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县令赶紧摇了摇头,叫了人来命对方赶紧下去查案。
……
黃烂牙站在县衙外,脸色变幻不定。
他想了想又想,一咬牙朝后门去了,临快进去时他换了一副脸色,装得又悲又愤。
“你怎么又来了,衙门又没叫你,你过来做甚?”刚走到门前,守门的门子拦住他,十分不耐道。
黃烂牙算不得什么名人,不过最近因为这个案子,县衙许多人都认识他。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连着三天来了两趟,那天事后的第二天他就来打听消息了,没想到今天又来。
这人把衙门当成什么了!
“差爷,小人这不也是心里着急,小人嫂子那事,县太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可怜我那苦命的寡嫂,竟遭受这等侮辱,这次回去后人便病了,小人实在不甘,便想来打听打听消息。”黃烂牙苦着脸道,说着又开始卖起了惨。
“你是什么人,县太爷是什么人,竟打听起大人事来,大人做什么事还用得着你说道!”门子横眉怒目斥道。
“再说,这事也不是大人看着,自有刑房处置,你这人也是大胆,竟然还敢来衙门打听消息。”
说到最后这句时,这门子的话音里明显带着异样。
黃烂牙心中一跳,强笑道:“差爷,这又是怎么说?”
门子睨着他,冷笑:“什么怎么说?怎么说你心里没数?行了,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过阵子你不想来也不得不来。”
此时,黃烂牙已经忍不住心中恐慌了,却只能强装镇定。他还想打听点什么,可这门子根本不理他,只撵他走。
这时,有人从县衙里走出来,是个文士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
门子顿时改了脸色,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齐先生这是走了?”
黃烂牙心里一跳,抬头去看。
此人正是齐彦。
他看着门子将齐彦送走,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至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匆匆忙忙跑了。
.
“他叔,你这是又在哪儿喝酒了?”
黄寡妇见黃烂牙又喝得酒气熏天,站都站不稳,忙去将他扶了进来。
黃烂牙一把搡开了她:“怎么,我喝个酒你也有意见?要不是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子至于去喝酒消愁?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大好的形势都被你毁了!”
黄寡妇被搡了个趔趄,又见黃烂牙这么说,忍不住又开始流泪了。
这几天,太多人上门来‘关心’她了,好点的旁敲侧击,差一点的只差直接当面询问。
她应付的累心,也累身。
这也就罢,打从昨儿起,就有人说些不好听的话,她本来不想出门,可家中没米也没菜,小叔又不在家,不上街去买连饭都没得吃,只能上街去。
她去了菜市,竟有很多陌生人都认出她来,说她是那个诬告人家浩然学馆先生的寡妇。
还有人不卖她菜,往她身上扔烂菜叶,说她下作、恶心。
甚至连李保长的媳妇都上门了,含蓄地跟她说了好些话,话里话外之音,都是在说他们这么做不太地道。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不信任他们的,若不是她多年的好名声在外头,还不知现在是怎样。
还有官府那,那案子肯定要重审的,到时候她是不是又要上公堂了?那位秀才娘子是不是也会上公堂,她还会揪着自己骂吗?
只要一想到这些,黄寡妇就忍不住窒息,现在小叔又这么骂她。
“小叔,你说这件事要不就算了吧,你把那些银子退给人家,你欠的那些钱,咱们再苦再累慢慢还就是。我们去官府说,说这事不追究了,顾秀才没有对我怎么样,是我弄错了。”
黃烂牙越听越恼火,越听越生气,本来想给黄寡妇一巴掌,不知道想到什么改扇为推,又把黄寡妇推倒在地。
“你这个蠢妇人!扫把星!克死了我哥,克死了我爹娘,现在又来克我!要不是你晦气,这事早就结束了,还用得着我现在不上不下担心受怕?你还在说要不就算了吧,这是现在能算的事?你知不知道若是那秀才定不了罪名,咱俩可是要下大牢的!”
黃烂牙一边说,一边冷笑:“我好像还没跟你说,那穷秀才也不是普通人吧?人家背后也是有人的,我就这么跟你明说了,这事不是他进牢,就是我们进牢,我进牢倒没关系,你想想妞妞,我们都进了牢,你女儿怎么办!”
