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猜的没错,少女的确是来送诊金的,只不过她除了付诊金,还给了不少赏银。
救治小公子时少女不在,许多事少女都是事后听说的,但不妨她了解事件的经过。
“那位老大夫与他的小药童,我弟弟很满意,下次还让他们来。”少女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侯府千金亲自来回春堂,是为了感激回春堂妙手回春,救治了侯府的小公子,并不代表回春堂真有资格去结交侯府的千金。
二东家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自己根本结交不上,于是没做徒劳的巴结。
他客气地应下少女的要求,亲自将少女送到大门口。
“二东家请回吧。”少女不紧不慢地说。
二东家拱手作了个揖,一直到少女坐上马车离开才转身进了回春堂。
马车行进了一段路后,少女忽然看向腰间,面色微变:“不好,我玉佩不见了!”
“是侯爷送给您的那块玉佩吗?您今天出门不是还戴着?怎么不见了呀?”小丫鬟急得满处找,然而马车里并没有。
小丫鬟问道:“会不会……是落在回春堂了?今天除了回春堂,咱们没去别的地方。”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头:“嗯,你去找找。”
马车折回去,停在回春堂附近。
小丫鬟提着裙裾进了大堂。
王掌柜见她回来,不由地一怔:“这位姑娘,你怎么回来了?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小丫鬟没好气地说道:“我家小姐的玉佩不见了!你快让人找找!”
一听这话,王掌柜立马谨慎起来:“请问,顾千金的玉佩长什么样?是什么玉种?”
小丫鬟比划道:“这么大,环形的,羊脂玉。”
王掌柜立马带上大堂内的伙计四下寻找,小丫鬟也没闲着,她去了二东家的书房。
她记得她家小姐在那儿坐过,或许是落在那里也说不定。
二东家不在,她没等二东家回来,就那么进去翻找了一阵,一无所获。
紧接着,她又在过道与回廊上仔细找了找,仍是连玉佩的影子都没看到。
而当她路过一间厢房时,注意到厢房的门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厢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破背篓,篓子里有些山货,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箱子。
小丫鬟嫌弃地看了那箱子一眼,忽然在箱子旁发现一个荷包。
她打开荷包一瞧,隐约感觉不对,将荷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凌乱地散落在桌上,有几粒银裸子滚到了地上。
小丫鬟没去捡,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玉佩,以及与玉佩一起掉出来的一枚玉扳指。
她愣愣地嘀咕道:“这不是小姐的玉佩,和小公子的玉扳指吗?怎么会在这里?”
顾娇来月事了,她去了趟恭房,进屋便看见一个小姑娘在翻她的荷包。
她冷冷地走进屋,看了眼桌上与地上的狼藉,问道:“你干的?”
小丫鬟抬头看向顾娇。
顾娇就是村姑打扮,脸上还顶着个红色胎记,小丫鬟的面上浮现起不加掩饰的鄙夷:“是我又怎么了?这些东西是你的?”
顾娇双手抱怀,幽幽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心虚与害怕。
小丫鬟是侯府的下人,她的吃穿用度比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她走出去,不知多让人忌惮,一个小村姑,却敢那样的眼神盯着她。
小丫鬟生气道:“你聋了吗?没听见我在问你话?”
顾娇:“呵。”
“你……”小丫鬟被她的态度气到了,越发没好气地说道,“偷了我家主子的东西,不敢承认了是吧?”


第55章 相逢
“发生了什么事?”二东家与王掌柜走了过来,问话的是二东家。
二东家方才去对面的钱庄兑银子了,刚进大堂便听王掌柜说说侯府千金在回春堂丢了东西,他便与王掌柜一同寻找,不料却在厢房看到这一幕。
这间厢房是专程为顾娇准备的休息室,尽管顾娇用的并不多,但一般不会有人闯入,听丫鬟说“偷了我家小姐的东西”时,他们还当是那个小贼躲了进来。
结果二人发现厢房里只有两个人,侯府的丫鬟与顾姑娘。
那么,丫鬟口中的小贼是顾姑娘吗?
小丫鬟并不认识顾娇,见二东家与王掌柜来了,立马指着顾娇道:“你们来的正好!就是这个小贼偷了我家小姐的玉佩!她还偷了我家小公子的玉扳指!”
二东家愣了愣:“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不会偷东西的!”
