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不必自己出手,大可去寻慧兰公主主持公道。动粗非明智之举,多想其他法子,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可明白?”
“嗯。”阿圆点头,又道:“她可是慧兰公主呢,我不敢的。”
“你沈哥哥我....”萧韫继续喂过去:“跟慧兰公主有点交情。”
“哦。”阿圆恍然大悟。
“哦什么?”
阿圆偏着脑袋,大眼睛圆溜水润,说:“怪不得之前慧兰公主帮我说话呢。”
“是么?”
“嗯。”阿圆点头:“虽然也不只是帮我,但我觉得慧兰公主就是那个意思。原先监院还想罚我二十板子的,后来慧兰公主来了,板子就免了。”
萧韫勾唇。
“沈哥哥,”阿圆问:“你以前是不是帮慧兰公主做文章?”
小姑娘眸色漆黑如墨,模样单纯稚嫩,萧韫点了点头。
“可做过文章就有交情了吗?”
“做文章没有,但若是做文章没给钱,就有。”
他说得一本正经,为了哄个小丫头全然不顾旁边还站着其他人。
陈瑜已经见怪不怪,倒是侍候的婢女,暗暗惊了下。
竟不想,景王对这褚姑娘这般有耐心。
都是跟着服侍多年的人,有些事只看了个大概便清楚,遂暗暗收了轻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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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阿圆吃饱喝足萧韫派人送她回号舍。
路上,恰巧遇见陈茹她们。
此时已经是日上中天,陈茹和陆亦姗还有另一个叫柳欣欣的,三人愣是站到现在才回。
看见阿圆,她们愣了愣,目光整齐划一地从阿圆头顶审视到脚底。
柳欣欣纳闷地出声:“她不是被慧兰公主罚了吗?怎么......”
怎么看起来神采奕奕?
可不就是神采奕奕!
阿圆吃饱喝足,还被萧韫安慰了一通,从身到心都无比轻松舒爽,走路也悠哉惬意。比起陈茹她们灰头土脸、狼狈凌乱,状态简直不要太好。
此时,阿圆站在一旁,戒备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陈茹:“......”
陆亦姗:“......”
柳欣欣:“......”
想做什么?
现在是她们三个想问这句话,原先三人就打不过阿圆,这会儿她们又累又饿,还真怕生龙活虎的阿圆又想干架。
陈茹道:“我们不想做什么,只想回号舍。”
“那干吗拦我的去路?”
陈茹垂头瞧了眼,她们三人这会儿站路中央,而这条路本身就窄,如此看来是有点像拦路的意思。
“谁拦你的路了?这路又不是你一人能走。”
陈茹外强中干地呛声,不着痕迹让出点道来,然后拉着陆亦姗和柳欣欣飞快地进了小院。
阿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打了一架后,这些人对她客气了许多。
她费解地挠了挠脑袋,想不通,然后也转身进了自己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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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舍小院里,站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两人原本在说话,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过来。
有个穿浅蓝衣裙的姑娘跟阿圆打招呼。
“你是我们的新舍友吗?我看见你的包袱啦,适才去了何处?”
阿圆没好意思说适才跟隔壁打了一架去警言堂了,她腼腆地笑了下。
那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褚婳。”
“名字真好听,我叫程蔓歆,她也是我们的舍友,”程蔓歆指着旁边的姑娘说:“她叫罗秀灵。”
罗秀灵福了福身。
阿圆也对她福了福。
“太好了!”程蔓歆说:“我们以后就是慧香书院的舍友了。”
在陌生的地方结识新朋友是件愉快的事,而且小姑娘们的友谊很奇妙,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很快升温。
才各自打过招呼,没多久,三人就亲密无间了。
阿圆是个乐于分享的人,她把之前从萧韫那打包回来的糕点零嘴都分给两个新朋友。
“哇!”程蔓歆说:“这些吃食真精致,阿圆你上哪买的?”
