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得很,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谢弘瑜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茶太多出现了幻听。
但显然不是,因为萧韫居然还吩咐陈瑜道:“去看看小丫头在哪,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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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府。
侯夫人听说了湖畔的事,气得忍不住对女儿凶了一顿。
“说了不让你去惹褚家和肖家的姑娘,你愣是不听。你若是有能耐收场也就罢了,可你这回竟是连侯府的里子面子都丢尽,还累及侯府名声。”
“我怎么就......”原本想骂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女儿,最后生生忍住,道:“你也太不成器。”
不怪侯夫人窝火,前两日跟侯爷拌嘴之后,连着两天侯爷都歇着芳馨院。张姨娘那个小贱人又不知如何哄侯爷花银子买好东西,昨天她看账本就发现侯爷支使了笔银钱,这钱不是给那贱人用了还能给谁?
再者,景王那边不肯帮她陆家疏通,这可不单是女儿上学的事,这意味着景王不待见她们陆家。
不待见陆家这还得了?
她心里还绸缪着往后萧韫重回东宫,大女儿入主东宫的事,若是以后有人拿这事作筏子,抹黑她陆家名声,那还真是吃哑巴亏。
真是越想越气,偏偏自己这个女儿又给她惹事回来。
“哭甚哭!”侯夫人重重搁下茶盏,说道:“明日你就去给褚家的姑娘道歉,一会我让人备礼。”
“娘,你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欺负女儿的。”陆亦姗气:“我死也不去!”
“不去是吧?不去那干脆慧香书院也别去了!”
陆亦姗一愣,整个人傻眼。
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过这等憋屈?在外头受委屈回来还有被母亲责骂,她想不通,顿时又大哭起来。
“不去就不去!当我稀罕么!”
说完,她捂脸哭着跑回自己的屋子。
后头,婆子来禀报,说:“夫人,四小姐在屋子里摔了好些瓷器。”
“任她摔!她性子也该拘一拘了!”侯夫人转头问:“侯爷呢?”
婢女小心翼翼道:“在芳馨院陪张姨娘。”
闻言,侯夫人气得个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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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阿圆心情不太好,原本是高高兴兴出来踏青的,没想到居然遇上这等子事。
肖梓晴问她还想不想继续去放风筝,阿圆摇头:“不了,我想回家,我还得继续练字呢。”
上回离开时,萧韫叮嘱让她写练五十张字,如今还差点。
“行,”肖梓晴也蔫蔫点头:“那我们去寻姐姐,一会就回去。”
两个小丫头带着婢女往回走,陈瑜正好过来。
“褚姑娘?”他唤。
阿圆抬头:“咦?你怎么在这?”
她视线往陈瑜身后瞧,又左右看了看,问:“沈哥哥呢?”
陈瑜是沈哥哥的随从,他出现在这,想必沈哥哥也是在这的,她想。
陈瑜笑道:“我家公子让我来喊褚姑娘过去。”
“他在哪?”
这时,一旁的肖梓晴问:“沈哥哥又是哪个?”
“沈哥哥是......”
“哦,我家公子是褚姑娘的师父,喊姑娘过去问些功课。”
肖梓晴睁大眼:“阿圆有师父了?”
阿圆点头:“我要去慧香书院读书,爹爹带我拜了个师父。”
“哦,”肖梓晴放心道:“那你去吧,莫要让人家久等。”
“嗯。”阿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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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上,萧韫早已命人准备好瓜果点心,拿着本书卷悠闲地翻看。
卫国公谢世子不知去了何处。
很快,陈瑜把阿圆带进来。
阿圆头一回上画舫,还是这么奢华的画舫,看得目不转睛,哪哪都稀奇。
“小丫头,”萧韫放下书:“瞧不见哥哥?”
阿圆羞赧:“沈哥哥,这是沈家的画舫吗?”
“别家的。”
“沈哥哥为何在这?”
“哥哥过来给人做文章。”
外头,刚如厕回来的谢世子,脚步一顿。
“......”
