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怕他?”
肖梓晴说不上来,就觉得萧韫这个人身上的气势很有压迫感,哪怕是淡淡的一个眼神,都能令人发憷。
她问:“你就不怕你师父吗?”
阿圆摇头:“不怕,师父是个温柔的师父。”
“?”
温柔?
肖梓晴想起之前在屋子里被萧韫淡淡瞥的那一眼,默默不说话了。
她摇摇头,算了,不提这个,反正不是她师父。
“你在画什么?”她问表妹。
阿圆放低声音,悄悄说:“表姐,上午我们遇到的那人,是朝廷钦犯。”
“钦犯?”肖梓晴瞪大眼睛。
阿圆点头:“我现在把他画出来,回头师父好拿去领赏钱。”
肖梓晴佩服地点头:“你师父不愧是师父,连钦犯的赏钱都敢领。”
“有一大笔钱呢。”阿圆高兴道。
想到沈哥哥能领好多银子,她为自己能帮他做一些事感到很满足。
肖梓晴见了,心情复杂。
她这个表妹向来胆小,怎么如今画钦犯画像,居然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
萧韫过来的时候,正好阿圆的画像也画好了。
只不过,她把画像递过去后,萧韫对着画像沉默了许久。
阿圆昂着脑袋,神色渐渐紧张。小声问:“是不是......画得不太像?”
一旁的谢弘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轻笑出声。
“小姑娘,”他问:“你的丹青之术是你师父教的?”
阿圆脸红,一不小心给师父丢脸了。她不擅丹青,仅有的经验也是平日描花样子时练的。
倒是萧韫莞尔,安抚道:“不会,你画得很好。”
阿圆抿唇,然后认真问:“那这个画像能领到赏银吗?”
“什么.....”谢弘瑜好奇地问:“什么赏银?”
“沈哥哥说把逃犯画出来,就能去官府领银子呢。”
闻言,谢弘瑜愣了愣,而后忍不住闷笑起来。他一手撑着桌面,肩膀微颤,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也不知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笑,肖梓晴嫌弃地撇嘴。
那厢,谢弘瑜笑够后,悄悄朝阿圆勾了勾手。
阿圆迟疑了片刻,挪脚过去。
谢弘瑜诱哄道:“小姑娘想不想学作画?”
阿圆茫然了下,点头道:“想是想的,可上哪学?”
“哥哥教你啊。”
萧韫也不知上哪找的这么个可爱的徒弟,搞得谢弘瑜也心痒得很。
他继续低声蛊惑:“哥哥会作画。”
“真的?”
“骗你做甚?卫国公府谢世子可听说?”谢弘瑜指了指自己,一副大灰狼哄小白兔的口吻:“就是我啦。”
顿时,阿圆瞪大眼睛:“原来哥哥就是.....就是......”
她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萧韫那边收起画卷,冷眼警告谢弘瑜。
“你很闲?”
谢弘瑜扬唇一笑:“近日确实闲。”
他扭头不怕死地问阿圆:“小姑娘可要考虑再拜一个师父?届时哥哥教你作画。”
阿圆看了看谢弘瑜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又看了看萧韫,缓缓摇头说:“沈哥哥也会作画的。”
闻言,萧韫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啧......”
谢弘瑜遗憾地直起身子,随即见肖梓晴在一旁惊讶的模样,又问:“丫头,想好怎么赔银子了?”
肖梓晴重重地哼了声,别过脸。
.
午时过后,阿圆跟表姐离开了澜苑,萧韫亲自派人送她们回去。
马车上,阿圆见表姐心不在焉,问:“表姐怎么了?”
“阿圆,原来那人是卫国公府的世子。”
肖梓晴有点愁,她原先还以为是个伯府或侯府的世子呢,毕竟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家表妹能认识个国公府的世子啊。
而且.....还是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是何等人家?那是京城一等一的勋贵世家,百年簪缨,长盛不衰的谢氏大族,其谢氏子弟遍布朝堂上下。
“这可怎么办?”肖梓晴忐忑:“若他真派人去我家要银子,我娘铁定得打死我。”
毕竟那是卫国公,她家可是得罪不起的。若是她娘知道她在卫国公世子的马车上画了只王八,那她接下来可就惨了。
阿圆突然想起一事,然后问:“就是陆亦姗说在她风筝上作画的那个卫国公世子?”
“嗯。”肖梓晴苦大仇深地点头。
“表姐,”阿圆突然同情道:“舅母想必是要打你一顿的。”
顿时,肖梓晴哭丧个脸。
.