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偷人东西呢?她能自由进出他账房,账房里那么多值钱东西她都从来没有动过。
而且小丫头眼神坦荡,若真被捉贼拿赃了,怎么也不会连一丝心虚都无吧。
王掌柜却不这么认为,那日他虽没跟去侯府,可事后听二东家与老大夫说了,是顾姑娘抢救了顾小公子,她是有机会偷走小公子的玉扳指的。
加上侯府千金今日刚来回春堂,玉佩就失窃出现在了顾娇的桌上,由不得王掌柜不多想。
小丫鬟怒了:“什么叫她不会偷东西?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她吗?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千里迢迢跑来冤枉她!”
这话说的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小丫鬟是侯府的下人,身份比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尊贵,她要诬陷也得找个身份够格儿的,顾娇这种小村姑简直如同地上的蝼蚁,她疯了都不会去专程去踩她。
除非她真的偷了侯府的东西。
“你确定没认错吗?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二东家还是坚定坚信顾娇是清白的。
“我认错?”小丫鬟气笑了,“你以为我家小姐和公子用的饰物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吗?这块玉佩是宫里赏下来的,你们整个胡家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二东家的脸色白了一瞬,如果是这么珍贵的东西,那的确不可能是顾娇的,但他仍不相信顾娇会行窃:“就不允许有赝品?”
指不定顾姑娘手里的东西是假的呢!
王掌柜担忧地看了二东家一眼,二东家对顾娇深信不疑,这无疑会得罪侯府,他不希望二东家出事。
就在他斟酌着语气,打算劝顾娇承认罪行不要得罪侯府时,顾娇淡淡地开口了:“不是假的,是真的。”
“你听你听!她承认了!”小丫鬟恶狠狠地说道。
“玉茹。”
一道轻柔而不失高贵的声音自门外徐徐响起。
“小姐!你来了!”小丫鬟忙换了副恭敬神色,对少女行了一礼。
戴着黛色幕篱的少女提着幕篱的皂纱与裙裾缓步而入,梳云掠月、仪态万方。
她身上用着京城贵女才买得起的香粉,莲步轻移间,暗香浮动,整间屋子都香气怡人了起来。
“阿嚏!”顾娇打了个喷嚏。
她对这种香粉过敏啊。
小丫鬟怒瞪了顾娇一眼,见到她家小姐不行礼,还敢粗鄙地打喷嚏,村姑就是村姑,一辈子上不得台面!
少女的语气如常地说道:“这块玉佩不可能有赝品,它所用的玉是昆山羊脂玉,在昭国,只有皇室有权开采。伪造皇室所用之物是重罪,何况还无法仿造得一模一样。”
“哦。”顾娇摸了摸下巴。
“你、你什么态度啊?”小丫鬟继续瞪她,不过由于侯府千金在场的缘故,她倒是没先前那般跋扈了。
少女看向顾娇,温声道:“你就是那个小药童吧?”
“嗯。”顾娇应了声,没问她怎么猜出来的,毕竟不难猜。
少女不紧不慢地说道:“玉佩送给你,玉扳指还给我,这件事我会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小姐!”小丫鬟跺脚。
王掌柜没料到事情来了如此惊人的逆转,侯府千金真是大人大量啊,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了,还不对外宣扬,保住了顾姑娘以及回春堂的名声。
见顾娇不说话,少女接着道:“玉佩是我的,你喜欢尽管拿去,但玉扳指是我弟弟的,我必须拿回去还给他。”
王掌柜在一旁急得半死,快答应啊快答应啊!
顾娇面无表情地看了少女一眼,说道:“玉扳指你拿回去,玉佩给我放下。”
她早先就怀疑过玉扳指是侯府小公子的,如今算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她没解释玉扳指自己是抢救小公子时不小心滑进她袖兜的,一是她没法儿讲述抢救的过程,二也是这对主仆根本不会信。
既如此,她又何必浪费唇舌?
少女道:“你倒是会挑东西,这个玉扳指只是对我弟弟有特殊意义而已,说到值钱,的确不如那块玉佩值钱。”
顾娇道:“玉扳指还给你,是因为它的确是你弟弟的。玉佩不是你们的,所以你们要还给我。”
小丫鬟哼道:“不是我家主子的,难道还是你的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戴得起这么贵重的玉佩吗?”
少女:“玉茹。”
二东家皱眉:“姑娘请慎言!”
“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顾娇说罢,伸出手来,“我最后说一次,玉佩还给我。”
小丫鬟往后退了一步:“你做梦!这是我家小姐的!”
