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视线缓缓落在她手腕上:“手腕疼不疼?”
“起初疼,后来渐渐的就不疼了。”
“既如此,明日再加两个沙袋。”
“啊?”阿圆傻眼。
萧韫勾唇:“明日哥哥派人来接你,亲自监督你练字。”
阿圆眨巴眼睛,要哭不哭的。
见她没听出其中之意,萧韫揉了把她脑袋,直接问道:“明日想吃什么?”
“沈哥哥要接我过去吃饭?”阿圆立马又笑起来。
萧韫挑眉,眸子噙着点笑:“那你想不想练字?”
“想想想,练一天都使得。”
小姑娘昂着脸,笑得明艳,如深冬暖阳下纯洁无瑕的雪。
萧韫手痒,就着那肉嘟嘟的脸颊捏了把。
“明日起早些,哥哥派人来接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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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萧韫回到府中,先去了趟书房。
下属送了封信过来,看完信,他便写了封回信交给陈瑜道:“连夜送去丞相府,务必亲手交给顾景尘。”
想必从明日开始,朝堂便会热闹起来,届时,等时机差不多了,他再让人添把火,助鄂国公一臂之力。
经此一事,三皇子没个两三年恐怕不能翻身。
而这两三年,也足够他谋划了。
陈瑜接过信,领命离去。走到门口时,又被萧韫喊住。
“殿下,”他转身行礼:“还有何吩咐?”
“今晚......”萧韫闲闲地看了他一眼,道:“火生得不错,赏。”
陈瑜:“???”
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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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阿圆起了个大早,下床就伸懒腰,懒腰伸到一半,看见桌上的白面馒头,幽幽叹气。
她母亲始终舍不得饿着她,夜里还是让人送了馒头过来。
可她一点也不喜欢吃馒头,而且已经吃过烤红薯再是吃不下了,便这么放了一夜。
也不知宝音姐姐关在柴房有没有吃的,如若不然,一会她偷偷把这馒头给宝音姐姐送去。
她端着盆,出门去打水。
褚家不富裕,连婢女都是阿圆跟姐姐一起共用。如今姐姐在国子监读书,所以这阵子宝音只服侍阿圆一人。
但现在宝音被关起来了,阿圆只好自己去打水洗漱。
可才洗完脸,就听见外边宝音的声音。
“宝音姐姐,”阿圆探头:“我娘放你出来啦?”
“小姐,”宝音急急忙忙走过来,说:“奴婢来给小姐梳洗梳洗,府上来客了。”
阿圆点头,心想沈哥哥来得还挺早。
“也不知吹的什么风,”宝音说:“竟把靖海侯府的四小姐吹了过来。”

阿圆顿住:“谁?”
“靖海侯府的四姑娘,陆亦姗。”宝音说:“一大早带着礼过来了,因她是侯府的小姐,夫人也不好把人撵出去,只得接进来好生招待。”
阿圆瘪嘴嘟哝:“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给小姐您道歉的。”宝音说:“就她那脾气,奴婢可不信。”
阿圆道:“我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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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亦姗不是自己来的,是跟她哥哥一起来的,比起陆亦姗,她哥哥陆亦桓可谦逊多了。一进门,小辈之礼做得足足的。
褚夫感慨,侯夫人虽跋扈了些,但生的儿子还是颇有礼数。
“不知褚妹妹在何处,”陆亦桓道:“昨日舍妹莽撞,多有冒犯,今日特地前来向褚妹妹道歉。”
他左一个褚妹妹,右一个褚妹妹,听得人舒服。
褚夫人吩咐婆子:“阿圆起了没,快去喊她来,莫让客人久等。”
话音刚落,阿圆敦实的小身影就出现在正院廊下。
