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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农场都位于郊区,可向阳农场是个例外,它居然在市中心,还离阳钢二分厂不远,直线距离五百米,走路要在巷子里绕一刻钟。
安然只是偶尔路过那个地方,听赵银花说农场时不时会有蔬菜卖,有的是种密了匀出来的,有的是灌溉或薅草时踩坏的,卖样比不上农民自个儿种的,但胜在新鲜,还带着泥土和水珠呢。
“我跟你说小安,你别不信,那价格是真的便宜,都不称斤的,这么大一捆白菜两毛钱,这么大一筐韭菜三毛钱,这么大个南瓜一角钱……哎哟,错过这次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遇上。”
试问,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安然立马穿上外套,小猫蛋也不兜了,怕菜买太多没手抱她。“宋致远我问你个事儿,你能把孩子照顾好吗?我就出去顶多一个小时。”
宋致远看了看手下的图纸,只差一点就能完工,“可以。”
“那你得保证不让她摔跤,不让她坠落,不让她被虫咬,不让她饿肚子,还得……”
“换尿布我知道。”宋致远左手转着一支钢笔,安然同志还是不信任他啊。
小猫蛋对他的图纸很感兴趣,上面有红、黑、绿三种颜色的线条和字迹,她立马目不转睛,怎么抱也抱不走了。好在,她不像别的孩子,喜欢的东西就抓,撕,扯,她都是静静地观看,换着角度的看,偶尔会用软软的手指摸一摸,似乎是体验一下触感。
两个大人都放心了。
安然赶紧拿上三个网兜,“宝英咱们走。”
到向阳农场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排了老长的队,都是来买便宜菜的。银花老早就来了,用两块砖头给她们占了位置,“小安,宝英,这儿。”
安然本来是挺不好意思插队的,可这年代像这样用砖头马扎排队不要太普遍,队伍又一眼望不到尽头……算了,一切为了省钱。
今儿也算她运气好,第一次来就遇到卖韭菜的,虽然老是老了点,黄叶子也比较多,可细苗苗的,一看就是纯天然没浇过多少肥料的,炒鸡蛋或者包饺子都特香!
她不喜欢那种肥肥的粗粗的韭菜,总觉着不是用了化肥就是农家肥。当然,难得遇到这么好的韭菜,光吃新鲜的可不行,她还得做一坛子韭菜腌菜,用辣椒盐巴花椒蒜泥和姜片腌制三天,咸香可口,特别下饭,配着挂面馒头都是好东西。
“同志你好,韭菜两捆。”她挤上去,开心的说。
卖韭菜的是个黑矮个男人,头也不抬的把剩下的韭菜用稻草一盖,“韭菜没了,换一个。”
“那你旁边那堆是啥?”
“我说韭菜没了你没听见吗,哎哟,大妹子哪儿人呀?看着眼生。”男人一开始没注意,现在抬头一看,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安然习以为常,漂亮女人痛苦的“烦恼”吧。“可我就想买两捆韭菜,同志能通融一下吗?”
“通融通融,要多少有多少。”男人迅速甩出两捆韭菜来。
安然看后面的银花和英子苦着脸,眼巴巴的,干脆说:“再给我来四捆吧,咱们三个人呢。”对于这两个孩子多的大家庭,一顿韭菜饺子就能吃掉三斤韭菜,这么便宜的菜真是不容易啊。
“成啊。”男人倒是挺“大方”,安然见韭菜梗上还带着潮湿的泥土,就问:“同志这韭菜是才浇过水吗?”如果这样,那可不能耽搁,回去立马就得摊开,沾了水汽韭菜叶子容易坏。
“可不是咋的,昨晚夜里十一点半才浇的,绝对包你们新鲜。”
安然觉着奇怪,她在两个生产队待过,对农作物种植也算有经验,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夜里浇水的。“怎么白天不浇夜里浇啊,要赶上冬天得多冷?”