几句话之后,小姑娘们互相交换了小名,这会儿都以小名称呼。
“不是买的,是我师父来书院探望,顺便送过来的。”
“阿圆有师父?”
阿圆点头,随即想到自己学业不太好,有辱师门,于是解释道:“刚拜的师父呢。”
“你师父对你真好,还来书院探望。”罗秀灵吃了块芙蓉酥,羡慕道。
“嗯。”
过了会,阿圆问:“我们小院不是有四人吗?还剩一个没来呀?”
“不剩了,”程蔓歆说:“我问过掌撰了,我们小院就只有三人入住。”
“哦。”
“那我岂不是要独自住一间屋子?”闻言,罗秀灵苦恼。
小院里共两间屋子,每间住两人。之前阿圆来得最早,挑了东边的屋子,后来程蔓歆来了,也挑了东边的。
来得最晚的罗秀灵便只能住西边的一间了。
程蔓歆想了想,说:“不若你也搬过来得了,我们挤一挤。”
“如何挤?”
“把床拼一块,就能睡三人啦。”程蔓歆激动地说:“阿圆觉得如何?我还从未跟旁的姑娘一起睡觉呢。”
阿圆也没呢,也不知跟旁的姑娘一起睡是个什么滋味。她腼腆地笑了笑,点头道:“我都使得的。”
“那就这么定啦!”程蔓歆咬了口糕点,立马就去帮罗秀灵收拾东西。
在后来的聊天中,阿圆得知,她的两位新舍友都是京城人家的姑娘。
程蔓歆性子活泼,是程家幺女,其父亲也在丞相府当属官,居然跟她表姐肖梓晴也认得。
罗秀灵是她们三人中年纪最大的,比阿圆年长五个月,性子温柔,做事也秀气斯文。是忠勤伯府二房的姑娘。
两人虽性子不同,但都极好相处。
阿圆想。
真好!
她有同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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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新生活阿圆适应得很快。每日和舍友一起上学下学,中午一起去饭堂吃饭,偶尔还会一起说悄悄话。
隔壁陈茹几人,那日被阿圆打过之后,也没敢再嚼舌根,碰见阿圆顶多是斜一眼,再冷哼一声就走。
如此,过了几日后,阿圆想起给萧韫送礼的事来。
这天,她背完书下学后,便揣着荷包打算出门。
她打听过了,慧香书院附近也有几家木匠铺子,她已经绘制了两个人偶图像,一个是萧韫,一个是自己。她甚至连衣裳也画好了,一会去了木匠铺子后,再去绸缎铺子买点布料。
却不想才走出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
“小阿圆?”
阿圆转过头,就见卫国公府的世子谢弘瑜骑在马上。他一身火红骑装,手里拿着根长杆,满头大汗,想必是刚打完马球。
阿圆走过去,行了一礼:“世子哥哥。”
谢弘瑜翻身下马:“小阿圆在这上学?”
“嗯。”
“现在下学了?”
“嗯。”
“小阿圆要去何处?”
阿圆歪着脑袋:“世子哥哥为何知道我的小名?”
“哦,”谢弘瑜漫不经心地把马鞭丢给随从,而后道:“听你表姐喊的。”
那天在澜苑听肖梓晴喊小姑娘作阿圆,谢弘瑜觉得这小名很是与她陪衬,可爱得紧。适才老远瞧见,不自觉就脱口而出。
“世子哥哥要去何处?”
谢弘瑜敲她脑袋:“你还没回哥哥的话,怎么反问起哥哥来了?”
“我去木匠铺子呢。”
“去木匠铺子做什么?”
“不能告诉你。”
“啧.....”谢弘瑜弯下腰来:“小阿圆还有秘密?”
阿圆抿唇,老实点头。
“行,那哥哥也不问你的秘密,不过.....”他拖着嗓音,毫无正形地问:“上次跟你说的那事,考虑得如何?”
“何事?”阿圆懵了懵。
“不记得了?哥哥说收你为徒的事啊。”谢弘瑜眼眸含笑,语气温和地诱哄:“你若是同意,哥哥那有许多好吃好玩的,都给你。”
“我.....我......”
