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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远离了那样不堪入目的地方,封清云缓了口气,才怒声下令:“去告诉母亲!”
“表姐,依我看这事不该惊动大夫人。”寒酥劝。
刚要去传话的侍女暂时没走,等着听命。
封清云疑惑地望向寒酥,问:“为什么?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还要给她遮瞒吗?”
“当然不是。”寒酥解释,“四夫人做了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该给她瞒,也瞒不住。我只是觉得应该先派人去告诉四爷。至于大夫人那边最好不要大张旗鼓地支会,私下派人去说就好。”
封清云皱着眉琢磨了半天才弄懂寒酥的意思。这毕竟是四房的事情,虽说如今府里是她母亲掌家,这样的事情若真的派人直接告诉母亲,母亲一定要过来处理,可这事情并不好处理,理应先交给四叔。
封清云点头,她轻舒了口气:“我是气糊涂了,幸好你劝住了我。”
寒酥眉目如云浅淡,她回首望向青松园的方向。
虽然半月欢是她下的,虽然是她派人盯着四夫人带着封清云来捉奸。可是捉奸从来不是她的目的。
捉奸的下场,于四夫人来说大概是前途昏暗无法接受。可是在寒酥看来那下场还不够坏。
封四爷正在大哥的厅堂招待几位宾客,下人突然小跑着过来禀事,满脸笑意的封四爷走出去听禀,不由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他在原地呆立了半天才稍微缓了缓情绪,不忘转身进去给几位宾客道一声“失陪”再回去。
封清云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将这件事情于明面禀告母亲,可是也派人私下告诉了。不仅是大夫人那边,封清云气愤四夫人对不起四叔,不拘着当时跟去的侍女,让她们将事情传了个七七八八。
封四爷回去时,四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悠悠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你知道了。”她开口,背对着封四爷。
封四爷沉默了很久,才朝她走过去。他走到四夫人身后,从铜镜望着她,问:“是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吗?近十年姻缘,我身边只一个你,从未有小妾通房之流。你就是这样回报于我?”
四夫人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封岚,感情这回事哪里有公平。不是你给我一个苹果我也一定会回一个苹果。在感情里面,芝麻换西瓜太正常了。”
向来斯文的封四爷突然大怒,用力转动四夫人的椅背,将她转过来。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怒目瞪视。
四夫人心如死灰。若是被封岚一个人撞见,她还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又或者绕指柔地跪地求饶。但是被大房的人撞见了,她清楚她的事情很快会在赫延王府传开,日后每一个人都会用那种目光看向她,她心气高,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被夫家休弃,被娘家憎恨,被外人唾沫?
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做什么好似都成了徒劳。她再面对封岚的怒火,反倒心平气和。原先无数次想象过事情败露后要怎么面对封岚。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日,自己竟然这样平静。她看着眼前头一遭发怒的男人,心里竟然觉得若是他打她两巴掌也挺好。
可是封岚放开了她。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然后将怒火压下去,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明日请苏家人过来商讨和离之事。”
他抬步往外走,头也不回。
四夫人望着封岚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
就算她做了这样不堪的事情,也只换来他一瞬的愤怒,他的愤怒就这样消去。
她宁愿他打她骂她,而不是这样轻飘飘地一句和离。
她偷情她对不起他,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封岚。可到头来真正不在乎的那个人是封岚。
屋内静悄悄的,往日里围在四夫人身边的侍女们都识趣地躲得很远。四夫人哭够了起身去书桌旁写遗书。
她不是真的要寻死。她怕疼怕死。
可是她心里清楚娘家惧怕赫延王府的权势地位。她干出这样的事情,娘家不会再接受她,娘家人明日来了只会打骂她羞辱她,将她所剩无几的颜面踩在脚底,让她死也死在赫延王府。
四夫人不愿意坐以待毙。与其被动等待明日的□□审判,不如假造这份遗书,然后跑路。
出了这样的丑闻,不管是赫延王府还是苏家都想她死了守节。封岚刚刚那个反应,不像真的想要她的命。是以,只要她名义上死了就行。
四夫人写好遗书,望着往日里爱不释手的珠宝首饰华丽衣袍,只能忍痛拿两三件。然后她又去了封赟的房间。今日白天封赟玩得野了眼下已经睡着了。她在床边看着儿子好一会儿,发颤的指尖想要去抚儿子的脸颊,却又怕将他惊醒,黯然收回手。再看儿子最后一眼,四夫人擦下眼泪转身离去。
路上遇上些府里的下人,他们如常给四夫人请安。四夫人心虚地加快了步履,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后嘲笑她、谩骂她。
终于从赫延王府的侧门走了出去,看见了丁良才等在外面的马车。四夫人松了口气,急匆匆登上马车。
四夫人有一点感谢寒酥,幸好寒酥阻止了封清云直接将事情明面通禀给大夫人。若是那样,大夫人必须出面赶过来,极有可能将她关押起来等苏家人明日登门。寒酥阻止了封清云大张旗鼓禀告大夫人而是告诉封岚,封岚……
封岚还真是不在意她死活。
坐在马车里,四夫人脑海里全是封岚的身影。他没有找人看管她是因为不在意,还是等着她自尽?