陆亦桓一抬眼,从堂屋大门瞧见了,竟忍不住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阿圆进门,拘谨地行了一礼,然后看向陆亦姗,迟疑片刻,也福了福身。
陆亦姗不情愿,见哥哥斜睨过来,不得不老实回了个礼。
有了这么个开头,接下来陆亦姗说的话便自然了些,直说昨日是自己的不是,让阿圆莫要计较什么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越来越红,显然被母亲逼着说这番话令她极其痛苦。
褚夫人虽心里有气,但还是出来打圆场,道:“罢了,都是小孩子们玩闹,侯夫人也太讲究礼数,倒让四小姐受委屈了。”
都还是孩子,虽是来道歉,但不能叫人这么空手回去。褚夫人想了想,褚家没什么好东西,而靖海侯府也不缺好东西,索性把昨日从阿圆房里搜刮来的零嘴吃食,分了一些送给陆亦姗。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零嘴吃食,都是萧韫送的,皆是好货,陆亦姗一看,脸色顿时就缓和了。
反而阿圆,眼巴巴地看着娘亲把自己的零嘴分给他人,很是不舍。
旁边的陆亦桓见此,竟低低笑出声来。
“褚妹妹,”他掏出个匣子来,说:“这是哥哥送给你的赔礼。”
阿圆抬眼,见里头是一支精致的翠玉毛笔,笔管上还雕了只可爱的小狗,栩栩如生,颇是惹人喜爱。
但这么贵重的礼,她不敢收。
陆亦桓道:“褚妹妹别客气,哥哥听说褚妹妹也要去慧香书院考试,这个就当哥哥提前祝褚妹妹旗开得胜。”
难得侯府这么有诚意,褚夫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结善避恶。便道:“即是陆家大哥送的,你就收着吧。”
阿圆这才收下。
等陆家兄妹出门后,陆亦姗气鼓鼓地瞪兄长:“那支笔我也想要呢,哥哥此前不肯送我,为何就送了别人?”
陆亦桓淡笑了下,他起初没打算送,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挺想送件礼物给那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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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么个事,以至于萧韫派人来接阿圆时,还等了会。
褚夫人得知女儿要去师父那里练字,顿时也不罚她了,还让婢女宝音陪着一起去。
阿圆高高兴兴,抱着新得的一支笔,想着等会要多练几个字才好。


第14章
阿圆到的时候,下人说萧韫在书房有事,让她自行去小书房练字。
是的,阿圆这次再过来,萧韫给她准备了个小书房,还是昨日连夜让人收拾出来的,就在萧韫书房附近的小院子里。
这处小院雅致,种了许多花也种了许多菩竹,庭院中央还有一汪水池,中间搭桥而过,水池中可见各色游鱼。
阿圆站在池边,看得起劲。
婢女道:“公子说褚姑娘定会喜欢,便让人捞了许多鱼过来。”
“从哪捞来的?”
“这....奴婢不知。”婢女得过吩咐,断不可透露景王身份,因此也没法说这些鱼都是连夜从景王府捉过来的。
过了会,婢女指着庭院两边的厢房,介绍道:“正屋已经收拾出来了,姑娘若是练字犯困,可歇在此处。左厢房姑娘的婢女可随意使用,右厢房是给姑娘布置的小书房。”
“我有小书房?”阿圆走在前头停下来,扭头满眼兴奋。
婢女笑:“公子说了,不仅书房,连这个院子也随姑娘使用,若是花草不合意,可让人种其他的。”
“不不不,”阿圆连连摆手:“很满意,这样就好。”
她心里嘀咕,这分明是别人家呢,怎么沈哥哥却弄得像他自己的宅子似的。她才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随便改动土地。
她提着裙摆跑向右厢房,推开门,看到里头的布置,顿时就惊了。
小书房不大,但里头家具物什齐全,南边的一面墙放了排书架,上头堆了满满当当的书,其他两面墙上还挂着两幅丹青水墨,水墨下的高几上摆了盆翠绿的君子兰。
里头也不知焚的什么香,清清淡淡的,极其好闻。
最让她欢喜的,莫过于西窗下用来小歇的软榻,回头买点零嘴,趴软榻上看话本子,岂不美哉?
