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有人看清他掌中绿莲,惊呼道:“金莲凝翠!”
人的修行之路就如植物成长,一叶准备材料,二叶播下种子,三叶破土开花。三叶过后,修士就会在识海中诞生元神花,这是修炼的根基,好比修行者道心。
花的品相越好,修士潜力越强,后续延伸术法也不一样。莲本来就是花中君子,眼前的花更加稀有,乃是罕见的金莲凝翠,更彰显楚并晓的与众不同!
绿莲一出,举座轰动!
“我就没见过谁用涟水术,能把元神花雕得那么细……”有人怔然道,“我以前学得怕不是假涟水术。”
“哈,人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何必自取其辱?”
卢禾玮听到此话,脸上瞬间挂不住,一阵青又一阵白。他确实学过涟水术,但要比起楚并晓,水平着实差远了。
楚并晓环顾一圈,漠然道:“有人想上台试试吗?”
众人瞬间收声,甚至屏住呼吸。
他点头:“好,那我们现在上课,书案上有茶具供各位使用。”
涟水术要用水凝结元神花,通过此举练习聚气,加深对道心的理解,属于基本功训练。只有彻底搞懂元神花,才能更好研习高深术法,甚至创造独属自己的术法及花境。
楚并晓讲完要点,便让众人开始练习,等他过去逐一指导。
斐望淮早想查明楚在霜的元神花,现在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给两个空茶杯斟满水,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的杯子。”
楚在霜欢声道:“好的,谢谢。”
“如果你刚才哪里没听懂,也可以询问我或楚师兄。”
“好的,谢谢。”
“今天学的是涟水术,现在可以动手练了。”
“好的,谢谢。”
斐望淮听其鹦鹉般应声,他沉默地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好的,谢谢。”
“……”
好的。
谢谢她的敷衍。
楚在霜维持乖巧坐姿,她晶莹的杏眸扑闪,但思绪明显早飘远,丝毫没触碰茶杯的意思,像个毫无灵魂的呆鸟,嘴里就会重复一句话!
斐望淮逐渐领悟孙大娘的话,他跟楚在霜日常交流,真有凡人教小孩功课的错觉,完全是一个指令推她动一下,她还经常毫无反应、心思涣散,只让人大感闹心、鬼火乱冒。
人和人最深的隔阂,没准就是,他想要跟她决一死战,她却回一句阿巴阿巴。


第五章
斐望淮见她走神,索性举起茶杯,朝她略一拱手,笑意盈盈地暗示:“不该表示一下吗?”
“哦——”楚在霜终于醒悟,她伸手摸茶杯,“对不起,我懂了。”
他笑着点头,等她施放涟水术,然后暴露元神花。
只见她举起茶杯,也拱手回礼,便一饮而尽,豪爽抱拳道:“我干了,你随意!”
“???”
斐望淮笑意发僵:“我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碰杯么?”
他一抿嘴唇:“当、然、不、是。”
楚在霜瞧他仍举着杯子,她犹豫片刻,窘迫道:“啊这……但咱俩不适合交杯那种喝法吧。”
“……”
斐望淮深吸一口气,他缓慢放下茶杯,重新替她斟满水,直接道:“现在跟着我施术,我做一步,你做一步。”
他就不能对她搞婉约派,她总会想办法装傻充愣。
“噫——”
“怪叫也没有用。”
斐望淮两指并拢,朝水杯一点,一字一句道:“六合同春,物物得所,万象咸空,一灵独现!”
水面轻微震颤,清液应声而起,凝聚成元神花!
纯白柔软的千瓣,绿叶青条的刺蔓,一点淡金藏其间,荼蘼压架清香散。花朵像是被霜雪揉成,又好似沾染月色清辉,数不尽的风雅。
白蔓郎,佛见笑,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她曾读过此花典故,却第一次目睹实体。
他的元神花竟是韶华胜极的荼蘼。
“好厉害。”楚在霜想伸手轻碰,又怕伤到细嫩花瓣,碰碎那一团芬芳。
他用灵气凝成的白花,跟真花没有差别,甚至更清艳动人,丝丝金蕊明晰可见。
斐望淮一指茶杯:“该你了。”
她听他不容置喙,只得取过那杯水,不情不愿地施术。
正值此时,一旁的李荆芥看到荼蘼花开,他神情呆愣,脱口而出道:“这么快就成功了!?”