许久,四夫人摇摇头,用手背擦去脸上纵横的泪水。她没有料到多年前曾想过和丁良才私奔,过去了十年竟真的走到了这一步。那些舍不得抛下去的荣华和家人都必须抛下了。
四夫人吸了吸鼻子,终于止了泪。
既然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她要直面未来才是。其实和丁良才私奔也没什么不好。她在钱庄里放着不少钱,够她和丁良才花一辈子了。他们离开京城去石屏县,她在那儿还有个大宅子呢。
最关键的是,丁良才满心满眼都是她。
以后的日子会好的。
只是赟儿……
四夫人再次摇摇头,逼自己不去想。她往前挪了挪,将车门推开一条缝,望着外面驾车的丁良才,颇为感慨地说:“以后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永永远远在一起。”
丁良才甩了甩马鞭,道:“你别哭了。车里有茶水,你喝一些润润喉。也不知道凉了没有。”
冬夜的风吹着有点冷。四夫人关上车门坐回去,端起桌上的茶水。茶水果然已经凉了,只残着一点点余温。她哭了很久,嗓子早已哭哑,也不嫌茶水凉,一口气喝了不少。
她裹了裹身上的袄,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觉得有些冷。事情闹成这样,她心里也难受,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有宅院有花钱和丁良才相伴一辈子就够了吗?她还是会想念高门贵妇的身份,想念赟儿。甚至就连封岚那张冷冰冰的脸也时常浮现在她眼前。
所谓的未来不会差不过是自我安慰。
后悔吗?
四夫人紧紧咬着唇,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四夫人睡着了,她迷迷糊糊感觉丁良才凑到她面前跟她说了什么话,他声音压得低,她并没有听清。
后来当四夫人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停了。
车外有不知名的鸟嘶哑着嗓子鸣叫,听着令人心中生惧。她掀开垂帘一角从窗口望出去。
月色如洒,照亮一座座孤坟。
四夫人吓了一跳,手一抖,帘子垂落遮了外面。
“丁良才!丁良才!”她急急唤了两声,除了嘶哑的鸟叫声,并无其他回应。
四夫人非常疑惑。她踢开车门,车门晃动出摇曳拍打声。车厢外的前板上空无一人,不见丁良才。
“丁良才!丁良才!”四夫人又高呼了两声。
枯枝上的乌鸦扯着嗓子附和了两声。
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四夫人的视线里。荒野森然的坟地,白衣飘飘的女鬼……四夫人瞪圆了眼睛,惊得失声。
白色的影子逐渐飘近,停在马车旁。女鬼抬手,发白的纤指抬起帷帽的轻纱。
“寒、寒酥?”
“问四夫人安。”寒酥弯唇,右脸上的疤痕扯出诡异的可怖。
四夫人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她不敢看那一座座坟,却逼着自己再看一眼。她认出来了,这里是钱万里当初打算活埋寒笙的地方。她重新将目光落在寒酥的脸上,心里有了最坏的猜测。她咬牙问:“丁良才呢?”
“被我杀了和拿了我给的钱跑路了,四夫人喜欢听哪个答案?”
“不可能!”四夫人尖叫,声音在发抖。
寒酥面色平静。寒冬的夜里确实冷,她抬手扶着车壁登上马车,钻进车内,于四夫人对面坐下。
马车停在这里寒酥又突然出现,让四夫人明白寒酥必然已经知晓当初寒笙被掳走是她的指示。她问:“是你故意带着封清云来捉奸?寒笙告诉你的?”
