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爱国点头,“去了。但是他说他也帮不了我。”
张招娣觉得这肯定是假话,副厂长,一人之下,三千人之上,云副厂长怎么可能调动不了岗位。
她转了转眼珠子,试探问,“是不是咱送的礼不够重啊?要不然我再加一倍?或者准备点钱?”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苏爱国却有点接受不了。他只是想换个工作,给领导送钱,这不是本末倒置嘛。
张招娣见丈夫不情愿,苦口婆心劝他,“我也是为了你好。照你这么干下去,身体都拖垮了。到那时你组长向领导告状说你身体不行,把你辞退了怎么办?”
苏爱国沉默了,如果去私企,每天都要工作12小时以上,工资还低得可怜。确实不如留在国企。而且他刚刚买了集资房,辞职了,厂里顶多退钱,不可能给他房子。好不容易买到的,退回去多可惜。
张招娣见他神色松动,问他送多少合适?
苏爱国思来想去,可能真是钱的原因,“那就五百吧。多了我还不如换别的厂呢。”
虽是这么说,可现在机械厂成了央企,更加不好进。去别的厂可没有这么好的福利待遇。
张招娣回屋拿钱,还贴心地准备一个红封,然后拎着礼物出了门,苏爱国想跟去,她示意他继续吃饭,“我去试试。”
她觉得可能是丈夫不会说话,所以云副厂长才不愿帮忙。由她出面,兴许会好些。
苏以沫偷偷跟在她后头下了楼。
云副厂长住在三楼,最中间的位置,位置相当不错。
张招娣拎着礼物进门时,苏以沫偷偷躲在门口偷听。
云副厂长媳妇不在家,为了避嫌,张招娣并没有关门。门是虚掩着,苏以沫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看到云副厂长的表情。
张招娣先将礼物送上,然后又将红封推到对面,云副厂长却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老公说了吗?这事我办不了。你们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嘛。拿去!”
张招娣赔着笑脸,“只是一点礼物,不值一提。我们也不是想办什么大事,就是想调到别的组。我家那口子跟现在的组长理念不合。同事关系跟夫妻关系一样,相处不和睦就不能为工厂创收,您说呢?”
云副厂长惊讶了一下,随后又觉得不可能,“我了解阿正,他还是很有分寸的。杂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还想干点轻松又来钱快的工作,这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吗?”
张招娣适时恭维几句。但是云副厂长显然不吃这套。
张招娣脸上的笑容撑不住,她打量一圈,笑着问,“您媳妇什么时候回来?她的病还没好吗?”
云副厂长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明知故问。”
张招娣被他一噎,好吧,病确实没那么快就治好,她刚刚就是随口一问,故意问,“她怎么把我给她的工作让出去了?”
这话也是隐晦点云副厂长,当初她可是将自己的工作让给叶云红,做人得讲良心。
云副厂长眼里闪过一丝愤恨,恼羞成怒站起来,“送客!”
张招娣见他软硬不吃,也来了气,将红封揣回兜里,拎着礼物走了。
听到妈妈的脚步声,苏以沫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直起腰。
张招娣刚出门就见女儿站在边上,当即吓了一跳,担心云副厂长看到,会责备女儿不懂规矩,眼神示意她赶紧跟上。
苏以沫麻溜跟在妈妈后头。
母女俩一前一后回了家。
苏爱国见她无功而返,希望破灭。
张招娣将东西放回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咕嘟咕嘟喝完,她的气依旧没消,“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没良心。当初我可是把工作让给他媳妇。别的人求我让工作,我都没同意。这次只是让他帮忙调到别的小组,送了这么多礼,他居然都不乐意。他该不会把没当上厂长的怒气发泄到你身上吧?”
