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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朝中还有无数烦难的事情等着她,但晨间在爱人的凝望中醒来,已经比世间绝大多数人都要幸福。
朝会结束后,穆明珠与萧负雪、李思清、高廉等心腹大臣在偏殿继续议事。
“去往东扬州查案之事,有两人主动愿往。”萧负雪坐在距离穆明珠最近的位置,低声道:“一位是度支侍郎蒋坤,乃是今年刚从书院出来的。”
穆明珠点点头,并不意外,这个蒋坤在时政上颇有见地,而且很愿意展露他的能力,足见其野心。他这一趟去东扬州,固然危险,但若是查明真相、也就一举成名了。
“还有一人……”萧负雪眉心皱起,又道:“却是已致仕左相的嫡孙韩清。”
“韩清?”非但穆明珠诧异,连李思清与高廉也都向萧负雪看来。
萧负雪道:“他从友人那里得知了消息,求到臣府上来。”
穆明珠微微沉吟,大概能理解韩清的想法。
杨菁公开与韩清私情之后,外面两家闹了两三个月,近日才消停些了。
穆明珠准了杨菁所请,许她留在宫中,直到她诞下一女,并且女儿也出了满月。
日前杨菁才抱了女儿来与她辞行,因杨太尉反对太强烈,据说杨菁并没有与韩清相见,而是抱着女儿回到了杨家,给女儿起名为杨瑶。
韩清虽然说起来是左相嫡孙,但左相已经致仕,韩家根基远不及杨氏。韩清自己本人还是南山书院的学生,这种情况下,除非有特别的际遇,否则他想要复制当年祖父的成功,是很难的——要赢得杨太尉的认可,或者说要让杨菁下定决心跟他在一起,也是很难的。
他如今要借着东扬州的难事,在仕途上搏一搏,也合情合理。
穆明珠想了一想,道:“那就让他们两个一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她想给韩清一个机会,如果韩清能立起来,便可以更好利用左相韩瑞留下来的声望,扶持寒门的力量,在朝中与世家趋近于平衡。
她虽然说彼此有个照应,但真在外面,必然是蒋坤照应韩清多些。
至于韩清……
穆明珠想到那个总是跟在杨菁身后,颇有些腼腆书生气的少年,只能盼着他出去后进益些。
萧负雪微微一愣,以韩清的资历性情,怎么看都不适合往东扬州走这一趟。
穆明珠却没有给他质疑的余地,道:“等会儿叫他们二人过来。朕交待他们几句。”
萧负雪只好应下来,想着若有不妥,等会儿李思清与高廉离开后再劝也是一样的。
穆明珠转而看向高廉。
高廉露出个恭敬的笑容来,道:“臣却是揽了别人的差事。礼部的人不敢来问,只是眼看着转过年去就是新春,这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在宫变那一夜跟着谢钧失踪了。
后来谢钧回到了荆州,谢家递回来的消息则是他也不知玉玺何在。
穆明珠不是很相信,却也不能把谢钧抓过来问,传国玉玺虽然是个死物,但下落不明也是麻烦。
“朕知道了。”穆明珠点点头,对高廉表示赞许,道:“大鸿胪有心了。”又道:“待此事有了定论,朕再知会你。”
传国玉玺这样的大事,皇帝愿意跟他通气,那真是当成自己人了。
高廉躬身应了,便退下留皇帝与重臣议事。
李思清这才开口道:“秦州与梁州,不时有梁国兵马南下侵扰。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而且说梁国士卒捣毁了界碑,霸占他们的土地。这些贼人,来抢了便跑。咱们的士卒防不胜防。”
边境线那么长,敌人结成一股冲一个点是很容易。
而现在是大周极度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如果增派兵马去防守,反而是中了敌人的计谋。
穆明珠慢悠悠道:“不能打,便只能谈……”
可是不把对方打服,对方岂会坐下来谈?
