不曾。”
许淙才不想聊渣爹呢,他装没听见。
……
勉县
今日是中秋佳节,一个全家团圆的日子。
许明成作为勉县父母官,今天一整天都忙碌不休。也就到了晚间,家家户户都阖家团圆的时候,他才有几分空闲。
不过也没有空闲多久,因为孙教瑜提着酒找上门来了。
“明成兄,你好兴致啊。”
独自一人望着明月自酌自饮的许明成回过神来,忙招呼人坐下,“雨泽贤弟,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快请坐。”
孙雨泽哈哈大笑,将自己带来的一壶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道:“明成兄,我知道你孤家寡人一个,所以特地给你做伴来了。”
“瞧瞧,上好的女儿红!”
“哈哈哈。”
许明成抚掌大笑,“来得正好。”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茶没吃多少,但酒却喝光了半壶,然后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最后等整壶酒喝完,更是醉得熏熏然。
第二天,孙雨泽是在许家醒来的。
他醒来之后望着陌生的房梁,还有些纳闷,后来才一拍脑袋醒悟过来。他昨晚找许明成喝酒来着,估计喝醉了之后就睡在了许家。
不过,昨晚睡得可真好啊。
勉县今年太热,他又是两个月前从别的地方来的,所以很不适应,天天晚上都要半夜才能睡得着觉,但昨晚却不是这样。
转了一圈之后,他发现秘密可能是床上铺着的席子,因为他摸上去都能感觉到凉意,可想而知在这大热的天里,睡在上面会有多么自在。
孙雨泽稀奇地打量着这陌生的席子,猜测许家这是从哪儿买来的宝贝,自家能不能也去买一张,磨蹭了许久之后才洗漱完毕,撑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出了门。然后一出门,他就被守在门外的许家小厮带到了堂屋。
许明成正坐着喝茶呢。
孙雨泽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许明成的对面,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明成兄,你家用的席子是哪儿卖的?”
“昨日是我来到勉县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我也去买几张回来。”
孙雨泽是南方那边的举人,考中举人之后自知自己不是进士的那块料,所以就找了门路,来勉县做教瑜。
两人性情较为相合,所以两个月相处下来已经算得上是至交了。也因此,当孙雨泽问起的时候,许明成没掩饰自己内心的高兴。
“那是竹块席。”
“竹块席?用竹子做的?”
孙雨泽仔细回想,越想越像,那张席好像还真的是竹子做的。他以前虽然也见过竹子,但没见过做成这样的,所以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知道了,他忙问道:“那这个竹席是在哪儿买的?”
他原本还想着许明成怕也不知道,下一步他应该会喊许府的管家来问问,那自己就让书童跟对方去买,总之这种好东西他今晚一定得用上。
但谁知却听到许明成道:“这不是买的。”
“是犬子得知天太热,他祖母夜里睡不安稳,于是就找人做了这竹块席,好让他祖母夜里能睡得香些,愚兄也只是沾光罢了。”
“哈哈哈。”
“原来是令郎让人做的啊。”孙雨泽有些失落,他知道许明成的家人都在老家庐州,既然那竹席是从庐州送来的,那么他想要买也没处寻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明成兄,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那儿子今年还不到三岁吧?”