“没事没事,每天三个小时而已,冷不着的。”
“说说说,说啥呢你,让你留的韭菜留够了吗?待会儿我还得往我大姨家送呢。”正说着,一个比他更矮的男人走出来,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怪滑稽。
“留够了够了,昨儿晚上我去老赵庄看拉水的车子,结果自行车给我坏半路上,三点多才回到农场,现在困死了都。”
来人似乎是很关心这个问题,“那他们那边怎么说,水收到了吗?”
“收到了,因为水库那边以为是给咱们农场送的,每车还给多送了两桶。”
来人不说话,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搓了搓手指,“拿到没?”
“拿到了,水钱一共一百二十块。”
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说的也是别人听不懂的话,可安然是做生意的,对这里头各种门道十分清楚,通过他们鬼鬼祟祟的交谈很快猜出来,这俩是卖水贼。
卖水贼,不仅是这年代独有,哪怕到了三十年后五十年后,只要有需要就有市场,有干旱的地方,“水”就是一种稀缺资源,就能卖钱。
向阳农场在市中心,周围全是工厂和居民区,无法蓄积独立的灌溉系统,就得向别的地方买水,譬如阳城市周边几个大型国有水库。把水卖给国有农场,那是支援国家建设,价格便宜很多。
而又赶上去年的超高温天气,降雨稀少,水库蓄水量不足,周围农田庄稼也缺水,想跟水库买水的生产队都排到巴黎去了。
而这俩卖水贼,就借着这个价格差,把低价从水库买来的水高价卖给周围急需用水的生产队,为了庄稼能活命,卖多少农民们都会接受。
这一转一卖,估计能赚不少钱。
只是,安然不解的是,既然水卖了,那他们灌溉农场庄稼的水又是哪儿来的?
夜里三点,偷偷灌溉三小时,这水应该又是他们从哪儿偷来的吧,拆东墙补西墙。
“走吧小安,你还要买啥?”刘宝英已经抱了两大捆韭菜,两大捆白菜,肩上还挂着四个带伤疤的大白萝卜,不过是工人挖萝卜时不小心挖伤的,送国营菜市场没卖相,坏了又放不住,低价处理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买啥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回家了,小海燕啥吃的没有啊。
“那走吧,我看杨主席那表弟在呢,可别让他认出咱们,不然他大姨知道了不定怎么奚落咱们呢。”赵银花是最早搬进二分厂大院的一批人,特清楚杨老太太德行,恨人有,笑人无。
要是知道她们舍不得上国营菜市场,来买了这么多便宜的“烂菜”,估计整个大院都得知道。虽然大家都穷,可穷人也要面子不是?
安然一顿,“那个男的,是杨主席的表弟,也就是杨老太太的外甥?”
“对,就昨天跟你家宋厂长告状那位,年纪大了,一双绿豆眼可不瞎,咱们惹不起。”刘宝英不愿惹事,小声说。
安然本来还愁拿她没办法呢,一老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低着头任她骂,还把宋致远也连累上,她其实挺愧疚的。
走了一段,赵银花才说:“小安你别跟她生气,不值当,她就是眼红你家小宋空降厂长,让他儿子又白等了一年,心里不舒坦呢。”
“就是,她在大院里说你费水,其实不是针对你,对你有意见,是对你家小宋有气。”
敢情,她儿子熬到快退休了当不上副厂长,而宋致远年纪轻轻空降过来她就不舒坦?还拿她安然出气?当她面人呢!今儿敢当众污蔑她,明儿说不定就敢打她闺女。
这样的为老不尊的人,养出的儿子品行能好到哪儿?这样的人跟宋致远做同事,难怪刚来就有人要整他呢,这二分厂真是乌烟瘴气,没几个好东西。
安然决定,别的先放一边,总得先帮宋致远扫两块绊脚石,不杀鸡儆猴,让别人知道他家属不是好惹的,以后是不是谁都能欺负他?安然倒不是心疼他,只是觉着欺负了他,就耽误了他的研究,就阻碍了祖国的发展,她想提前看见强国崛起的盛景,谁阻碍他,就是跟她过不去!