苏爱国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不至于。”
张招娣哼了哼,“什么不至于?恩将仇报的小人。他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苏爱国想着自己好像没得罪过云副厂长,他媳妇对叶云红还有一点小恩。连这点小忙都不愿帮,有点说不过去。
张招娣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那阿正有意在整她男人,万一真伤了身体,那可不得了。
她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人能出面,她试探性看着丈夫,“咱们不如找季先生吧?由他出面,云副厂长不敢不听。”
苏爱国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上回季先生帮咱们大忙,这次再帮,那可就是得寸进尺了。”
其实他刚入厂时,季先生亲自将他送到厂里,请当时的厂长关照他。要不然他也不会担任检测员这么轻松的工作。不过刘副厂长和云副厂长都是近几年才调过来的,根本不知道这事。自然也谈不上照顾。
张招娣想想也是,季先生帮他们家已经够多了,要是连换个岗位都找季先生帮忙,他肯定以为他们家是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招不行,她泄气了,“你说咋办?”
苏爱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主意。
张招娣想找刘厂长,可云副厂长才是管生产的,如果云副厂长诚心找丈夫麻烦,刘厂长也不会为了丈夫跟云副厂长闹僵。
这可怎么办呢?
一直听两人聊天的苏以沫终于插了句嘴,“让季先生出面肯定不行。但是可以敲山震虎啊。扯虎皮拉大旗,云副厂长是个聪明人,肯定不愿得罪关系户。”
张招娣一愣,摸摸下巴,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个可行。”
不用季先生出面,就只是吓唬吓唬云副厂长,把她男人调到其他小组就成。
苏爱国有些不放心,“如果他问我关系户是谁?我怎么回答?”
张招娣一拍桌子,气鼓鼓道,“含糊着说,像他这种聪明人,自己就会脑补一大堆。”
“如果他不听或是以为我在放狠话呢?”苏爱国还是不放心。万一云副厂长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他们只能爆出季先生的身份。这不合适吧?
张招娣想了想,“如果他实在不听,你就当他的面给季先生打电话问候一声。”
苏爱国一叹,“这样一来,他肯定猜到福利房转成集资房跟咱们有关。”
云厂长也是高学历,智商不低。这些人脑子七拐八弯肯定能猜到。回头家属区其他人都知道这件事。普通职工也就罢了,左右他们本来就分不到福利房。领导们却会恨得他牙痒痒。
张招娣不以为然,“知道又怎样。他敢得罪我们吗?”
之前不说是怕别人心存芥蒂,可现在都被欺负到家门口,再忍着,他们还真成缩头乌龟了。
苏爱国仔细一想,也是。有季先生这张大旗,云副厂长再不满也只能憋着。如果他真的能撺掇季先生把福利房变成集资房,那他就一定有能力不让季先生给机械厂批地盖集资房。
云副厂长不会为点小事就得罪他。
苏爱国越想越觉得女儿这主意不错,捧着女儿的小脸揉啊揉,“我家小沫真聪明啊?连这主意都能想到。”
苏以沫有些脸红,还不忘替自己争取权益,“那你们以后有事不能瞒我。我也是家里一分子,想给你们出力。”
苏爱国和张招娣对视一眼,两人无奈一笑,“行吧。以后不瞒着你。”
苏以沫不放心,让爸爸现在就给她写保证书。
苏爱国被逗笑了,“我还以为你要拉勾呢?”
苏以沫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拉什么勾啊?”
一个奶团子奶声奶气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这情景本身就可乐的。他扑哧一声笑了。女儿恼羞成怒瞪过来,他又拼命憋住,真的给她写了一封保证书。
写完后,苏以沫又让妈妈按了手印,然后将保证书珍重地收起来。
苏爱国陪女儿胡闹一通,末了就带着女儿拎着礼物再次登上云副厂长家的门。


第48章
两人走上楼时,在走廊里看到云副厂长的女儿云静。此时她正蹲在门口玩石子。
这孩子今年才三岁半,现在应该在幼儿园啊,怎么会在家里呢?
苏以沫和苏爱国都有些惊讶。
两人抬头看了眼云家,没想到门从里面关上了。
现在是午休时间,云副厂长该不会睡觉了吧?