原来如此,景王竟是在诓人家小姑娘玩儿。
阿圆盯着漂亮的琉璃珠帘问:“画舫里也可以做文章?”
“自然。”萧韫招手让她过去坐,说:“今日做以山水为题的文章,便来此采风。”
“嗯嗯。”阿圆点头,走过去坐下。
谢弘瑜隔着镂空雕花屏风仔细往里头瞧了会。
小姑娘一身浅粉绣花绢纱襦裙,梳着个齐整的双丫髻。她脸颊圆润,连头上的发髻也圆润,分别用粉色的彩带绑了个漂亮的结,还在旁边留出两缕流苏。流苏柔顺地搭在两颊边,衬得她颇是可爱。
突然,他又不想走了。
谢弘瑜在外头咳一声:“沈兄,文章可做好了?”
萧韫:“......”
阿圆转头,就见个丰神如玉的少年郎大步进门,他步履闲适从容,满身矜贵之气,还带着股浑然天成的潇洒不羁。
这少年郎五官过于精致,极致得若不是穿男子衣裳,还以为是女子。
阿圆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一时竟看得有些呆。
萧韫瞥了眼傻愣愣的小姑娘,咳了声。
阿圆没动。
直到谢弘瑜走到近前,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半似促狭半似轻佻地问:“小妹妹,哥哥好看?”
“嗯。”阿圆下意识点头。
萧韫眸子暗了暗,抬眼看向谢弘瑜:“你不是走了?”
谢弘瑜挑眉:“沈兄文章没做好,我怎么能走?”
他又补充道:“这可是我的画舫。”
萧韫:“......”
“啊,原来这是哥哥的画舫吗?”阿圆小声赞道:“真好看呢。”
见萧韫的脸色又沉了点,陈瑜在一旁摸了摸鼻子,心想,小丫头要是见到景王的画舫,岂不是惊掉眼睛?
也不知阿圆这副羡慕的眼神就如何刺激了萧韫的眼,他居然有点后悔没让陈瑜把小丫头带去自己的地方。
他冷冷瞥了眼谢弘瑜:“文章做好了,会让人送去给你。”
言下之意便是:你快走吧,莫碍眼。
谢弘瑜与他相识多年,以前萧韫还是太子时,两人就时常去户外狩猎,自然是不怕他。
他家中没有妹妹,只有个胖胖的小侄女,平日里就被他宠得不行。如今见了另一个胖胖的小姑娘,哪舍得离开?
自然也想逗上一逗。
谢弘瑜也没管萧韫面色不虞,径直问阿圆:“小妹妹是哪家的啊?”
“户部员外郎褚大人家的。”阿圆乖乖巧巧地说。
“多大了?”
“今年十一啦。”
谢弘瑜听着小姑娘说话清甜软糯,很是心情愉悦,便从桌上拿了块梅花形状的糕点递过去。
阿圆对这个漂亮哥哥的印象极好,待人斯文有礼,还和蔼可亲,尤其是那句“小妹妹”莫名地就亲近了几分。
当然,最主要的,还因为他是沈哥哥的雇主,为了能让沈哥哥以后多挣点银子,她也想好好表现呢。
她腼腆地摇了摇头:“谢谢哥哥,阿圆不饿。”
“拿着,这个是芝麻杏仁做的,好吃。”谢弘瑜又递过去了点,大有亲手喂她的架势。
阿圆只好赶紧接下来:“谢谢哥哥。”
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听得萧韫蹙眉。
他再次掀眼,凉凉地问:“你这么闲?”


第12章
萧韫凉凉地问:“你这么闲?”
谢弘瑜扬唇,知道见好就收。小姑娘逗弄两下就好,他也不敢把萧韫惹急了。
遂遗憾地起身,对阿圆告辞道:“小妹妹,哥哥家中有事要先离开,咱们以后见。”
“嗯。”阿圆起身,福了福礼:“哥哥再见。”
碍眼的人走了,萧韫这才舒坦了些。
“小丫头,听说你被欺负了?”