“你们在聊什么?”
这时,萧韫也一身火红骑装,策马过来。
他目光凉凉地盯着两人。


第26章
“你们在聊什么?”
萧韫骑在马上, 目光淡而凉。他扫了眼两人亲近的姿势,然后视线落在阿圆身上。
小姑娘这会儿穿着慧香书院的学子服,靛蓝的棉袍, 浅黄色滚边,腰间系了根腰带, 腰带蝴蝶结打得整整齐齐。
就这么, 背着书箱俏生生地立在斜阳中。
“沈哥哥。”阿圆福了福身。
“在说什么?”萧韫又问了遍。
阿圆低下头, 总觉得沈哥哥肯定是看穿了她适才的心思。
老实讲,世子哥哥说的,她很心动呢, 差一点就想开口答应了。但莫名又觉得沈哥哥知道肯定会生气。
果然, 沈哥哥这会儿就生气了。
阿圆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谢弘瑜懒懒地“啧”了声,开口道:“沈兄何须这般小气?小阿圆多一个师傅也多个人教导不是?自古以来,但凡才学出众之人, 皆是拜了许多名家大儒为师。”
萧韫闲闲地觑他,翻身下马。
“你想教她什么?”
“作画啊,我丹青可是......”
“不必, 作画我能教。”
“那我教骑射。”
“骑射我也能教。”
“......”谢弘瑜语塞片刻, 说:“你平日甚少得闲, 不如就让我代劳些许?”
“也不必,我这徒弟天资不高, 所学在精不在多。”
阿圆跟着点头附和来着,结果点着点着, 发现这话不像是夸她呢。
谢弘瑜沉默了, 最后他转身问阿圆:“你这个师父如此霸道, 你受得了?”
阿圆继续点头。
谢弘瑜顿时笑起来:“你看, 你的小徒儿也觉得你过于霸道。”
“我没说呢。”阿圆赶紧道。
“可你点头了啊。”
“......”
阿圆憋了憋,小声道:“沈哥哥才不霸道,他最好了。”
闻言,萧韫缓缓勾唇,淡淡地瞥了眼谢弘瑜。
“世子还有事?”

谢弘瑜不解,此前他们不是约好了去酒楼吃饭的?
“若无事,我便带她先行离开。”萧韫说。
“......”
于是,萧韫径直带着阿圆走了,把谢弘瑜丢在书院门口吹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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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韫把阿圆带回了澜苑吃晚饭,阿圆原本还想去木匠铺子的计划又不小心搁置下来。
这会儿,她站在饭厅门口的水缸旁边赏鱼边等萧韫,萧韫去沐浴换衣裳了。
鱼缸里的鱼也不知每日吃的什么,个个养得肥壮。
“这鱼能吃吗?”她问。
婢女笑道:“褚姑娘,这鱼不能吃,是养着看的。”
“那为何不养在池子里,池子里岂不是更方便欣赏?”
“褚姑娘有所不知,”婢女解释:“水缸里养鱼除了欣赏之外,还能有其他作用。”
“何作用?”
“预防有人往水中投毒。”这时,萧韫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阿圆转头,就见萧韫换了身家常的袍子,闲适而慵懒地出现在廊下。
“如何预防投毒?”
“若是有人投毒,鱼便会死,谁人都能看出来,所以寻常不会有人往里头投毒。”
“哦。”阿圆似懂非懂,唏嘘地嘀咕:“每日吃这么肥,就是用来以身试毒,也怪可怜的。”
“......”
