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相信你,事情都过去了,不过小葵,你这辈子可千万不能再做这么莽撞危险的行为了,生命很珍贵,大家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失去它,有的事情是来不及后悔的。”
“嗯!”
余葵点点头,蹲在墙角给爸爸扒蒜。
长久以来的第一次矛盾,在平淡温馨的日常中无声无息化解。
余葵意识到,越长大,她越敏感地拒绝与大人进行深层次交流,但程建国对孩子的好,却直白简单到,只需一个好爸爸的褒奖,便能让他感动落泪,他对她的人生没提过任何要求,只希望她健康平安。
是她想错了。
世上总有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宽容无私又深切厚重的。
周日,余葵大清早起床开始眼皮跳。
离校时候豪气冲天,现在想起柜子里那一大沓卷子就心神不宁。
像所有赶着抄作业的学渣一样,她吃过早饭就赶到学校,拉开柜门,卷子和教辅资料稀里哗啦掉出来落在地上。
戴上耳机,铺平卷子。
她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三小时写完一套理综卷和一套数学卷子,剩下的两个小时,又把教辅书上零散勾出来的题都写了,抄完错题笔记,写了两篇英语作文。
把记录本上的代办事项一条条划完,已经是六点半,她一路小跑到二楼,站在十五班门口叫人。
陶桃正在教室后面,插座那儿用卷发棒帮别人卷头发。
余葵把她拉到走廊尽头的阳台,“陶桃,我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该告诉你。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太伤心……”
陶桃被她的严肃逗笑了,“到底什么事儿啊?整得神神秘秘。”
余葵深吸一口气。
“你男朋友,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文艺表演那天晚上,他和文艺部的女部长接吻了。”
“你确定是他?”
“我确定,那是表演结束的时候,在大礼堂二楼,我和时景正好路过。”
看着陶桃的笑意在脸上龟裂,神情从惊诧变得脆弱。
余葵的内心也开始惶惶。
刚上初中那会儿,班里有个女孩对她特别好,每次抬头都冲她笑,请她喝过汽水,排队打饭不忘给余葵带一份。
女孩是优等生,男朋友却是年级有名的混混。余葵偶然发现那混混,在四饼家摊子附近和别人调情,上早读第一时间告诉了她,女孩却不相信,觉得她在挑拨离间。
即便后来他俩确实因为男方劈腿分手,两人的友情却再也不复从前,女孩大概觉得没法面对她,毕竟余葵见证了她不愿示人的羞窘和难堪。
人心是世上最难揣摩的功课。
她是冒着失去朋友的风险,才鼓起勇气将一切和盘托出的。
陶桃仰着头开始流眼泪了。
“对不起。”
余葵手足无措递上纸巾,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在15班这一年,她亲眼看见了陶桃有多喜欢她男朋友,自己揽下早恋的责任,冒着再被发现一次就退学的风险,偷偷继续和他交往,多少个没有老师值守的晚自习,她面上带笑跟余葵诉说自己恋爱里的琐事。
发生这样的事,连余葵都觉得颠覆,更别提她了。
女孩边擦眼泪边擤鼻涕,还一边生气:“又不关你的事,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余葵忙附和点头,“对,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你别伤心就好,你打算怎么办,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不然咱们去把他自行车胎捅了吧!”
陶桃哭得更大声了。
她第一张纸巾完全哭湿了,余葵又递上新的纸巾。
等到陶桃哭累了,眼睛肿成个大桃子,才想起来问,“那个部长成绩很好吗?”
余葵回忆了一下,“我之前在年级大榜上见过她一次,好像是年级九十多名吧。”
陶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脱力坐下来,“我就知道,他就是嫌我笨,觉得我才考四百多分,配不上他。”
“谁说你笨!”
余葵赶紧跟着蹲下,给她拍背,“你是艺考生,只是花了比较多的时间维护美貌,你要是把这个时间花在学习上,说不定比他考的分还高,比他还厉害。”
“像你一样么?”
