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爱国自信满满,“我带你去的地方肯定能卖出去。你就放心吧。”
苏以沫还是答应了。其他造型都没拧,只拧了三十个帽子、五个黑猫警长以及五个葫芦娃。
材料用了一半,苏以沫手都拧疼了。她不是不能拧得更多些,而是这种帽子体积有点大,拧太多,她一次拿不了,只能拧这些。
拧完气球,苏爱国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出了家属区。
院子里的孩子们看到这么多气球,发出比上个星期还惊喜的声音,“气球!好多好多的气球。好漂亮啊。”
这些孩子们追在后头跑,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他们才意犹未尽驻足。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苏以沫此时并不好受,虽说她不用骑车,有风吹着,凉爽得很,但是路况不是很好,越走越偏,刚刚还是柏油马路,拐了个弯,进了条石子路。原以为就够夸张的。没想到她爸又拐进一条小道。这条道全是泥土。
苏以沫屁股都被颠疼了,手里的气球杆子差点没拿住,“爸?你确定你带我去的地方有钱吗?我怎么觉得是往乡下去了?”
此时的鹏城并不像二十年后那样发达,只有三个区,其中罗湖区是1982年成立的,南山区是1983年成立的。苏以沫所在的福田区今年十月才会成立。现在叫上步管理区,许多地方都没有开发,大片大片的民房。
苏爱国没比苏以沫好多少,这些年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力气远不如从前,骑了半个小时,累得他满头大汗。
他顾不上回答女儿的问题,尽量避着坑洼处,又骑了几分钟,终于拐进一条小路。
小路两旁种的是春花生,此时花生正开着小黄花,地里却长满了野草,将花生盖得严严实实。如果一直没人除草,花生肯定会减产的。苏以沫咂舌,这鹏城的农民竟懒成这样。
她正腹诽着,自行车缓缓停下,苏爱国一只脚踮着地,一只脚搭在脚踏板上,高喊一声,“到了!”
苏以沫四下看了看,除了不远处有个村子,周围大片大片的田地,她惊恐地看着她爸,紧张地咽唾沫,“爸?你该不会要卖了我吧?”
这儿像是有钱人待的地方吗?西方有钱人可能喜欢住乡下。但是华国人越有钱越往城里挤。会不会是她上回坑了爸爸,她爸打击报复?上辈子他们家孩子多,她上头有三个姐姐,她爸就动了把她过继出去的心思。可惜她那时已经记事,人家不肯要。
苏爱国推了推眼镜,被女儿的话逗笑了,“卖你?你个小丫头嘴巴那么馋,天天都要吃好的,谁家会要你。”
这亲昵的口吻一看就不是要卖她,苏以沫舒了一口气,嘴上不饶人,“你把我卖了,不就省下吃喝的钱了吗?”
苏爱国拍了下她的后背,“行啦。别贫嘴了。这地方快要拆迁了。你别看人家房子破旧,等拆了迁,家家户户都是百万富翁。”
苏以沫眼睛一亮,百万富翁?这时候的百万相当于后世的上千万。因为这些拆迁户多数分的都是房子。十几年后,房价至少能翻十倍。她怎么就忘了这些人呢。
这些人以前都是种地为生的农民,辛苦一辈子,也穷了一辈子,暴富之后就开始报复性消费。从前不舍得买的,通通买。不舍得吃的,吃个够。
她的气球不当吃不当喝,家庭条件差一些的人家舍不得买,但是这些有钱人可不一样啊。
发财了!发财了!苏以沫激动得不成,一颗心砰砰跳,迈开步子大步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催促爸爸快点。
苏爱国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
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空处,有点类似于打谷场,不过这会儿不是抢收季,所以场上有许多商贩正在吆喝。
“电器!国外进口!大爷,来一台啊。”
“冰箱,空调,洗衣机……”
除了电器,还有美女站在一个台子上抱着吉他唱着卡拉OK,许多年轻人跟着一块嘶吼,台下的大爷大娘老脸又黑又红,朴实的打扮却藏不住他们的热情,相当捧场,不间断地鼓着掌,时不时发出几声叫好声。
还有卖烟酒、吃食的摊子。每位摊主都在大力吆喝。
苏以沫还没来得及看完,就有个孩子扯着妈妈的衣摆指着苏以沫手里的气球,蹦蹦跳跳想要伸手够,“妈妈,我要气球!”