这厢,阿圆离开后,萧韫对着画像看了会,随即把画像递给谢弘瑜。
谢弘瑜了然,接过画像铺在桌上,用镇尺压好。
他是这方面的高手,顺着骨骼结构把原先没画到位的地方,稍稍勾勒了下,李茂彦的面貌便清晰地跃然于纸上。
萧韫扫了眼,目光定住:“原来是他!”
“殿下见过?”
萧韫冷笑。
不仅见过,还极其熟悉。
李茂彦,真名李笙,东宫属官,乃萧韫手下最得力的幕僚之一。难怪对他的行事如此了解,屡次都能破坏他的计划。
竟不想,他早已跟贤贵妃狼狈为奸。
少顷,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谢弘瑜转头一看,萧韫面色阴沉如水,竟不知不觉捏碎了手上的茶杯。
他心下倏地一凛。
...
四月初一,是慧香书院开堂之日,这天,阿圆由父母亲自送去了书院。
由于慧香书院在皇城东,离城西极远,来回上学都得走上一个时辰,所以褚家夫妻俩决定让阿圆住号舍。
况且阿圆的姐姐在隔壁国子监读书,也是住号舍,想着两姐妹也能互相照应些。
因此,到地方后,阿圆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辞别了父母。
在她母亲的依依不舍中,挥手道:“阿娘,你们回去吧,女儿一定好好读书。”
听见这句好好读书,不知怎的,褚夫人顿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碍事,”褚夫人自知女儿慧根,便安抚说:“也不用累着自己,比平日稍稍努力一点就行。”
“嗯。”阿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呢。
褚家的马车停得远,阿圆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门口,所幸慧香书院都有女掌撰帮着提东西,阿圆这才轻省许多。
但好死不死,阿圆分到的号舍竟在陆亦姗的隔壁。
两人在门口就打了个照面。
陆亦姗表情极冷,不屑地扭头进门。
倒是阿圆诧异——她不是没考中慧香书院么?怎么又来了?
此事,得从前几日说起。
靖海侯求见景王三次,最后一次,总算入得景王的门。
萧韫也不可能真晾着他,毕竟靖海侯这些年都是帮他做事。而且靖海侯还掌握了盐、矿等税收大权,萧韫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总得给几分薄面。
褚家的事,敲山震虎即可,打一巴掌再给颗枣。慧香书院的名额,左右也不过是他随口一句话的事。
于是,便有了今日阿圆跟陆亦姗在号舍门口相遇的一幕。
慧香书院的号舍是单座隔墙的小院,每座小院里两间屋子,每间屋子可住两人。
阿圆来得早,收拾好东西后,其他舍友都还没到,她索性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里晒太阳嗑瓜子。
却不想,嗑着嗑着,竟听见了自己的八卦。
一墙之隔处.......
“没想到她居然考中了。”
“天呐,我想到跟她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做同窗,我就浑身不得劲儿。”
“就是,来这读书的都是世家贵女,她那身份......呵,想必是咱们书院最低的了吧。”
“她有何资格与我们同坐学堂?”
“对啊,不是听说她学业极差吗?怎么会考中慧香书院?”
“你们说....会不会是她考试作弊了?”
“极有可能!”
“天呐,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我就说嘛,这些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有几个干净?可不就是靠那等不入流的手段进来的?”
阿圆一开始还有点懵,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直到有人提:“她姐姐还在国子监读书呢,你们说会不会也是作弊进去的?”
“你们想啊,国子监是何地方?我兄长考了许久都没进去呢,凭什么褚琬就去了?”
“而且.....”有人酸不溜丢地说:“还攀上了顾丞相的妹妹做手帕交,依我看,她们姐妹俩读书是假,攀附权贵才是真。”
“砰”的一声,小院门口被重重推开。
几个小姑娘望过去,就见阿圆气呼呼地站在门口。
阿圆向来好脾气,旁人欺负自己,她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这些人背地里嚼她姐姐舌根——
这!就!不!能!忍!
阿圆气得浑身发抖,虽然此时见她们人多有点怂,可门都推开了,不打一架说不过去。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胆魄,她吼道:“适才是谁说我姐姐?”
说坏话被人抓包,几个小姑娘都没脸。但也有故作镇定的,扬起脖颈就直言:“就是我说的,你当如何....啊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扯了头发。


第24章
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打起架来鬼哭狼嚎。
“哎呀....我的鞋......”
“呜呜呜我的头发.......”
“快救我....我的脸要被挠花了......”
“把她拉开啊....我喘不过气了呜呜呜......”
阿圆这会儿就坐在之前那小姑娘的身上,她长得胖,体型敦实, 这么坐上去,那小姑娘动都动不得, 只能闭着眼睛胡乱挥舞双手。
阿圆一只手扯着她头发, 同时, 把旁边冲过来的个瘦弱姑娘顺手一推,那姑娘轻飘飘地就滚去了老远。
其他人:“......”