苏爱国想着晚上再过来。苏以沫蹲下1身,跟云静打招呼,“你怎么不在学校?”
云静见大姐姐跟自己说话,羞得小脸通红,声音软软地,“我回来吃饭。”
幼儿园可以在学校吃饭,也可以回家吃饭。云静之前从来没有吃过外面的饭,上学后依旧回家吃饭,亲妈不在,她就去大姨家。
苏以沫好奇,“吃过了吗?”
“在大姨家吃过了。”云静抿了抿嘴,“我想看爸爸。但是爸爸不在家。”
苏以沫默然,难为这孩子居然能从大姨家找到这儿,她牵着云静的手,“我送你回学校吧?”
云静乖乖巧巧跟着苏以沫走了。
苏爱国回头看了眼云家,到底不好打扰人午休,拎着礼物回了家。
苏以沫这边再三叮嘱云静不要乱跑,“家属区人多眼杂,你乱跑容易走丢。”
云静年纪小,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乖巧地应了,走到一半时,她有些犹豫地问,“姐姐,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苏以沫可不知道,“你妈生病了,可能很快就回来了。”
云静掰着指头数啊数,“我妈妈说她十个月就会回来。可是我数啊数,忘了这是第几个月了?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
苏以沫心里一个咯噔,十个月?为什么是十个月?
林阿姨不就是身体长了个瘤子吗?听说还是良性的,开完刀,休息几个月就好。需要十个月这么久吗?
苏以沫压下心头的疑惑,告诉云静还有八个月。
她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好久啊。”
苏以沫心想:可不是很久嘛。
晚上,苏爱国下班,拎着礼物再次登了云家的大门。
苏以沫则是在琢磨中午云静说的那句话。是她想得那样吗?
她等啊等,还没等到爸爸回来,妈妈率先回来了。
因为忧心丈夫工作的事,张招娣没有跑得太远,只谈了一家就火速回来了。
推开门,只看到女儿在屋里写作业,没发现丈夫,“你爸还没回来?”
“不是。他去了云家,好一会儿了,估计马上就能回来。”苏以沫放下手里的笔,拉着妈妈坐下,把下午云静问她的问题重复给妈妈听。
张招娣没有听出女儿的潜台词,只感慨一句,“这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大姨再怎么亲,也亲不过自己的亲妈。云静自打生下来就由亲妈照顾。可不是想妈妈了嘛。
苏以沫无语,妈妈怎么没有一点想象力,她提醒妈妈,“妈,十个月,你不觉得不对劲吗?她长了个瘤子,又不是恶性肿瘤,为什么要十个月这么久?”
张招娣经女儿这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了,她心里一个咯噔,“该不会真是恶性的吧?”
年纪轻轻就得恶性肿瘤,这下麻烦可就大了。
苏以沫摇头,“如果真是恶性肿瘤,压根不用十个月,反正也治不好,还不如回来照顾女儿,过完最后一段日子呢。我觉得她不是生病,倒像是怀孕了。”
张招娣一愣。她倒是没有好奇女儿一个孩子为什么会猜到怀孕。可是仔细一细想。十个月,可不是嘛。怀胎十月。
她突然想起自己上次送邓厂长去医院复查,看到了叶云红,那时候她脸色特别差。当时她以为她生病,有没有可能不是生病,而是怀孕了呢?可能胎象不好亦或快要流产了。
她将这事跟女儿和盘托出,苏以沫想到什么,猛地看向张招娣,“妈,我爸被针对这事恐怕跟你有关。”
张招娣惊呆了,指了指自己,“我?怎么可能?!”
她之前还帮了叶云红呢。怎么可能是她的原因。
苏以沫摇头,“不是工作的事。是你看到了叶云红去医院。她大概以为你知道她怀孕的事。”
张招娣下意识反驳,“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好家伙,她跟女儿识字,但是那时候才一个月,她确实认得几个字,但是她不像女儿那么逆天,只靠拼音就能自学,她识字可费劲了。可别人不知道啊。别人只会说女儿都这么聪明,妈妈又能笨到哪里去。
好冤!冤死了!