寒酥摇头。
她说:“其实四夫人多虑了,笙笙年纪小又眼盲,虽然撞到了你和丁良才私会,却什么都不懂,单纯地以为你真的只是去摘梅花。”
四夫人眸色变幻,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日虽然府上宾客多,可是能在赫延王府劫走人,我始终相信不是外人为之。有难度,也未必有这个胆量动赫延王府的人。”
“府里的人,没有结仇,那只有灭口一种可能。笙笙眼盲,除了青松园不去别的地方。除了遇见四夫人,没见过外人。”
“府里梅园众多,青松园的梅只三两枝。四夫人摘梅不该去那里。就算是摘梅也带侍女而不是侍卫。后来你送笙笙手镯应该是试探之意。”寒酥微顿,“还要谢谢四夫人送给笙笙的手镯,让她在被劫的时候丢下手镯当线索被我更快找到。”
四夫人眸色几经变幻。
“我也曾试探过你。我去向四爷借书。借书是假,不过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担心我知道你的奸情去向四爷高密。后来除夕夜,朝枝阁被人放火。”
“你想干什么!”四夫人握着拳敲着长凳,“不对……你是不是对我下药了?”
四夫人到这个时候才隐约发现最近对男女之事特别渴望。
“在蜜饯里。”
四夫人眉头紧皱。她还是不理解自己怎么可能在自己家被一个借住的表姑娘下药。
“我拉着苏文瑶做糕点,一是为了从她口中了解四夫人更多的事情从而确定奸夫是哪个侍卫。二是为了让她下药。十二糕是我们两个人做的,你身边的糕点是她送的。你以为是自己亲妹妹做的不会设防。”
“十二糕?”
“十二糕没毒,下药的是蜜饯。因为四夫人一定会吃最甜的东西。”
“你就那么笃定?”
“对。”寒酥点头,“四夫人服药觉得苦,自然想吃甜的。”
“我好好的吃什么药?”
“避子汤。我猜四夫人一定会服避子汤。”
“猜?”
“初时这样猜,后来也派人去查过。”
四夫人深吸一口气:“你就不怕被人查出来?”
“所以送给每一房的十二糕分量很少,四夫人应该早就吃光了。”
“你还真是满心算计!”四夫人气得咬牙切齿,欲要冲上去撕了寒酥,却无力地跌坐回去。
寒酥凉薄地看着她:“忘了说,你喝的茶水里下了无骨散。”
四夫人怒目嗔红,几乎是吼出来:“既恨我如此,带人捉奸,又何必阻拦封清云通禀大夫人将事情闹大?”
寒酥反问:“夫人知道被活埋是什么滋味吗?”
四夫人怔住,继而心中有恐惧肆意盘生。她声音扭曲:“你疯了!你就不怕摊上人命!苏家不会放过你,官府会捉拿你!”
寒酥忽然笑了:“夫人出门前亲笔写了遗书。”
四夫人惊住。
捉奸并不是寒酥的目的,她要四夫人被逼到绝路写下遗书逃走。
正如给父亲立衣冠冢也不是目的,她要一个名正言顺出入坟场的借口。
——她要四夫人尝一尝笙笙被活埋时的恐惧。
第44章
遗书?
一股寒意爬上四夫人的脊背。今日事发之后,她几乎是立刻决定和丁良才私奔。不管是苏家还是封家为了颜面都会想要将这件事情压下去,她跑了对两家颜面也好。
她让丁良才准备马车,丁良才让她写一份遗书。
丁良才说:“你写了遗书,两家面上有了交代,也不会再找我们。”
遗书,是丁良才让她写的。甚至今日也是丁良才先提出私奔。
四夫人脸色一片惨白,她死死盯着寒酥,再次问:“丁良才呢?他现在在哪?不可能……你不可能收买了他!他不会那么傻……你能给他多少钱我都能给他!”
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丁良才的真心。
寒酥轻轻弯唇,她问:“四夫人就这么笃定他深爱着你?”
四夫人开始大口喘着气。
寒酥继续轻飘飘地问:“就没有一种可能,他早就想摆脱你而不能?女子不愿意无名无分地私奔,男子就一定愿意吗?你是主他是仆,你说一不二。你是风光的赫延王府四夫人有夫有子,而他只能藏身暗处听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在过去的十年他有没有可能也想过成家生子?又或者他早已有了日日相伴的心上人?”