穆明珠仰头晃了晃发酸的脖子,一时没有良策,却见樱红探身进来,这才意识到已经是用午膳的点。
她便留了萧负雪与李思清用午膳,又命人传韩清与蒋坤前来。
一时满桌佳肴摆上来,在座都等着皇帝举箸。
穆明珠扫了一眼,却是对樱红低声笑道:“把这两道菜,还有那份茉莉茶点送到小殿去,叫驸马不必等。”
樱红应声而去。
在座无人说话,其实都隐约听到了皇帝的话,知道这是给左将军的殊荣,乃是陛下的私事,不管心中怎么浮想联翩,面上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倒是一向沉稳有度的右相,一反常态,竟抬眸看向皇帝,见她眉眼含笑看侍女捧碟而去,眸光微闪。
穆明珠一回头对上萧负雪的目光,玩笑道:“怎么?右相饿得受不住了?”便举起筷子,笑道:“都不必拘束。”
萧负雪却并没有什么食欲,安静听着皇帝交待韩清与蒋坤,只用了一块点心。
午膳过半,忽然侍女樱红又入内,这次她捧着的漆盘上却托着一只绘龙绣凤的杯盏。
她托着那杯盏走过,带来一阵玫瑰花的甜香与牛乳的醇香。
穆明珠一见便明白了,含笑亲自伸手接了杯盏,拢在手中暖着。
樱红在她耳边轻声道:“驸马命人送来的。”
穆明珠面上笑意愈盛,微一点头,仍看向韩清,等他继续说话。
樱红便悄然退下。
方才中断的谈话又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皇帝捧着那一盏甜香的热饮,时不时低头啜饮一口,叫人禁不住要好奇杯中物是何等佳品。
旁人只是想一想便罢了,蒋坤却是问了出来,他笑着道:“不知是何等秘方,或许有永驻青春之功效?”
穆明珠看他一眼,微笑道:“既是秘方,怎好外传?”又道:“待你们从东扬州安然归来,朕用三十年的佳酿请你们,如何?”
蒋坤笑道:“陛下一言九鼎,臣可是记下了。”
一时午膳过后,韩清与蒋坤退下。
又议事片刻后,李思清也退下去处理未尽的政务。
偏殿中只剩了穆明珠与萧负雪二人。
穆明珠捧着那只驸马送来的杯子,思考着要不要把剩下的奏章带回小殿批阅,抬头见萧负雪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右相还有何事?”
萧负雪从来没有发现,这件事原来如此难。
当初两人之间,女孩才是那个主动找话题,要把公事扯到私事上去的那一个。她做起来那么随意,那么自然,几乎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公事公办。
他无意中停留越来越久,她却只有一句问话。
“右相还有何事?”
今日是这一句,昨日是这一句,许多天前仍是这一句。
仿佛两人之间,只剩了公事。
如今轮到他主动谈及私事,他才发现这件事原来如此之难,要如何说起?她又会是怎生态度?
当初要她做了这样难的事情,他却直到这一刻才有所了解。
穆明珠在萧负雪不同寻常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捧着齐云送来的杯子,挺直了脊背看着他。
与此同时,齐云收到了穆明珠有心送来的菜肴茶点,又回了玫瑰牛乳给她,原本等待的心,不禁起了涟漪,忍不住想要来看一看她。
昨夜有了穆明珠的话,许他往前面来相见,宫人自然无人阻拦。
齐云本意并不是要打扰她,只是想见她,透过窗口悄悄看她一眼也好。
他穿过思政殿的后堂,与穆明珠所在的偏殿只有一墙之隔,内墙上开了一扇八角窗。
透过明亮的窗纸,他望见两个熟悉的人影,然后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昔日戏言,陛下还记得否?”萧负雪低声问道。
穆明珠手指绕着杯口,揣摩着萧负雪的用意,慢慢道:“朕从前年少无知,说过的戏言多了,右相指的是哪一句?”
萧负雪心口一痛,只是年少无知吗?