黄寡妇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听到要进大牢也慌了神。
“那可怎么办?我们不能进牢,不然妞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黃烂牙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瞬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珠一转,他放缓了神色,让黄寡妇先去给他倒杯水来喝,喝完水才道:“其实现在也不是没有法子,要想救你女儿,要想救我俩,只有把秀才的罪名给钉死了。”
“怎么才能钉死?我已经咬着牙说就是他逼奸我。”黄寡妇惶惶道。
黃烂牙哼笑道:“你光说哪管用,要用做的,要用事实去证明他就是逼奸了你。”
“那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黃烂牙笑了笑,“其实嫂子这事也简单,苦肉计懂吗?如今事情悬而未决,再拖下去,肯定要重审,到时候还不知是什么情形。不如这样,你假装不甘受辱悬梁,我装作发现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咱叔嫂俩合伙再演一场戏,这一次定让那秀才把逼奸的罪名背好。”
“假装悬梁?”黄寡妇怔怔道。
黃烂牙不耐道:“肯定不会让你死的,你怕什么?人不是吊上去就会死,也需要时间,只要我们卡好时间,保准你安然无恙。”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说你是打算让自己坏了名声,让咱俩都进大牢,让妞妞落得没人管,流落街头,还是配合我演一场戏?”
“可是……”
“嫂子你可别忘了,你可是克死了我哥,又克死了我爹娘,我也被你克得至今还没有娶媳妇,我黄家可就我这一颗独苗了,若是我进了牢,你猜我爹娘我哥会不会在下面骂你。还有你以后不打算做人了?若是让人知道你故意污蔑那个秀才,以后你还怎么做人,怎么拿贞节牌坊?”
黄寡妇终于没有再可是了,而是怔怔地发着呆,流着泪。
黃烂牙还算清楚她性格,知道这样差不多就事成了。
“就这么说,等夜再深些你就在你屋里找根绳子把自己吊起来,你一踢凳子,我就过去把你取下,是时大声一吆喝,附近的人听到动静肯定都来了。就这么先折腾一夜,等明天我鼓动人闹去县衙,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黄寡妇迟疑道:“如果真把罪名钉死了,那顾秀才会死吗?”
“死什么死?”黃烂牙满脸不耐烦,“你还管别人死不死?我不早就跟你说了,这事其实没多大,他毕竟没逼奸成功,顶多也就是名声被坏了。再说了,人家可是背后有人的人,怎么可能死,你死了人家也不会死。”
“那就好。”
只要人不死就行,就当她又作孽了,可她也没办法。
第29章
进了里屋, 妞妞在哭。
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哭。
黄寡妇其实知道这孩子是有病的, 可惜家里没银钱看大夫, 只能这么着。她现在心里七零八落的,自然也没心思哄女儿。
她想了很多事,想着自己当初嫁进黄家,想着当初公婆打骂她说她克死丈夫,想着那晚后有了身孕, 那是她第一次自己有主意,她去求了她那与她同样苦命的娘, 让她娘去求爹假装来接她回娘家。
她爹不愿, 她抖着嗓子说自己有身孕了,闹这么一场, 婆家肯定不会让她走, 还会给娘家一些银子安抚。
她爹这才点了头。
后来闹了那么一场,果然公婆不打骂她了, 附近的邻居们也纷纷赞她是个好女子, 竟如此忠贞良善。
那是黄寡妇第一次被人夸。
她打小就知道, 妇道人家就指望着名声过活,就像她家旁边的陈寡妇, 年纪轻轻坐了望门寡, 可因为有座贞节牌坊,谁都不敢欺负她, 官府每年还给些银子过活。
所以她像侍候自己亲爹亲娘一样侍候公婆, 又给他们送了终。
邻居们赞她, 保长媳妇赞她, 连保长也点头说她是个好女子。后来,去学馆做工的活儿,就是保长看她名声好,专门照顾了她。
有人问,这么苦的日子怎么熬过来的?