萧韫走过来,敲她脑袋:“进去吃饭。”
阿圆郁闷得很,为何他们都喜欢敲她脑袋,谢世子是如此,沈哥哥也如此,有时候她爹爹也如此。
她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跟着萧韫进饭厅。
澜苑的饭菜极其丰富,满满一桌菜,鸡鸭鱼齐全,且都是阿圆爱吃的。
小姑娘坐下来后,肉眼可见地溢出欢喜。
萧韫见了,问:“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也不是。”阿圆说:“我不挑的,但书院的没沈哥哥这里的好吃。”
还说不挑。
“那就多吃些。”
萧韫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过去,小姑娘吃饭秀气斯文,没发出任何声音,只两颊微微鼓动。
却又吃得极快,没两下,就见她喉咙一滚,然后咽进腹中。
萧韫看了片刻,又夹了块粉蒸里脊肉过去。
“沈哥哥,我在书院有两个同窗好友呢......”
阿圆边吃,边欢快地分享她在书院里的生活趣事,然后问道:“我一会能带些糕点去给她们吗?”
“可。”萧韫动作没停,继续喂。
阿圆下意识地张嘴,囫囵不清地说:“上回沈哥哥送给我的糕点,她们说很好吃。”
“是么,喜欢便让厨下做。”
“嗯。”
过了会,阿圆抬眼:“沈哥哥怎么不吃?”
“哥哥不饿。”
“沈哥哥不是才打完马球吗?为何不饿?”
“你如何得知我才打完马球?”
“我见世子哥哥.....”在他迫人的眼神下,阿圆硬生生地改口:“我见谢世子还拿着马球杆呢。”
萧韫问:“小丫头可会打马球?”
阿圆摇头:“不会。”
“想不想学?”
闻言,阿圆眼睛一亮,顿时高兴起来:“我真的可以学?”
马球活动是京城百姓最喜爱的娱乐之一,上京每年都会举办马球比赛,许多贵女们打马球技术娴熟,连她姐姐也会打马球。
阿圆也想呢,但她家没有马,所以一直都不会。
“当然。”萧韫道:“待我得空了,便带你去马场挑一匹马。”
阿圆屏住呼吸,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萧韫。
“挑....挑马?”
小姑娘眼里的热切一点也没掩饰,萧韫勾唇道:“对,挑选一匹,送你。”
“沈哥哥,”阿圆放下筷子,刚想欢呼,却又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神情骤然萎下来。
“怎么了?”
“可是......那得花不少银子吧?”
阿圆自己家里只有一匹马,还是爹爹骑了多年的老马,一直没舍得花银钱买新的。一匹马值当普通人家几个年头的嚼口了,更何况是沈哥哥送的,依他这人大手大脚的程度,定然送的不差。
“算了,”阿圆忍痛:“我还是不要了,沈哥哥把银钱存着娶媳妇吧。”
“......”
“不用花银子。”萧韫耐着性子哄。
“为何?哦,我知道了.....”阿圆说:“定然是沈哥哥给人做文章,那人没钱给是不是?”
“唔.....”萧韫点头。
随即,小姑娘咬着唇,想竭力忍着脸上的欢喜却又忍不住,从眼里溢出无数光华。
一匹马罢了,竟像小儿得了心爱的玩具般欢喜,单纯且炽烈。
莫名地,萧韫竟被她这欢喜感染,好胃口地吃了两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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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的生活非常充实,这是阿圆离开父母后感受到的另一番天地。
慧香书院卯时二刻上学,因此,学子们都要寅时起床洗漱。号舍北边挖了几口井,阿圆几乎每天都要和同窗过来提水。
有时候来早就不用排队,可若是起迟了就得排上许久。书院怕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不会打井水,每日都有两个婆子在这帮她们拉井绳。
等洗漱完,阿圆就跟舍友一起手挽手去饭堂吃早饭。
寅时的天还泛着鱼肚白,路上是熙熙攘攘学子们的身影,三五成群或在一处说笑,或谈论夫子讲的课业。
而阿圆她们三人,谈得最多的就是饭堂的早饭什么最好吃。
“我觉得韭菜饼最好吃,咬一口全是鲜嫩的韭菜香味。”
“我觉着香煎鱼肉包最好吃,两面煎得金黄,外焦里嫩。”
“嗯嗯,”阿圆赞同地点头:“煎鱼肉包的厨子也是长得最好看的。”
“嗨呀,你怎的净看脸?”