陶桃泪眼朦胧看她。
余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朋友眼里,已经跻身“厉害”的行列,但此时她来不及多想,看着女孩投来的目光坚定点头,“和我一样。”
陶桃静默了几秒,又逃避地把头埋进膝盖里,“我觉得我不行,今年好多院校都要提分,A类考我不是最漂亮的,B类考我不是文化分最高的,我也想上一本线让家里人开心,可我没有你们那么聪明,甚至还做不到你们那么自律。”
“你试过吗?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呢?”
看着她仍在哭,余葵叹口气,“我也曾经每天抄作业,把答案3B,抄成38,被数学老师罚到教室角落站了一整天,24小时其中16个小时用来看小说漫画,期末大家都在复习我第一次翻开课本,乡镇中学全年级三百多人,我考二百三十名,老师都在劝我去念职中算了。”
她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之前说,你喜欢那个男生,是喜欢他身上有你缺失的品质,你觉得他自律又聪明。我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你,我下定决心努力学习,也是因为有了暗恋的男生,我想变成他那样的人,离他近一点,近到有一天,我的暗恋被人发现的时候,不会再被嘲笑自不量力,异想天开。”
陶桃抽噎着不自觉抬头,“竟然不是因为姜莱吗?”
“她最多算催化剂吧,刚开始时候,我没想那么远,只想考到前三百而已,一晃神就到今天了。陶桃,你只是被想象中的困难吓住了。人生虽然复杂,但只要你下定决心改变,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力挽狂澜。”
小时候看了太多的童话,以至于余葵一度真的以为自己是世界主角,这种错觉在她开始接触漫画后抵达了巅峰,她坚信自己像漫画主角一样,一定生来带着神圣的使命。
父母离婚把她送到乡下,被同学们嘲笑,身体病弱、考试倒数…一切磨难一定都是因为她和《火影忍者》里的主角鸣人一样,身上被封印了“九尾狐妖”,总有一天,她能凭借自信勇气,打败困难和反派,拯救世界,变成大明星救世主。
直到,班主任为中考分流,叫来了余葵的家长。
她扒在办公室门口,看见外公坚定摇头,“不可能,我不能让这孩子去上职高,老师,她父母都是大学生,哪怕她再笨,考个普通的民办大学,我也认了……”
其实随着岁月渐长,15岁的余葵内心已经隐约认清现实,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中学生。
失去小时候的信念之后,她真的变成了一个越来越普通的人,不敢对事情抱有期待,因为怕太志得意满而无法接受最后平庸的结局,用最多的时间幻想而不是实践,因为害怕失败以后无法接受自己。
那天,等待家长会结束的下午,余葵趴在校园草坪上,找了很久的四叶草,眼睛都看麻了,总算刨出一朵,欣喜若狂贴进日记里。
许下愿望——
她想第一次行使做主角的权利。
毕竟救世主都会在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刻力挽狂澜。
结局嘛,中考的成绩称不上力挽狂澜,运气倒确实蛮好的,她侥幸进了纯附,再次开始浑浑噩噩的垫底生涯。
幸好遇见了时景。
枕着三百多本漫画入睡那一夜,她终于想明白了,普通人和漫画主角的区别,只在于执着与否。
无论在火影的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那种像傻子一样倔强付出所有也绝不退步、让人流泪的偏执,才是主角们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的根本。
2015年3月,余葵终于等来订购四个月才到货的《火影忍者》72卷结局篇,当天,一模统考的成绩也刚好发到手上。
“英语133,数学142,语文123,理综289…”向阳按完计算器,呆滞了一会儿。
余葵迟迟没等到总分,偏头凑过去看。
“687。”
男生报出分数,“小葵,你这次考得比我还高五分。”
余葵无所谓耸肩,“和我进咱们班时候,不就多了十来分嘛。”
“卷子难度不一样啊。”
向阳抓狂,“一模的难度是最接近高考的难度诶,按往届来说,一模的名次跟高考的名次悬殊不会很大。当时一模出来,我看咱们班好多人脸色都很差,不信你瞧,等排名统计出来,你这次肯定进步很大。”
预备铃响,余葵收起答题卡回座位。
“麻烦让一下。”
谭雅匀没动,她又重复了一遍,见她还在戴着耳机装没听见,余葵只能跟后排商量,对方熟练把桌子往后挪了一下,她借道挤了进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上学期撕掉转班申请后,姚老师给她换了座位,新同桌就是谭雅匀这个讨厌鬼。
谭雅匀在班里从不跟人交恶,余葵算是第一个让她把讨厌写在脸上的人,做了几个月同桌,两人中间的界限还是泾渭分明,几乎从没有互动交流。
她俩不对付现在可以算人尽皆知了。
余葵本来还不爽,在余光敏锐瞥见,谭雅匀案头草稿纸上,几个三位数加出来的总分,竟然和她一模一样时,瞬间兴奋起来。
刚才向阳说时候,她还不信,谭雅匀向来保持年级十几名左右的水准诶!
