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霭瞧着她那猖狂性子,溜圆的杏眼带上一丝火气:“猖狂什么,分明是个奴才,竟也敢对小主无礼!”
苏皎皎脸上的柔弱模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冷冷看了寒香殿一眼,平静地提裙出了门。
她嗓音分明柔婉动听,说出去的话却如同割喉毒药:“急什么?这三年来她江忆梅克扣的,欺辱的,来日我都要她们一并奉还。”
咱们等着瞧。
沈淮慵懒地坐在龙辇之上,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原本是下了朝就该去的。但这一阵政务烦心,什么如斯美人也不大勾得起他兴趣,若非皇后三催四请,他都懒得出太极殿。
案上折子堆得如小山一般大小,还是得他一个人一本一本批下来,不得延误,才做得好一位明君。
蔡山看着沈淮明显兴致缺缺,心思还在政务上,委婉劝着:“陛下,政务再繁忙,您也得注意身子。春日天燥易上火,闷在太极殿也不是个法子,正巧皇后娘娘费心思办了春日宴,虽说是赏春,到底还是为了您着想。今日宫里的娘娘们都在一处,您也好解个闷儿不是?”
沈淮掀起眼皮子瞧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你倒是想的周全。”虽明面上没承蔡山的情,但到底是也宽了心,暂时将烦心事压了下去。
宫里进了新人,总是比以前多了些趣味。
各人容貌脾性皆不同,他常常新鲜着,进了后宫的确能将朝堂上的烦闷心绪宽慰几分。
尤其是妙御女。
总会要他想起瀛洲岛上的那抹水绿色身影。
其实她和他心中的勾勒的影子并不完全相像,顶多眉眼间的神韵,与他想象中有个三分神似。
可她知趣可爱,仅这三分神似也足以让他宠上好一阵子。
越过宫门,一拐角,便到了梨林。
宫内的梨花正是盛放的时候,梨花幽香淡淡飘来。沈淮从树下经过,如雪般的花瓣吹落到他手边。
沈淮捏起一朵梨花碾碎在指间,洇出极浅的汁液。他眉眼微垂,忽而想起那方手帕还鬼使神差般的被他随身携带着,不自觉扯出个极淡的笑来。
“小主,您瞧这支好吗?”
不远处传来细不可闻的说话声,在这枝叶沙沙作响的梨林中格外不明显。
但沈淮耳力敏于常人,听得十分清晰。
他淡淡掀眸看过去,下巴微抬,示意龙辇往前走。
蔡山瞧着陛下的样子是不想声张,便甩了把拂尘,示意众人低声,一众人悄无声息地深入到梨林中去。
看到眼前的一幕,沈淮的呼吸一顿。


第8章 登龙辇
媚色无边
光灿烂,日光旖旎。
一名女子语笑盈盈,从落满花瓣的漫漫梨花下过,微风带起她的乌发和薄袖,倾城绝色。
沈淮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在瀛洲岛见过的梨花仙子,容貌身段,与他想象中竟一般无二。
尤其那双惹人情动的美人目,阳光下分明无比的清澈干净,却又无端带着媚意,叫他瞬间喉头发紧。
沈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收,食指敲了几下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蔡山瞧一眼身侧的小太监,他方扬声道:“陛下御驾——!”
前方的人的动作忽地一停,怔怔往这边看过来。
苏皎皎伸手去够梨枝的动作定格,像是完全没想过会这在这遇到陛下,她看向沈淮时有些惊慌失措,模样怯软,如一只幼兔。
鱼滢和鱼霭急忙跪下,又小心翼翼地揪了一下她的裙摆,苏皎皎才从惊慌中醒转,柔柔弱弱地向沈淮行礼,鹂音发颤:“妾给陛下请安——”
妾?
沈淮玩味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眉眼闭月羞花,肤色嫩如凝脂。乌发纤腰,无一处不完美。他常去后宫,新人更是见过多数,竟不知道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位摄人心魄的美人。
他散漫地倚在靠背上,分明是居高临下的姿势,语气却又带了丝难以捕捉的笑:“瀛洲岛那日,你跑什么?”