“姑娘,”这时,外边进来两个婢女,手里捧着食盒,说:“这些茶点都是给姑娘准备的,若是姑娘喜欢吃其他的,尽管说来,奴婢让厨房做。”
阿圆不好意思,腼腆地道了谢,等丫鬟们放下东西出去后,她赶紧关上门。
然后尽情地在小书房里转悠,连最爱吃的糕点都被她忽视了个干干净净。
转悠了会,她站在书桌前,傻笑。
虽然阿圆学业不怎么样,但不妨碍她梦想拥有个小书房啊,这个书房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过了会,她从布袋里掏出带来的东西,也就是今早才得的一支笔。
先细细磨墨,再铺开宣纸拿镇尺压住,最后才慢条斯理地练起字来。
阿圆如今总算理解大家常说的“好马配好鞍”了,有了这么个小书房,再用这样一支笔写字,她觉得今天下笔如有神呢。
就连手腕上绑着两个沙袋都一点也不觉得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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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韫从书房忙完出来,已过了辰时。
陈瑜上前来禀报庶务:“殿下,朝堂那边得知消息,今日早朝,御史台上了两封弹劾三皇子的折子。”
“是哪位御史?”
“刘御史。”陈瑜道:“这位大人向来嘴皮子利索,也极其铁面无私。”
萧韫勾唇,鄂国公一介武夫竟也懂得如此博弈,先让御史台打头阵。想来,三皇子接下来的遭遇恐怕比他想象的更艰难。
“殿下,”陈瑜继续道:“褚姑娘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小书房练字。”
萧韫脚步未停:“她可喜欢?”
“听婢女说,褚姑娘极其满意,还将人都撵出来,说要自己一人在里头静心练字。”
萧韫点头。
“殿下.....”见他是去刑房的方向,陈瑜迟疑问:“殿下不去看看褚姑娘?”
“陈瑜。”萧韫倏地顿住脚步:“你跟在本王身边多久了?”
陈瑜愣了下,回道:“属下跟随殿下已十年。”
“十年,该懂的规矩......”
陈瑜脊背发凉,赶紧跪下认错:“殿下,属下知罪。”
所谓伴君如伴虎,他倒是忘了这位王爷可不是表面这般温润。
这些日子因着褚姑娘的出现,令他家王爷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也令他竟是昏了头妄加揣测主子心思。
萧韫冷眼睨了会,足尖却突然转了个方向。
罢了,还是先去看看小丫头,免得一会从刑房出来身上的味道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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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房里,阿圆依旧是站着端端正正地练字。她今日效率出奇地高,旁边桌上已经摊晾了好几张写完的宣纸。
宝音在一旁帮她研墨。
“小姐,这笔看着真精致,想必写字也顺手吧?”
“唔,”阿圆点头:“往回我捏笔杆子,总觉得手酸疼,今日却很奇怪呢。”
宝音好笑。
“小姐累不累?可要歇息会?”
“不累的,”阿圆摇头,数了数还剩下的纸,说:“我今日得练完这些。”
“可也得歇息,”宝音劝道:“小姐忘了,您今日可是绑着两个沙袋呢。”
话刚说完,小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边推,不过没推开。
“是谁?”阿圆此前已经挂上了门栓。
没人吭声,阿圆便又问了句:“是何人?”
这时,陈瑜在外头小心翼翼道:“褚姑娘,公子来了。”
阿圆放下笔,跑过去开门,见萧韫负手站外边,而廊下跪着几个婢女和小厮。
“怎么了?”阿圆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想这么多,伸手把萧韫拉进去后,又把门关上了。
陈瑜:“......”
在殿下的宅子里头,还有殿下敲门才能进的地方,也就褚姑娘敢这么做了。
他转身挥了挥手,对婢女和小厮道:“你们起来吧,伺候好褚姑娘,殿下便不会罚你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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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萧韫坐在椅子上:“你在做什么?”