少女捏了捏手指,压下怒气,对二东家道:“今天的事二东家也看到了,她亲口承认自己行窃,念在你们回春堂为我弟弟治病的份儿上,我就不报官了。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顾娇从始至终只承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玉扳指是小公子的,并没说是自己偷来的,然而到了对方口中,就成了她承认自己行窃。


第56章 道歉
双方僵持得有些久,回春堂的伙计全被吸引了过来。
回春堂知道顾娇医术的人只有三个:二东家、王掌柜、老大夫。
其余人虽常见顾娇过来,却只当她是患者家属。
二东家与王掌柜都待她十分客气,众人也只当是看在她相公是天香书院的学生的份儿上。
别小瞧任何一个读书人,日后的乡绅、员外、地方官很可能都是他们。
只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看不出来,平时老老实实的一个人,竟然是惯偷。”
“是啊,偷了人家的玉佩,还偷人家的玉扳指。”
“我就说呢,今天她相公又没来,她也不用抓药,怎么还进回春堂了?是盯上了那位千金吧?就是追进来偷东西的!”
“她也不怕连累自家相公的名声。”
“可不是吗?读书人摊上这么个恶婆娘,真是有够倒霉的!”
在场所有人,只怕除了二东家,没人相信顾娇是清白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那么穷,怎么可能有一块那么好的玉佩?
“小姐,玉佩您收好。”小丫鬟说着,躬身就把玉佩挂在了少女的腰上。
顾娇伸手去拿。
“大胆!”小丫鬟眸光一冷,抬手就给顾娇一巴掌。
奈何她的巴掌还没落到顾娇的脸上,便被顾娇反手一耳刮子打趴下了。
众人简直不清楚顾娇是怎么出手的,等反应过来时小丫鬟已经趴在地上,腮帮子肿了起来。
少女也怔住了。
顾娇伸出那只因常年劳作而伤痕交错的小手,挑开少女的幕篱,将挂在她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
整个过程,顾娇都屏住呼吸,没去闻她身上的香粉气。
少女杏眼圆瞪地看着她:“你……放肆!”
一个乡下的村姑,竟拿手碰她!
顾娇拿回玉佩后没急着收进荷包,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将玉佩上上下下擦了擦。
少女的呼吸都滞住了。
这个村姑……是在嫌弃她脏吗?
顾娇要膈应人,那必须是全方位无死角的。
少女只觉自己的胸口一下子堵住了,气儿都快要顺不过来。
少女咬了咬牙,怒叱道:“给我报官!”
“谁要报官啊?”
伴随着一道威严而不失清冷的男子声音,院长大人神色严厉地走了过来。
又来了个不好惹的,回春堂的伙计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院长大人进了屋,看看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少女,又看看趴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的丫鬟,神色如常地来到了顾娇的身边。
从他所站的地方就能看出他的立场。
他转过身来,不卑不亢地看向少女:“是这位姑娘要报官吗?不知出了什么事,惹姑娘如此动怒?”
他的话客气,语气却不客气。
少女蹙了蹙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院长大人道:“我是天香书院的院长。”
少女:“黎院长?”
院长大人:“正是在下。”
黎院长的名字在京城如雷贯耳,少女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别看黎院长归隐小镇做了个教书匠,可他在京城的影响力仍在。
少女对他还算客气,看了眼顾娇,道:“她偷了我们家的东西,还不还给我。”
“我没偷,玉佩是我的。”顾娇可以不再乎少女的看法,但她在乎院长的看法,她是萧六郎的妻子,她不希望在院长心里留下污点。
“玉扳指你怎么说?”少女问。
“不小心掉进我袖兜的,回家了才发现。”顾娇实话实话。
丫鬟气呼呼地道:“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承认是你偷的!”
看看,这就是为何顾娇不愿与她们解释,因为她们根本就不会好好听。
“玉佩给我看看。”黎院长对顾娇道。
顾娇把玉佩递给了他。
黎院长想起老师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又想起老师曾给顾小顺送过年礼,约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块玉佩是老师送出去的,至于是送给了顾娇本人,还是送给顾小顺,顾小顺又转送给顾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娇绝对没有行窃。
老师归隐,不愿让人知晓他的去处,他自然不会把老师搬出来。
他淡淡地笑了笑,对少女说道:“姑娘弄错了,这块玉佩不是你的,是我老师送给我的,之后我又送给了她相公。”
“她……相公?”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娇一番。
“她相公是我的亲传弟子。”黎院长单方面宣布了徒弟的主权。
这么说,就全都解释得过去了。
黎院长的恩师是国子监的老祭酒,归隐前深得陛下器重,他手中会有宫廷之物一点儿都不奇怪。
可少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京城多少人想拜黎院长为师,都被黎院长婉拒了,这小村姑如此穷酸,嫁的应当也是个乡下穷小子,怎么就入了黎院长的眼呢?