她没想到陛下会一眼猜到她就是那日仓皇逃走的人,湿漉漉的眸下意识掀起,直直撞入沈淮的眼中。
沈淮黑眸幽深,将她的柔弱无措全都纳入眼底。
“妾那日下小舟的时候弄湿了裙摆,又不知是哪位贵人前来,唯恐失了仪态……”苏皎皎不敢再看他灼灼的眼睛,咬着樱唇偏过头去,怯声道。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泉,如夜莺。
清甜娓娓,又带着一点绵软的尾音,说话的时候怯怯的,勾的他心里痒,总有种要将她的腰肢揉进怀里的冲动。
沈淮见过太多女子。
娇媚动人有之,端庄优雅有之,清冷如仙有之,娇俏可爱有之。
甚至如她一般的柔弱美人,宫里也有。
但无人能像她一样,只是说上两句话,盯着她的眼睛瞧上一会儿,就能勾起他心底的欲。
什么梨花仙子,分明是勾魂摄魄的妖精。
沈淮向来不会按捺自己的欲望。
他放肆地盯着苏皎皎看了半晌,淡声道:“上来。”
春日宴皇后邀了后宫中所有选侍以上位份的妃嫔参加,她自称妾,如今却不在春日宴,便说明她是宫中未得招幸的选侍。
既是他的女人,位份又有何难?
高高在上的龙辇缓缓落地。
苏皎皎眼睁睁看着专属于帝王的御驾停在自己面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似的看向他,鹿般的双眸水光凌凌。
沈淮见她怯弱,轻笑一声,朝她伸出手去。
苏皎皎红了脸,垂着头将柔弱无骨的柔荑递上去,而后被陛下使力一带,坐进他怀里。
她重心不稳,低低地娇呼一声,沈淮却笑,攀上她的腰肢浮浪地捏一把。
当着众人的面同沈淮调情,苏皎皎坐在沈淮腿上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脸,下意识往他肩头去藏,湿润的鹿眼含春,当是媚色无边。
蔡山极有眼力地笑着问:“陛下,如今是回太极殿,还是御花园?”
沈淮颔首瞧怀里的苏皎皎,却不急着要她。
好东西自然要留到最后,方知滋味绵长——
他抚上她软嫩的唇瓣,淡声道:“御花园。”
苏皎皎双颊飞粉,半遮娇容,坐在沈淮的腿上一动不敢动。
她悄悄打量一眼沈淮——
平心而论,她们的这位陛下比她想象中要更天人之姿,也更琢磨不透。表面看,他对美色似乎十分浮浪随心,也并非冷淡薄情之人。
但又和寻常贪图美色的昏庸帝王截然不同……
察觉到苏皎皎似乎在看他,沈淮淡淡垂眸,似笑非笑地:“看够了?”
苏皎皎懊恼于自己怎么盯着他出了神,当即便垂下长睫,无措的小手绞着袖口,佯作羞赧不适的模样小声说:“陛下……您这是要往御花园去吗……妾人微言轻……”
见她害怕娇怯无所适从的模样,沈淮轻笑了声,大手拍拍她腰股之间,叫她坐到一侧去,语调淡淡:“朕在这,还能叫你被生吞活剥了不成。”
御花园内。
皇后早早便嘱咐宫人备好了场地。
依着位份由远及近,备沉木案几,遮阳帷幔。处处有宫人来往奉茶,送瓜果点心。
此次选秀过后,宫里妃嫔林林总总也有三四十人。除去未曾承宠的选侍们,在场的也有二十多位。
或丰腴或纤瘦,或明艳或清丽,花红柳绿,姹紫嫣红。
远远瞧去,身着各色宫裙的妃嫔们或坐做站,同百花春色融为一幅极妍丽的美人图。
后宫诸人中,以皇后为尊,其次是王淑妃,再其次是宓妃。
皇后居主位,王淑妃和宓妃分坐左右。
今日设宴,皇后所出的大公主沈岚英和王淑妃所出的皇子沈南舟也在。
陛下登基后才有所出,因而公主皇子都不过两三岁,正是稚嫩的时候,被各自乳母带着在御花园中玩闹。
皇后悠悠抿了口茶,瞧着不远处正在扑蝶的大皇子笑道:“南舟被淑妃妹妹养的真是好,瞧瞧那小胳膊小腿儿,如藕节一般,瞧着便水嫩。不似岚英怎么都吃不胖,叫本宫发愁。”
王淑妃皮笑肉不笑地将手中杯盏搁下去,淡声道:“皇后娘娘宫中一应是最好的,公主更是享天地恩泽。如今还小,娘娘着实多虑了。”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不留情面,皇后也不恼,只笑一笑:“是啊,本宫是没什么忧虑的。陛下疼爱岚英,本宫这凤仪宫若非是公主得父皇喜爱,怕是陛下也不爱常来。”
她掀眸看王淑妃,笑意未达眼底:“本宫听闻上回大皇子在陛下身前哭闹,惹了陛下不快。除了吃好喝好,身为皇子还是得识礼懂书,早日为陛下解忧才是。”
王淑妃对大皇子素来宠爱,疼惜不已。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听不得旁人说一句不是。
皇后这话分明是在说她的孩儿愚笨,是个只晓得吃喝的蠢材才不得陛下喜爱,这叫她如何能忍!