“不可能!”四夫人声音沙哑,噙着藏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绝不相信在这个世上唯一爱着的自己的人早就不再爱她,甚至想要摆脱她、谋害她!
寒酥冷眼看着四夫人眼中的愤怒逐渐变成绝望。事情的真相虽并非如此,可是她知道这样说才能更扎四夫人的心。
四夫人喘息得越来越重,她抬起眼睛盯着寒酥。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端庄淡泊的寒酥会做出这些事情。
最初她和丁良才私会被寒笙撞见,她也曾不确定那个孩子到底懂不懂。毕竟那个孩子年纪小又是个瞎子。可是她赌不起。反正只是借住的穷亲戚,杀了了事。那日三夫人生辰,程家人会登门,她特意选了那一天。她已经想好派人将孩子掳走,淹死也好埋了也好总之要做得干净不能让人寻到尸体。然后她再嫁祸给程家。没想到……小银镯!居然是她送给那个瞎子的银镯救了那孩子!
一朝失手,她更担心那孩子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寒酥。她不得不计划更多法子想把这姐妹两个尽数除掉。可是好巧不巧常年不在家的赫延王在府里。封岌在家,她做手脚总要小心些。后续也只是借着除夕放一把火……
纵火不成,她原打算年后等赫延王出征,再对这姐妹俩下手……
四夫人用最后的力气质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跟我解释你的每一步计划?告诉我下药在什么地方?”
四夫人回忆着寒酥对她的解释,也不由感慨她可真是步步为营。就比如下药,这最关键的一环。兴师动众给全府做十二糕是噱头,为的是单独给每一房送去小份十二糕。担心后续被发现下毒,每房送去的十二糕分量极小,每一种糕点只一块。而药并没有下在十二糕里,而是下在十二糕佐配的蜜饯里。蜜饯也只五六颗,已经被她全吃了。
“你解释这些给我听,是为了显摆自己聪明还是奚落我?看我笑话?”四夫人哑着嗓子质问。
寒酥点点头,平静道:“差不多。费心做了这些,现在看你这个样子心情确实舒服些。”
微顿,寒酥再道:“不过更重要的是拖延时间。”
四夫人皱眉:“拖延什么时间?”
“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外的坟场不太可能有人出现,万一有人经过听见你呼救可怎么好。”寒酥慢慢弯唇,“拖延时间等无骨散的药效。”
四夫人惊住。她立刻转过身想要呼救,可是嗓子发哑,说话已是尽力根本喊不出来。而她突然的转身动作更是让她直接趴在了长凳上。
寒酥看着四夫人彻底软下去,无力地趴在长凳上,只能用一双愤恨的眼睛盯着她。她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她也很紧张。
最初没什么头绪,后来不过是回忆着四夫人所作所为,仿一仿她的流程。
寒酥揉了揉有一点发凉的指尖,然后扯过四夫人手臂上的披帛将她绑起来。她拖着四夫人出了马车,直接费力将四夫人搬到马背上,再将她绑住。然后她解了拴马的绳索,拉着马缰一步步往坟场走去。
夜里的风很凉,吹在脸上有一点疼。乌鸦或者别的鸟叫,在或远或近的地方非常有闲情逸致地悠长鸣唱。
寒酥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一座座坟,偶尔有纸钱在她身边飘过。
心里怕的时候就想一想妹妹被活埋时的恐惧,发颤的指尖便能握稳马缰,发虚的双腿也能将步子迈稳。
她终于拉着马,走到事先挖好的坟坑。
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把四夫人埋在她给父亲立的衣冠冢。
寒酥舒出一口气,将四夫人从马背上拽下来,费力推进坟坑。她站在坟坑旁看着她。
四夫人身上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口中微弱地能发出一点音,声音太小寒酥听不清。可纵使这般,无骨散不会让人失去意识。相反,她的意识会非常清楚。她会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如何被活埋,直到窒息而死!
寒酥拿起一旁的铁锹,开始一铲一铲地铲土。夜风呼啸,又从不远处的一座新坟上吹起纸钱,纸钱飘过来,落在四夫人的脸上。
四夫人脸色煞白仿佛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她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寒酥。越来越多的土埋在她身上,窒息感觉也越来越重。
就要这么死了吗?