得吧,先收拾这块为老不尊的绊脚石,没商量。
***
三个女人满载而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银花家两个大的已经上学了,宝英家小那个还在院里溜达呢,见他们一个个黑着脸脏着手玩泥巴,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宋致远终于是没让安然失望,孩子哄睡着在床上靠墙的地方,床外侧用被子围着,为了方便照看孩子他还把书桌也搬卧室门口去,一抬头就能看见闺女。
安然摸了摸尿布,没湿,还不错。
看来这男人一开始的“漠不关心”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而是不知道从何关心起。只要给足时间培养父女感情,他也能干点人事。
晚饭是韭菜炒鸡蛋,每人两块香喷喷的韭菜鸡蛋烙饼,吃得心满意足。饭后,她把碗筷一扔,趁着院里人多就抱着孩子,直接走到大院里,热情的跟众人打招呼。
大多数人也都热情回应她,毕竟她平时在院里也挺有礼貌,算得上尊老爱幼,为人也不错,不小气。再说了,她现在毕竟是副厂长太太,虽然没工作,可难保她会吹枕头风啊,看不惯她的某些方面是一回事,可该来往还是得来往。
“哟,杨婶子也在呢,今儿什么风把您吹出来了?”安然看着拄拐的杨老太太,笑得可灿烂啦。
杨老太太虽然牙齿掉光光,可眼神很好,看见她的笑脸就心里来气,摆出大院老寿星的模样,板着脸说:“小宋厂长家属,别怪我老人家说话直,你每天用那么多水,水费是不是得多摊点儿?”
他们两家,合着二楼楼梯口右手第一家的曹家,三家人合用一个水龙头,水表也是这个月才新装的,以前大家可着劲的用,最后厂里用总的水费除以居住总人数,算出来的单价每家按人头给钱。有些人家因为夫妻俩都是双职工,又没老人孩子,在家时间不多,就觉着不公平。
不仅如此,用银花的说法,她总觉着她们所有人加一起也没用这么多水,怕是哪儿漏水漏出去了,可她人微言轻,厂里没人提,她也不敢说。
大家有意见,厂里也看在眼里,甚至私底下听人说,厂里收水费的时候把车间工业用水也算生活用水里头,让大家为厂里分摊水费不厚道。干脆一商量,那就改用分水表吧。
水表也要成本呐,多分出来的水龙头水管也要钱,再加上大院里场地有限,要是一户一个水龙头水表,院子就没处下脚了。
曹家的媳妇,就是刚蹲着捏煤球那个,闻言也不说话了,支楞耳朵,听着呢。
安然站住,笑眯眯地问:“老太太您的意思,是不是谁家用水多,谁家就多出水费?”
“自然。”
“是不是用多少,就按市价交多少?”
“废话,亏你还小宋厂长的家属呢,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豁牙老太太翻了个白眼。
“好嘞,那就麻烦您交一下这一年的水费吧。”
“啥意思?这才过了半个月,还不到交的时候,就是要交,我也该交给街道办,不是你。”
安然翻了翻手掌,“一年,不是一个月,是交给大家伙,不是交给我。”
第27章 三更合一
“你啥意思?凭啥我该给大家伙交水费, 大家快过来听听,这小宋厂长的家属胡说啥呢!”
本来大院里人就多,她一吆喝, 大家伙都围过来, 纷纷劝她老人家别生气, 气坏身子无人替。
她还真顺了顺胸口,一副刚被人气到心脏病发的样子, 有些人看安然的眼神就有点不赞同,年轻人嘛,老人说话听着就是,跟个七老八十的人争什么呀, 让一让又能怎么着。
“老太太, 我记得您有个侄子在咱们厂子不远处的向阳农场吧?他是不是在农场综治办当干事?”