阿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吃过早饭后,便各归各位开始听堂讲。
慧香书院上午夫子讲学,下午学子们自行背书,而且还有掌撰监督,只有背完书的人才能下学。
阿圆背得慢,每回都苦不堪言,等最后背完再去饭堂时,好吃的饭菜都已经没了。
许是食物令人奋发图强,为了能早一点去饭堂吃饭,阿圆竟是比旁人还要努力。渐渐地,她背书变得快了许多,还总结出了自己的经验来。
这段时间,阿圆还学会了自己洗衣裳。
没办法,住号舍的学子都这样,大件的床单被罩可以等休沐时带回家,但平日里换洗的衣裳就得自己动手。
所幸阿圆在来上学之前,婢女宝音已经教过她简单的洗衣法子,做起来倒是不难。
这日,她午时下学,想着先把换下的衣裳洗干净再歇午觉,哪曾想收拾东西时从袖中掉出一张帕子。
这帕子与阿圆惯用的帕子不同,极其素净,上头连一丝绣纹都没有,一看便知是男子用的。
阿圆想了许久,才记起来这是她此前打架时,沈哥哥帮她擦眼泪,她不小心收回来的。
“唉!怎么如此大意!”
阿圆想着把帕子洗干净后给沈哥哥送回去。
却不想,帕子角落沾了像墨一样的东西,竟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可扔了又可惜,毕竟帕子的料子极好呢。
后来罗秀灵得知此事,建议道:“不若在上头绣朵花?把脏的地方遮掩就看不出来啦。”
“绣花吗?”
“对啊,哪有帕子不绣花的?”
阿圆抿了抿唇,为难道:“可我女红不太好。”
“我会,我教你便是。”罗秀灵道。
罗秀灵原本想着“不太好”应该是阿圆的谦虚之词,竟不想,等真见了阿圆的针脚,她沉默了。
是真的不太好!
幸好罗秀灵女红不错,在她的帮助下,阿圆从描画样子到绣出一朵完整的花,只用了一天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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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学后,阿圆换了身日常的襦裙,花了几个铜板从慧香书院门口雇了顶轿子去澜苑。
但经过集贤街时,轿子突然晃起来,还听见外头有人喊:“快跑,杀人了!”
轿夫们一慌,赶紧把轿子停下,有人匆匆对阿圆说道:“小姑娘,快跑,要出人命了。”
阿圆吓得大跳,赶紧钻出轿子,就见大街上人群乱串,而那两个轿夫把轿子停路边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的酒楼,传出一阵尖叫,闹哄哄中还夹杂着刀剑相撞的刺耳声。
许多人从大门奔出来,二楼栏杆上还有人试图往下跳,边大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下一刻,窗户被人踢开,露出几个黑衣男子的身影,他们手上握着长刀,凶神恶煞。
“小姑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有个妇人经过阿圆身边时,拉了她一把。
阿圆这才回过神,下意识要跑。
但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又倏地定住了。
因为,此时,酒楼门口出来几人,其中一个玄色的身影极其眼熟。
“是沈哥哥!是沈哥哥!”
阿圆惊慌地喊出声。
萧韫被两人护在身后,他似乎受了伤,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腹部的地方,艰难地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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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
萧韫冷眼瞧着几名黑衣人,不紧不慢地退出酒楼,车夫已经驾马车过来。陈瑜边抵御,边低声请示:“殿下,可要将人都杀了?”
“一个活口不留。”
“是。”
眼看事情差不多结束,萧韫转身欲上马车。可下一刻,他动作顿住。
不远处,跑来个小小的身影,她穿着粉色襦裙,满脸惊惧。
这么逆着人流,跑得跌跌撞撞,还边喊“沈哥哥”。
萧韫眯了眯眼,迅速转身比了个手势。
陈瑜见了,心下一惊,这小祖宗怎么跑来这里了?