是当初思政殿外她等到月上柳梢,笑着要他莫与李女官成亲,等她抄完佛经公平竞争?
还是那年夏日静谧的午后,她的手划过窗课本子,淘气柔软地握住他的手指。
他望向站在榻边的皇帝,她的侧脸精致而冷漠,像一尊凛然不可高攀的神像。
沉稳细致是萧负雪处理政务的能力,但从来不是他这个人。
他因为穆明珠冷漠的态度而感到刺痛,激发了他本不那么圆融的性情,“当初陛下曾对臣言,有一府之兵,可以困住臣一日。那么若是有天下之兵呢?”
穆明珠闭了闭眼睛,那么多戏言中,他选了她今生骗他的第一句。
“如今陛下已尽掌天下之兵,”萧负雪盯着新君,知道自己的尊严已经粉碎于她面前,可是这比起他想要的答案无足轻重,“心意更改否?”
第214章
寂静的偏殿内,似乎只剩了两人的呼吸声。
有那么一会儿,穆明珠望着眼前的萧负雪,却像是有些认不出他。
在她的认知里,萧负雪打死都不可能问出这样的话。
她所了解的萧负雪,博学多才,做事细致认真、勤恳负责,在私人的感情上,含蓄沉闷,又紧守世俗礼法。从前她挖空心思、费尽口舌,也不过只是得他一句不逾矩的温吞回应。
“右相。”穆明珠看着他,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问什么?”
萧负雪垂着的双手握紧,缓缓抬眸望向她,颤声道:“臣在问陛下的心意。”
穆明珠将杯盏搁在案几上,复又在小榻上坐下来,始终打量着萧负雪,却奇怪于自己内心的平静。
那些年少天真的情思,还未完全褪色淡去。
她犹记得十三岁的自己是何等渴盼萧负雪的一丝回应。哪怕只是一个浅淡的笑容,一句温和关切的话语,都足以点亮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可是现在,萧负雪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回应,她心中却不起一丝涟漪。
前世的事情归于前世,穆明珠无意提及,只以今世而论,萧负雪是辅佐她的忠臣良相。
而如今他问的这一句旧话,也的确出于她口中。
穆明珠目光微垂,看向他紫色官袍上那一只萧索孤寒的白鹤,幽幽道:“人心易变,朕亦不能免俗。”
萧负雪如遭雷击,哪怕心中已有预感,仍是难以接受她亲口承认。
他强迫自己问下去,不知是自虐,还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陛下心意,如今系于何人之身?”
按道理来说,这话问得僭越了。
但以两人过往的渊源,私下谈话,穆明珠也不至于板起脸来、严词呵斥。
她微一沉吟,道:“如你所言,朕已尽掌天下之兵,心意系于谁身,自然便留谁在朕身边。”
她已经是帝王,在私人感情上无需遮掩,喜欢谁便留下谁。
如今在她身边的,唯有一人。
这答案已经太过明确。
萧负雪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意改变了?
犹记得不过数年之前,她寻到他面前来,口口声声抱怨着那桩莫名的婚约,说她不喜欢母皇指给她的驸马,说想要继续跟着他读书。后来她想要争夺帝位,事情自然越来越多,两人即使私下见面,也都是再谈公务。再后来,她如愿做了皇帝,愈发冷静沉着,唯一失态是在不久前的上庸郡之战。那时候他便有所感觉,却还是骗自己,上庸郡之战至关重要,陛下失态也在情理之中。如今答案已经摊开在他面前,上庸郡之战固然重要,可是令帝王失态的,乃是那守城将军的安危。
一个人的心意可以改变如此巨大吗?从极度的厌恶,到诚挚的喜爱。
过去三年,在那些他无暇顾及的细节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穆明珠看了萧负雪一眼,认为两人在私人关系上的事情已经交待清楚,沉声道:“这等事情,你是第一次问起,朕也是第一次回答。今后,这等事情不必再提。咱们君臣齐心协力,做一对千古君臣楷模,不也很好吗?”她等着萧负雪答应,她预料他会答应。
萧负雪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如果臣说不好呢?”