对方拢共也就三个小姑娘,一个被阿圆坐着, 一个被阿圆甩去了老远, 还剩一个站着不知所措。
站着这人便是陆亦姗。
她来书院之前得了父母再三叮嘱, 千万不要惹褚家姑娘。尽管她瞧不上阿圆,可这会儿也被她这架势唬得一愣一愣的。
被压着的那姑娘姓陈,叫陈茹。见陆亦姗愣在一旁, 喊道:“阿姗,你快来帮忙啊。”
这些人平时都是巴结陆亦姗的,如今因为她被打, 陆亦姗也不好袖手旁观, 于是走过去。
阿圆这会儿是一鼓作气, 身上那股凶猛的气势收都收不住。她转头横了眼陆亦姗,陆亦姗立即不敢动了。
只小心翼翼地帮陈茹捋了捋她被掀乱的衣裙。
陈茹:“......”
“呜呜呜呜你起开——”
陈茹扭了两下没扭动, 气哭了。
她一哭,被甩的那小姑娘也跟着哭起来, 因为她手肘磕地上, 破皮了, 疼得很。
就这么的, 两人哇哇大哭,哭声在安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阿圆渐渐消了火气,后知后觉地懵了懵。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她站起身,整理了番衣裳,又理了理头发。一缕发丝胡乱地搭在脸颊边,她呼出口浊气吹开。
心有点慌。
不好了!
上学第一天她打架了!
这里可是慧兰公主设的书院,跟她以往念的那些私塾是不一样的。
很快,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跑过来。
是两个女掌撰,见这些姑娘小姐们衣裳发髻凌乱,躺地上七倒八歪,顿时大惊失色。
.
一刻钟后,慧香书院警言堂。
四个小姑娘身形狼狈地对墙而立,由高到矮。
阿圆最矮,站在角落位置,耷拉着脑袋。
监院是个矮胖的妇人,负责监督慧香书院的各项规矩。此时,她手里拿着把戒尺站在堂中央,横眉冷目。
“是谁先动手的?”
几个小姑娘一开始不敢吭声,随后陈茹怯怯地指了指阿圆:“是她,我们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突然推门进来打我。”
“你撒谎!”阿圆忿忿地抬眼:“你分明说我和我姐姐的坏话了。”
监院一眼斜过去:“是你先动手的?”
阿圆缩了缩脖颈,老实点头。
陈茹趁机告状道:“她不只打了我,还打了其他人。监院你看,柳欣欣的手肘还破了皮。”
监院板着脸,沉声斥责:“你们来慧香书院就是来打架的?”
几个小姑娘脸如菜色,顿时低头。
“按照我院的规矩,”监院道:“先动手打人者需.....哎,山长来了。”
慧兰公主刚得知了消息,一踏进门,就问:“怎么回事?”
监院上前行了一礼,道:“山长来得正好,这几个学子上学第一天便打架滋事,我正欲处罚。”
慧兰公主坐在上首处,扫了眼靠墙站的几个小姑娘,最后目光落在身形微胖的小丫头身上。
那小丫头穿着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襦裙,头上双丫髻,其中一个还歪了。额前的发丝凌乱,水润的大眼睛怯怯地瞧她,像犯错后乖乖等罚的猫崽子。
竟莫名令人想笑。
“哦?”慧兰公主问:“如何处罚?”
像这种小事她原本是不会过问的,但听说这其中还牵连了褚家的姑娘。想起她那个护犊子的弟弟,便还是过来问问情况,免得不小心重罚了他这小徒弟届时不好交代。
“根据我院的规矩,”监院道:“打人斗殴者该罚二十板子。”
“主要罚谁?”

监院愣了愣,这还有主要吗?当然是谁惹事就罚谁啊。
慧兰公主笑了笑,说:“监院且莫急,待我细细问问。”
“你叫褚婳?”她看向墙角的小姑娘。
阿圆被点名,心头一跳,赶紧行了一礼:“回...回山长,学生叫褚婳。”
她悄悄抬头打量慧兰公主。跟想象中金枝玉叶的公主不一样,她衣着朴素,身上就一件素色长裙,头发也是随意地挽起,只插了根简单的木簪。
面容含着浅浅的笑,很是平易近人。
不知为何,阿圆莫名就不害怕了。
“为何打架?”慧兰公主问。
“因为她们说我和我姐姐的坏话呢。”
陈茹否认:“我没有!你胡说!”
“我没胡说,我听见了!”
“那你说说我说了什么?”