那妈妈也大气,连价也不问,每样都来一个。
这算是苏以沫见过最豪气的买家。三个不同款气球要八块钱,她眼皮眨都没眨一下,掏钱付账。
这个孩子买完气球就跑去找小伙伴炫耀,没过多久,许多小孩子跑了过来,将苏以沫围得严严实实。他们有的带着父母,有的独自跑过来,但兜里的钱丝毫不少。
大多数都是买三个,只有小部分买一两个。
四十个气球,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全部卖完。
苏以沫卖完后,舍不得离开,因为她爸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这地方有钱,所以她把材料也带过来了。
有的孩子没买到,她就让对方等,她现拧一个给对方。
孩子们觉得新奇,不错眼盯着她的手。
她动作飞快,手指翻飞间一个气球就拧出轮廓。
苏爱国在边上帮忙打气。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葫芦娃三分钟就能拧好。黑猫警长也差不多。帽子要慢一些,大概要五分钟。
孩子们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呼声,半点不觉得枯燥。
拿到成品后,迈着小短腿找人炫耀。
到了晚上,天渐渐黯淡下去,各家点起了灯火。卖电器的小伙子已经开车离开了,卖吃食和唱卡拉OK的还没有走,他们自带灯光,点起来后,就像一个小型夜市。
苏以沫把LED灯点亮,原先色彩缤纷的气球好像璀璨夺目的星辰,发出耀眼的光芒。引来小朋友们阵阵欢呼,甚至有童心的少女们也跑过来购买。
一直到晚上九点,苏以沫才终于收摊。
有个孩子排了一个小时的队,轮到他时气球卖光了,他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这孩子一看就是全家宠着的主儿,父母一直哄着,说尽好话,许了各种好处,他就是不走。直到苏以沫保证明天还会过来,小孩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跟父母回了家。


第8章
农村乡间小道没有路灯,苏爱国顺着来时的路,就着朦胧的月光,慢慢骑。
苏以沫双手攥紧后座的铁框,屁股被颠来颠去疼得不行,但是她却没有抱怨。因为刚刚天还没黑时,爸爸要走,是她坚持再等等。
好在骑了十来分钟就上了大路,这边有路灯,倒是不用再受罪了。
两人回到家,家属区依旧嘈杂。
张招娣听到动静,给两人开门,看到他们平安无事回来,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丈夫,“怎么这么晚?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搞这么晚,她睡觉时间不够,回头长不高怎么办?”
苏爱国乖乖认错。
苏以沫有些羞赧,“妈,不怪爸爸,是我坚持要把气球卖完的。”
张招娣见女儿这么乖巧,没有苛责她,“明天别这么晚了,知道不?晚上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你们赚再多钱也是肥别人腰包。”
鹏城盲流多如牛毛,刚刚两人迟迟没回来,她急得上火,生怕两人出事。
苏以沫倒是没想到这点,连连点头应是。
她累了一天,洗完澡沾枕头就睡,苏爱国没比她好多少。虽然拧气球和卖气球都是女儿。但他不是干看着不动,他要帮着打气,顺便帮着吆喝,全程都是站着。
可惜张招娣不如他意,追问他明天还去不去,他只好打了个哈欠回答她的问题,“去,怎么不去。今晚还有个小孩没买到,赖在地上哭呢。”
他言语里难掩自信,张招娣却是忧心忡忡。她想了许久,晃了晃正在打盹的丈夫,“你之前还说她会腻,可我瞅着她赚钱比你我都积极。以后要耽误学习怎么办?”