就在少女心存怀疑之际,一个回春堂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找到了找到了!”
“阿嚏!”顾娇闻到了玉佩上的香粉气息,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玉佩是在草丛里找到的,上面还有与少女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比起顾娇的玉佩,这一块才明显更像是她的。
“现在真相大白了吗?”顾娇问。
“就算玉佩不是你偷的,那玉扳指总是你偷的。”丫鬟小声嘀咕。
“别说了,玉茹。”少女制止了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顾娇一眼,迈步走上前,欠了欠身,道,“对不起,我误会姑娘了。”
“小姐!”丫鬟大惊失色!
她家小姐乃堂堂侯府千金,怎么能对一个卑贱的小村姑低声下气?
就算冤枉她怎么了,还她清白不就是了?何必要道歉?
少女对丫鬟道:“你也赶紧向这位姑娘道歉。”
“可是……”
“道歉!”
少女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丫鬟不敢忤逆,黑着脸给顾娇道了歉。
少女转头对二东家道:“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回春堂对我弟弟的救治。”
二东家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娇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笑着对少女点了点头:“顾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回春堂悬壶济世、妙手仁心,不会因为私事耽搁了对病人的医治。”
“多谢。”少女颔了颔首,带着鼻青脸肿的丫鬟离开了。
黎院长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顾家人?京城的那个顾家吗?”
二东家感慨道:“除了京城顾家,还有谁家能养出如此怀瑾握瑜的千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能及时认错悔改,并诚恳地向一个身份卑微的村姑道歉,足见其品行高尚、怀瑾握瑜。
黎院长没说的是,那位千金的名字还真的就叫顾瑾瑜。


第57章 爹娘
顾瑾瑜离开医馆后直接去了镇上的一间茶舍,那里,侯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瑾瑜进入茶室,乳燕一般扑进侯夫人怀里,娇柔地唤了声娘。
侯夫人抱着阔别多日的女儿,道:“多大的孩子了?还往娘怀里钻?没羞没臊的。”
顾瑾瑜抱得更紧了,撒娇道:“我多大也是您和爹爹的女儿,怎么就没羞没臊了?”
侯夫人捏了捏她小鼻尖:“你呀,真是让你爹爹宠坏了!”
顾瑾瑜哼道:“谁让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侯夫人哭笑不得,问她道:“方才去回春堂付诊金可还顺利?”
提到这个,顾瑾瑜的眼神就闪躲了起来。
侯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怎么了?是回春堂对诊金不满意吗?”
诊金的事说起来也是个大乌龙,侯夫人以为下人给了,下人以为侯夫人给了。
要不是侯夫人顺嘴问了句,还不知他们一直拖欠着回春堂诊金。
也是这个缘故,侯夫人才打算亲自前往回春堂一趟,不料刚出山庄便碰上从京城赶来的女儿。听说事件的来龙去脉后,顾瑾瑜义不容辞地担起了付诊金的重任,但侯夫人也没闲着,而是上山给菩萨上了香。
“不是回春堂对诊金不满意,而是……”顾瑾瑜把在回春堂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没添油加醋,也没半句隐瞒,只是娘亲打小教导她毋以貌取人,所以她没刻意强调那个小村姑容颜丑陋,左脸上有个醒目的红色胎记。
“女儿错了,不该如此武断。”她低头认错。
侯夫人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总有比我们身份更贵重的人,你身份比她高,便可以看轻她,若是日后碰上比你尊贵的,是不是也能看轻你呢?”
侯夫人虽疼女儿,却并不是没有原则的。
顾瑾瑜撒娇地挽住侯夫人的胳膊:“女儿是侯府千金,谁能看轻女儿?”
“你呀!”侯夫人无奈地嗔了她一眼。
“可是弟弟的玉扳指是怎么一回事?”顾瑾瑜问。
侯夫人道:“你弟弟说是她不小心拿的,你也知道,你弟弟不会撒谎的。”
可顾瑾瑜还是不明白:“什么叫不小心拿走的?他怎么知道她是不小心?他看见了吗?”
“这……我也不知道。”侯夫人宠女儿还有原则,可到了儿子这里就全都不作数了,毕竟儿子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人,她不舍得拿规矩去约束他。
那日的事儿子不愿多说,她也就没多问。
一个玉扳指而已,没了就没了,儿子高兴就好。
顾瑾瑜吃味儿地哼道:“我上回也是不小心拿走的,可他整整一个月没理我!我还是不是他亲姐姐了?”