前面的弟子闻声回头:“哎,真的,这不刚开始练习么?”
“看着跟楚师兄不相上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弟子们皆来围观,一时间钦佩不已。
楚并晓正挨个指导,他听闻动静,忙回头查看:“望淮,你同我一道指点下其他人。”
斐望淮眉头微动:“好的,我先指导她……”
“无妨,你来我这边,我到那边吧。”楚并晓道。
“……”
只差关键一步,怎么就到那边?
斐望淮一瞄大嗓门的李荆芥,严重怀疑对方是楚在霜的托儿,不然怎么会在她施术前出声,一句话就让楚并晓将自己支走?
李荆芥不知被记小账,他欣喜望向斐望淮,笑呵呵道:“楚师兄让你来指导,相当肯定你实力啊!”
谢谢,但他并不想要这份肯定。
他来莲华宗遇见一个废物死敌够了,为什么还让他指导另一群废物?
斐望淮心里浪花翻涌,面上却无波无澜,没有搭理李荆芥,反而对楚在霜道:“我去去就回,待会儿再教你。”
“好好好,你先忙。”她点头如捣蒜,相当好说话,生怕他留下。
等斐望淮一走,楚在霜就眼珠滴溜溜转,立刻掏出袖中的棋谱,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李荆芥惨遭忽视,他摸了摸鼻子,咕哝道:“你俩关系真好,我就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还要手把手教你涟水术。”
“你要是问他,他也会教的。”
“那不一样。”
李荆芥瞧她浑不在意,想说斐望淮并不主动,话都在嘴边一转,还是默默咽回去。
不得不说,斐望淮生来就有种矜贵气质,明明是毫无背景的普通弟子,偶尔流露的傲气却远超卢禾玮等人。即便他时常微笑示人,更多像是出于礼节,并不真将谁放眼里。
但他对楚在霜过于特别,唯有当事人自己没察觉。
李荆芥思及此,抚掌唏嘘道:“果然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愧为莲华宗的伯牙子期!”
“?”
面对李荆芥不知所云的话,楚在霜干脆继续埋头翻书,争分夺秒地阅读棋谱。人生在世,最惬意的就是忙里偷闲,她平常大把功夫读杂书,但不知为何,被新同桌摁头修炼后,课上摸鱼来的时间更香。
一抹月白身影停在书案前。
楚在霜的余光瞥见芸水袍,误以为斐望淮去而复返。她心里一惊,诧异地抬头:“这么快就……”
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眼前的人并不是斐望淮,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神情淡漠冷峻,像沉默的岩石,静静地望着她。
她不由一愣,脆生生改口:“哥哥。”
楚并晓外表不似晓日,倒如镜面般的刀剑,一尺寒光堪决云。
换旁人被楚师兄盯着,恐怕早吓得魂飞魄散,但楚在霜知道兄长并不严厉,只是他从小寡言少语,加上面部表情少,才让人觉得严肃又冷硬,实际比谁的心肠都要软。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父母事务繁忙,总是他带着她,可谓形影不离。采莲子、打槐花、捕灵兽,兄妹俩在莲峰山撒开欢地跑,一晃过去许多年,直至楚并晓入门。
“这是新晾的桂花。”
楚并晓将一枚小布包放在桌上,他一向少说多做,总记着妹妹喜好,每年都晾晒桂花。
楚在霜忙四下张望,她见没人注意到,嘀咕道:“你不是在授课,这样不太好吧。”
只有入门弟子给授课师兄送礼,哪有反过来,实在太奇怪。
“无妨,再说他们知道你我关系,没有必要装样子。”楚并晓停顿数秒,一瞥她身边空位,“我没想到他真能劝你过来。”
斐望淮竟将她带到学堂,确实让楚并晓深感惊讶。
楚在霜目光游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并不是用劝的。”而是将她提溜来。
楚并晓:“如果不是当年的事,你没被离魂症影响,或许早就来学堂……”
楚在霜幼年时,她只是修炼速度慢,却并未患上离魂症。倘若不是他揠苗助长,将灵气注入她的识海,意外导致她神魂分离,或许她现在跟其他修士一样。
这是楚并晓一生之痛,从那以后,他再也不逼她修炼。
楚在霜见兄长黯然,她绽开明艳笑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世界上没什么如果,只要结果好就够了。”
“现在的结果好吗?”