陈茹笃定阿圆不敢说出来,毕竟那些话难听,对于一个姑娘家名声不好。若是她,铁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的。
但阿圆才不管这些,一股脑地说了个干干净净。她也没添油加醋,就把之前听到的话复述了遍。
“她们说,想到跟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做同窗,就浑身不得劲儿。”
“还说,来这读书的都是世家贵女,我的身份是书院最低的了。”
“说我没资格与她们同坐学堂。”
“更说我学业差,是靠作弊考进慧香书院的。”因为有慧香公主作证,阿圆挺直身板,震声道:“可我分明是自己考进来的呢,山长您说是不是?”
慧兰公主咳了咳,不大自在地“嗯”了声。
“还有,她们还说我姐姐也是作弊考进国子监的。又说......”
“说什么?”慧兰公主问。
“说我们姐妹俩来书院读书是假,攀附权贵才是真。”
听到此,慧兰公主脸色骤然沉下来,视线平直而压迫地看向陈茹她们。
“她说的可属实?”
陈茹脸色发白,两股战战。
“你是哪家的姑娘?”慧兰公主再问。
“我....我.....”陈茹心里害怕,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问你话,你是哪家姑娘?”
“公主我错了,我....我不该说这些话。”陈茹哀求道:“公主怎么罚我都行,但别跟我娘说。”
陈茹能来慧香书院读书,是她母亲花了许多心血。
她母亲在家不得宠,就盼着她能争口气,一心想要她出人头地。平日里见她跟靖海侯府的姑娘玩得好还颇是高兴,可若是得知她在书院丢了脸,定不会轻饶她的。
想到此,陈茹竟是难以抑制地捂脸哭起来。
慧兰公主无奈,这些个娇滴滴的小姐们,稍微严厉一点都哭得不行。
她道:“你且莫哭,此事我还未下定论。”
她瞥了眼其他两个小姑娘,又看了看低着头不吭声的褚家小丫头。说道:“慧香书院规矩森严,不论是斗殴还是挑事,皆会重罚。情形严重者,还会予以除名。”
几个小姑娘顿时吓得噤声,个个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慧兰公主笑了笑,话头一转,又道:“不过念在你们今日第一天上学,还未知晓院规,可从轻发落。”
“这样,你们且各自回去抄院规十遍,再写一篇告罪书呈上来即可。”
闻言,小姑娘们齐齐地松了口气。
但慧兰公主接着道:“松气太早了,我话还没说完。在这之前,你们都得继续罚站一个时辰,待日上中天方可离开。”
她话音一落,又听见一阵唉声叹气。
慧兰公主好笑,转头吩咐监院:“今日新来许多学子,为以防再发生类似的事,还请监院趁早跟学子们说明院规。”
“是。”监院道:“今日下午我便交代下去。”
最后,慧兰公主留下个掌撰监督,就离开了。
.
警言堂里,几个小姑娘一开始还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面壁思过,但时间一久,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阿珊,你脚疼吗?”
“疼,你呢?”
“我也疼,我还腿麻......”
掌撰在一旁咳了咳,两人赶紧闭嘴。
“你们饿了吗?”没多久又有人小声问。
“饿了,早知道我上午就多吃些,我娘亲给我准备了水晶虾饺呢,鲜嫩得很,一口咬下去,满嘴虾肉的香味.......”
她话没说完,就听见有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整齐划一地朝阿圆望过去。
阿圆额头抵着墙壁,羞得脸颊通红。
她饿了,很饿很饿!
原本早上就没吃多少,后来打架又费了许多力气,这会儿肚子里早就空空荡荡。
此时,她不仅饿,还脚酸腿麻,脑袋昏沉。
过了会,她看了看窗外天色,离日上中天还早着呢,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且肚子又叫了一遍后。
有人进来了,径直问道:“谁是褚婳?”
阿圆扭头过去,迟疑片刻,讷讷开口:“我....我是。”
“山长找你,请跟我来。”
事情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找她?是不是还有其他要罚的?
阿圆苦着脸,垂头丧气地点头。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慧兰公主向来规行矩止、公正不阿,这下好了,褚家女居然被公主亲自喊过去,定是要被狠狠罚一顿。
众人皆以看好戏的姿态,目送阿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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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阿圆跟着女掌撰走。慧香书院大,七拐八拐,拐了许久也没到地方。
她原本就腿酸,还饿得慌,这么走一段路下来,更是累得两眼发昏,却还不得不努力忍着。
不知不觉地,眼里就蓄了点泪,欲落不落的。
可怜得很。
以至于到偏院时,萧韫就看见小姑娘拖着步子,跟个小难民似的灰头土脸地进门。
小姑娘见了他,先是惊讶了会,而后眼眶里的金疙瘩颤颤巍巍地落下来。
“沈哥哥.....呜呜呜......”