阿圆吃糕点吃得缓慢而细致,两颊微微鼓动。她仰头问萧韫:“沈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人说了。”
“这事竟传得这般广?”阿圆秀气的黛眉拧起来。
“怎么?担心别人说闲话?”
“不是,”阿圆摇头说:“担心我娘知道了罚我。”
“为何要罚你?又不是你的错。”
“我也觉得不是我的错呢,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萧韫轻哂:“往回你娘罚过你么?”
“罚过的,”阿圆说:“我娘最是懂我的死穴,要么罚我不准吃肉,要么让婢女把我屋子里的零嘴都收走。”
萧韫一怔,继而大笑。
阿圆斜眼觑他,等他笑完了才忿忿道:“沈哥哥怎这么爱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说她被罚不准吃肉没有零嘴,他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萧韫对着她圆溜溜的脑袋撸了把,道:“笑小丫头可爱。”
“你.....你才可爱。”
也不知为何,旁人夸阿圆可爱,阿圆觉得没什么,可大哥哥夸她可爱,就总是觉得不自在。
萧韫挑眉:“怎么,不喜我如此夸你?”
阿圆脸颊微红,别过脸咕哝道:“再过两个月我就满十二,虚岁十三了,是个大姑娘了,只有小孩才可爱。”
一旁的陈瑜听了,忍俊不禁。
萧韫问:“小丫头生辰是何时?”
“五月十二,啊......”说到此,阿圆想起来:“我大表姐的正好跟我同一个月生辰,我还没想好送她什么及笄礼呢。”
“你想要什么礼物?”
“?”
阿圆茫然了会。
“问你,”萧韫见她呆呆傻傻的,大眼睛如鹿般可爱,忍不住敲了下她额头:“生辰礼物想要什么?”
阿圆“嘶”地抱着脑袋,瞪他一眼,然后摇头。
“何意?”
“我不想让大哥哥破费。”阿圆说:“大哥哥挣钱不易,还得还债,还得存银子娶媳妇呢。”
“......”
默了默,萧韫递了块瓜过去:“哥哥不急着娶妻。”
阿圆熟稔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
“为何不急着娶妻,哥哥应该二十多了吧?”
“嗯?”萧韫挑了挑眉梢:“哥哥有这么老?”
阿圆眨眨眼,倒不是觉得沈哥哥长得老,而是觉得沈哥哥身上有一股极其沉稳的气势,这样的气势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能有的。
她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判断的。
“所以.....”阿圆问:“哥哥多少岁了?”
“哥哥十九。”
阿圆点头:“明年就该及冠了,也该娶妻了。”
“......”
萧韫问:“你为何执意让我娶妻?”
“我.....”阿圆想了想,说:“我是见哥哥你花钱没个卯数,想着哥哥娶了媳妇后,能有人管着些。”
此话一出,屋子里人都惊了。
陈瑜,还有伺候的婢女,皆是目瞪口呆。
褚姑娘这话可真敢说,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敢管他们家王爷?
萧韫却是顿了片刻,旋即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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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
等萧韫将阿圆送回家时,褚家夫妇已经心急如焚地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也听说了南城湖畔的事,正等着女儿回来仔细盘问,见是萧韫送人回来,褚大人再三谢过之后,才拉着女儿进门。
进门后,褚夫人却没急着问女儿话,而是拉过丈夫:“老天,适才那人便是沈公子?”
她惊讶道:“京城居然还有这等风姿卓绝的后生,实在难得。”
褚大人莫名地与有荣焉,摸了把短须道:“若不是年纪大了点,我都想招他做女婿。”
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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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韫这边,出了梨花巷便问道:“万寿寺那边情况如何?”