“有什么不好?我确实有离魂症,比其他人更难修炼,但我是爹娘的女儿、哥哥的妹妹,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她眼眸透亮,“红尘泽里那么多人一生无法修炼,我只是比其他修士困难一些,相比普通人不也幸运得多?所以这是好结果。”
楚并晓嘴唇紧抿:“不,是我的疏忽。”
“这不是哥哥的错,再说没有离魂症,我也不会修炼的。”她一抬下巴,格外自豪道,“你们搞错一件事,不是我不能修炼,而是我不想修炼,我就打算做废物!”
楚并晓听她稚气之语,他紧绷的面孔放松,好似被她逗乐:“为什么?”
“秘密。”
现下还在授课,楚并晓不好多聊闲话,跟妹妹简单寒暄一番,便继续指导别的弟子。
没过多久,有人来通知领取丹药及木剑。楚并晓安排其他人自由练习,只叫上斐望淮,跟他去领东西。
学堂内,最强二人组一离开,屋内氛围瞬间轻快。李荆芥活动着胳膊,起身跟好友们聊天。
楚在霜百无聊赖地翻书,时不时瞄向斜前方女修,盯着对方的晶石发链。那条发链像一串红醋栗,在浓密乌发间若隐若现,看上去别致极了。
孙大娘说,红尘泽最近流行用晶石编发,倘若不是她上年纪,加上烤鸭烟熏火燎,肯定也要学编头发。
楚在霜和孙大娘是偶然相识。
那时,楚并晓刚刚入门,无暇再带她闲游,她就自己跑到红尘泽。白雪茫茫的日子,连闹市都变冷清,她穿着普通衣衫,又一连几天四处游荡,被孙大娘误以为无家可归,怕不是个可怜的小叫花子。
大雪纷飞,万物凋零。孙大娘观望数日,将她捡回烤鸭店。
“这外面天寒地冻,你就穿这么一点,早晚被活活饿死,不然在我店里找份活计,别在街上飘荡了。”
“但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跟着我学烤鸭吧,也算有一门手艺,等你烤出红尘泽第一鸭,说不定就能自己开店!”
于是,楚在霜留下来了,没说自己是修士,不怕冷也不怕饿。她确实不喜欢修炼,但学习别的都挺快,没多久就烤得像模像样。
孙大娘寡居多年,没有自己的孩子,逢人就夸捡来的楚在霜。她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就让对方接管烤鸭店,未来的生意照样红红火火。
身份暴露是在某个喧嚣的夜晚,一群地痞流氓冲进烤鸭店打砸,仗着在闹市有势力维护,想要强行收保护费。楚在霜倒也没有虎躯一震、痛打壮汉,实际上她刚被人推搡,怀里的寻踪蝶就触发。
绿蝴蝶的灵气震退地痞,楚并晓同样闻讯而来,他带着无数莲华宗弟子,直接将烤鸭店团团围住。白衣修士将街上堵得水泄不通,要不是红尘泽不能御剑,恐怕天上都要飞满人!