杨老太太一愣, 总觉着哪里不对劲,但多年来作威作福习惯了, 尤其是仗着儿子和侄儿的职位, 她无论在哪儿都是老太君式的人物, 最近听说厂里来了个不好惹的小媳妇,又正好跟她用同一个水表, 她这不就好日子过多了想给自己找点不痛快嘛。
想要杀杀新厂长夫人的威风,她在家属们心目中的位置就更稳固了。
当然,要是能顺便替儿子出气的同时, 能借着家属问题小题大做, 把宋致远弄下马,他儿子能上去的话,那不就更是意外之喜锦上添花啦?到时候儿媳妇还敢骂她是吃闲饭的老太婆吗?还不得哄着她供着她!
她跟别人家的老人不一样,那些老人只会拖后腿, 她可是儿子的一把好帮手,一把想杀哪儿杀哪儿的好刀。
“我发现个怪事儿,每天晚上一到十一点半,咱们大院里的水表就跑得特别快,跑三个小时就停,比咱们平时用一个礼拜的水量还多。而向阳农场也有个怪事,白天不灌溉,每天都是夜里十一点半才开始灌溉,每天三小时把那成片的小麦玉米和油菜啊,浇得是又肥又壮。”
安然顿了顿,装出一副很疑惑的样子:“这一边是谁无缘无故跑了,一边是同时段莫名其妙多了水,你们说是不是见鬼了呀?”
“啥鬼不鬼的,不就是咱们的水跑农场去了。”
“啥?向阳农场偷咱们的水?”
“我就说嘛,自从去年咱们搬进大院开始,他们农场怎么白天不浇水,尽捡着晚上浇。”
“我还说呢,咱们大院的水费怎么这么高,就是天天洗澡也用不了那么多。”
说得这么明白,谁还有不知道的,那就是瞎子聋子了。安然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不是杨老太太跟外甥合谋,准备先这么诈一诈,谁知小脚老太太脸色一变,拄着拐杖就跑。
这不是心虚是个啥?
“老太太等等,您外甥真偷咱们的水?到底咋回事您给个准话呗。”
老太太急慌慌的,“哎哟你可别拦我。”就是不说偷没偷。
“那就是偷了,我说咱们水表咋转这么快,一夜之间多跑了好几大圈,原来是你家搞的鬼!”
“我呸!还诬赖人安然同志费水,就洗几件衣服能用几十吨水?”银花是真气急了,安然是谁啊,是买两串糖葫芦都要给她一串的人,此刻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老太婆。
跟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毕竟她以前偷的水可是大家伙一起买的单,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可老太太实在是太老了,大家气归气,谁也不敢碰她,万一她躺地上来个三长两短,那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嘛。
安然早使刘宝英大儿子跑厂办去,把正在开会的胡书记刘厂长叫来,大家一路走一路问:“听孩子说找到偷水贼了?”
“可不是,一老太太跟外头的人合谋,挖咱们厂的墙角呢。”
“谁家的老太太?”
刘厂长看了看脸色青黑的工会主席,叹口气,你说惹谁不好,偏要惹二分厂这个新来的泼妇呢?那可是连宋大工程师都管不下来的女人啊。
***
厂里所有人都想不到,搞了半天,让大家伙你怀疑我我怀疑你,他怀疑厂里的偷水贼,居然是个快八十岁的老太太。
杨老太太是让人抬出大院的,因为杨主席痛心疾首跟她做思想工作让她出来自首的时候,她给气晕了。
而自从抬出去,就再也没抬回来过。听说杨主席和爱人恨死了她,辛辛苦苦经营半辈子的老实巴交人设就让她毁光光了,送公安公安不敢拘留她这么大年纪的人,只好送回老家,而她在农场的大侄子,则直接坐牢了。
一面,他倒卖国有物资,涉案金额巨大。另一面,他还偷盗二分厂家属区的生活用水,短短一年时间光他偷用的水费就高达好几千,家属们没当场打死他已经算人美心善了。
不过,经此一役,二分厂的人是看出来了,人小宋厂长的家属不仅人美,还够聪明,至于说她泼辣,哪个农村女人不泼辣?只要能帮自个儿洗刷冤屈,泼辣点又怎么啦?
***
“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厂的人背后都偷偷议论你呢。”赵银花笑嘻嘻的,用屁股拐了安然一下,跟她挤一条板凳上。
“难道以前议论的还少吗?”