“什么?”穆明珠是真的诧异了,她盯着萧负雪,想要从他紧皱的眉心看出些许端倪。
萧负雪轻声道:“陛下有陛下的心意,臣亦有臣的心意。”他抬眸看向穆明珠,目光竟是罕见地坚定。
这下子问题变得棘手起来。
穆明珠食指轻叩案几,沉吟着。
萧负雪处理朝政的能力是极强的,又为右相多年,不管是在朝臣中还是在地方上声望都很不错,是如今朝中的中流砥柱,轻易不好挪动。
尤其是她登基不久,朝中各方势力还需要平衡的情况下。
“朕不理解。”穆明珠回过神来,目光轻动,落在萧负雪身上,思量着道:“以朕之见,右相从前待朕,即便不是铜墙铁壁,也是界限分明了。”她故意用了稍微轻快的语气,以一种玩笑的说法活跃气氛,“怎得忽然之间,对朕情深如此?”她有意引导道:“其实这并非真情,只是人之常情、不愿失去罢了。朕是凡人,右相亦凡人,一时开解不了自己、堕入魔障也是有的。朕给右相三日假,准你往东山道观去清净清净,回来便再不说这等糊涂话了。”
萧负雪仍是望着她,目光沉痛,似有难言之隐。
穆明珠不愿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留有隐患,便道:“右相还有什么话要说?此时不说,以后便不许再提。”
萧负雪道:“是臣从前自误了。”他顿了顿,又道:“臣之心意,并非陛下所言不愿失去。”
穆明珠渐渐失去了耐心,起身道:“朕不管你究竟是何等心意。收拾好你的‘心意’,不要给任何人知晓,也不要误了正事。”
萧负雪浑身一震,抬眸看向她,颤声道:“陛下……”
穆明珠已经走到门边,脚步微顿,半回身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淡声道:“这是朕的命令。”
这是萧负雪从未见识过的,属于穆明珠冷酷无情的一面。
穆明珠出了侧殿,穿过思政殿后堂,不愿以这种烦躁的心情去见齐云,便在小院的松柏下稍站,等樱红带人把遗落的奏章杯盏等物捧来。
一时樱红捧了奏章来,小声道:“陛下,右相大人已经退下。”
穆明珠略一点头,这才进了小殿。
齐云正坐在西间的小榻上,摆弄着案几上玉石制的攻防云梯城墙等模型,似乎在模拟着什么战事,大约是被穆明珠进来的声音惊扰,他手指一推,那代表着城墙的一叠玉石片哗啦啦倒下去一片。
穆明珠走过去,伸手抵住了将倒的最后一片玉石,饶有兴致看了看,笑问道:“左将军破城了?”
齐云勾唇笑了一笑,没有答话,又默默把玉石立起来,一片又一片。
穆明珠以为他沉浸其中,也就没有多话,在一旁坐下来,于案几上批剩下的奏章。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偶尔几次抬眸,总觉得齐云在暗中看她,而她一抬头,他便又低头摆弄那一堆玉石模型。
她存了心思,假意批着奏章,忽然一抬头,果然就把齐云捉了个正着。
齐云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修长手指攥着一枚青白的玉石片。
穆明珠笑起来,勾了他的手,与他手指缠绕一瞬,安慰道:“待我批完奏章,便来陪你。”
齐云深深望她一眼,乖巧道:“陛下慢慢来。”他又低下头去摆弄玉石模型,一片一片立将起来,似是有无限的耐心,只是偶尔会出神,手里攥着下一片玉石,却久久忘了立在案几上。
等到穆明珠终于批完奏章,已经是掌灯时分。
她笑问齐云,午膳的菜肴好不好吃,今日都做了什么,这套玉石模型还趁手吗——诸如此类的零碎小事。
齐云一一答了。
两人一同用过晚膳,换到东边的寝室内。
穆明珠躺在小榻上翻书,享受着难得的静谧闲暇时光。
齐云沐浴过后,坐在小榻边擦头发,在擦头发的间隙,仍是时不时看向穆明珠。
他大概以为穆明珠沉浸在书本中,不会留意到,望着她的时间便越来越长。
穆明珠虽然翻着书,但已经有所察觉。
烛光下,少年凝望着她的姿态,叫她想起在现代养的猫来。
偶尔她顽皮捉弄了猫咪,那原本亲人的小猫咪便会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间点,一动不动盯着她看,好像要观察她究竟是无害可亲的还是变了个人。
当这种联想在脑海内生成的时候,穆明珠忍不住弯起眼睛来,合拢了书本,看向齐云。
齐云果然又低头佯装擦头发。
穆明珠眼珠一转,不过她今日可不曾捉弄齐云小猫咪呐。
她起身往外走去。
“陛下?”齐云在后面轻声唤。
穆明珠笑道:“我往院中走一走,片刻便回。”
她走出去,示意樱红跟上来,因知道齐云听力过人,有意往院中走远了些,这才低声问道:“今日驸马可是往思政殿去了?”