王淑妃冷嗤道:“南舟如今不过三岁,他懂什么?陛下自然不会同他一个孩子计较!公主怕是只剩贴心懂事,日后也没什么别的建树了。”
两人三言两语惹得对方心里窝火不已,宓妃坐在一侧冷冷看她们狗咬狗,目露不屑。
她伸手轻抚了自己的肚子,美目微眯。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会是公主还是皇子……
场内舞姬一舞毕,悠扬的琴音换了声调,变得轻快明媚。宓妃思绪回拢,往下面的宫妃身上凌厉地扫过,面色并不好看。
这一批的新人实在出挑,便是她曾宠冠后宫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何况陛下这个月几乎未曾点寝过除了新人之外的妃嫔,就算她有孕不能承宠,可这个事实还是让她的心口如一块巨石堵着,难受不已。
若是陛下喜新厌旧,将她忘了个干干净净,她绝不能接受!
只要一想起陛下会同别的女人恩爱厮磨,宓妃的心口便钝痛难当。
也不知苏皎皎那边如何了……
一侧的宫女们垂首恭敬地送来上各位妃嫔份例的珍馐吃食,一份份摆满了案几。
待看到其中一份金银夹花时,皇后笑意温和,说道:“本宫记得妙御女来自雍州。雍州靠海,向来水产丰饶,这一道金银夹花是蟹肉并蟹黄所做,若是没记错,这螃蟹便是雍州贡品。”
她示意一眼身侧宫婢,笑道:“你的位份尚低,分不到这道菜,本宫便把这份赏你吧。”
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雨荷亲自将菜送到她桌上,又体面地福身,给足了她面子。
妙御女起身谢恩,惹得周围人目光纷杂不已。
自春日宴开始之际,这妙御女便是各宫妃嫔最为眼红不屑的对象。
出身平平,不过富商之女,却能勾得陛下频频临幸,着实令人不快!
本就颇得圣恩,如今皇后又赏了菜肴。说是赏赐,明摆着是要收拢她在手下为己所用,这如何不叫人眼红。
这妙御女谢了恩还没落座,王淑妃便冷笑了声,悠然道:“皇后娘娘真是好记性,平时分管各宫足够费心费神了,竟连个御女的出身喜好都记在清楚,当真是位贤后——”
她冷冷瞥过去一看,眼中闪过鄙夷:“妙御女,还不双手接着,别糟蹋了娘娘一番心意才是。”
眼见主位娘娘因她口舌相争,妙御女心里原本就没底,此时更有些惴惴。
她本就出身低微,虽自恃心机不输她人,却也是初见这阵仗。一张月貌花容发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妙御女左侧坐着的姬良使见状不禁有些得意,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唇角。
姬良使与妙御女同住在鸾鸣宫,又都是新人中陛下较为宠幸的妃嫔。
可这妙御女分明家世不如她,却每每叫她听着凤鸾春恩车的铃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叫你出头!树大招风的害处,你也该尝尝!