陈瑜禀报道:“一切按殿下计划行事,鄂国公的家眷伤得不轻,其中有人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想必贤贵妃宫里已不得安生。”
萧韫不紧不慢地把玩扇柄。
扇柄上嵌了块极其精致的和田白玉,而此时,他拇指轻扣,美玉弹出,露出里头的机括来。是一根细长的针,只需再轻扣美玉,那根针便可犀利地飞入百米之外,见血封口。
萧韫每年清明皆会去万寿寺给亡母上香,然而几日前,他得到消息三皇子收买江湖刺客埋伏于万寿寺刺杀,他便将计就计。
今日提前改变了日程,并安排人乔装成三皇子的刺客混入其中,又设计引鄂国公府的车马经过。
刺客分不清情况,将鄂国公府的家眷伤了,若鄂国公得知此事乃三皇子所为,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三皇子在信国公一党的支持下,羽翼渐丰,前些时日还有人上书奏请三皇子掌职。
此事对萧韫极为不利,若三皇子掌朝涉政,那信国公下一步则会拥护他入主东宫。
为阻止此事,萧韫不得不借用鄂国公之手。鄂国公乃开国功臣,连皇帝都要敬三分,且极其护犊子,估计接下来弹劾三皇子的折子将如雪片纷飞。
今日之事,三皇子及其信国公一党必定焦头烂额。
萧韫摩挲了会扇柄,倏而将玉按回去,长睫掩住了眸子里的阴郁。
“鄂国公府昏迷不醒的是何人?”
“乃鄂国公嫡亲的第六位孙子,公孙琰。”
萧韫淡淡道:“那就别让他醒了。”
陈瑜心头一震,赶紧应声:“是,属下立即去安排。”
公孙琰命数该如此,平日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倒是死有余辜。
萧韫继续吩咐道:“派人把三皇子的罪证送到鄂国公手上,要不动声色。”
陈瑜领命:“是。”
“顾景尘在何处?”
“丞相府。”
“那现在就去相府一趟。”萧韫拉下帘子,坐回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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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萧韫所料,贤贵妃宫里此时大发雷霆,三皇子垂头蔫蔫地站在一旁。
“让你隐忍隐忍,你为何如此沉不住气?”贤贵妃气得不行。
贤贵妃的兄长信国公也得了消息入宫。他暗暗瞥了眼三皇子,若此人不是妹妹唯一的儿子,他也不想扶这块烂泥上墙。
可事已至此,只得从长计议。
“贵妃娘娘息怒,”他上前一步道:“此刻不是追究三殿下过错的时候,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为好。”
“舅舅说得对,舅舅说得对。”三皇子走过去讨好地扯住信国公衣袖。
信国公懒得理他,不着痕迹地抽出袖子,转过身去。
贤贵妃坐在软榻上,凝眉沉思:“兄长,你说此事是不是景王设下的圈套?”
“不论是不是圈套,他今日众目睽睽出现在南城湖畔,我们皆无证据。”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去给鄂国公道歉吧?这不明晃晃地承认此事是珺儿做的?”
“可即便不承认,鄂国公定然也能查出来。”
“母妃,”三皇子急道:“儿臣雇的是江湖杀手,查不出来。”
“蠢!”贤贵妃冷笑:“那些江湖杀手已经被逮了几个,凭鄂国公的本事能撬不开他们的嘴么!”
默了会,贤贵妃笃定:“这局一定是景王做的,他人呢?现下在何处?”
信国公转头去看幕僚。
幕僚想到适才属下过来禀报景王的行踪,就忍不住嘴角抽抽。
“回禀贵妃娘娘,”他迟疑地说:“景王此刻......正在翻墙调.戏小姑娘。”
贤贵妃:“......”
信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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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日落黄昏。
萧韫坐在褚家西边小院的屋顶上。
他从相府谈事出来,想起此前小丫头说今日会受罚,便径直来了褚家。
这会儿,他好整以暇地看小丫头拿着把铁锹,躬身哼哧哼哧地挖东西。
就这么稀奇地看了会,见她挖了半天也没挖好,忍不住从旁摘了颗青果子扔过去。
“哎呦——”
阿圆后脑勺一疼,抬手摸了摸,转头看去,见地上掉了颗葡萄,葡萄还在打转。
“是谁?”