这场面可不能让她瞧见,遂,不得不示意所有人退回酒楼。
阿圆看见萧韫受伤,已经顾不得害怕,想也不想就跑过来,满脑子是要救沈哥哥要救沈哥哥。
然而等跑到了近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整个人就被萧韫捞起,然后天旋地转间跃上了马车。
阿圆听见有人惨叫,她不自觉转头,却被一只大手捂住眼睛,同时把她的脸扳过去压在胸膛。
“别看。”萧韫说。
他瞥了眼酒楼里面,此时,陈瑜他们正在绞杀刺客,血肉横飞。
阿圆乖乖地没动,手紧张地扯着萧韫的衣裳,连什么时候被他带进马车的都不知道。
她听见雷鸣般的心跳声,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萧韫的。
整个人傻了许久。
久到,她闻见一股血腥味,然后迅速退开来。
“沈哥哥你受伤了?”
萧韫放开她,垂眼打量过去,这才发现小姑娘眼里已经溢出泪水。
“你怎么跑过来了?”他问。
“我来救沈哥哥!”
阿圆大口大口呼吸,之前紧张得忘了害怕,现在见萧韫安全地坐在马车里,那股惧怕如潮水般后知后觉地淹没着她。
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沈、沈哥哥.....你受伤了吗?”
萧韫瞥了眼自己腹部的位置,淡声道:“没事。”
阿圆也跟着看向他腹部的位置。
那里,衣裳破了道口子,周边的布料被染成了暗色。虽然沈哥哥今日穿着玄色衣裳看不出什么,但她知道,那些就是血。
而且,她的手还不小心沾了许多。
望着掌心上鲜红的血迹,那股眩晕感又缓缓袭来。阿圆想努力忍着,可终究还是脑袋一沉,昏了过去。
意识模糊间,感觉自己好像栽进了个温热的怀抱中。


第27章
阿圆再醒来时, 窗外的天色已黑。
她迷迷糊糊睁眼,望着床顶的帐帘发呆了片刻,然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一旁忙活的婢女吓得大跳。
“姑娘醒了?”
“沈哥哥呢?”阿圆跳下床, 四处张望。
“公子在书房,褚姑娘要现在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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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萧韫已经换了身家常衣袍, 坐在书桌前写字, 边听陈瑜汇报今日之事。
“殿下和褚姑娘走后没多久, 顺天府的人就到了。”
“都灭口了?”
“皆已绞杀干净。”
“嗯。”萧韫淡淡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顺天府处理便是,吩咐下去,从今日起, 景王府闭门不见客, 所有人皆不准出府。”
“是。”
“殿下....”陈瑜迟疑地问:“殿下不歇息歇息?”
适才大夫才给萧韫的伤口上过药, 他伤在腹部的位置,此时腰腹绑着两圈纱布。
“无碍。”萧韫笔下动作不停。
陈瑜悄悄打量,见他家殿下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写字, 烛火映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仿佛平常人家的公子吃过饭后写字作乐一般。
可谁也不知,一个时辰前, 他才策划了一起刺杀案, 死伤无数, 恐怕接下来朝堂又要震荡许久了。
过了会,萧韫写完一副字, 抬眼问:“还有事?”
“殿下....”陈瑜停了下,开口问:“褚姑娘那边......要如何解释?”
今日傍晚小姑娘脸色发白地被殿下抱回来, 他心疼得很。这等血腥场面, 想想被她一个小姑娘看到, 就于心不忍。
萧韫淡淡睇他。
陈瑜赶紧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 小姑娘们最是怕看到这些事,兴许会做许久噩梦。”
“做噩梦?”
“确实如此,”陈瑜说:“我听林护卫曾说过,他家中幺女有次见到他身上有血,就做了近半年的噩梦,后来还是去寺里找住持念了段经才好的。”
闻言,萧韫沉默。
随后,听见外头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萧韫突然起身。
阿圆一心挂念萧韫的伤势,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跑过来了。
她跑得太快,惯性地往前冲了一段距离,眼见就要撞门上,突然门就被从里头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