那个小瞎子当初被埋了一半时,是这样的感觉吗?
丁良才真的要她死吗?他真的早就想摆脱她吗?他真的已经爱上别人了吗?
四夫人又想到了赟儿。她的赟儿没了娘会不会被人欺负?继母会不会苛待他?但愿封岚能照看好他。
封岚,封岚……
四夫人也没有想到自己临死前最后想着的人,居然是封岚。
新坟已立。
寒酥跌坐在一旁,望着耸起的坟,大口喘着气。埋坟用尽了她的力气,此刻她也顾不得脏乱,就这样坐在一旁。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手才开始疯狂发抖。
她杀人了。
寒酥的眼泪涌出来,仿佛在祭奠她的第一次杀人。
妹妹害怕的样子浮现在寒酥眼前。她一想到妹妹至今晚上不敢一个人睡,就把所有的惧意赶走。她用力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惧意从眼中散尽,只有坚决。
这是四夫人应得的!
不远处,乌鸦立在枝头,嗓子里好似含了一块小石子般呜噜着嗓子。
封岌立在树下,远远望着寒酥。
他的眼中,是浓浓的惊艳。
寒酥做的一切,他都知晓。他放心不下,默默观望,除非万不得已,他再也不会擅作主张破坏她的事情。
狠绝的女子,封岌见过不少,他军中就有。可是外表柔软高洁,被触了逆鳞之后能这般狠绝的反差,让他惊艳不已。
寒酥于他而言,最初是些微好感与一点责任。后来五皇子之事,她舍弃花容的自毁决然,终是闯进他坚不可摧的心墙,从此他对她不再只是仅仅一点点好感与责任。
时至今日,再一次被她所为惊艳。一种陌生的情流荡在他的心肠,从心底生出的情愫既陌生又让他激动。
短暂的迷茫之后,封岌知道这是什么。是发自心底的欣赏。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欣赏,绝不仅仅只会停留在欣赏,会演变成一生相伴的渴求。
翠微从远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寒酥面前,看着新立的坟头,翠微吸了一口凉气。她看向寒酥,眸色微变。虽然早就知道寒酥的计划,可亲眼所见,她心里仍然有些震撼。
她没有跟在寒酥身边是为了守在远处盯着有没有人过来。
翠微给寒酥指了个方向。
寒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了封岌的身影。寒酥立刻皱了眉。她凝眉许久才舒展开,然后扶着翠微的手起身,全当不知道封岌在那里。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寒酥牵着那匹马下山,将它重新拴在车前,然后和翠微登上马车,去处理丁良才。
——她对四夫人说的话是假的。丁良才没有爱上别人。她那么说只是想让四夫人绝望心痛。
最初她是想过买通丁良才。可是论财力,她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四夫人。
收买一个人只有两种选择,威逼和利诱。利诱不行就威逼。她这次设计谋害四夫人大步骤是跟四夫人学的。四夫人买通了钱万里,所以她不惜借钱倾尽全力买通了一伙人绑了丁良才的父母。
“你就那么确定四夫人会一心和你在一起?她能背叛封四爷,日后和你成亲了就不会再和别人好?”
“如果她真的爱你,不会舍得你在暗处十年。”
“你不过是一个侍卫,事情败露,但凡封四爷松口肯看在封赟的份上原谅她,她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苏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想想你的父母。为了四夫人,你真的愿意年迈的父母没善终?”
“哄她写下一封遗书,将她带到坟场。你可以带着钱财和父母团聚,日后娶妻生子一家团圆。”
寒酥和翠微赶到了坟场不远处的一座荒败破庙,丁良才正等在那里。他脸色发白,双眼无神。
直到听见来人,他立刻站起身迎上去,质问:“她……她已经死了吗?”