后来,别说那晚的地痞流氓,连闹市的黑恶势力都被莲华宗扫平。
可惜的是,孙大娘自此以后再不提烤鸭,千方百计劝楚在霜回莲峰山,说她有修仙资质,就不该浪费天赋,跟凡人混在一起。
明明约定好要烤出红尘泽第一鸭,到头来却反悔了,骗子。
楚在霜望着晶石发链,忽然就想念起桂花包。
正出神间,噪音扰乱记忆中的甜香。
“呵,废物就是废物,浑水摸鱼进了莲华宗,连涟水术都学不利落。”
楚在霜心里一惊,她眼看女修被人围住,懵道:“好家伙,还以为骂的是我。”
小释好言安抚:[自信点,没准是指她骂你呢。]
“?”


第六章
苏红栗正对着茶杯练习,冷不丁听到讥刺,心脏猛烈地颤动。片刻的失神,涟水术失误,手中草叶化为清水,溅落回茶杯中,弄得满桌水渍。
明明差点就成功,现在却功亏一篑。
苏红栗失落地紧咬嘴唇,她根本不用抬头去看,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卢禾玮瞧她施术失败,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他朝同伴使个眼色,语调阴阳怪气:“说什么呢,还是你们不会来事儿,多跟人家学着点,只要哄好药长老,元神花是野草,考核也能通过。”
“那是,我们辛辛苦苦考试,有些人走后门就进了!”
苏红栗闷声道:“我没走后门,是药长老当初对我说,只要挑出秀水草,就能进莲华宗……”
“入门考核都是统一标准,到你就换另一套,还说你没走后门?做人别死皮不要脸啊!”
周遭气氛瞬间紧绷,苏红栗脸庞涨得通红,她感觉屋里极度安静,好似没人察觉这一切,又觉得四周异样嘈杂,弟子们都在偷看自己,甚至私下议论她的身份。
苏红栗出生在琼莲十二岛的偏僻小岛,那座岛屿上少有修士,都是一些务农的凡人。她家境贫寒,根本没钱到莲峰山报名考核,恰巧碰到来岛上云游的药长老,这才由于灵草知识被破格录取。
卢禾玮不知从何得知此事,便开始处处针对她,说农夫女儿想修仙,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家世显赫,父亲是十二岛主之一,还聚集一群世家子弟,在学堂里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小释望着此景,惊讶道:[这鼻涕虫还挺横!]
遥想当年,楚并晓带楚在霜游玩,卢禾玮还跟在屁股后面跑,非要让他们加上自己,闹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孩子堆里的小弟,莫名就变成霸王。
楚在霜不言,她望着围堵苏红栗的白衣弟子,确信孙大娘是误会了。修士哪里比凡人强,抛开灵气和元神花,部分修士心性还不及普通人,跟强砸烤鸭店的地痞差不多。
骚扰还在继续,卢禾玮等人的笑声刺耳,不是没人察觉这一插曲,但多数弟子都微微侧头,佯装没有看到这一幕,使得苏红栗孤立无援。
学堂里分两派,一派是以斐望淮为首的草根弟子,一派是以卢禾玮为首的门阀弟子。除了斐望淮外,旁人都不敢惹卢禾玮,唯恐要被疯狗狠咬一口。
李荆芥最先看不下去,蹙眉道:“行了,你们要是对考核标准有疑问,为什么不直接询问药长老?还不是欺软怕硬……”
旁人见他出头,小声劝道:“荆芥,别说了,我们去找楚师兄。”
果不其然,李荆芥的话非但没效果,倒让卢禾玮等人越发起劲。
“怎么?这么着急帮她说话,难道你也是走后门的?”
“哈哈,没准他家也种地呢,两人还搞男耕女织。”
“废物就是喜欢抱团,你俩元神花都是杂草,说起来确实般配!”
李荆芥的元神花是荆芥,苏红栗的元神花是山麻子,皆是山中不起眼的草木,连花蕊都细细小小,看着的确像杂草。
众所周知,名花更有可能铸造出强大花境,莲华宗就以“莲”闻名,这也是金莲凝翠震惊四座的缘由。
二人被踩中痛脚,李荆芥攥紧拳头,苏红栗隐忍低头。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听着愈演愈烈的讥笑,只盼漫长的煎熬早日结束。
“有些事从出生那一刻就定好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野草就别想着往上爬。”卢禾玮瞄见苏红栗的发链,他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拽,“只有山下的凡人,才把杂草戴头上,真是土得可以……”
噗啦一声,水液飞溅!