她狐疑地转头去瞧,没瞧见人,嘀咕了句什么,继续哼哧哼哧地挖。
过了会,后脑勺又倏地一疼。
这下,阿圆确定不是风吹的了,是有人拿葡萄果子砸她。
“哪个宵小?快出来!”
这话是学话本子里头说的,她叉着腰,自认为颇有气势。视线往四周望了望,随后听见头顶传来声轻笑。
阿圆脑袋往上一昂,就看见萧韫坐在上头。
她愣了愣:“沈哥哥?”
萧韫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跳下来。
“小丫头,”他敲了敲她额头:“在做什么?”
阿圆嘴巴一瘪,叹气道:“我娘罚我不准吃饭呢。”
往回罚她只是不准吃肉,这回罚得格外狠,不仅把她的零嘴都收走了,还不让她吃饭,说是要她自己反省反省。
“可我反省了许久,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韫闻言,唇角微勾。
“所以......”他瞥了眼墙角挖出来的泥,疑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挖东西呢。”
“挖什么?”
阿圆想了想,指着葡萄架下的石凳说:“沈哥哥你去那边坐着等一会,我很快就好了。”
萧韫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过去掀袍坐下。
阿圆捡起铁锹继续挖。
没过多久,她欢呼起来:“哎呀,终于挖到啦!”
她从泥土里扒拉出几个圆咕隆咚的东西,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在院中种了红薯,要不然真的饿死了。”
“沈哥哥,”她高兴地说:“一会我们吃烤红薯吧?”
“......”


第13章
阿圆把东西搁下,飞快跑进屋子里打了盆水,然后又跑去墙角扒拉了堆干柴过来。
萧韫坐在石凳上,看她像只小蜜蜂似的忙忙碌碌。
“沈哥哥你别看我这院子小,这里头全是宝,有许多吃的呢。红薯可以做红薯干,吃着甜甜糯糯有嚼劲。葡萄熟了还可以做葡萄干,酸酸甜甜。还有李子树,半青半熟腌制最美味。”
“旁人家的院子种花草,为何你都种吃的?”
“因为.....”阿圆不大好意思地说:“果树不仅开花,还能结果啊。”
她说:“春季赏李花,秋天也能吃果子呢,一点也不浪费的。”
萧韫莞尔,见她脑袋上落了片叶子,轻轻把它拂掉。
阿圆抬眼,眼睛如墨,茫然地偏了下头。
萧韫顺势撸了把她脑袋,才收回手。
阿圆不满,嘟嘟囔囔的,洗完红薯后,就去准备炭火了。
小姑娘穿着身纯白家常衣袍,这么埋头蹲在地上忙活时,像一只专心捣鼓吃食的兔子。
萧韫笑了笑。
“可需要帮忙?”
“沈哥哥坐着吧,我一会就好。”阿圆说:“往回都是宝音帮我做,现在宝音也被罚了,唉......”
她昂着小脸,此刻瓷白的脸上沾了点炭灰,从鼻尖延伸至脸颊,那么两条浅浅的印子。这回不像兔子,倒像只馋嘴猫。
“过来。”萧韫招手。
阿圆不明何意,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萧韫从袖中掏出方白帕,帮她擦脸。
过了会,他突然道:“怎么?还害羞?”
阿圆强忍住不红的脸,倏地红了大片,羞恼地瞪他一眼。
“你...你...你才害羞。”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这会儿被沈哥哥擦脸,总觉得怪怪的,毕竟......认真说起来,沈哥哥是外男呢。
此前她没想到这事,可沈哥哥动作这么慢,又这么温柔,难免.....让人多想嘛。
阿圆扭身就继续蹲回去生火了。
小姑娘生火生得格外沉默,耳朵也红红的。萧韫好笑,抬手示意了下,很快,陈瑜就从墙外跃进来。
“褚姑娘,小的来吧。”
院子里冷不丁地出现第三个人,阿圆吓得大跳:“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
“......哦。”
“让小的来,”陈瑜说:“小的生火利索,做这个最是在行。”
说完这话,陈瑜心里苦。
他哪里最在行这个?他最在行拿刀杀人。可怜他堂堂左指挥佥事,竟有一天蹲在个小姑娘的院子里生火烤红薯。
没过片刻,柴火便烧起来了,陈瑜把炭架上去,很快,木炭也变得猩红起来。
火势颇旺。
阿圆忍不住赞道:“陈大哥果真厉害呢,往后若是生计不好,摆个摊专门生炭火烤红薯也是使得的。”
陈瑜:“......”