银花哈哈一笑,别说,没处熟之前,她也是八卦的主力大军。
不过,她现在是知道了,安然同志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像别的女同志爱记仇,平时也总大大咧咧,花钱毫不手软,只要小猫蛋有吃的,见到小枣儿也会分一半,不像别的妇女,孩子吃东西都是躲屋里吃,其他人家的孩子看见也只能流口水。
就这样的好邻居,她得帮一把。
“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家那口子的大姨不是给厂办打扫卫生嘛,她听见个事儿。”赵银花生怕让别人听见,把门关严,小声道:“她说,咱们二分厂的工会主席,姓杨那个,不是下了吗,现在总厂那边准备给咱们再派一个,可总厂的嫌弃这边工资低,不愿来,现在书记和厂长就商量,要不咱们内部重新安排一个。”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厂里不管谁当工会主席,跟她都没关系。反正只要不来招惹她和宋致远,就是扫厕所的大姨去当也没啥。
“你知道胡书记推荐的人选是谁吗?”
安然摇头,凭感觉,胡光墉跟宋致远是一类人,但比宋致远更通情达理,更懂人情世故。
“是你啊小安,他老人家推你当工会主席哩!你跟杨老太这叫啥,叫……一战成名啦!”
安然一愣,“果真?”不过,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没收到消息说明这事没成,高兴也是白高兴。
“真倒是真的,他大姨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可刘厂长说……说你……”银花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吧,给小安找不痛快,说不定她这小暴脾气直接就去找刘解放扯皮咋整?
“说我农村妇女,没有工作经验,领导不起二分厂的工青妇是吗?”工青妇是一家,尤其是在阳钢这样各个年龄层次的职工都有的单位,工会就兼管妇联和青少年团委的事儿,所以能当个工会主席,那已经是很大很有实权的官了。
这从杨主席就能看出来,他既当着工会主席,又是团委书记,而副主席是位女同志,则主管妇联。这么多担子一肩挑,也难怪他会瞅着副厂长的职位不放,原来是把胃口给惯大了。
安然心里还是有点激动的,二分厂的工会主席跟小海燕的会计简直天壤之别,在小海燕那就是个没名没分的村干部都算不上的职位,可二分厂的工会主席,那是有编制有保险以后还有养老金的正式职工,虽然改革开放后铁饭碗也没多铁了,没有做生意赚得多,可在目前没办法做生意的五年时间里,她能有份工资养活小猫蛋,能有不错的社会地位让她在小伙伴里抬头挺胸,更能有更高更广阔的平台守护国宝级科学家,为祖国军工事业保驾护航,她也能算一朵有名有姓的小浪花儿了。
这么一想,她就不止激动那么简单了,“银花姐那你知道刘厂长推荐的人选是谁吗?”
“你猜。”
安然哪能猜到啊,她才来大院半个月,除了非常必要的几个领导层和上下楼邻居,厂里这么多人她哪能面面俱到。
“那个人可是咱们厂里的名人,长得那叫一个英俊帅气,当然,没你家小宋帅,可人家脾气特好,见谁都一副笑模样,人又特热心肠,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啊,给孤寡老人送关怀啊……”
话未说完,安然就知道是谁了——顾慎言。
没想到,这位油油的初恋,居然要跟她成竞争对手了。
不过,她更没想到的是,顾慎言居然能得到刘厂长的推荐,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其实关系不错?是单纯的爱才如命惺惺相惜,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安然有个特点,弄不懂的问题她会一直挂心上,得去搞清楚才行。
“银花姐你快跟我好好说说,咱们刘厂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这个,赵银花可是来劲了,“刘解放啊,是个官迷,以前你知道他是干嘛的吗?就总厂一烧锅炉的,赶上政策好上了个扫盲班,人又会钻营,从小组长到车间主任,去年成立咱们二分厂,他居然给弄了个厂长当,你说神不神?”