其实黄寡妇从不会觉得苦,她觉得只要在苦水里想着甜,以后一定是甜的。就像她每次被小叔打骂后,她就想着别人会说——
“那黃烂牙真不是个东西,竟这么对他寡嫂,黄寡妇真是可惜了,命太苦了。”
她就一点都不觉得苦了。
“别怨我,我也不想,可小叔逼我。小叔说了,你只是坏了名声,你是个男人,名声其实不当什么,不同我是个妇道人家,我没名声我日子就不能过了。还有我的妞妞,当时小叔说如果不把欠债的事解决,就要卖掉我的妞妞还债,我也是逼不得已……”
黄寡妇嘴里絮絮叨叨,一边摩挲着手里的绳子。
“娘,娘……”
隐隐约约,黄寡妇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哭声。
她恍恍惚惚去看。
屋里实在太暗了,本来黄寡妇不打算点油灯,太费油,可她这不是怕自己吊上去,小叔看不见自己,没能急时把她救下来。
她抱着女儿哄道:“妞妞别怕,娘就是跟你小叔演一场戏,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先睡,娘一会儿就好了。”
“要不你先去别的屋睡?”她想了想,又道,“罢了,你小叔那脾气不好,他那屋你别进,小心他打你。”
妞妞还是在哭,嘴里喃喃地喊着娘,这孩子只会喊娘。
黄寡妇看了看外面夜色,心里寻思着时间,想着时间估计差不多了,她心里有些急躁起来。
想了又想,脑子里还是一团糟,她一咬牙将女儿放下来。
“你听话。”
她去挪了张凳子。
看了看,凳子的一条腿儿有点瘸。
她又去换了一张,还是四条腿儿都稳点才稳当。
她站在凳子上,将麻绳抛过房梁,两头一拉,打了个结。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太安静了。
她心里有点怕,忍不住叫了声:“小叔。”
隔壁屋响起一阵咯吱咯吱声。
是隔壁屋的床发出的声音。
那张床早就有问题了,一翻身就咯吱咯吱响。
小叔是醒着的。
她不禁又叫了一声:“小叔。”
没人理她。
黄寡妇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又听到女儿喃喃的喊娘声,她心里有些着急,忍不住大声喊道:“小叔。”
“你喊魂!”
黃烂牙翻身下床,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进来后,看见站在凳子上的黄寡妇,他愣了一下。
也仅仅是一下,他不由自主便压低了声音。
“别喊了,听着呢。”
黄寡妇有点委屈道:“我怕你睡着了。”
“你赶紧的吧,别磨蹭了。”
“那你记得到时候取我下来。”
黃烂牙本不想说话,见她含着眼泪瞅着自己,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动的模样,十分不耐地点点头。
“你可一定要记得赶紧取我下来。”
“知道了。”
黄寡妇把脖子伸进绳索。
她隔着绳索去看,站在下面的黃烂牙似乎走了形,她隐隐似乎听到一阵细微地熟悉的哭声,却没有理会。
“小叔,你可记得一定要取我下来。”
回应她的,是黃烂牙不耐地一脚把凳子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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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扑通一声响,黄寡妇整个人都悬空了。
她就感觉脖子一疼,随着身体的下坠,胸腔的空气全部被挤了出来,她感觉头在充血,脸在烧,眼前一片乱影在晃。
小叔,你快,快取我下来!
她的脸都木了,想喊喊不出来。
小叔为何还不动?
对了,小叔应该是要叫人的,要把人都喊了来,戏才能演下去,才能把她取下来。
小叔,你快喊啊!
可乱影中的那个身影,一动未动。
她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好不容易才看清站在下面的黃烂牙。
“嫂子你也别怨我,这是你欠我们黄家的,你克了我们黄家三条命,现在轮到你还债了。”
黃烂牙好像在发抖,又好像十分亢奋,脸色通红。
“你放心,妞妞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她到底是我们黄家的血脉。路上你安生地走,以后我每年都会给你烧纸钱。”
“是,我是骗了你。”
“但你不死,这出戏没办法演,只有你死了,才能把那秀才钉死在逼奸的罪名上,只有你死了,这事才算完。”
“我不想进大牢,我还没娶媳妇,那人说事后再给我一笔银子,有了那笔银子,我以后去哪儿都行,我会带着妞妞一起走的,那天晚上的事,后来我算了算日子,说不定妞妞是我女儿,我不会扔下她的,如果钱够的话,我会带她去看病……”
原来小叔从没想过要取她下来?
黄寡妇踢着腿,感觉舌头不由自主往外伸,在窒息的前一刻她还在这么想着。
……
哗啦一声响,灰尘四起。
竟仿佛地龙翻身,地动山摇,一瞬间从房顶上落下几个庞然大物,还有许多瓦片。
黃烂牙上一刻还在胡思乱想,下一刻被巨响惊呆了。
为什么房顶上竟掉下来几个人?
刘成嗤笑一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幸亏这家穷,房顶上的瓦都烂透了。”
还有两个男人也在拍身上的灰。
一个穿黑衫,还有一个竟穿着衙役的衣裳。
黃烂牙瞠目结舌,还不及他说什么,就被人一脚踢到在地。
……
与此同时,因为这里发出的巨响,惊动了附近许多住户。
门外,有人询问怎么回事,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聚来。
刘成见薄春山已经把人取下来了,便走出屋子去外面开门。
“衙门办差。”
别看他面冷目厉,丢下这话,他转身就走了。
门外的人们犹豫了一下,跟着都涌了进来。等走到近前才发现,黄家的屋顶塌了一个大窟窿,连着外面的房子顶都塌了。
刘成进去时,衙役正在训斥黃烂牙什么,见他进来了,当即笑着对他拱了拱手道:“今天这事还多谢刘头儿提点了,本来大人就在催,没想到这成了送上门的功劳。”
“这不当什么,都是兄弟。”刘成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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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并不平静。
黃寡妇在鬼门关的前一刻被救了回来,黄烂牙被带去衙门连夜审讯,赵四本来正在屋里睡着大觉,被人从床上抓走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查到他身上?