张招娣一拍大腿,“那你爸没必要泄露他和季家的关系。我去叫你爸回来。”
说完,也不等苏以沫说什么,蹬蹬蹬跑出门。
没过多久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了。
苏爱国跑得飞快,冲进来后,三两步冲到苏以沫面前,抱起女儿就往外冲。
苏以沫吓了一跳,赶紧搂住爸爸的脖子,什么情况?
张招娣跟在苏爱国后头进来,把门关上。
苏爱国有些生气,“你把门关上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小沫送到医院?”
苏以沫满头问号,啥玩意儿就送她去医院。她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医院?
张招娣示意丈夫把女儿放下来,“她没事。刚刚我是骗你的。我这不是怕你说出和季家的关系嘛。所以我故意说小沫肚子疼。”
苏爱国低头看了眼女儿,小脸白里透红,葡萄似的大眼睛正囧囧有神看着他。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苏爱国立刻把女儿放下,然后责备媳妇不该拿女儿身体开玩笑。
张招娣乖乖认错,没有跟他犟嘴。
苏爱国见她态度良好,也没得寸进尺一直唠叨不停,而是问她为什么突然把他叫回来。
张招娣就把女儿遇到云静的事说了,以及她曾经在医院遇到叶红云的事说了,并且说出叶云红可能不是身体长瘤而是怀孕了。
一直处于迷糊状态的苏爱国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叶云红怀孕?”
苏爱国觉得女儿这猜测也太牵强,“回家十个月,你就说她怀孕了?这没什么说服力。”他不由自主看向媳妇,“你当时看到她的B超单,上面写她怀孕了吗?”
张招娣只是瞄了一眼,都没看清,再加上她那时刚识字没多久,许多字还不认识呢,摇了摇头,“我没看清。”
苏爱国觉得不是,而且还提出质疑,“怀胎确实是十个月。但是也得满一个月才能验出怀孕。那她应该九个月就回来啊?”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还有坐月子呢。”
苏爱国一愣。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摸摸下巴,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张招娣有些生气,“就算我知道她怀孕又怎么了?至于专门针对你吗?”
苏爱国叹了口气,“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再生就是超生。如果被人揭发,会被罚款的。”
鹏城这边的计划生育非常严格,除了乡下户口可以在第一胎是女婴的情况下生二胎。城市户口不允许生二胎。
春生妈超生,因为她是少数民族,可以生三胎。春生妈不是鹏城户口,鹏城计划办都罚了春生爸的款,甚至厂里升职从来跟他无关。
叶云红和云副厂长可都是鹏城户口。按照规定他们不允许生二胎。如果生了,不仅要面临罚款,而且不能升职。
苏以沫觉得爸爸说得不对,“可不是没人知道她超生吗?也没人罚他的款。那他有什么理由针对爸爸啊?”
就因为妈妈知道他超生,所以他先发制人,对爸爸发难。这说不过去啊。
张招娣和苏爱国对视一眼,是啊,他们没将这事告诉别人,云副厂长为了堵他们的嘴,对他们更好才对。可为什么反过来呢?除非他已经受到了损害。
计生办没过来罚钱,但是云副厂长没有升职成厂长却是不争的事实。
张招娣拍了下大腿,“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没当上厂长跟咱们有关吧?”