寒酥坐在马车上没有下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你父母在九环街,你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你去见他们。”
丁良才死死盯着寒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眼中有恨意流露。
寒酥平静道:“不要起歹心,你若杀了我。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母。丁良才,你已经哄她写了遗书,又在她的茶水里下了无骨散。你已经做了选择了。”
丁良才凶恶的眼神一瞬间灰败。是的,他已经做了选择。四夫人永远不可能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他走出破庙,朝九环街的方向走。
寒酥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握着一张弓。她对着丁良才的背影慢慢举起弓。
她不能留丁良才的性命,这是后患。
可是她举着长弓的手在发抖。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痛下杀手。丁良才到底不是元凶,只是帮凶。她对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恨。他突然变成鲜活的一条生命。她下不去手。
寒酥握着长弓的手越来越抖。
就在丁良才的身影越来越远,将要看不见时,一双温暖又有力的手握住了寒酥的手。
封岌微眯了眼,再握着寒酥的手略调整了角度。搭弦的长箭刺破了夜风,朝着丁良才的后心准刺而入。
后力让寒酥的手跟着一颤。她眼睁睁看着远处的丁良才倒地,才慢慢转过脸看向封岌。
封岌仍望着远处倒地的丁良才,心里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这也算他与寒酥一起杀了个人,一起做了一件事情。
这个想法竟是让他在心里生出一点愉悦之感。
他问:“想好怎么处理丁良才的尸体了?”
“他的尸体不重要。一个和主子偷情的侍卫,封家和苏家都盼着他死。”寒酥道。
封岌转过脸看向寒酥。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应当是活埋四夫人时弄脏的。封岌的视线落在寒酥的额头。她大概以为那是脏土,可封岌却瞧出来那似乎是腐肉尸水。
封岌犹豫了,要不要告诉她?
算了。封岌伸手在寒酥的腰间摸了摸,扯出她的帕子,给她擦脸上的脏东西。
寒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行动方便没有戴帷帽,她有些慌忙地将脸偏到右边,尽量去藏自己脸上的疤痕。
封岌的动作微顿,抬眼看一看她。
他选择不提她脸上的疤痕,而是问:“今晚不回赫延王府了?”
寒酥知道瞒不了他什么,如实说:“与姨母说过来为父亲立衣冠冢,今晚来不及回去。”
“你带的侍卫呢?”
“灌醉了。”寒酥道。
大过年的,她借住在赫延王府想办白事要避讳些。选在了晚上,三夫人自然派了侍卫跟随。她不愿意姨母知道她所为?蒊,只好将那些侍卫灌醉。侍卫知道自己失职,倘若被三夫人知道必然要被责罚,所以寒酥不说,他们也不敢提。
“走吧。”封岌道。
“我要先把丁良才的尸体搬走。”
封岌本来想说这样的小事可以交给他,再看寒酥一眼,改了主意。他点点头,陪着寒酥将丁良才的尸体抬到坟山背面的半山腰之地。乌鸦与兀鹫等着品尝。
寒酥有一点发冷,不肯多待,脚步有些匆忙地离去。
回到马车旁,寒酥登上马车,封岌也跟上来。
寒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翠微赶车往住的客栈去。
郊外的路不是很好走,有些颠簸。马车里,寒酥被颠得想吐。又不仅仅是因为颠簸才想吐。
封岌将寒酥拉过来,让她额头抵在他肩头,然后伸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脊安慰。
两刻钟后,寒酥想吐的感觉才稍好一些。
“跟沅娘和青古书斋借了多少钱?”
寒酥脸色仍惨白,声音也虚弱:“我还得起。”
封岌低笑了一声,他拉过寒酥的手,在她的指尖上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问:“下次借钱,能不能先考虑我?”
身份地位悬殊的两个人,在感情天平上的两端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45章
寒酥望过来,看见自己沾了泥土的手。她将手收回来背到身后,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将脸偏到一侧,半垂着眼睛。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就那么蔫蔫地靠着一侧车壁。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有细微的起伏。
封岌仿佛想到了年少时第一次杀人的自己。他很理解寒酥现在的心情,没有再开口。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寒酥强打起精神下了车。
“等等。”封岌单手扯开大氅,直接裹在了寒酥的身上,又给她仔细系好带子,让她整个身子被他的大氅罩个严严实实,才让她往客栈里走。
寒酥不明所以,却没什么力气拒绝。
店小二趴在柜台上打哈欠,听见有人叩门半眯着眼睛去开门。寒酥临走前曾告知过要出去一趟,他正等着。外面的夜风一吹,让他的瞌睡顿时被吹散了些。
翠微询问提前吩咐准备的热水可都备好了。店小二点头:“一会儿送上去。”
看着三个人往楼上去,店小二小声抱怨一句这么晚才回来,目光不由落在封岌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封岌的身影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