黃烂牙是个骨头软的,开始还不认,只咬着说是嫂子自己上吊寻死,他是来救人的。后来刑具一上,就老实招了,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赵四倒是个骨头硬的,咬死了与自己无关,不认识什么黃烂牙黄寡妇。
刘成哂然一笑,道:“行吧,交给我。”
把人送进刑房,刘成一边摆弄着各种刑具,一边给赵四介绍这些刑具怎么用。他说得极为详细,配合大牢里阴暗压抑的氛围,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赵四觉得自己碰到了对手,这个人其实本质和他一样,都是看似正常的疯子。
“看得出你认识这些东西,估计以前也是做这行的吧?咱这里地方小,人也没见过什么市面,东西有限,不过时间多,可以慢慢来,今天就当咱们交流交流心得了。”
赵四一直觉得在大牢里待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
你想想,常年对着那些犯人,干什么的都有,又常年待在大牢那种环境里,里面的人是疯子,其实看守疯子的也是疯子。
他以前就是在牢里对一个犯人用刑,用过了头人死在当场,谁知那人背后势力不小,后来他不光丢了差事,还要给人赔命。
若不是碰见宋淑月,以前的宋家二小姐,他可能早就死了。
真是成也宋淑月,败也宋淑月,他这次算是栽了。
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铁烙,烧得滚红滚红的,还离着距离他都能嗅到上面的皮肉被烧糊的味道。
他知道烙在身上是什么滋味,他虽没尝试过,但在别人身上尝试过,没有人能坚持几下。
他能坚持几下?
第一下赵四就受不了了,他终于体会到曾经被他动过刑的那些人的感受。
他被捆在刑架上的手脚,一下子鼓胀起来,明明挣扎不了,身体却下意识挣扎起来。手腕脚腕都已被铁环磨破,血肉模糊,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挣扎着,抽搐着,嘶吼着。
他的面孔已扭曲到了极致,眼角崩裂,几欲滴血。
可还不等他缓过来,又听到‘滋’的一声,他脖子上的青筋快要爆出来,眼睛外凸。
“我招。”
刘成嗤笑一声:“善泳者溺,善战者殁于杀,我以为你是个骨头硬的,没想到不过如此。”
说着,他将烙铁扔进了火盆里,转身走了。
等去了外面,薄春山正翘着腿在那儿吃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扔。
刘成见他闲适的模样,没好气道:“老子在里面下苦力,你倒好还吃上了?是你娶媳妇,还是我娶媳妇?那又不是我的老丈人。”
薄春山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这不是能者多劳。”
“滚蛋你小子。”
“成了?”
刘成翻白眼:“我出马能有不成的?”
“那行,我先走了。”
“又去闯人闺房?”
薄春山停下脚步,转身挑眉,虽然没说话,但都明白他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
刘成嗤笑:“就你小子,进人家门就被人打出来了,也就只有半夜偷偷摸摸上门,说不定还能占点人姑娘便宜。”
你怎么这么懂我?
薄春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对了,那人的身份可不好办,即使我们这被办成铁案,县太爷那会不会处置还是未知,人家不一定会有什么损失。”刘成道。
“我懂,”薄春山皱起眉,“我先去跟她说,至于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看她。”
“让我说,你也劝劝你那小媳妇,有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是正常。”
“那倒也不至于,她这个人就喜欢胳膊拧大腿,不然也没今天这一出了。”说到这里,薄春山笑了起来,“你放心那个什么太太讨不了好,我话给你放在这。”
真的?
刘成有些不信。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小子不趁机落井下个石?”
薄春山也笑了。
“就这样,用得着我落井下石?”