于是当天还没放学,体育课上,余葵便沮丧地开始给她爸编辑信息。
“爸爸,我觉得,我已经变成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那种人。”
程建国正在开会,瞧见短信眉头瞬间皱起来,抿唇看了一眼周边,把手机挪到桌底下回复:“乖女,不管你考第几名,爸爸都永远爱你。”
见余葵半晌未应,他又问:“你最讨厌哪种人。”
余葵沉痛答:“聪明还上进的人。我这次分数竟然考得和谭雅匀一模一样,也太讨厌啦!”
“噗…”
程建国实在没忍住。
“程工,你笑什么?我刚才讲的哪个数据不对吗?”发言那人拨开话筒小声问。
程建国抱歉摆手,“都对都对,我没笑,就是没忍住咳了一声。”
大榜在晚自习更新,余葵这次和谭雅匀排行理科年级第十五名。
放学时,时景放了只盒子在余葵自行车筐里。
“奖励。”
她打开盒盖,借路灯一看,竟然是十几块形色各异的漂亮橡皮。
收集橡皮擦是余葵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余葵的嘴角扬了一整晚,此时没忍住又翘上去几分,“时景,你这么周到显得我很没礼貌唉,你每次考第一次,我是不是也该送你点儿什么?”
“你不是送了吗?”
时景骑车率先通过保安岗。
三月草长莺飞的风掠过脸庞。
余葵死活想不起这事儿,使劲蹬脚踏板上坡,“什么时候?我送了你什么?”
送了他一个奇迹。
换错包致电航司那天,时景从包里翻出那本日记,第一次从中间摊开,就看到了她想成为救世主的愿望。
他那时只觉得这个孩子傻的可爱。
谁能想到呢,从乡镇垫底的孩子到超级中学的清北苗子,她确实一步一步,简单稚拙地、在漫画之外的世界,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热血主角。


第57章 第四个愿望
周末。
余月如打来电话,叫余葵去吃饭。
“你就当去吃个自助。”
程建国把给她准备的礼物装好,好声劝道,“毕竟是你妈妈四十岁生日,想找你聚聚,我也不能拦着她,就吃顿饭,去就去呗。你要在那边不开心,几点吃完提前给我发消息,我过去接你。”
“行吧。”
余葵垂头丧气应下。
临出门,直男程建国突然发现,“唉,你就穿这身呀?”
余葵低头打量一眼,棒球外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怎么了?”
“这样不好,你妈妈客人请挺多的,还在一个高级餐厅。”程建国操碎了心,拿上钥匙,“你等等,我俩打车,先去那餐厅附近的商场买身贵的。”
余葵不愿意,“一顿饭就回来,费这钱干嘛。”
程建国振振有词:“其他孩子都穿得特别正式,就你一个人穿朴素的旧衣服,吃饭时候你多不自在,是吧?”