“你呀。”侯夫人点了点她脑门儿,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不是,谁是?难道那拿了玉扳指的小姑娘才是?”
因为这个完全不可能的玩笑,顾瑾瑜心情变好,靠在娘亲怀里,伸出小手道:“娘,我手冷。”
侯夫人摸了摸她手背,确实有些凉,当即放下手里的糖,拿过一个精致的手炉给女儿暖了起来。
顾瑾瑜却是看着盘子里的麻糖,神情古怪:“娘,您哪儿来的这种东西?一看就不干净,当心吃坏肚子。”
侯夫人想到了那个小丫头,眸光染了一丝温柔:“一个好心的姑娘给的,我就收下了。”
——
另一边,顾娇拿到了自己的诊金,一共二十两,算上手里的银子,足够买下那座山头了。
二东家有些担心今天的事会惹顾娇不高兴,讪讪地问道:“那个……下个月的看诊……”
顾娇淡道:“我答应了一个月接诊一次,不会食言。”
言罢,她拿着银子去了书院。
院长不回书院,先一步离开了。
顾娇到书院时书院已经放学了,身着白色院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出来,顾娇依旧在老地方的巷子口等着,却始终不见萧六郎与顾小顺。
就在顾娇揣测二人是不是被夫子留堂之际,萧六郎与顾小顺从另一方向走来了。
萧六郎和顾小顺的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待走近了顾娇才发现那是一些香烛与厚厚的纸钱。
顾娇问道:“你们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顾小顺目瞪口呆:“姐你忘了?今天是三叔和三婶的忌日啊!”
顾娇哑然。
她、她还真忘了。
原主记忆里是有这么一个重要日子的,可惜顾娇她不是原主,也就把这个日子给忘了。
“多亏你记得。”顾娇对顾小顺说。
顾小顺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是姐夫。”
顾娇挑眉看了萧六郎一眼,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和他提过爹娘的忌日,他应当是听村里人说的。以他俩目前的假夫妻关系,倒是难为他记得。
顾娇:“多谢啊。”
萧六郎杵着拐杖面无表情地上了牛车,他还在生气顾娇与黎院长“暗通曲款”的事,打算一天不和她说话!
顾娇并不知他突如其来的别扭是怎么一回事,但他都帮她记得爹娘的忌日了,肯定不会是因为她才闹别扭的!
顾娇没心没肺地上了牛车。
自认为他俩关系好得不得了的顾娇还特地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子。
萧六郎自己气得半死,惹他生气的某人却半点做错事的觉悟都木有,萧六郎于是更气了。
三人回村后,刘氏直接把顾小顺叫走了,顾娇与萧六郎去了田埂那头的坟地。
顾三郎与妻子徐氏的坟紧挨着,许久没人打理的缘故,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
萧六郎生闷气归生闷气,却还是捋起袖子,把坟头草一株一株地拔了。
他拔得很认真,没注意到身后的顾娇正望着坟头发呆。
原主的记忆里,顾三郎是被大水冲走的,村里人沿着河岸打捞了半个月才把尸体找到。那时尸体已经泡得没法儿看了,徐氏只瞧了一眼便当场崩溃,之后再也没好过。
她只强撑了一年,便在顾娇爹的忌日上撒手人寰,留下年仅五岁的女儿。
他们都是极好的父母,比顾娇前世的双亲不知强了多少倍,可惜那么早就去了。
看来不论前世今生,她都注定是没爹疼没娘爱的。


第58章 县试
二人给顾娇爹娘上完坟后动身回家。
二人清理坟头很是费了点功夫,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顾娇知道他爱干净,路过河边时,便对他道:“去洗个手吧。”
“嗯。”萧六郎应了一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河边走去。
顾娇观察着他走路的姿势,老实说,手术很成功,这段日子的复健也很努力,可他还是没能丢开拐杖。
是复健的力度不够么?
顾娇摸了摸下巴。
“你不洗吗?”萧六郎回头问她。
顾娇呵呵呵:“洗!咱俩一起洗!”
洗个手而已,干嘛这么积极,又不是洗澡,对叭?
萧六郎问完就想起来这是她曾经落水的那条河,或许她是害怕才不过来,暗怪自己多嘴了,打算赶紧洗了离开,顾娇却已经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河水有些冰冷,不过二人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与千金小姐,忍忍也能洗。
然而就在二人相继起身的一霎,顾娇怀里突然掉出一个东西,咚的一声掉进了河里。
“我的荷包!”顾娇没料到会有此变故,眼疾手快去抓却已是来不及,荷包里装了不少碎银,沉甸甸的,瞬间就给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