王淑妃明褒暗贬,皇后也不气恼,她面色如常,仍是沉稳端庄的模样,淡笑道:“身为后宫之主,本宫便要母仪天下,心系诸位姐妹也是应当的。既做得这个位置,自然要想的比旁人都多些。”
她淡淡瞧一眼王淑妃,不动声色:“淑妃妹妹一向快言快语,若是不收敛,新来的妹妹们怕是都不敢同你来往。同是天家嫔御,当和睦共处才是。”
说罢,皇后对着妙御女温和一笑,以示宽慰:“淑妃向来如此,赐座,不必多礼。”
得皇后解围,妙御女十分感念,再也不想当这众矢之的,展裙坐了下来。
姬良使眼见妙御女不疼不痒地坐了下来,心中有些失望。她举起银箸夹了口新呈上来的桃花酥,酥软甜蜜,入口即化,十分适口。
她在家中便素爱甜食,吃到喜欢的糕点,心中的不快也消了些。
只是还没坐一会儿,她的皮肤便开始有些发痒,悄悄卷起袖子一看,细白的肌肤上一大片都泛了红。
还没来得及深思,值守在御花园门口的宦官高声唱礼:“陛下驾到——”
她面上一喜,也顾不得胳膊瘙痒,赶紧扶了扶发钗,甜笑起来,以期陛下能瞧见她。
明黄色的帝王龙辇缓缓从御花园门口进来。
妃嫔们跪成一片,以最得体恭谨的仪态翘首以盼,期望能在这一天蒙得皇恩。
谁知——
来的人不仅仅是她们朝思暮想的陛下。
那唯有九五之尊才能坐得的龙椅之上,还有一名十分眼生的绝色佳人。
容光绝色似弱柳扶风,眉眼却又带着无边媚意。
脸上的薄薄红晕,一瞧便知这龙椅之上曾发生了什么好事。


第9章 变故生
“不如姐姐求求陛下……”
沈淮神色自若,浑然不将一众妃嫔诧异的目光放在眼里。只待龙辇落地,才轻拍了苏皎皎的腰间,起身走上正中的尊位。
妃嫔们心思各异,神色不善,宓妃更是咬牙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姬良使偷偷抬头去看,在看到苏皎皎时,心里一惊。
怎么会是她!她初次侍寝第二天,虞灵送的那位!
难道陛下的新宠和宓妃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群人中,唯有皇后的反应是最快的,她起身后立刻挂上了温婉得宜的笑容,迎上去说道:“臣妾恭喜陛下再添佳人。”
她瞧着苏皎皎的模样,眼中露出赞叹:“瞧着眼生,却又有一丝眼熟……”
苏皎皎怯怯地环视四周,闻得皇后问话,便停步在沈淮身后屈膝向众人行礼,柔柔道:“妾选侍苏氏,给皇后娘娘,各宫娘娘请安。”
听闻苏氏,皇后倒是有了几分印象,问道:“苏氏,本宫倒是有几分印象。你可是天元一年礼聘入宫的,父亲是户部尚书苏敞?”
苏皎皎柔弱再拜,不敢起身:“娘娘说的是。”
户部尚书苏敞在天元一年的确送进来过家中嫡女,只是当年她年岁尚浅,太后又有懿旨,让她搬出掖庭在宫中好生将养。
春去秋来好几载,她一直默默无闻。后宫中人也渐渐忘了还有这么号人,谁知三年不见,如今已经及笄成了大姑娘,出落得极美,让人挪不开眼。
她展颜一笑,转头看着沈淮,说道:“陛下,既然如此,不如给苏选侍也安排一个位置。”
皇后转头扫向下座的妃嫔们,笑着说:“依臣妾看,就先坐在姬良使左侧,您瞧如何?”