张招娣就是吃够了文盲的苦。女儿要是真的三分钟热度,她觉得很正常,小孩子嘛都这样。可女儿现在钻钱眼里,一心琢磨怎么摆摊赚钱,她不能再由着女儿胡闹。
苏爱国揉了揉眉心,“现在才大班,下半年才上小学。耽误不了学习。”
“谁说耽误不了的?她什么时候做一件事持续这么长时间,还一直有兴致的?”
苏爱国还真被问住了。他女儿从小就爱新东西。比如上回卖的那些二手玩具,刚买来,最长一周,最短一个小时,很快就腻。摆摊赚钱这么辛苦,还要看人脸色,女儿却兴致不减,确实不正常。
他摸摸下巴问媳妇,“她是不是缺钱了?想买什么东西?”
张招娣摇头说没有,小沫从小就藏不住事儿,想要什么会直接跟她说,“筒子楼里也没谁家小孩添了新东西。”
苏爱国奇了,没有想要新东西,那女儿为什么这么想赚钱?
夫妻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张招娣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出了个主意,“不如你跟女儿说,让她把钱交给咱们保管?”
苏爱国瞌睡虫全醒了,惊得坐起来,“啊?”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啊什么啊!她这么点孩子身上装那么多钱干什么?上回卖二手衣服攒了好几块钱,她可倒好,一次性全花光了。虽说是为了赚钱,但是咱们用得着她在外面摆摊赚钱吗?我们两个工人还养不活她一个小孩?”
苏爱国抓了抓头发,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
他工作前两年工资都是给养父母,后来结婚,他们一分不肯出。自己被坑过,然后去坑自己的孩子,他张不开嘴。
“有什么不好的?”张招娣觉得丈夫就是死脑筋,“只要咱们把钱要过来,她就会失去赚钱兴趣。”
赚钱不归自己,傻子都不干。小沫那么聪明,肯定不是傻子。
苏爱国恍然大悟,原来媳妇打的是这主意,“那好吧。”
张招娣见他答应,松了一口气,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今天卖了多少钱?”
苏爱国哪顾得上数啊,那些小孩在边上巴巴盯着,怕他们等得急,女儿拧得特别快,为了跟上她的速度,他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张招娣无语,居然连赚多少钱都不关心,心咋这么大呢,她换了个问法,“比上周卖得多吗?”
苏爱国颔首,“当然。拆迁村都是有钱人。”
张招娣算了下,上周卖了七十多块钱,这周比上周还多,除去成本,女儿手头应该有七十多吧?赚得还挺多。
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又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苏以沫和苏爱国先去了趟批发市场。她手头本钱越攒越多,批的气球比上回多了一倍。
苏爱国一路上都在犹豫怎么跟女儿开口。
回到家,苏爱国帮忙打气,苏以沫拧气球,他瞅了女儿好几眼,欲言又止。
苏以沫想忽视都不行,等把一个气球拧完,她终于受不了,主动开口,“爸,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干嘛吞吞吐吐的?”
苏爱国头一回诓骗孩子,心虚得不行,张不开嘴,现在被女儿主动戳破,他有些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了,“你……小沫,爸帮你收钱吧?”
苏以沫疑惑看着他,“为什么?”
许是刚刚已经开了口,苏爱国这回说话利索了,“你一个孩子手里拿那么多钱太危险。而且你妈也担心你乱花钱。我和你妈帮你收着,等你用钱时,再找我们要。你想想你长这么大,想买什么东西,想吃什么东西,爸妈哪一次没给你买啊?”
理是这么个理儿,如果苏以沫真的是六岁,她还真有可能答应,可惜她不是,所以她斩钉截铁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爱国有些受伤。虽然他没想真的将钱据为己有,但是他对女儿掏心掏肺,女儿却不能同等对待,这种落差让他难过。
苏以沫把“邓舒月每年压岁钱都被她妈哄走,想买根冰棍,她妈都不同意”的事说了,“我不想像她那样被动。你们确实对我很好,但是我想自己攒钱。”顿了顿,她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补充,“我要像妈妈一样攒很多很多的钱。”
苏家财政大权一直掌握在张招娣手中。女儿拿妈妈当偶像,苏爱国无法反驳。
晚上,张招娣问事情进展,听了女儿的回答。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该高兴女儿随她,还是该头疼女儿小小年纪就不好哄呢?