余葵大概明白了。
‘别的孩子’大概是指谭雅匀,自从程建国去过谭家后,就多了个心结,愧疚自己没能给女儿锦衣玉食的生活,小时候不在身边,也没让她学过什么才艺,老担心她在谭雅匀面前自卑,被那边的亲戚看不起。
逛了一个半小时商场。
余葵从头到脚焕然一新,针织红白外套,菱格A字裙,同色系的及膝白袜子,衬上她静垂的短发,精致又洋气,极具视觉冲击力。
店长对自己的搭配满意得不行。用自己的权限打折当报酬,诱惑余葵站在橱窗灯光底下,让她拍几张模特图用公众号发广告。
边拍还边拍程建国马屁,“难得见到你女儿这么周正的姑娘,试哪件都跟穿模特身上似的…上高三了啊,我儿子也上高三,她是学表演还是学舞蹈啊?”
程建国乐呵呵背手站边上。
“都没学,她文化分还不错。”
店长惋惜得不行:“那太可惜了,花点钱培训,她这条件走艺考上个北影中戏比普通一本有前途多了,一模考多少分呀?”
程建国故作平淡:“勉强考了六百八|九,高考能上个复旦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店员明显噎住,原本准备好的话都咽了下去,小声跟程建国打听:“这分数,全省大概得排多少啊?”
“听孩子说好像是一百三十多名。”
“我家儿子排名六千多。”
中国家长对学霸的好感都如出一辙,店长望向余葵的眼神顷刻充满敬畏,再跟这位未来的复旦大学生对话,声音都轻了两分,“来咱们加个微信吧,衣服有什么问题质保期随时能过来退换,您慢走啊,再来!”
老父亲从商场出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通身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大包小包的新衣服挂胳膊里,开席前把女儿送到餐厅,才打车离开。
上月,余月如的教授职称刚敲定,借着四十岁生日,她请了一些学院同事,还有谭家的亲朋好友庆祝,夫妻俩正站在厅门口迎宾。
见余葵来了,女人抽空压低声问她:“怎么现在才来?”
“这不还开始吃嘛。”
“你怎么就知道吃,站我后边,等会儿这些叔叔阿姨来了,跟着雅匀叫,好好打招呼,知道吗?”
“哦。”
余葵兴致缺缺。
“听进去没有啊?怎么你爸的话你都听,我的话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余葵的目光瞥向左边的谭雅匀。
程建国很有先见之明,谭雅匀穿搭果然很隆重,及膝套裙,半编的公主头垂在肩后,化了淡妆,跟她过生日似的。
看夫妻俩在厅门口跟人寒暄,余葵站得脚酸,正打算从迎客的点心桌上拿块小蛋糕,客人猝不及防上前握住她的手,“哎,这就是雅匀吧,我早听说孩子说你在附中很出名,又漂亮又聪明,今天一见你,果然……”
余葵微笑。
“阿姨,我是余葵。”
女人尴尬了一瞬,目光在谭雅匀和她之间反复移动两次,强行救场,“哦~是余葵呀,你妈妈真有福气,那么优秀的两个女儿,一个大美女,一个大学霸,半夜睡觉都要笑醒啦。”
余月如挽着女人的胳膊把她送进厅,“模样漂亮有什么用呀,我就希望她好好学习,幸好她这一年多来也算开窍知道努力了,诶黄教授,你家小捷也上高一吧……”
此刻宾主尽欢,除了谭雅匀。
尽管她面上仍努力带笑,但一米之隔,余葵仍然察觉出她面具下的情绪起伏。
到了餐点,年轻人被安排坐一桌,除去谭雅匀的堂弟堂妹,剩下的就是余月如同事朋友家的孩子。
席间,有个初三的活泼的妹妹一直拉着余葵讲话。
先问她有没有微博,又想加她Q.Q号,还追问了许多她在纯城附中的学习日常,满眼钦羡:“……我今年也想考纯附,就怕分数不够。”
谭雅匀堂妹轻屑。
“你问她这个学渣有什么用,她压根不是靠实力考进附中的,纯靠捡漏,三门主科加起来还没我姐理综高,想学她,你恐怕得先去村里读几年书,先把乡镇学籍拿到手才行。”
“你管我,我就爱跟漂亮姐姐说话。”
妹妹回头看余葵,“姐姐,你三门主科多少分?”