刘成笑骂道:“你小子真是运气好,这事一过,半个媳妇算是到手了,我说你小子办事这么勤快上心。赶紧滚吧,折腾了一夜,老子要去睡一会儿。”
“走了。”
第30章
钱县令一大早起来, 觉得神清气爽。
用过早饭,见时候也差不多了,他去了前衙, 刚坐下让人给他沏了杯茶, 茶还没喝进嘴,事情就来了。
看着刑房送来的卷宗,即使自诩见多识广的钱县令也不禁心有余悸之余,冷汗直冒。
“这事若真让他们办成了,顾秀才这一遭恐怕要遭。”
钱县令在心里试想了下。
如若那寡妇真因不甘受辱而自尽, 死者为大,没人会怀疑一个用死来证明自己的人的话, 那不管外面人说什么, 顾秀才这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黃烂牙为了达成目的,肯定会大张旗鼓的闹, 县衙为了安抚愤怒的民众, 必然要息事宁人,所以就算有疑点也没用了, 只能是顾秀才背上罪名。
“幸亏何捕头机敏, 竟知道去黄家外面埋伏守着, 不然这次铁定要出人命,这黃烂牙也是胆大妄为, 竟然敢草菅人命!”
“大人, 这草菅人命的可不是黃烂牙,而是、而是另有其人。”刑房的人干笑道。
钱县令还没把卷宗看完, 便继续往下看。
看完后, 他陷入沉默。
良久, 他倒吸一口冷气。
“没弄错?”
刑房的人摇了摇头。
“赵四供词在此, 黄寡妇也说了些东西,这已经不是几人第一次合谋害那秀才,而是第二次,之前那次顾秀才没上套,这次估计也是看顾秀才要被翻案,才下了狠手。”
钱县令没有说话。
“大人,你说这事可怎么办才好?”刑房的人也知道这‘幕后真凶’身份有点麻烦,不禁说道。
钱县令脸色一阵变幻不定:“快去请师爷来。”
这时,一个仆人匆匆走进来。
“大人,齐秀才求见。”
他怎么来了?
钱县令有些头疼,但还是说把人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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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彦不是一个人来的,孙氏母女二人也随同他一起来了。
钱县令有些尴尬。
明明不该他尴尬,可偏偏该尴尬的人不尴尬,反倒他自己尴尬上了。
“齐先生来,是所为何事?”
“齐某听说案子有了新进展,抓到了幕后真凶……”
钱县令一头雾水。
顾玉汝忙上前一步行了礼,才道:“今日有衙门的人前来,说是民女爹的案子已经抓到幕后真凶,民女和母亲实在心中焦虑,才斗胆来问问情况。”
齐彦点了点头。
孙氏来找他,说是案子有了眉目,可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出面,他便跟着一同来了。
唯独就是顾玉汝也跟着来了。不过齐彦倒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他和孙氏二人孤男寡女一同出入不太方便,带着女儿要方便些。
钱县令听完后,第一反应是县衙有人太‘尽职尽责’。
“这是衙门的谁去说的?这帮人平时办差怎么没这么迅速?”就没说给老爷一点时间来捋一捋详细?
骂完,钱县令自己尴尬就不说,齐彦等人也有些尴尬。
顾玉汝目光闪了闪,道:“民女也不认识那位差爷,估计是这位好心的差爷知道家中为这事正着急上火,所以特意好心去说了声,还望大人千万不要责怪那位差爷。”
齐彦听出钱县令话音里的异常,问道:“大人,难道说这案子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钱县令干笑:“没有蹊跷,怎会有蹊跷,就是、就是吧……”
他该怎么说?
难道说,齐秀才你小姨子为了破坏你儿子的婚事,所以故意找人陷害那顾秀才,就是为了毁了他的名声,为此都不惜买凶杀人了?
钱县令会如此犹豫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不想轻易得罪人。
他虽是地方主官,但也就是个七品县令,一个县令对平头百姓来说就是天,可对于地方大户来说,也不算什么。
尤其这案子错综复杂,竟然牵扯了好几家进来,若齐彦没来这么巧,钱县令有空余时间捋捋清楚也没什么,偏偏就赶得这么巧。
钱县令哪知道,他所认为的巧,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
“大人,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钱县令叹了口气,“罢了,去把刑房的人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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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的人根本没走,就在外面,所以来的很快。
他把整理出来的案情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后,不光孙氏不敢置信,连齐彦都一脸震惊。
“大人,此事可为真?”
“自然为真,赵四供词在此,本官与那董家远无怨近无仇,没必要说这种谎。”
齐彦还是难以置信。
“大人勿怪,齐某并没有怀疑大人的意思,只是……”
“本官也知此事让常人难以置信,本官之前也是如此,所以方才齐先生前来,本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实在是,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钱县令一通讪笑,又安抚道:“不过现在也只是那赵四的供词,具体真相如何还未问过董家太太,还不好定论。”
他本是安抚之言,却未料到齐彦此时早已是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