这话说的进退得宜,沈淮自然也没什么不满,略一点头,随她去办。
见陛下应允,皇后温和一笑,让雨荷去办这件事,自己则落座在了沈淮下侧。
皇帝能亲自将人带来,那苏皎皎参加春日宴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这么说,既是给足了陛下颜面,又安置了苏皎皎的位置,以免诸位妃嫔心生不满。
再一个,也能防止陛下一时兴起让苏皎皎坐在他身侧,当众下了她皇后的脸面,此为一举三得。
王淑妃瞥一眼皇后的大度做派,又看看陛下身后的柔弱美人,心中不屑。
此时大皇子沈南舟正被乳母带着步履蹒跚地凑到了王淑妃身边,她立刻双手去接,抱着他扬声,皮笑肉不笑:“皇后娘娘思虑周全,可真是陛下的贤内助。”
说完她语气带上一丝嗔怪,不着痕迹地将陛下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这里,摆着大皇子的肥嫩小手笑着说:“陛下近日光想着新妹妹,将臣妾的玉堂宫都忘得干干净净。南舟这几日都说父皇好久没看他了,想您想的紧呢。”
大皇子黑葡萄似的眼睛溜溜地转,极给面子地伸出手,奶声奶气:“啊父皇,啊抱。”
沈淮虽一向薄情,对后宫诸人不过逢场作戏,但稚子可爱,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伸手接过大皇子,温声哄了两句:“小家伙都这么重了,淑妃养的精细。”
王淑妃得意地勾起唇角,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皇后。
好好的春日宴,陛下刚过来就被皇子占据了目光,一众嫔妃皆是既羡慕又无可奈何。
这便是养育了皇嗣的好处,便是平素再无宠,陛下去的再少,可有个陛下的亲生血脉终究是不一样的,真真是母凭子贵!
看着陛下和大皇子父慈子孝的模样,宓妃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她从上回殿选晕倒后,陛下便甚少看望自己。
分明自己也怀着龙胎,可陛下不光日渐冷落,连她此时就在身边,都未曾关怀过一句。到底是新人貌美牵人心神,还是旁的缘故,陛下何以无故狠心至此!
越看便越是觉得凄婉不已,宓妃生性高傲,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强压着内心的酸楚别过脸去。
陛下视她如空气,如今她虽然千般不舍万般心酸,也只能把希望暂时寄托在苏皎皎身上,也不知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变故……
沈淮逗弄了几下沈南舟便将他放在地上,命乳母将其带走,漫不经心地偏头问皇后:“朕来时,春日宴进行到哪一步了?”
皇后自然看得出他的用意,重新挂上笑容说道:“舞姬歌舞才结束,不如让各位妹妹们为陛下献艺?臣妾可是听闻新妹妹们皆才艺双全,陛下想不想瞧瞧?”
沈淮略一点头,纵目往下座看,目光却不自觉落到了苏皎皎身上。
她姿容绝艳,在一众貌美的宫妃中也令人挪不开眼。雪肤花貌,乌发纤腰,尤其是那双总是湿漉漉又娇怯的眸,总让他有种冲动,想要看她泪水涟涟求饶是什么模样。
美人如斯,他很难不去想她身上的纱衣剥去后是一幅什么样的光景。
沈淮对女人一向不怎么放心上,除却有需求时暧昧上头的那点心血来潮,青天白日里便对某个女人有明显的冲动,于他自己而言也十分罕有。
他有规律地敲着手下的扶手,轻描淡写地将脑中的情绪压了下去,神色如常道:“皇后安排。”
下座的妃嫔们好不容易等到能展现自己的时刻,神色终于隐隐激动起来。
皇后从身侧的宫女手中接过锦盒,笑着说道:“妹妹们的才艺都已折起来放入了盒中,陛下摸到谁,谁便来献艺吧。”
这小花样想的奇巧有趣,沈淮也来了几分兴致。
后宫里的才艺不外乎琴棋书画舞,也就是个人的技艺不同罢了。安排好的顺序无趣,盲抽倒还能余三分新鲜劲儿在。
苏皎皎乖顺地坐在姬良使的左侧,从鱼滢手里接过一杯茶,微微低着头喝了一口。
宴会的座位是按着位份排序,从高到低。因而姬良使的左侧能坐的妃嫔,最低也该是正七品的宝林才对。
苏皎皎如今尚且是无品的选侍,便破例越了这么多妃嫔坐到了这个位置,实在引人侧目。
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后只会比她更清楚。
她略略抬眸打量一周,将在场的诸位妃嫔的容颜大致记在心里,脑海中迅速捋清局势,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宫里高位妃嫔的位置极难撼动,新人们又一个个风华正好劲头十足。她若想只凭一张脸宠眷不衰,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虽陛下常来后宫,如今对她又另眼相看,可这份新鲜也消耗不了几次。
今日妃嫔们个个卯足了劲儿要献艺,今夜定然会有一位侍寝。
苏皎皎好不容易来时在陛下身前露了脸,若是没能侍寝,倒时候没了初见的惊艳,那她争宠的路便会难上加难。
她垂下眸,压下眼中的冷淡寒芒。
无论如何,今夜侍寝的人都一定得是她。
右侧忽然传来抓挠皮肤的声音,苏皎皎敏锐地往右看去,正见到姬良使眉头紧皱,悄悄隔着衣服在挠她的胳膊。
再往上看,脖颈间也隐隐有一片红。姬良使肤色白皙,苏皎皎又离得近,那红痕就格外明显。
苏皎皎眸光一闪,当即便担忧地看过去,放软了声音关心道:“姐姐,你还好吗?”