樱红低声道:“奴不知。奴在前面没见着,兴许驸马往后堂去过。”
“思政殿后堂,今日谁在?”
“翠鸽。”
一时翠鸽应召而来,一五一十道:“用过午膳那会儿,驸马的确往后堂来过,只隔墙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她略有些惶恐,道:“陛下说过许驸马出入思政殿,奴便不曾拦着,也不曾上报……”
“无妨。”穆明珠温和道:“朕只是问一问。驸马若来,不必拦,带他来见朕便是。”
“是。”
穆明珠又在那松柏下略站了站,这么看来,齐云是听到她午间与萧负雪的对话了?
她大略回想了一番自己与萧负雪的对话,自认为态度很明确,不至于叫齐云误会。
那怎么这半天都在怯生生观察她呢?
穆明珠回到寝室的时候,齐云正拿了她的大氅要出来寻。
穆明珠不动声色,笑道:“今夜月色却好。”
她刚才仔细想了想,她跟齐云虽说互相喜欢,但两个人在感情上其实都没有经验。
如果不是重生的际遇,前世的她根本无法看穿齐云桀骜乖戾的伪装,看到那颗喜爱她的心。
正所谓相爱容易相处难,两人彼此说喜欢简单,可是要怎么不误会、不后悔地在一起长久却需要经营。
她一定有她在感情上不够成熟的地方,齐云也一样——比如他总是藏起心事来。
她想,这正是个机会。
她可以看看齐云藏着心事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便全然了解了。
不至发生前世那样的遗憾。
穆明珠趴到小榻窗沿上,推开长窗,指着天上的月亮给齐云看,笑道:“你瞧,月婆婆烤火呢。”
月亮周围罩着一圈朦胧模糊的光,好似月宫中的人在烤火一般。
齐云来到她身边,学着她的姿势俯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抿唇一笑,低声道:“明日大约又有雪。”
穆明珠不错眼珠看着他,看着他那浅淡的笑意是怎样迅速消失,看着他是如何在回眸看来时藏起黯淡的神色。
“仔细手冷。”齐云眉眼温柔,握着她的手腕,把她还按在窗户上的手缓缓捉回来。
一旦留意观察,穆明珠发现哪怕是齐云,其实也很容易看穿。
他给她揉搓着暖手,可是低垂的眉眼偶尔失神,显然是心中藏了事情。
穆明珠咽下探问的话语,佯装不知,又捡起案上倒扣的杂书,笑道:“看了一整日奏章,眼睛都酸了。你给我念一则故事来听。”
“好。”齐云便接了那册书,坐到她身边去。
穆明珠钻到他怀中去,要他揽着自己念。
齐云咬着下唇轻轻笑起来,念了一则竹精报恩的志怪故事。他从前说起正事来,声音偏于寒凉,是逼供刑讯的利器,但此时给心爱的人讲起故事来,声音却极缠绵,好似有一只温柔的巨兽在他胸腔中低鸣。
穆明珠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渐渐有些心猿意马,但与此同时又并不想真的做什么破坏此时的气氛,宁愿溺毙于他的温柔包容之中。
“其实这故事不合理。”穆明珠听完之后,闲聊讨论着故事里的情节,道:“这竹精既然法力强大,又何必还要管那公子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带人走了便是。”
她本是随口一说,齐云却睫毛一颤,沉默一瞬,低声道:“若是陛下呢?”