“我刚来勉县的时候,曾听人说起,令郎去年这时候刚过完周岁。”
据说当时还有人打听到了许知县的长子要满周岁了,特地备了重礼,但都被许府管家婉拒了,说许知县不收礼。
这让好多人失望地无功而返,同时也让勉县的百姓们初步记住了许明成这个人,现在外面还传新来的许知县是个大清官呢。
所以孙雨泽印象深刻。
许明成嘴角翘起,“确实,淙哥儿如今两岁了。”


第15章
孙雨泽啧啧称奇。
一个两岁的小娃娃,居然能从祖母夜里睡不好这件小事上,想出了做一张消暑的竹块席来让祖母睡个好觉,可见是个聪明的。
孝顺的孩子他见得多了,但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让他暗暗地羡慕起来。
别看许明成家境贫寒,但人家命好啊。
他们这样的人家,最担心的是什么,可不就是后继无人嘛。
就比如他们孙家吧,曾祖父考中了进士,但祖父只是个秀才。至于孙雨泽的父亲,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依旧只是个白身,可谓是一代不如一代。
就是家中几兄弟里最有出息的自己,在曾祖父的精心教导下,又恰好遇上了喜欢他文风的主考官,也只能考中乡试的榜尾。
考中举人之后,他也曾欢喜过。
但当他千辛万苦地来到京城,却发现自己差人远矣。最关键的是,放榜后当他拿到同科进士的文集的时候,感受到了才华不及人的绝望。
他没有进士的命!
所以仔细考虑后,他动用了曾祖父留下的一些人脉,运作到了教瑜的位置。
但勉县文风不胜,没有好的书院,自己的几个儿子只能托付给年近七旬的祖父教导,希望孙家下一代能够再出一个进士,这样家族在自己百年之后,才不至于败落。
而看人家许明成。
他现在好像才一个儿子吧?
但一个便这般聪明,顶自己的三个了。
等他儿子将来开蒙读书,若干年后岂不又是一个许明成?
想到这里,孙雨泽忙道:“明成兄,令郎如此聪慧,应该早早读书啊。”
他倒没有嫉妒的心思,只是觉得小孩子聪明,更应该好好培养。比如他的长子,就是几个儿子里面最聪慧的,所以三岁就开蒙了。
谁知许明成笑了笑,再次给了他会心一击。
“内子已经开始教他识字了。”
许明成道:“那孩子,从小就鬼精鬼精的。之前我给他取名‘潇’,谁知道他娘跟他说了之后,非闹着要改,然后从我回的信里单单挑了一个‘淙’字。”
“见他喜欢,我们也只能由着他了。”
周岁之后,内子教他识字,本来打算从《千字文》开始,但他非要先读《三字经》,内子上回来的信里,说他已经读完了《三字经》,现在正读《千字文》。
许明成摇着头,满脸笑意地抱怨,“这孩子,居然跟人反着来,往后啊准是个顽皮捣蛋让人操心的,哈哈哈哈。”
孙雨泽:……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是不是该告辞了?
孙雨泽:遗憾手中无酒,不然定要灌他三杯!
……
“淙哥儿,你爹来信了。”
渣爹写信回来了?
一听到这话,原本还在慢悠悠散步的许淙马上加快脚步,蹬蹬蹬地跑到了金氏的面前,“娘,爹,说什么?”
金氏的手里拿着一张信纸,递给许淙。“你瞧,上回你让石头他爹做的竹块席,你爹收到了,说有用得很。”
许淙嘴角上扬,虽然爹享崽福让他很不高兴,但渣爹还是挺有眼光的嘛。
虽然上面夸奖他‘孝顺’的话让他不是很高兴,明明他孝顺的不是渣爹。不过瑕不掩瑜嘛,那句话把‘爹’替换成‘奶’、‘娘’一样成立,不错不错。
然后许淙顺着信往下看,偶尔遇到不确定的字,还让金氏教他认,磕磕盼盼地花了一些时间才把一张纸读完了。
渣爹这次写信回来,除了刚刚金氏提及的,告诉他们竹块席很好用,问怎么做的之外,还特地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同意许淙去村塾读书了,期间说了好多让他认真读书之类的话,被许淙自动忽略掉了。因为他肯定是会认真、努力地读书的,毕竟他许小淙是要考第八十八名的,不需要某个考了八十九名的人来叮嘱。
第二件事,渣爹闲聊般谈起,勉县有教瑜了。
新教瑜姓孙,是广南东路那边的举人,后面接了一串文绉绉的话,大致意思就是孙教瑜待人真诚,值得交往之类的。
然后孙教瑜家里也有一个儿子,暂且称呼他为‘孙大郎’。孙大郎现在在老家跟着他祖父读书,已经学会做诗了,于是渣爹顺带写到信里,跟他们分享。
许淙探头:“诗?”