姬良使的动作猛地一停,慌乱地将手缩回来,小声说着:“我没事!”
苏皎皎咬着下唇看她,神色犹犹豫豫,绞着帕子道:“可是姐姐,你的脖子上……”
顷刻间,姬良使便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发烫的一片,隐隐有凹凸不平的手感,泛着和胳膊一样的痒。
她下意识挠了几下,当即便留下了几道分明的红印子。
姬良使的贴身侍女若薇低呼一声,走到她身边去,眼里满是惊骇:“小主,您的脖子怎么会……”
若薇的话如同雷击,姬良使妩媚的容颜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惊惶。
她今日分明一直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
姬良使胡乱地想着,在看到桌上的桃花酥时才猛地想起,她今日便是吃了这份桃花酥以后才开始浑身发痒的,这桃花酥有问题!
可这吃食是尚食局一道送来的,怎的偏偏她这份有问题?
姬良使越是心慌,身上的瘙痒越是严重难以忍耐,她实在控制不住抓了几下,皮肤便火辣辣的疼,她害怕极了,六神无主地同若薇说着:“怎么办若薇!本主是不是中毒了?!”
主仆二人的声音虽低,却也避不开坐在一侧的苏皎皎。
她看着姬良使痛苦的样子,脸上担忧极了,那双澄澈湿润的眸简直再诚恳不过,柔柔说道:“姐姐,妹妹同你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实在不忍心你难受……你生得貌美,入宫后又如此得宠,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生了变故……妹妹担心……”
她故意说了一般停下,眼里头有些畏惧,不敢再说。
姬良使却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咬牙切齿道:“是有人嫉妒本主,要害我!”
苏皎皎生的纯良无害,话又说的委婉中肯。
在姬良使正心神无主的时候搬出二人曾见过面来套近乎,她几乎下意识便被她的话带着走。心中骤然升起被人暗害的火气来,不停地思考到底会是谁要害她,又是谁害了她能得到好处!
见姬良使已经乱套,苏皎皎咬着下唇,决定再添上一把柴,十分关切地为她出谋划策:“姐姐,如今当务之急是寻太医为你诊治,等好些再求陛下调查清楚为你抓幕后黑手……你的皮肤娇嫩,若是继续抓挠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她怯生生打量一眼高位,颇为哀婉地说:“妹妹人微言轻,帮不了姐姐。可陛下如此宠爱姐姐,定是能为姐姐主持公道的,不如姐姐求求陛下……”
苏皎皎说的极为在理,又同她无冤无仇。
可怕的是,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子功夫里,原本只是浮在肌理上的痒竟然像钻入骨缝似的,搅得她血液发热发烫,恨不得伸进身体里挠一挠。
惊惧愤慨之下,姬良使再也坐不住了,几乎没有深思便听信了她的话。她起身含着泪娇呼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沈淮跟前:“陛下!妾有要事容禀……”


第10章 救救妾
“贱人就该一辈子承不了宠!”
彼时宫人们才将宴席正中重新布置好,正要将抓阄的锦盒递到沈淮跟前。
皇后抱着大公主在陛下身边笑得温婉端庄,说着:“快瞧瞧陛下同哪位妹妹有缘,能第一个献艺呢。”
一众失宠已久的宫妃无不翘首以盼,谁也想不到在这时会出现变故。
姬良使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怎么看,跪在地上哭的好不可怜:“陛下!求陛下救妾!”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粉云纱宫裙,本是极娇嫩的颜色,这时看起来却十分狼狈。发髻凌乱,妆也被眼泪哭花,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几道红印,看起来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