苏爱国安慰她,“算了。天气越来越热。小沫从小就怕热,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随她去吧。”
张招娣叹了口气,“行叭。”
转眼过去一月,温度越来越高。
家属区院子里,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有的在拍卡片,有的在丢沙包,有的在打弹珠,几个女孩子在玩跳皮筋并且轻快地哼着,“小皮球,小小来,马莲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苏以沫静静站在廊檐阴影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跳花绳的邓舒月身上。
张招娣收拾好碗筷,擦完桌子,出来就见女儿正盯着邓舒月,不错眼地瞧着。邓舒月身穿一件粉红色连衣裙,娃娃领,胸口还有个蝴蝶结,跳动时裙摆舒展像盛开的百合花。
苏爱国正好从屋里出来,张招娣一把拉住丈夫,下巴朝下面抬了抬,“快看女儿。”
苏爱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明白妻子的用意,“怎么了?”
张招娣为丈夫的粗心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了,小沫肯定是想要邓舒月身上那件连衣裙。”
苏爱国不以为意,“她想要,你就给她买一件呗。这段时间确实把她累坏了。”
张招娣笑眯眯点头,“还用你说。今天发工资,我放半天假,正好去批发市场给她买一件,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别忘了喊女儿吃饭。”
苏爱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下了楼,苏爱国将钥匙交给女儿就去上班。
苏以沫没想到父母会有如此大的误会。她刚刚是在思考问题,想得太入迷,视线落在一处(邓舒月身上)。
至于她在想什么。其实是她卖了一个月的气球,攒了336块钱。
一开始她只是卖气球,后来又加了点儿童玩具,让爸爸带着她在附近的商业街或是拆迁村摆摊。
336刚好是她妈一个月的工资,苏以沫觉得该让父母知道自己的成果了。
其实这段期间,父母没少打听。但是都被苏以沫三言两语给躲开了。
他们没有细算过成本,再加上收钱的也不是他们,所以并不清楚她到底赚了多少钱。当然也是苏以沫有意为之。
一次赚四十和一个月赚三百,效果完全不同。
她想达到一鸣惊人的目的。但是最近的事态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这几天她玩了把钓1鱼1执1法,把自己的存款放在钱匣子里,这个钱匣子是没有上锁的,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父母只要打开抽屉就能看到钱匣。
按她上辈子对父母的了解,再疼爱的父母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放手。她上辈子初中有个同桌,父母当眼珠子宠着,也不妨碍他们偷看日记。她父母也不可能是个例外。但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们一次都没有打开,钱原封不动放着。她有点麻爪。
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说出来,这样她也好鼓动爸妈创业。
不不不!还是不行,直接说出来太被动,上赶子不是买卖。她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她摸摸下巴,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蹬蹬蹬跑上楼,从抽屉出取出两张百元大钞塞到自己已经有点脏的鞋子里。
她妈每周都要刷一回鞋,到时候就能看到了,到时候她再来几句凡尔赛,一定能惊掉他们下巴,她再鼓动父母创业,一定事半功倍。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苏以沫乐出了声。


第9章
晚上,张招娣将女儿神神秘秘拉到房间,然后掀开被子,露出里面的塑料袋,“快看妈给你买什么了?”
苏以沫一愣,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袋子,里面是一件连衣裙,跟邓舒月穿的连衣裙很像。哦,不!是同款不同色。
邓舒月穿的是一件粉红色。她这件是暖黄色。
张招娣见女儿呆住,不由笑了,抖开衣服,示意把女儿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这身,“粉红色不适合咱们黄种人。还是暖黄色更好看。你快穿上试试。”
苏以沫上辈子有个糟糕的原生家庭,爷奶重男轻女,父亲烂赌成性,母亲软弱无能,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被夫家厌弃。东躲西藏,就为了生男孩,她是老四,上头有三个姐姐,下头有个只小她一岁的弟弟,爹不疼,娘不爱。她自打出生起就一直被嫌弃,这是她两辈子头一次体会到来自亲人的温暖。
任苏以沫铁石心肠此时内心也柔软几分,顺着妈妈的意思,换上连衣裙。
张招娣越看越喜欢,捧着女儿的小脸亲个不停,“我女儿真漂亮!”