安然倒不是说有学历歧视,毕竟她自个儿也只是个高中生,她是真不喜欢刘解放这人,他就跟她曾经接触过的很多市级官员差不多,人模人样,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实际啥也不干。
宋致远要在他这样的领导手底下干事,不被整才怪呢!
晚上,一家子吃过饭,安然带小猫蛋溜达回来,路上小丫头拉了一次臭臭,感觉肚子空了,就从一堆吃的东西里刨除两根香蕉。
那天厂里来探望宋致远,以工会的名义买了很多饼干罐头水果,还有各位领导以个人名义买的麦乳精和奶粉,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石兰省常年气候干旱,不产香蕉,这一爬金黄色的香蕉都是从南方来的稀罕水果,要干部票才能买到呢。她用勺子捣成香蕉泥,放小碗里,让小猫蛋自个儿端着吃。衣服吃脏了也没事,主要是锻炼她自力更生和手眼协调。
宋致远的图纸终于完工,正在二次核查和论证,写写画画不知道干啥,反正安然也不问,问了也是白问,搞不好又得被他当女间谍。
勺子碰到碗的清脆啪啪声,铅笔画在纸上的沙沙声,还有楼下老太太们聊闲的声音,听着真是让人心情平静,安然忽然觉着,日子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也不赖。
“喂,宋大工程师,宋厂长,我有个事问你,要是我能在厂里跑个工作,会不会更好?”
宋致远左手一顿,“你想当什么?”
“工会主席,你觉着怎么样?”
宋致远皱眉,“不错。”
“就只是不错?你就没想过,要是我进了党政领导班子,以后咱们俩夫妻夫唱妇随双剑合璧,把这些反动派打个屁滚尿流,再把阳城市搅个风风雨雨?”
宋致远眼睛都没抬,也不说话。
这鄙视可真表达得够直接啊,安然摸了摸鼻子,“算了,跟你没啥好商量的,工作我自个儿想办法,大不了回小海燕去,我可是队上的会计,不说呼风唤雨,谁让我不爽我搅风搅雨也是可以的。”
宋致远回头,静静地看着她:“今天晚上真的会下雨吗?”
安然一愣,这是还惦记着要让她验明正身呢,“放心吧,不仅会下,还要下大暴雨。”
宋致远看看窗外的天,月明星稀,天空深蓝,一看就不像要下雨的。“要是不能证明你说的,你就在家里好好带孩子吧,家里我照顾不上,你是知道的。”
这就是在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别指望我顾家”的意思,安然真想揍他一拳,知道你全力以赴报效祖国不容易,可我当保姆也很屈才好吗?
“怎么,不把我当怪物上交国家吗?”
宋致远还真认真的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带孩子比上交更有价值。”其实他还真没想过上交国家,因为他打心眼里觉着,如果他的妻子没死也没丢,那这个人就是妻子。
虽然心内别扭,但妻子就是妻子。
安然:你这是想让我当保姆当定了是吧?
“几点下雨?”
几点安然是真不记得了,但围墙垮塌是夜里两点多的时候,“你要这么迫不及待,干脆自个儿去把围墙拆了,把地雷刨出来吧。”
宋致远又让她怼得不说话了,安然得意,忽然嘴边多了一把颤颤巍巍的勺子,小猫蛋举着半勺香蕉泥:“妈妈,七七。”
小嘴巴上还挂着一圈香蕉泥呢,可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妈妈。
安然这心啊,又一次软成了水。养女鹅真是每日一感动,从不缺席。她把嘴张大,帮助闺女把勺子喂进自个儿嘴里,嚼吧嚼吧,故意夸张地说:“哇哦,这也太好吃了吧!我闺女真是妈妈的小棉袄,妈妈爱你哟,mua~”
宋致远手一顿,不,他不喜欢吃香蕉,甜腻腻香轰轰。
***
就在孩子吃完水果,安然帮着清洁了小牙齿准备睡觉的时候,大院外忽然传来喧哗声,闹哄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宋致远一旦沉浸于工作中是不会管外头的,可今晚情况特殊,他一直等着大雨,等着围墙垮塌呢,放下笔,立马就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