苏爱国颔首,“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别的可能。”
张招娣想不通,“可他不是投票败给刘厂长吗?跟你有什么关系?厂里也没人传出他媳妇怀孕的消息。”
机械厂的家属区一有个风吹草动,不到半个小时,全体人员都能知晓。这么大的事没有任何风声。云副厂长应该知道不是她传的。
张招娣想得头都大了,这怎么上个班还勾心斗角的。
苏爱国也想不通,苏以沫也猜不出来,总觉得有哪个环节没有串联起来。
张招娣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更何况她被人冤枉,丈夫受她连累,那就更憋不住,她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去告诉云副厂长,不是我说的。”
苏以沫叹了口气,“你去可以。但是不要瞎嚷嚷,免得被别人听到。”
张招娣颔首,“放心吧。我有分寸。”
苏爱国不放心,紧紧跟在妻子后头也去了云家。
两人半个小时才回来,表情有些复杂。
张招娣不确定地问丈夫,“你觉得他相信了吗?”
苏爱国摇摇头,“不知道啊。不过他倒是挺惊讶咱们会登门澄清。”
张招娣嗤笑一声,“要不是小沫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这都什么事啊。”
苏以沫听他们说得云山雾罩,急得不成,“你们怎么说的?”
苏爱国告诉云副厂长,他们之前并不知道叶云红怀孕的事,是从云静口中得知的。
云副厂长以为苏爱国在威胁他,态度很不好。
苏以沫奇了,“他为什么会把自己没当上厂长怪到爸爸头上?他就不怕爸爸把他媳妇怀孕的事抖出来?”
苏爱国叹了口气,“他媳妇在老家摔一跤流产了,而且医生说她以后不太可能怀孕。所以他恨上我了。”
苏以沫没搞明白里面的逻辑,叶云红摔跤流产又不是爸爸推的,关爸爸什么事?
张招娣见丈夫没说到点子上,赶紧补充,“刘厂长担任厂长,云副厂长的几位得力下属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不配合他的工作。刘厂长直接以他们不听指挥把他们调到别的岗位。让自己的亲信接任。云副厂长找刘厂长算账,刘厂长就拿他媳妇怀孕的事威胁他。为了叶云红肚子里的二胎,他忍了。谁知道前几日,他媳妇流产了,他就恨上了你爸,认为是你爸向刘厂长告的密。”
苏以沫目瞪口呆,啊?竟是这样。
苏爱国让张招娣以后离叶云红远一点,“这事叶云红肯定也知道。但是她怀疑你。你之前还把工作让给她。这人没良心。等她回来,你也要离她远一点。”
张招娣点头,吃一堑长一智,她下次再也不烂好心了。
苏以沫却安慰妈妈,“叶云红怀孕这事肯定瞒得很紧。除了最亲近的几人,只有我妈知道。发生泄密事件首先怀疑的是外人。这是人之本性,妈妈,你不用觉得心寒。”
张招娣点头,心寒倒是没什么,就是连累丈夫干了几天苦力活,有些过意不去。她眼巴巴看着女儿,“你觉得告密之人是谁?”
她实在猜不出来是谁向刘厂长告的密。
苏以沫摇头,“我哪知道。兴许别人也从云静嘴里套话了呢。我能猜到,别人肯定也能猜到的。云静才三岁半,不记事的年纪,估计她爸都问不出来哪些人从她嘴里套过话。”
张招娣一想也对。听“十月”这个词,她就只能想到桂花香,女儿却能联想到生孩子,这些聪明人脑子太活,太可怕了。
她视线落到女儿身上,不过这不包括她女儿,小沫不一样,小沫是天才。
苏以沫追问,“那他有没有说帮你转到别的岗位?”
张招娣重新展颜,“成了。我觉得他可能真的相信我和你爸的话。要不然不会帮你爸调岗。”
苏爱国心愿达成,心情好了许多,“可能吧。”他扭头看向女儿,“他说会把我调到新来的工程师身边当助理。”
苏以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以您现在的资质够吗?”