苏以沫从小到大都是被亲人骂“赔钱货”,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脸颊微红,甜甜地说了一声,“是……妈妈眼光好。”
张招娣笑眯了眼,揉了揉她的头发,“嘴巴抹了蜜呀,这么甜!”
苏以沫抱着妈妈的腰蹭了蹭,心里越发坚定让爸妈当富一代。
翌日,苏以沫放学回来,急急忙忙去澡堂洗漱。等她从澡堂出来,站在院子里仰头就看到他们家家门口堵满了人,她依稀能听到妈妈歇斯底里地哭喊声。
苏以沫脑袋一懵,她妈这是被人欺负了?热气上涌,她一口气从楼下跑到三楼,累得气喘吁吁,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等心跳平稳下来,才扒拉人群。
大伙被扒还有点不高兴,回头看到是她,赶紧将人往里送了送,“哎哎哎,小沫来了,快让她进去劝劝。你们别把门堵着,让她进去。”
虽然国人都有看热闹的习惯,但多数人都是劝和不劝分。作为夫妻俩的独生女,苏以沫无疑是两人之间的润滑剂。
大伙自动给苏以沫让开一条道,也让她看清里面的状况。
正好有个高亢的男声在拱火,“爱国,你不行啊,被个女人骑在头上。”
苏以沫蹙眉,这人真缺德,不帮忙劝,还在那边火上浇油。
不过这会儿顾不上骂人,苏以沫找人,她原以为妈妈是被人给欺负了,可进来一瞧,爸爸脸上被挠得血呼喇地,头发乱糟糟,衬衫上的扣子还掉了两颗,反观张招娣啥事都没有,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苏爱国觉得丢人,想过来拉她,被她伸手打了回去。
张招娣平时看着好说话,但是犯起犟劲来,谁劝都不管用。
劝和的正是张语,她厂长夫人的身份也合适,看到苏以沫来了,她眼睛一亮,立刻冲张招娣道,“孩子回来了。你坐在地上让孩子看了笑话。”
张招娣扭头发现是闺女,招手让她过来。
苏以沫闹不清状况,走上前,被张招娣一把扯进怀里,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我苦命的闺女啊。”
接着就是一通哀嚎,嘴里还不忘解释缘由,“你爸没良心,藏小金库,被我发现了,他这是防着我们娘俩呢。”
苏以沫这才明白爸妈为什么吵架,这个家妈妈是管家婆,爸爸的工资不过夜就得交到她手中,要不然就是挑战她管家婆的尊严,意味着他即将不忠。
苏爱国为什么不跟同事们喝酒打牌?因为他每个月只有一块零花钱,这点钱连下回象棋都不够。喝酒打牌那是想都不用想。
苏以沫没想到妈妈从她鞋子里找到钱,居然会以为是爸爸的私房钱,这……
她满头黑线,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爸爸,趴在妈妈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张招娣歇斯底里地哭腔立刻停了,她抹了把眼泪,一把推开糟心女儿,都是这孩子害她闹这么大乌龙,她扶着茶几站起来,冲其他人道,“我们家娃饿了,我去打饭。”
这是明知自己搞了个大乌龙,还不愿承认,依旧要立好妈妈的人设。
苏以沫忍住笑,看着张招娣拿着食盒挤出人群,其他街坊四邻诧异地打量苏以沫。
有人好奇问,“你跟你妈说啥了?”