我谢您吉言勒!
萧韫却是勾唇笑了下,等陈瑜出去了,他问:“为何生计不好?”
“嗯?”阿圆边拿火钳子刨土,边转头。
“你就笃定哥哥养不活他们?”
说到此,阿圆嫌弃。
养不养得活你心里没个数么?
“哥哥欠了这么多债,而挣的银钱却少,你看你平日吃穿用度皆是不晓得精打细算。所谓勤勤俭俭粮满仓,大手大脚仓底光,大哥哥长期以往,定然是养不活下人的。”
“你还懂这个?”萧韫讶异。
“我自然.....是懂的。”阿圆小下巴微昂,不自在道:“我娘平日里常这么教导我。”
闻言,萧韫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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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把红薯埋在土旁,隔着炭火烤,也不知从哪里扒拉了个矮凳,就这么坐在炭火盆边等待。
小丫头撑着下巴盯着盆里的红薯,火光映着她面庞忽明忽暗,偶尔伸手去探一探是否烤熟了。
小院静谧得美好,美好到夜幕也变得温柔。
连萧韫的眸色也温柔。
过了会,阿圆突然喊道:“这个好像熟了。”
她拿起来,红薯太烫,在她掌心滚了几滚。然后边嘟着唇吹,边剥皮尝了一口。
大眼睛顿时享受地眯起来。
“好吃?”萧韫问。
阿圆疯狂点头:“好...七...”
她烫得舌头发卷,但红薯的软糯香甜令她很满足。
她掰了一半递过来:“沈哥哥也尝尝?”
萧韫盯着那半冒着热气的红薯,略迟疑。
他从未吃过这些东西,哪怕平时出门在外,他都是带着厨子的。况且他也不重口腹之欲,即便那股香味窜入鼻中令他觉得还好,他也并不想接过来。
“你吃吧,”他说:“哥哥来之前已吃过。”
这话倒是不假,此前在丞相府时就已经吃过些茶点,这会儿并不饿。
阿圆却以为他矜持,走过来,主动喂到嘴边:“沈哥哥快趁热吃,我还有好多呢。”
“......”
就这么,萧韫咬了口进嘴里,细嚼慢咽。
“怎么样?”阿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莫名地,萧韫眸子里也溢出点笑来。
“滋味尚可。”他说。
最后,萧韫也就吃了两口,剩下的全进了阿圆的肚子。等解决完晚饭,已是夜幕降临,天边的红霞逐渐变暗。
吃饱后的阿圆慵懒得像只猫,就这么坐在石凳旁不想动,耷拉着眉眼。
“何事烦忧?”
“也不知宝音姐姐怎么样了,看我娘的意思,估计明日还得罚我们呢。”
“也罚不准吃饭?”
阿圆摇头:“不知道,兴许罚其他的说不定。”
“唉!”说完,她叹了口气,然后蔫蔫地趴桌子上。
“这两日可有练字?”萧韫突然开口问。
“练了的。”
“去拿来我看看。”
阿圆撑起一只眼睛,愁眉苦脸:“沈哥哥,这时候了你都还要考问我功课么?”
“怎么,不合适?”
“没。”
阿圆慢吞吞地起身,拖着步子往屋里走。过了会,她把之前写的字都抱出来。
萧韫只捡最上头的两张翻了翻,点头道:“还不错。”
“就.....”阿圆抿了抿唇:“....还不错吗?”
“嗯?”
“我可是按沈哥哥说的,每日都绑沙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