她不相信云副厂长会这么好心,爸爸只是个高中生,却给工程师当助理,他的学识不太够,说不定会被工程师看不起。那时丢脸可就丢大了。
“不够。”苏爱国知道云副厂长在捧杀他,以他现在的学历给工程师当助理肯定不够格,但是他实在难以抗拒这个诱惑,“我自己看书进度太低。如果真能给工程师当助理,好歹能学得多一些。”
女儿两个月就认识三千个生字,他呢?翻书从最基础的学,他却连一半都没看懂。像这种基础知识只看理论根本不行,他得融会贯通才算真正掌握。他迫切需要一位老师能够指点他。
张招娣终于听明白了,虽然对丈夫来说是好事,但是云副厂长确实够阴险,“小肚鸡肠。就他这智商跟刘厂长差远了。活该他当不上厂长。”
苏爱国见媳妇生气,怕她再自责,“这事跟你没关系,说到底是他们自己瞎猜。如果刘厂长威胁他的时候,他就问我们,也不会让下属白白丢失管理岗位。说到底还是他太自私。只想着自己,丝毫没为下属考虑。”
张招娣听着心暖暖的,不由自主握住丈夫的手。
苏以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两人有情饮水饱,她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爸妈,快吃饭吧。我要饿扁了。”
张招娣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吃饭呢,盒饭里的饭菜都凉了。她重新拿盘子,把同样的菜倒在一起,米饭放在一个盆子里,然后重新回锅热一遍。
翌日,苏爱国被调到施工手下当助理,云副厂长也没有再针对他,苏爱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云副厂长对他们的话还是信了几分。


第49章
时间转眼到了月底盘点。张招娣的快餐终于迎来第一次的统计。
一开始所有生意都是她谈的,但是后续送货却是招的兼职人员(生活区的家属),他们送货的时候,也会大力推销盒饭,收上来的钱再交给她。
每天晚上她都会记录收上来的金额,月底这天,她再算总数。
除了总金额,她还要统计每位兼职人员送餐数目,兼职人员没有底薪,只有提成。只要他们认真推销盒饭,得到的奖金非常丰厚。
月底发工资,她给大家结算上个月的工资。
有的人干了满月,有的人却只干了几天。干多少天拿多少天的提成。
有的嘴甜会说话,卖的盒饭多,他们的提成就高一些。最高的提成足有两百块。要知道他们平时只送午餐,满打满算两个半小时,就能有这么多提成,和上班相比,更划算。
给兼职人员发完工资,就是两位厨师和张语这个负责人。
总共十五位员工,光工资她就发出去4000多块钱。这还是有的兼职人员上个月才来,要是下个月才会发第一笔工资,到那时支出工资还会更高。
之前张招娣招这么多人,压力特别大,可现在发完工资,手头还剩下不少钱,她心里只剩下欢喜。
回到家,苏以沫听到妈妈结完工资,眼巴巴看着妈妈,“还剩下多少?”
张招娣见女儿又露出小财迷的模样,哭笑不得,将包递给女儿,示意她自己看。
苏以沫以为包里全是现金,谁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些硬币、纸币和账本。
不可能只剩下这么点钱,苏以沫打开账本,上面一笔笔记录每天的入账以及盒饭数目。她翻到最后一页,发完工资,还结余19009元。
苏以沫眼睛一亮,“这么多?”
张招娣揉揉她的头发,“这些只是账面数据,其实真正的余额没有这么多。我之前买了好几个电瓶,还有水电费也没交。房租也是之前就付过的。要是除去这些,可能只剩下18000。”
苏以沫抽了抽嘴角,眼神格外复杂,她妈不知道什么是凡尔赛,但是已经深谙凡尔赛文学了,她面露古怪,“妈妈,你要是出去说这话,肯定会被人嫉恨的。什么叫只?一万八很多了,好不好?”
张招娣哈哈大笑,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手拍了拍沙发扶手,豪气干云,“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
苏以沫问有没有还邓家的欠款?
张招娣点头,“还了。不过他们死活不肯收利息。我打算给邓厂长买个录音机,他现在应该很需要这个。”
大概是他们之前照顾过邓舒月,而且没有要邓舒月的生活费,张语这次怎么都不肯收利息。推来推去不好看。她思来想去还是买东西靠谱。