“练字呢。”阿圆吩咐宝音沏茶过来。
“练字为何栓门?”
“我忘了。”阿圆耳边碎发有点痒,她抬手挠了挠:“我在家中时,也常栓门,便习惯了。”
萧韫见她手上不知何时沾了墨汁,把右边脸颊挠了几道墨痕,缓缓勾唇问:“为何要栓门?”
“因为.....”阿圆不好意思地说:“我吃零嘴的时候不能让阿娘发现,不然她会把我的零嘴收走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偷偷看话本子的事可不能让她娘知道咯。
这时,宝音沏茶过来,见阿圆脸上有墨汁,她大惊。
“小姐?”
她正准备小声暗示一番,那厢,萧韫开口道:“你先出去。”
宝音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默默放下东西出门。
“我今日写了好几张字呢,”阿圆邀功地说:“沈哥哥可要看看?”
“嗯,拿过来看看。”
阿圆挑了自认为写得最好的一张递过去,睁大眼睛问:“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大进益?”
小姑娘眸子如墨玉漆黑剔透,泛着点点波光,脸颊白皙圆润,右边还沾了墨汁显得稚嫩且滑稽。
就这么歪头看过来时,那点求夸赞的心思一点也藏不住。
萧韫莞尔。
“确实进益颇多,”他起身:“过来,你再写两个字看看。”
阿圆高兴,跟着走过去,却见萧韫的视线落在那支翠玉的笔上。
她拿起笔,问:“沈哥哥也觉得这支笔好看?我今早就是用它写字的呢。”
“你母亲买给你的?”
“不是,”阿圆说:“是另一个大哥哥送的。”
她话落,萧韫蹙眉:“谁?”
“哦,就是陆家的大哥哥,陆亦桓。”
阿圆把今早陆家人过来道歉的事说了遍,最后道:“我原本不想收这么贵重的礼,可我娘说既然别人诚心来道歉,不妨收下免得别人多虑。”
萧韫视线再次落在那支笔上,上好的绿松石,雕刻了只憨态可掬的小狗,从玉的品质和雕刻工艺来说,皆是上层。
这样的笔市面上可买不到,定然是找人特地定做。却不想,陆亦桓说送就送了。
萧韫眸色沉了沉。
“喜欢?”
他手指不着痕迹地碰了下砚台。
阿圆点头:“我从未收过这么好看的礼物呢。”
“是么?”
萧韫似笑非笑的,缓缓靠近,然后抬手捏了捏她左边脸颊。
“这支笔以后别用了,哥哥送你一支更好的。”
阿圆顿时努嘴,不赞同道:“沈哥哥又想乱花银子?”
债还完了吗?
媳妇娶了吗?
她嘀咕:“一点也不知节俭。”
“嗯?”萧韫手指稍稍用了点力。
阿圆脸颊疼,黛眉一拧,恨铁不成钢地说:“沈哥哥如此挥霍无度,以后是很难娶得着媳妇的。”
“......”
萧韫也不恼,漫不经心地收回手,幽幽地道:“知道了,哥哥往后俭省些。”
阿圆这才满意几分。
但萧韫临走时脸上莫名其妙的愉悦令她疑惑得很。
等她练完字走回盆架旁洗手时,看着镜子里头一张如花猫般全是墨汁的脸,顿时又羞又怒。
这人.....这人......真是坏极了!


第15章
阿圆练了半个月的字,仅仅只在手腕力道上做了些许改变,整个字体就变得截然不同。
她依旧写的是簪花小楷,但褚大人看过之后,直抚胡须,赞道:“沈公子不愧是祭酒大人介绍的名师,循循善诱、春风化雨。再看阿圆如今的字,不事雕琢,不装巧思,质朴率真,浑然天成。”
阿圆胸脯挺直,站如青松,心间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褚夫人见了好笑,说道:“明日就该去慧香书院考试了,你可准备妥当了?”