金氏拿来了另外一张纸,“在这儿呢,淙哥儿你也看看。”
《春》
说似青山外,
东朝涨小堤。
新晴一以旷,
闲立起常迟。
许淙眼睛瞪得溜圆:哇!
诗耶!
还是五言绝句,厉害了孙大郎!
试问哪一个只会感叹‘大海啊,全是水’‘大海啊,好多水’的现代人,不敬佩古代那些会写诗、写词、写赋的大佬啊!
反正许淙每次读古人的诗词,都有一种敬仰的感觉。而且很多诗词只用短短的十几个,几十个字便将事情、景色描写得栩栩如生。
有时候改动一个字,便能改变整首诗。
比如出自《题李凝幽居》,大名鼎鼎的‘僧推月下门’和‘僧敲月下门’,和后者一比,前者就显得不够礼貌,而且也不符合全诗的意境。
此外,还有其他同样大名鼎鼎的诗句,比如《使至塞上》里面的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孤’、‘直’这两个字写得多好啊,无论市面上的哪一本参考书,哪一个语文老师都要单独拎出来念一念的。
还有《滕王阁序》里面的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没去过滕王阁不要紧,这首诗直接把那种波澜壮阔的景色往你的脑海里拍。让你以后再看到海、湖以及其他什么水面的时候,能够自然地把这句诗回想起来。
类似的诗句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许淙读书的时候,语文老师一说起诗词,便能兴奋地讲整整一节课。当然轮到许淙当老师的时候也是如此,极力向学生推荐。
霎时间,孙大郎在许淙这里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许淙觉得他小小年纪就会写诗,特别特别特别厉害!
许淙转头,星星眼地望着金氏,“娘,写信,给孙大郎!”
不会写诗的许小淙,要和会作诗的孙大郎做朋友!
他会写诗耶!
金氏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让秋月研墨,然后耐心地跟他解释,“好,现在就写,不过我们没有孙家的住址,所以要先给你爹写,让你爹转交孙教瑜,然后孙教瑜才能寄给孙大郎。你爹在信里说,孙大郎如今在孙家老家。”
“广南东路离我们这远着呢。”
“所以啊,孙大郎要很久之后才能收到你的信。”
许淙边听边点头,晚点不要紧,他可以等的。他催促秋月赶紧摆好笔墨,迫不及待要和会写诗的孙大郎交朋友了。
他会写诗耶!
因为许淙现在还没开始学写字,所以这次依旧是由秋月代笔。
许淙说一句,她写一句,很快就写完了。
这封信,非常地简单、并且朴实无华。
许淙开头第一句就介绍了自己,他姓甚名谁、家在哪里,是因为什么原因知道对方的。然后第二句开始就夸奖对方。
会写诗,棒棒!
淙淙不会写,羡慕!
淙淙给孙大郎写信,做好朋友!
全文的中心思想就是孙大郎你好厉害啊,居然会写诗耶,特别棒!写得特别特别好,我想和你做好朋友!
在信的最后,许淙还让秋月添上一句,说了他会送对方一副他最近很喜欢的玩具。让孙大郎在写诗的间隙里,可以玩一玩放松一下。
他许小淙,期待能收到他的回信。
金氏在一旁看他手舞足蹈地补充,乐得直发笑,然后给他提了个建议,”淙哥儿,你既然给孙家大郎写了信,不若给你爹也写一封?”
“不然你爹知道你给孙大郎写信,但却未给他捎一言半语,怕是失望得很。你爹若是恼了,不把你的信转交给孙教瑜,那你就收不到孙大郎的回信了。”
许明成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恼怒,金氏也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