余葵的鱼肉嚼到一半,想了想,“三百多。”
小女孩诧异歪头,“理综总分不就三百吗——”
谭雅匀堂妹在边上不住白眼,话音没落便打岔,“听她吹吧,我见过她高一的成绩条,阿姨觉得丢人,连家长会都不想去给她开,天天上课看漫画,她要有本事考三百多,我把面前这盘子吞下去。”
余葵就想安安静静吃个饭,这人还蹬鼻子上脸,冷淡掀起眼皮:“这么懂我的成绩单,你要不问问你姐?这盘子你打算怎么吃,生吞呢还是给你来点儿蘸酱。”
谭雅蓉拍桌。
“成绩差还撒谎,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我姐,让你知道什么是自取其辱!”
整桌少男少女都一副坐等吃瓜的表情,兴奋中暗含激动,有人磕上了瓜子,有人趁乱倒了杯可乐。
谭雅匀她爸做医药生意的,这会儿她正跟着两口子逐桌敬酒寒暄,刚好敬到隔壁桌,不明就里被堂妹拉过来,“蓉蓉怎么了?”
女孩得意,“姐,余葵刚吹牛,说她三门主科加起来有三百多……”
才听见她提成绩,谭雅匀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压低声道,“你吃饭就吃饭,聊这些干嘛。”
女孩却没领会她的意思,摇着她的手,“姐,你做人就是太软和了,她都这么没脸没皮了,你还给她留什么面子。”
余葵低头喝完勺里最后一口汤。
“和捡漏进纯附的人考一个分数,她确实不好意思说啊。”
这下连谭雅匀堂弟都开口怼了,“余葵,做梦都没你敢吹,就不怕把牛皮吹破了,我姐从来没掉过年级前二十,别说一年了,让你再学十年你也赶不上,你别仗着她心软就在这儿大放厥词。”
谭雅匀恨不得伸手捂这对姐弟的嘴了。
余葵扯掉垫在膝盖的餐巾,意味深长地看了谭雅匀一眼。
少女攥紧掌心避开她的目光,看样子并不打算承认这事,若无其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玻璃壶,问席间还有谁要果汁。
余葵轻翘唇角,结束用餐。
把目光落在这对喋喋不休的姐弟身上,“我以为你家的狗乱咬人,害我打狂犬疫苗已经够烦人了,没想到你俩比那条京巴还烦,吃饱了,走了。”
她刚起身,席间有个女孩举起手机。
“哇,小葵姐和谭姐真是同一个分数诶,我打开纯附官网,首页表彰快讯里有高三一模的优秀学生名单!”
注意力顷刻间从谭雅匀身上移走,大家纷纷扎堆凑过去传阅。
“这主科哪里能算三百多,明明差两分就上四百了。”
“小葵姐这照片拍得好好看。”
……
“小葵姐,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
余葵被初三妹妹拽住手腕,闻言,下巴朝谭雅匀堂妹努了努,“跟她说得差不多喽,我从前懒得学,天天上课看漫画,还真以为考高分有多难呢,学了一下试试看,也不过如此嘛。”
即便背地里写了摞起来有冰箱高的卷子,但这桌人不知道啊,一个个都被她装到了,纯附金字塔顶尖的优等生还是很有震慑力的。看着少男少女们崇拜的眼神,余葵总算知道谭雅匀在外为什么总爱炫耀自己不学习了,是真的很爽。
刚刚趾高气昂的谭家姐弟涨红了脸,谭雅蓉还不服气,低声跟身边的小男生嘀咕,“谁知道她耍了什么小聪明考的。”
男生懂行,疑惑道:“纯附都自己出卷子的,学生哪怕拿着选择题的参考答案也很难考到年级前二十吧。”
……
可惜她跑路不太顺利,途中便被举着红酒杯的余月如发现,唤住,“你去哪儿?”