卢禾玮刚碰到发链,就被凭空甩一脸水,连忙慌张松开手。他气急败坏地擦脸,抬头道:“楚在霜,你干什么!?”
楚在霜握着茶杯,她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道:“不好意思,我在练习。”
“练习就泼我一脸水?”
“没办法,谁让我是废物,靠走后门进莲华宗,涟水术都学不利落。”
李荆芥和苏红栗同时一愣,不料她会发声,竟极具正义感。
楚在霜不似其兄冷硬,面部线条柔和,说话绵绵软软,看着人畜无害。她对上一群人,却丝毫不畏惧,颇有几分凛然浩气。
“你还想替他们打抱不平?”卢禾玮嗤道,“我劝你少管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为谁打抱不平,是你的脸阻挡我施术,耽误我练习的进度,怎么跟我没关系?”楚在霜随意道,“我大人有大量,你现在跪地磕几个响头,这事儿就翻篇,不跟你计较了!”
众人:“???”等等,这台词好像不太正派?
这是打砸烤鸭店的地痞说过的话,被她依样画葫芦搬来,模仿得惟妙惟肖。她语气懒洋洋,听着还挺大度。
“分明是你泼我,居然要我磕头?”卢禾玮被她的无耻惊呆,“别以为是掌门之女,你就可以欺人太甚,不过是个三叶初期的废物——”
“我是三叶初期的废物怎么了?有些事从出生那一刻就定好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爹一直就比你爹强,所以我生来比你高贵,你给我磕头都是赚了。”
卢禾玮大怒:“一派胡言,蛮不讲理!”
她明眸善睐,天真无邪道:“这不是你的逻辑,为什么你要生气?”
明明是对方的原话,她只是学他的行径,他就暴跳如雷起来。
“我哪里招惹你了?何必为他们做到这步?”卢禾玮顾虑她身份,他强压怒火,低声提醒道,“我们好歹认识的时间更长。”
“你抢了我的威风,让我心里很不爽。以前是我不在学堂,以后只要我在这里,拿家世压人的只能是我。”楚在霜将大拇指翘向自己,又一扫卢禾玮及其同伙,“你们要么做我小弟,要么现在就地解散,没有别的拉帮结派!”
她神态单纯不做作,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说出的话却犀利得可以。
“岛主的儿子很牛吗?对不起,那我摊牌了,我爹是肃停云,你爹只配给我爹提鞋——”
“胡说八道!”
卢禾玮听楚在霜语气欠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挥拳向她猛扑过去,看着来势汹汹。他修为已有三叶后期,在弟子中位列第二,一时间无人能挡!
苏红栗惊道:“小心!”
李荆芥连忙起身,想要伸手阻截,无奈晚了半拍:“完了——”
咚!
重拳并未砸向血肉之躯,反而被银质扇骨一拦,发出沉闷的声响。电光火石间,楚在霜怀中飞出淡绿蝴蝶,有一白衣背影挡在她身前,挺拔巍峨如茫茫雪山,所到之处携阵阵冷风。
他黑润的眼眸如深潭,单手持扇、以扇为剑,笔直扇柄散发寒光,一击就将对方挑飞,笑容透出凉意:“差不多行了。”
卢禾玮一拳落空,反被击得倒退两步,恨声道:“斐望淮!”
不知何时,斐望淮归来,制止住混乱。他方才领完东西,找借口先回学堂,本想继续探究她的元神花,谁料还未进屋就听见争执声。
淡绿色蝴蝶时上时下,仍围着楚在霜打转,在空中翩翩起舞,像夜里的萤火虫。
旁人不知蝴蝶底细,斐望淮却一清二楚。那是楚并晓灵气所铸,倘若没能及时赶到,绿蝴蝶就代为出手,定能保她安然无恙。
斐望淮环顾一圈:“除了正常切磋外,同门不能私下斗殴,否则就是触犯门规。”
“你少来楚师兄那一套,真把自己当授课师兄?”卢禾玮却不买账,他瞪向楚在霜,“怎么不问是谁先挑衅?”