“妥当了的,”阿圆点头:“晴表姐说她明日陪我一起去。”
肖梓晴在别的女子书院读书,明日正好休沐,便自告奋勇陪表妹去考试。
褚夫人道:“你姐姐明日不得闲,你爹爹明日要上职,娘明日送你们出门还得赶回来忙活,有你表姐陪着甚好。”
“嗯,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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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阿圆吃过早餐后,就上了肖家的马车。
肖梓晴的父亲在丞相府当属官,虽不属于六部的官职,但跟在顾丞相身边做事,职权并不比六部的小。因此肖家比起褚家来,日子宽裕,小姐们出门能有自己的马车。
此时两个小姑娘坐在马车里,互相交流考试经验。
当然,也没什么经验能交流,毕竟阿圆是第一次考试,肖梓晴虽比她年长两岁,但自己也是个学业一塌糊涂的,所谓的经验无非是:
“届时无须紧张,若是遇到不会的,你就蒙。”
“如何蒙?”
“抽签啊,或者扔小纸团。”
“......”
“若是遇到不会答的,你别空着,胡乱写。”
“如何胡乱写?”
“就.....随便作首诗也行,你字迹清秀工整,兴许阅卷夫子满意呢。”
阿圆一脸忐忑,搅着手指道:“可我只会打油诗呢。”
“嗐,什么诗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字写好。”
阿圆如获金玉良言,重重点头:“嗯。”
这边传授着经验,那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为何停了?”肖梓晴掀帘瞧出去,疑惑道:“还没到慧香书院呐。”
车夫在外头回道:“小姐,前头堵住了,过不去。”
“什么堵住了?”
肖梓晴拉开车门,就看见前头停了辆精致奢华的马车。
这片地界靠近皇城,今日又是慧香书院考试的日子,马车就格外多,街上人也多,皆是挤挤攘攘。
当然若是各自行车,互不干涉倒也无妨,可如今前头的车突然停下来,肖梓晴她们的马车进不可进,退也不能退。
“你去问问他们何时走。”肖梓晴吩咐道。
车夫去了,很快苦着脸回来说:“小姐,前头车夫说不走了,得等人。”
“这....等人也不该停这啊,挡了一半街道呢。”
肖梓晴瞥了眼那辆华丽的马车,一看就是勋贵世家哪个公子小姐出行。有陆亦姗在前,她如今最是看不得这些骄奢跋扈的世家子弟。
想了想,她跳下车,亲自上前去问话。
前头车夫见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过来,说话客气了许多。
“姑娘,不是我不愿挪车,我家公子还在茶楼里头,兴许过不久就要出来了。”
他说:“你也看见了,这条街人这么多,我若是往前走,肯定一时半会调不回头,若是我家公子出来找不着车,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你家公子是何人?”
车夫没说公子是何人,只说道:“姑娘莫问了,还是赶紧让车夫换个道吧。”
从这条街去慧香书院是最近的,先不说换道绕远路,就是现在即便想换道也得等后头的马车缓缓挪开。
这么等下去,谁也说不准会耽搁多久。
肖梓晴心里鄙夷,也不知是哪家公子,竟如此霸道无礼。
她转回马车,阿圆问:“是不是得换道走?”
肖梓晴憋着股气,却是开口问:“阿圆,你带的笔墨呢?”
阿圆拍了拍身上背着的布袋:“在这呢。”
“墨条给我。”
“表姐要墨条做什么?”阿圆边疑惑边从布袋里掏出一根墨条递过去。
肖梓晴接过后,立即下车,鬼鬼祟祟地挪到那辆车后头,飞快地左右看了看。
很好!
没人注意这里!
她用袖子遮掩,捏着墨条在车上头画了个王八。
觉得这王八不够秀气,还给它添了副冠。
画完后,肖梓晴欣赏了会自己的画作,拍拍手准备走人。
却不想,才转身,就见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双手抱臂靠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脸上似笑非笑。
“嘘——”
肖梓晴比了个手势,悄悄道:“别声张。”
“画的什么?”谢弘瑜问。
他语气闲闲的,夹杂着几丝兴味。
“王八。”肖梓晴也不遮掩。
“为何要在上头画王八?”