“回家。”
“席都还没散,回什么家。”
“不是要我好好学习吗?我早点回去学习还不好。”
余月如拧着眉不太高兴,但自从余葵成绩上升,她的脾气收敛许多,“等会切蛋糕了,叔叔阿姨们都想认识你,你再等等,我让谭叔叔送你回去。”
余葵耐着性子像朵壁花儿一样裱在边上,听着叔叔阿姨们左一个问她在哪家补习班,右一个问科任老师电话,她疲惫地应着,兜里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她低头。
是时景发来的短信,他刚好和人在附近打完球,正要路过餐厅门口,问她要不要吃冰淇淋。
余葵这下彻底站不住了。
心都飞到窗外去了,偏偏聚会氛围火热朝天,余月如紧拉着不让走。
她眼神焦急,时不时瞥向窗边。
又过去十分钟,餐厅落地玻璃窗外的行道上,终于出现那道颀长熟悉的身形。
城市的夜景五彩斑斓,树荫下的行道上,她喜欢的少年被橱窗昏黄的灯光照亮,一身蓝白运动装束,背后还背着网球拍,一左一右拿着两个冰淇淋。
那脸清贵俊朗,和场景的光影融为一体,像幅极具质感的油画。路过每个行人都忍不住朝他投去目光,而少年对此习以为常,见余葵看过来,还微笑着朝她挑了下巴。
余葵悄悄打手势,示意他大概还要几分钟。
时景大概没明白她的意思,朝落地窗走近几步,余葵心虚,正要再比划一次,大概她朝窗外看的频率有点高,同桌的几个大人注意到动静,顺着她的目光瞧去。
其中就有主座那位,谭父一直敬酒递茶巴结的中年男人,目光定在时景身上几秒,神情微变,匆忙起身朝门外走,谭父在隔壁酒敬到一半,搁下杯子小跑追上去问,“怎么了院长?”
“看到一个熟人家的小孩,去打声招呼。”
什么样的熟人家小孩,需要他一个长辈上去打招呼?
谭父愣了愣,“要不叫他进来一块儿吃吧?”
“他们年轻人肯定不乐意,你别管了,我跟孩子聊几句就回来。”男人没说的是,满厅都是生人,时景怎么可能给他这种面子。


第58章 第四个愿望
两人不知在外说了些什么。
很快,余葵目瞪口呆看那被称作院长的中年男人,领着时景进厅来。
“给小景拿副碗筷。”
院长招呼着谭父,一边让出自己的座位,却被时景礼貌打断,“叔叔们不用客气,我就是看见同班同学了,进来找她说两句话,你们随意吧,不用管我。”
“好好好。”
院长连点头,“唉小景,你同班同学是——”
“呐,就在您边儿上呢。”
时景下巴一挑,跟余葵打招呼,“小葵,你这顿饭吃得可够久的,这周的物理模拟卷写完了吗?”
四下的目光移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不远处,刚才那桌小孩们爆发惊呼,不知谁咋呼喊一句,“快看,小葵姐的男朋友好帅好帅!”
脸被灼烫,余葵有点心虚。
视线偷瞥她妈看不出表情的脸,“我刚就说回去写卷子,我妈让我切了蛋糕再走。”
谭父笑着打圆场,“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就现在就切吧,小孩儿们都不爱跟大人凑热闹。”
服务员推着点燃蜡烛的三层蛋糕进门,厅内暗下来。
大家唱起生日快乐歌。
人群外围,余葵趴在复式台阶的栏杆上,时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侧,手肘撑在栏杆上,摸黑把冰淇淋纸杯递过来,“草莓味儿的,快化了。”
少年的指尖刮过她的指腹。
冰淇淋还没尝到,余葵的心已经被甜化了,皮肤表面残留的触感暧昧作祟,鼻息全被男生散发的荷尔蒙味道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