萧韫心下一紧,轻声问:“怎么了?”
“呜呜呜.....”阿圆抽噎,说不出话。
她头发凌乱,身上的襦裙还沾了泥,脸上也不知蹭了什么东西,浅浅的一块印子。
此时,哭得身板一抽一抽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连旁边站着的陈瑜都心疼得不行,也跟着问:“褚姑娘,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家公子为你做主。”
阿圆哭了会,等酝酿了点力气,才可怜巴巴地开口:“我好饿。”
“......”


第25章
她泪水一开始还流得缓慢, 之后越来越多,淌过她脏兮兮的脸颊,留下几道清晰的泪痕, 跟个花猫似的。
萧韫勾了勾唇,招手:“过来。”
然后示意陈瑜赶紧去准备东西。
萧韫今日原本在府中看书, 后来听说小丫头在书院打架, 顿时稀奇得很, 便过来看看。
他拿帕子帮阿圆擦脸,阿圆乖乖地坐着给他擦,像是在外头打架没打赢跑回来求安慰的小崽子似的, 哭音居然还变得娇气起来。
“你怎么打架了?”
“她们说我坏话。”阿圆瞥了眼萧韫帕子上的脏污, 突然不大好意思起来, 说:“我自己擦吧。”
她夺过帕子,使劲擦了擦脸,重新叠了下, 把最干净的那一面放外头。
然后,很自然地就收进了自己的袖中,全然没发觉这是萧韫的帕子。
萧韫只垂睫瞥了眼, 也没吭声。
“说你坏话你就打架了?若是往后还有其他人说, 你是不是继续打?”
“不是。”阿圆低下头, 委屈道:“她们还说我姐姐呢。”
萧韫了然:“说你自己能忍,说你姐姐便不行。”
“嗯。”阿圆重重点头, 就是这样的。
“若是有人说我呢?”萧韫突然问。

阿圆抬头。
就听萧韫漫不经心地问:“若是有人说哥哥,小丫头会不会打那人?”
“那要看说什么, ”阿圆想了想:“若是说得对就不打, 若是说错了, 那就打一下好了。”
“嗯?”萧韫挑眉。
“你想啊, ”阿圆认真道:“沈哥哥身上也有许多不足呢,若是人家说出来,那就是忠言逆耳。”
刚进门的陈瑜听了,吓得头皮发麻,姑奶奶可别往下说啊。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比如沈哥哥明明还欠债,却总不知俭省......”
“再比如吃食挑剔......”
“还有......”
了不得了,褚姑娘居然还挑起殿下的毛病来了,这可是连龙椅上的那位都不曾说过的话。
不过见过大风浪的陈瑜,此时已经学会了淡定。
他抬手把小厮们拦在外头,免得听了褚姑娘那些话掉脑袋。过了会,他见褚姑娘居然还想掰手指一一数,他赶紧咳了声。
“褚姑娘,好吃的送来了。”
“啊!”阿圆高兴起来,眼睛直直地望着门边。
“我早上没吃多少,后来又是搬东西又是收拾号舍,费了不少力气呢。”
萧韫幽幽地提示:“还打了场架。”
“......”这会儿情绪缓过来之后,阿圆也觉得挺没脸,底气不足地说:“我原本也不想打的,当时只是生气,想跟他们评评理来着。”
“后来....后来.....”阿圆不好意思道:“也不知那院门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轻轻一推,它就‘砰’地响。”
“响声那么大,实在.....骑虎难下。”
萧韫听后,微微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连旁边站着的陈瑜也忍俊不禁,竟不想这褚姑娘这般.....这般有趣。
就这么的,两人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许久都没停下来。
阿圆:“......”
她原本镇定自若的,这会儿被他们这么一笑,脸颊渐渐发烫。
过了会,她“哼”了声,赌气起身:“我不理你们了。”
萧韫赶紧伸手拉她,忍住笑:“上哪去?”
“我回警言堂。”
“不吃了?”
看着满桌的精致吃食,阿圆抿了抿唇没说话。
“坐下吧,”萧韫扯她坐下:“哥哥不笑你就是。”
“可我还得罚站呢。”
“你想罚站?”
阿圆摇头。
萧韫轻哂:“既如此,那便坐下好好吃,你不必罚站。”
“为何?”
萧韫没回,而是捏了块芙蓉酥慢条斯理喂起来,而后问:“第一天入学可还适应?”
“适应的。”阿圆勉为其难地咬了口,再咬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