“因为.....”肖梓晴指了指马车:“王八坐的马车自然要配王八才合适。”
谢弘瑜长长地“哦”了声,慵懒散漫,却一副要多管闲事的架势。
“你是何人?”肖梓晴觉得不大对劲,便出声问道。
谢弘瑜缓缓勾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马车。然后,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里头那个......姑娘口中的王八。”
“!!!”
肖梓晴悚然一惊,欲上马车的动作顿住。
她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公子莫不是与我开玩笑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
这时,前头的车夫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行了一礼:“世子爷。”
肖梓晴傻眼。
世世世.......世子爷?
哪家的世子?!
未等她回神,那车夫也发现了马车后头画的王八,顿时大骇:“这是哪个画的?”
谢弘瑜瞥了眼一脸菜色的肖梓晴,不紧不慢吩咐:“问她是哪个府上的,让她赔银子。”
肖梓晴瞪大眼,不可思议。
这些个富家子弟,怎么都一样的毛病?动不动就让人赔银钱。
“不就是画了个王八嘛,我擦掉就是。”她走过去,从袖中掏出帕子擦。
想了想,索性弃帕,拿袖子去擦,这样显得有诚意些。
阿圆听见外头动静,钻出马车来:“表姐,发生了何事?”
肖梓晴尴尬,赶紧摆手道:“阿圆你进去坐着,我一会儿就......”
话未说完,就听阿圆那边诧异地喊了声:“大哥哥?”
谢弘瑜转头,见是景王家的那个小丫头,也有点诧异。
“怎么是你?”
“大哥哥真巧啊。”
两人一同开口。
阿圆说道:“我今日去慧香书院考试呢,表姐说前头的马车堵着了,过不去。”
随即她疑惑地问:“表姐,你在做什么?”
肖梓晴停下动作,懵了会:“你们认识啊?”
啊!
认识就好办了!
她瞧了眼擦掉一半的王八,抖了抖袖子,对谢弘瑜讪笑道:“绕了一圈,原来是熟人啊。”
“那个......”她说:“此前不知公子与我表妹认识,我若是得知定不会.....”
她挪过身子把另一半王八遮住,然后镇定自若道:“此事实在误会一场。”
“这样,我在这给公子道个歉,赔个礼如何?”
赔银钱什么的,就别提了。
谢弘瑜老神在在,脸上笑得和蔼可亲,语气温和地问:“姑娘这是在道歉?”
肖梓晴点头,为了更有诚意一点,她还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福了福身。
柔声道:“实在抱歉,适才误会了公子,还请公子莫要与小女子计较。”
“行!”谢弘瑜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折扇一展,扇了两股清风,说:“道歉我收下了,不过......”
他笑得人畜无害,俊脸张扬,缓缓道:“银子照样要赔。”
“你——”
肖梓晴被他这副不要脸的姿态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道:“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姑娘没听清?”谢弘瑜说:“那本世子就再说一遍。”
他不慌不忙地吐出两个字:“赔钱!”
说完,谢弘瑜转身对马车上的阿圆辞别道:“小姑娘,后会有期。”
然后,一收折扇,潇洒地走了。
肖梓晴气炸!
“无耻!卑鄙!心眼小得根针眼似的乌龟王八唔......”
阿圆下车赶紧将她的嘴捂住。
这人可骂不得。先不说人家有钱有势,再者,这人是沈哥哥的雇主,可不能得罪了。
她使劲拉住肖梓晴,不让她冲上去骂人。
肖梓晴发不出声,就抬脚去踢马车。
下一刻,谢弘瑜的俊脸从帘子里露出半边,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再加十两。”
“唔唔...五(王)...不(八)...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