“什么?”
“陛下如今富有天下,”齐云低下头来看着她,像是也在与她讨论那故事,“正如那法力强大的竹精。若是陛下,会做什么?”
刁钻呐!
穆明珠得意一笑,若不是她知道齐云下午去过思政殿,这会儿随口乱答,说不得要踩在陷阱里。
原来齐云藏着心事的时候,不会主动挑明,却会旁敲侧击,然后自己在心中给一个答案。
穆明珠手指拨弄着他衣襟上的系带,一脸正色,道:“如今大周百废待兴,朕自然要勤于政务,选拔良才,为国为民。”她原本是故意的,但一谈起来倒有些收不住,条理清晰道:“雍州原本的农事政策,应该在各州都推行开来,既要有虞岱的法子,又要有相应的兵力,使当地豪强低头。僧侣布政,在江北地带还算顺利;但是江南却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诚王所在的东扬州,甚至出了诛杀僧侣大案。南山书院的寒门学子选拔,应该成为制度,在天下实行,以后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学生,都一样以考试成绩录取。再没有什么官员举荐,就是宝华大长公主的面子也不管用。这还只是大周内部,梁国这次虽然撤兵,但吃到了甜头,多则五年,少则三年,一旦他们积蓄够了粮草军资,又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他们却不会像这一次一样退去。大周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水军要保住,骑兵也要发展起来,还有战马……”
齐云原本满腹心思,此时也不知不觉听进去了,抚着女孩的肩头,低声道:“臣能为陛下做什么呢?”
穆明珠回过神来,望入少年诚挚关切的双眸,不觉微微一愣。
他尚有心结未解,却仍是以她为先。
第215章
穆明珠低声道:“我想过了,你先留在建业训练一批人手出来。”
宫变之后,她在建业城中主要亲信的军事力量,其实是从扬州调来的旧部。
在建业城中,她需要一支更成建制的宿卫队伍,拱卫皇宫与皇城。
而这项差事由齐云去做,她最放心。
这也给两人的相处留出了时间。
“等过一年半载,”穆明珠揪着他的衣带,有几分不舍,仍是道:“还需你往北府军中去。”
他是主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离开军队太久都不是好事。
更何况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大周还有与梁国的大决战。
齐云低声应道:“好。”
穆明珠仰脸望着他,眸光微闪,决定诱导他说出心声来,轻声道:“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齐云微微一愣,没想到她如此敏锐。
穆明珠平和道:“下午看你摆弄那些玉石模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手指停在他心口,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柔声道:“当初在襄阳行宫,我跟你说过的,有些事情你若是不说,我猜是猜不出来的。”
齐云喉头微动。
穆明珠手指隔着中衣在他心口划动,略带了几分疲惫,低声道:“我在朝中整日要猜底下大臣的心思,不想回来还要跟你绕着弯说话。”她意识到这话有些重了,缓和了语气,笑道:“不过猜那些大臣的心思叫人疲累,猜你的心思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齐云被她这番话击中,垂眸低声道:“对不住,臣不知……”他没想到穆明珠会看出来。
“所以是怎么了?”
齐云微微张口,要他袒露内心,却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穆明珠也并不强迫他,想了一想,拉着他起身到床上去,落了床帐,在朦胧橘红的光线中,柔声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顿了顿,见齐云面露挣扎之色,又退了一步,道:“还是你想过几日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