楚在霜自始至终就没慌过,她破罐破摔往书案上一瘫,如黏糊糊的糯米糕,左摇右晃地拱火:“我就是废物烂人,你有本事打我啊,你打我一下试试——”
斐望淮目睹她耍无赖:“?”
是他不懂仙门风气,还是未来仙尊就这?
卢禾玮见她嚣张,不由更气恼,作势往前冲:“你们都听见了吧?究竟是谁在挑衅!?”
斐望淮侧步一挡,他持扇隔开二人,索性做和事佬,淡声道:“算了算了,还是孩子。”
他被捅个对穿,不也忍而不发?
楚在霜从斐望淮身后探头,她竟还朝对方做鬼脸:“略略略。”
卢禾玮暴怒。
同伴们看他失控,唯恐事情闹大,赶忙小声附和:“对呀,禾玮,她还是掌门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要是再不收手,一会儿楚师兄回来,我们真没法……”
说曹操曹操到,话还没有说完,学堂外就传来冰冷彻骨的男声:“你们在做什么?”
“楚师兄。”众人皆是一惊。
楚并晓眉头紧皱、满脸肃然,他收到绿蝶消息,大步走到屋里,又扫视一圈混乱场面,沉声道:“既然穿上芸水袍,就该谨言慎行、约己清心,现在是修炼时间,却在学堂里大闹,有违莲华宗门规。”
这番话平静无波、不紧不慢,却叫弟子们心头畏怯。谁都知道楚师兄恪守戒律,不但自己过苦行修的生活,而且眼里掺不得沙子,对旁人也一视同仁、分外严格。
他面色冷酷:“谁是带头闹事的?”
屋内无人回答,大气都不敢出。
弟子们用眼神偷偷交流,恨不得将脑袋埋土里,生怕惹火烧身。
楚并晓作为授课师兄,从众人神态中解读出真相,点名道:“楚在霜,卢禾玮。”
楚在霜缓慢站起,卢禾玮拳头紧握,他们从人群中走出来。
“学堂是穷理尽性的地方,并不是寻衅滋事的场所,你们二人停学一月,到静默石领罚思过。”
卢禾玮眼瞳微颤:“楚师兄,没必要停学一月吧,这也太……”
楚在霜双眼发亮,欢呼道:“这也太正确了!”
斐望淮:“……”
好你个楚并晓,摆什么严厉脸,这叫什么领罚,对她明明是领赏!


第七章
入门弟子不料楚并晓大义灭亲,他面对自己的妹妹,处罚依旧毫不手软,上来就是停学一月。
众目睽睽之下,苏红栗鼓起勇气站出来,她一向安静内敛,难得主动开口:“是卢禾玮他们先说我,她替我出头才……”
无奈她笨嘴拙舌,不擅长向人告状,没法立刻将来龙去脉说明白。
斐望淮哪能让楚在霜被停学,至今的努力岂不付之东流,婉言求情道:“楚师兄,在霜一向孩童心性、心直口快,她刚来学堂还不适应,相比对同窗动手,只是开两句过火的玩笑,实在没必要被停学一月。”
卢禾玮听他将锅甩在自己头上,明显想把楚在霜摘出去,恼道:“斐望淮,你插什么嘴?”
李荆芥帮腔:“是啊,我们都能作证,她就是开玩笑。”
“她那要是开玩笑,我不也是开玩笑!”
楚在霜当即击掌,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开玩笑吗?”
卢禾玮咬牙:“怎么?不行么?”
楚在霜眨眨眼:“所以刚刚是开玩笑的反话,实际上你觉得她能挑出秀水草实在厉害,连出身灵草世家的你都做不到,药长老选她入门当之无愧,她是你学习钦佩的好榜样!”
苏红栗一愣。
卢禾玮却似吞下苍蝇,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把农家女当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