苏以沫轻咳一声,“我说我饿了。”
其他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张语挥手撵人,示意大家快回去歇着,然后又安抚似地看着苏爱国,“不管怎么说,今儿确实是你不对。夫妻俩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嫌她给的零花钱少,你好好跟她说啊,怎么能藏私房钱呢。多让女人寒心啊。跟着你过了那么多年,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爱国捂着被挠成血口子的脸,冲对方点头认错,“是我想岔了。”
等其他人一走,苏爱国沉沉的一双眼落到苏以沫身上,把苏以沫看得头皮发麻,她讪笑两声借口给他买药膏灰溜溜往外走。谁知刚迈出两步,后领被苏爱国拎住拽进了屋,“说!那钱是不是你的?”
他刚刚跟媳妇解释说那钱不是他的,说不定是闺女的。可媳妇死活不信,还说女儿的钱在钱匣子里躺着呢。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打开柜子,找出钱匣子,里面有136。
女儿只有周六周日才会去摆摊,一个月也就四天,第一周卖了70块钱,四周就是280,对半赚,就是140块钱。女儿再买点零嘴儿,花掉4块,还剩136。这账算得清清白白,一点错都没有,所以这钱肯定不是女儿的。
她甚至还无师自通找到他攒钱来源,“女儿辛辛苦苦卖气球,你偷藏她赚的钱。苏爱国,你好歹也是高中生,你还要不要脸?!”
她甚至认为他早有预谋。理由是:“怪不得我问你小沫赚多少钱?你说你不知道呢?我和小沫一块摆摊,她收到多少钱,我算得清清楚楚。你一个高中生,难道还不如我?”
两句话就把苏爱国牢牢定在耻辱柱上。苏爱国百口莫辩,觉得自己太冤了,他一口咬定钱不是他的,肯定是女儿的。他亲自跟着去摆摊,女儿生意有多好,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他不知道气球的利润,一个月赚336也确实有点夸张,但他会排除法啊。一家三口,不是媳妇,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女儿,而且那钱也是藏在女儿鞋子里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他之前一问三不知,给不出真实数据,这会再解释苏以沫生意有多好,张招娣就觉得他在为自己狡辩,两人吵着吵着就惊动了街坊四邻。
苏爱国平时就要面子,老早就被同事传出“妻管严”的名声,心里早就压着一团火,现在被许多男同事看到自己被媳妇堵得说不出话,讥讽几句,他热气上涌,就威胁她“再吵吵就揍你”,他本来就是吓唬她,找回点面子,没想真动手,但是张招娣不知道啊。
她以为丈夫跟别人学坏了,心想:我不能输给他,这次挨打了,以后肯定没完没了。于是她先发制人上手挠。张招娣从小干农活,在食堂当帮工经常帮忙抬大盆菜,力气比苏爱国要大。直接把他挠成一个大花脸。
始作涌者苏以沫有点尴尬,她只是想让妈妈发现钱,但是她没想到会闹出一场家庭大戏,这会看到爸爸这么惨,她良心有点痛,硬着头皮点头,“是我的。但是你挨打不关我的事……”
苏爱国反手将门关上,松开拽女儿衣领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疼得龇牙咧嘴。
苏以沫乖巧地坐在他旁边,埋怨爸爸说话没把门,“爸?你说你也真是的。我妈啥性子,你不知道啊?她是遇强则强,什么事都会当真。你怎么还吓唬她呢。”
夫妻同床共枕七八年,连枕边人的脾气都不了解,怎么当人丈夫的?反正不是她的错。绝不是!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瞅着血呼喇的脸,她咋这么心虚呢。错觉,一定是错觉!
苏爱国正后悔呢,早知道他就乖乖认错,等闺女回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大柱,要不是他故意拱火,自己不可能说出那种话。
苏爱国捂着脸呲牙咧嘴,真疼啊,她下手真狠啊。他命咋这么苦呢?居然娶了一只母1老1虎,斜了眼女儿,还生了个只会坑爹的女儿。
爸爸幽怨的眼神瞥过来,苏以沫觉得自己在她爸眼里跟小恶魔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讪笑两声,软糯糯地说:“爸?虽然你现在吃苦了,但是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